第13章 桂花树,女儿红
一道白影掠過幽寂的山林,怀中横抱一黑裙女子。
黑夜裡,女子面若桃瓣,呼气如兰,醉意沉沉,她伸着一双柔荑,慵懒挂在少年的脖子上,柳腰柔柔、曲线玲珑,似梦沉醉。
然而,正有一张血盆大口,正在破坏這静谧下的旖旎。
“阿道,我能拉她的衣物看一眼嗎?”
“說不定她正处于哺育期!”
“阿道,求求你了!”
云逍快疯了。
“闭嘴啊!别這么大声行不行,她只是醉了,不是死了!!”
云逍尴尬得汗毛都在发抖。
這什么玩意儿啊!
“阿道,我知道了,你想吃独食!”
赤月一噘嘴,两個猩红双眼盈盈颤动,感觉要哭了。
云逍:“……”
夜风习习中,他低头看去。
怀裡佳人醉颜酡,发如垂柳随风动,绯红双颊,眉目起波澜,美眸斜睨,迷迷蒙蒙,嫣语娇态,平添三分娇柔。
“师兄、师姐……”
怀裡的女子抱紧了云逍,指甲刺入他颈部血肉中,娥眉深皱,面色彷徨,开始呓语。
“别去北荒!别去……”
她眼缝裡涌现盈盈之水,娇容凄苦,如溺水那般,在噩梦裡挣扎。
“爹爹!不要丢下我一人!”
“青冥山,碧落旗!”
“你们,何时才能回家……”
她梦裡大悲,泪水滑落,娇躯绷紧,红唇紧咬。
云逍听她說了许多梦话!
女子沉浸在梦中的悲戚中,孤独而无助,满心皆是伤痕。
她的家,到了。
云逍抬头,院门上挂着一块木质牌匾,上面写着‘小云居’。
他踢开院门,往有烛火那间房而去。
庭院很雅致,种了不少花草,院南有一汪鱼池,几條红白小鱼在夜色裡游弋,院北有一棵桂花树,树上挂着一些白灯笼。
树下树影重重,有一方形石桌。
房内则很简单,除了一個修行蒲团,一张雕花木床外,剩余都是书。
云逍动作很轻进来。
他将這黑裙女子安放在那木床后,便转身准备离去。
“喝点?”
背后传来一個略带沙哑而又轻柔酥软的声音。
云逍停住脚步。
那女子已经坐了起来,她揉着鬓角,蹙着眉头看着云逍。
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呈现出了晶莹的光泽。
“不是好酒,我不喝。”云逍道。
“院北桂花树下埋有女儿红,能入你口么?”女子站起身来,窈窕身姿微微摇晃,往门口走来。
“女儿红?”
那不是出嫁用的么?
“用不上了,别浪费。”女子嫣然一笑。
她還沒醒酒,面若桃红,笑起来的时候,眼眸眯成月牙,仍有些憨态可人。
“存放多少年了?”云逍问。
“若干年。”她說。
女儿红是出生便埋下的,她不愿說年龄。
云逍承认,三個月沒碰過酒,他有些馋了。
沒错,他是酒鬼。
他沒再多說,转身走到院北处,在那桂花树下用手掌挖出一個地窟来。
烟尘滚动之间,数十精致酒壶解开了尘封,醇香阵阵。
“這么多?”云逍回头看她。
“我爹說我命格大,所以多埋点。”
女子說着,莲步走到桂花树下,弯腰坐在一個石凳上,倚身靠着那方形石桌,以手撑脸看着云逍。
“都拿来。”她說。
云逍便以法力,把所有的女儿红卷到石桌上,堆得满满的。
他坐在石桌的另一边。
“喝吧,不用客气!”
女子說了一声,伸着玉手,摇摇晃晃拿着一壶酒,开了后便往嘴裡灌去。
那浊黄的玉液如小泉涌入唇舌,亦有部分酒水顺着玉颈滑落,滑入深渊之中,沿路渗出一道晶莹剔透的轨迹。
“谢了。”
云逍正襟危坐,不再看她。
他遥望這夜幕下的青魂群山,嘴裡汩汩灌酒。
女子也沒再說话。
各喝各的!
本是陌路人,言语都在酒裡,又何须多言?
云逍饮酒,观夜色苍茫。
女子浅饮,品人间百味。
他们似各在石桌两边,却又如远隔天涯。
酒是好酒!
埋在地裡多年,醇到了极致。
一壶!
两壶!
十壶!
她不心疼,云逍便也洒脱。
石桌已然被酒水打湿,桌上的酒壶亦渐渐少去。
酒气上涌,云逍的面色亦多了三分醉红,眼裡多了几分狂念,胸腔如有烈火。
那是他的气!
“我杀人了,你看到了吧?”
云逍饮完一壶,剑眉微挑,看着那撑着石桌才沒倒下的妖娆女子。
她闻言,傻傻笑了一下。
嘴裡含着一口醇酒,顺着红唇淌落而下。
這样子……
看似失态,其实很真实。
有些动人了。
“凡尘多少事,都付一醉中。”她举酒壶,递向云逍。
“干!”
她动作豪迈,语气却娇柔。
“干了。”
酒意正浓,云逍的心,也逐渐打开了。
“你已醉過一次,少喝点吧!”他劝告女子。
“我沒醉!”女子娇憨笑着,拍着石桌,挑眉问:“你是不是怂了,开始找借口了?”
“放屁!”云逍拍拍胸脯,自豪道:“想当年,老子十二岁,喝倒千军!那气魄,人称少年英雄盖世!”
“我沒看到,不相信!”女子嬉笑。
“不用你信,女人,见识浅薄!不值一提!”云逍拍着石桌,冲着她嚷嚷道。
“你還看不起女人?狗贼,你喝得過我嗎?”
“谁怕你?继续啊!”
“我喝死你!”
云逍感觉脑子有些烧灼,腹中如有岩浆,眼前天旋地转。
此刻,他還能看清楚的就只有女子醉醺醺的脸,還有桂花树上挂着的白灯笼。
“我不能输!”
他這人就是這样,斗志上来了,死都不认输。
酒能乱神!
也能将心裡深藏的一切,如火山般喷发出来。
青魂這壮阔的天地,以及死寂的夜色,更在无形之中,放大着他心中的孤独感。
父母逝去,太早了。
十二岁!
他就披上了龙袍,坐在了皇位。
他身边,一個帮助的人都沒有。
所有人都只当他是一個傀儡!
然而,他却以魄力、实力,以弱冠之身,四年時間,杀出了一條王路。
十二岁,横压一国!
无愧于祖!
无愧于民!
无愧于……父母!
可他心裡還是寂寞的。
他在這世界上,沒有亲人……
所有人与他隔着一堵墙!
他对姜玥,尝试松开這堵墙,但只是一点点而已,她就用剑魄,捅了自己一剑!
此后、亡魂、重生、灭姜氏满门!
他靠着心中一口气,杀上青魂!
而今他对未来,已然有了滔天之气魄,谁都拦不住他的通天路。
但是……
心裡的孤独感,不是杀几人,就能消散的。
這一切,只有烈酒能将其灼烧掉!
他爱酒。
今夜這些女儿红,已让他褪去了孤冷,变成了一個炽烈的人,让他在這浓烈的酒意当中狂放起来。
“哈哈……”
不知道何时,他与那女子依靠着,坐在了石桌上。
女子晃荡着一双玉腿,轻哼小曲儿,满面酒红,十分撩人。
云逍视线很模糊。
鼻上,只有酒香,美人儿香。
眼裡,只有她醉态可人,醉笑惑心,像是一朵迷醉的花。
最后只剩下一壶酒了。
云逍与她争抢的时候,四手握在了一起。
哐当。
酒壶砸在了地上。
而他们,四目相对!
她的眼眸,便像是浓烈的情海,大胆、炽烈的烧着云逍。
指尖的接触,便是火焰涌动的桥梁。
“来不来?”
她醉裡微微挑眉,還想是与云逍争锋,有些挑衅之意。
“来!”
云逍双眼赤红。
“那就来!”女子挽着了他。
“来!”
云逍,横抱起她。
“来什么?”
蓝星、赤月一愣。
然后,它们被云逍抓住,直接甩出数十丈,跌入两块石头夹缝中!
快把它们夹扁了!
它们傻了。
“到底来什么?”
……
夜色撩人!
那庭院中。
桂花树影摇曳。
石桌颤动,池鱼受惊。
万物初生!
“小蓝蓝,他们這是在干啥?”赤月一脸懵圈。
“繁殖行为!”蓝星直翻白眼,“不然你以为,這道境這么多生灵,都是石头裡蹦出来的啊?”
“不懂!”赤月迷惑。
“二货,你不用懂。”蓝星忽然大笑,“我算是明白了!”
“你明白個锤子?”赤月怄火道。
“阿道和云逍,不一样。”蓝星认真道。
“有啥不一样?”赤月问。
“阿道不算一個生命,更像是一道法则,所以他沒有人性,只有神性。云逍是個人,他有感情!”
“他此番重生,必将缔造不一样的造化仙!”
……
天蒙蒙亮了。
云逍头痛欲裂。
他晃了晃脑袋,视线总算清晰一些……
眼前的女子站在风中,背对着他。
树影下的身姿,让云逍回忆起昨夜放纵。
当时觉得水到渠成,现在才知道,是酒后乱神!
一切,已铸成。
他目光移到石桌上。
其上一些牡丹般的艳红,让云逍怔了一下。
“你是,初次……”
他其实沒想到。
不然的话,他估计会克制一下。
女子沒有回头,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
“难道你不是嗎?”她的言语听起来,好像挺洒脱的。
毕竟她比较主动。
云逍低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說:“我在凡尘是国君,到了适龄,宫裡就会安排启蒙了。”
女子沉默了。
“不過,都沒有走心。”云逍低头补充道。
“這次走心了嗎?”女子淡淡问。
“我還不认识你。”云逍道。
她伸手,指了指院门道:“酒后浑事,无需挂齿,滚。”
“好,再见。”
云逍点头,转身下山。
沿路,他在石缝当中,摘走一只小黑兽。
“就這么走了?”蓝星问。
“仙路茫茫,有缘自会再见。”云逍道。
蓝星笑了起来。
它忽然感慨道:“阿道是混沌中的赤子,一生无欲无求。云逍是红尘中的孤客,贪嗔痴色全占!”
“你說贪嗔痴就算了,何须加一個色字?”云逍无语道。
“别說這些了,我奶呢?”赤月嚷嚷道。
“二货!你能不能别傻了?回头我下山给你抓一头母牛,以后你就别在姑娘面前嚷嚷了行不?丢人你懂嗎?”云逍欲哭无泪看着它。
“为何‘母牛’不丢人,‘母人’就丢人?”赤月懵圈问。
它不懂人。
人有禁忌,需要尊重,牛沒有。
“那叫女人,不叫母人!”云逍道。
“那行,那就给本宝宝抓一头‘女牛’吧!”
云逍:“……”
回家!
鸡毛师兄的家!
回去之前,蓝星又吐出了几枚暗红色的天道舍利。
“龙泉境,只需蓄法力,吃吧!女鞋味的……”蓝星桀桀笑道。
“我吃!”
刚好醒醒酒。
云逍盘坐山林之中,吞吸天地灵气,汇聚丹田与天道舍利交汇,以混元墟法,生出浩瀚法力。
“早日夺叶孤影的双生丹田吧!你现在這张人皮,实在有点虚弱。”蓝星叹气道。
“我虚?我决战到天明了好吧。”云逍不服道。
“這還不虚?”蓝星鄙视。
云逍忽然想到了什么,抓着它的后颈提到眼前一看,忽然捧腹大笑起来:“哈哈,你们沒有吉儿!”
蓝星、赤月:“……!”
“只是沒定性雌雄而已。”
“回头就长一根!”
“不,长十根!”
“头上、背上、嘴裡,都来一根!”
云逍快笑疯了。
“哈哈……”
丹田处,元虚龙吸收天道舍利、灵气,勃然成长。
龙泉境后期了!
元虚龙,拥有三爪。
规模渐渐大了。
此刻的他,境界和蔡毛毛相当,但战力上,恐怕已经堪比五爪‘龙泉定境’的存在!
“但据說,每個大境界最后的‘定境’,会比前四小重强大一截,方为定鼎一境。”
所以能不能战龙泉定境,云逍還不确定。
龙泉定境,已经是神海境之下,最强的层次了。
“過两天就是七剑问鼎!還得找机会增强,才好战神海境……”
云逍豁然站立起来。
法力勃发,气度更强。
“云师弟!”
当云逍归来后,蔡毛毛头发很乱,一脸焦急。
“怎么了?”云逍问。
“你一夜未归,我還以为你清理尸体的时候,掉沟裡了呢!”
蔡毛毛长嘘一口气。
他紧接着就愣了一下,在云逍身上嗅来嗅去,顿时瞪眼道:“你哪裡来的酒?沒看你带酒上青魂啊?”
“……不是,蔡师兄,你今天不是要带我去见剑阁的管事嗎?”云逍连忙转移话题问。
“对对!大家都在等你呢!我們快走。”蔡毛毛一拍脑袋,急忙道。
“好,走吧。”云逍点头。
“去之前,我還是得和你提醒一件事。”蔡毛毛凑到他耳边,鬼鬼祟祟道。
“什么?”
“今天赵师姐可能会到。”蔡毛毛道。
“哦,她是现在剑阁的管事人?”云逍问。
“对!”他偷偷說,“赵师姐虽然人如其名,长得美若天仙,但你千万别乱說话,她可是個危险人物。兄弟们天天挨打,老惨了!”
“人如其名,什么意思?”云逍问。
蔡毛毛左右四顾,再鬼鬼祟祟道:“她,名叫赵轩然。”
“這名字挺男性化的,意思是,她长得像男人?”云逍一惊。
“你是不是傻?成语!一個四個字的成语,轩然开头的!”蔡毛毛无语道。
“轩然?轩然大,大……”
云逍差点把舌头给咬断了。
人如其名?
“尼玛的!猥琐!”
說起這個……
云逍忽然想起了昨夜。
那时候视线朦胧,他总以为眼前好像晃着两個白灯笼。
后来驗證了一下。
发现不是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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