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别有洞天(其之四)
此刻陈至小子突然倒在地上翻滚,他和两個小子都已经混熟难免担心,直接起身来看到底怎么回事。
“這孩子……大概是‘孽胎’。”赵烛影代为回答疑问。
“‘孽胎’?”凌绝却沒听過這個名词。
“欲界裡有個传闻,有個叫‘药胎人’的怪人每两年选三到四处地方喂不明药物给待产妇人,生出来孩子也如妖魔般身怀异能。”
赵烛影现在說话顺畅,哪有半分受伤迹象?甚至连咳嗽迹象也沒有。
“十年前我們村子也来過‘药胎人’,孩子长到五岁就死了,后面的事情不知道,问什么是‘药胎人’,村裡也沒人說。后来,后来我就投军到虎骨关去了。”
许长生的话印证了赵烛影的說法。
赵烛影动了动身子,现在的他除了仍中丁卯火刺花毒外,身体好得多。
赵烛影感觉上,体质比起许多年前未受旧伤时候却也沒半分强健,他不用想就知道头发和面相也是如常,凌绝才会只当自己开口說话时才对他状况感到奇怪。
看来這小子的异能,只能针对损伤,不论那是多旧的损伤。
却对病灶和毒物毫无用途。
“咳咳,两個保障,咳……喔……先失功力……就先复得……”陈至身处疼痛和难受之中,勉强向众人說出想法。
赵烛影当即明白意思,逃遁過程中凌绝曾经代他說明過传闻中丁卯火刺毒的来历和毒性。
赵烛影曾以中毒之身强行动用“三昧燎原”先失去全部的功力,也将比凌绝更早进入毒性消退渐渐恢复功力的阶段。
或者凌绝功力未能衰退到不能出手,或者赵烛影恢复功力有一战之力,只要想法把這中间的時間拖掉,這個局面不是不能翻转。
所以,這個小子动用了异能救治了赵烛影。
陈至勉强开口,随后咳出了鲜血,虽然不多,足以让其他人惊心。
“他把你的伤想法弄到了他自己身上是不是?”凌绝随着說明也开始明白现状。
赵烛影点点头:“這小子头脑明晰,知道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也不知道他自己扛得住扛不住這种剧变。”
秦隽收起平常戏谑态度,认真问道:“你說那什么‘孽胎’如此特殊,陈至小时候是不是……”
赵烛影明白秦隽意思,点了点头。
赵烛影天生白化怪病,小时候家乡的人听過“药胎人”传闻,也给赵烛影当做“孽胎”,不過邻人家人皆能证明并无“药胎人”出现一事。误会解开之后,受到的冷眼居然稍微减少,赵烛影于是想通“孽胎”更为受到民间忌讳。
许天生也道:“‘孽胎’就是這样了,和别人比起来特殊,来历也奇怪,当然大家就……”
许天生村中出過“孽胎”,五岁而亡,事后想想不会是因为“孽胎”注定短命。
“你也成了猴子是不是,现在换你成病鬼,我們情况有沒有好一点?!沒有嘛!”秦隽收拾心情,反而稍骂起来陈至。
“是,咳咳,我也成……猴子……哈哈……”陈至痛苦之中却觉得愉快,终于在危机之中找到稍微好转局面之法。
所以他甚至還笑得出来。
一路上,陈至也明白了秦隽损人的套路。
不愿意动脑行为耍笨,是会给秦隽骂成“呆子”;用钱不過头脑任人宰,是会给他骂成“盘子”;头脑发热做事冲动,是会给他骂成“猴子”。
赵烛影道:“确实比刚才情况更为好转,我强动极招,在很短時間内已经丧尽功力。也必然会先一步回复功力,只要這位凌家朋友功力消退和我缓缓回复功力的時間能够接上,我們总会有一搏之力。”
凌绝道:“对方手中仍有剩余花毒木主牌,要反击,就要在对方认为不需动用之时。”
赵烛影再次点头,补充道:“先伤首要敌人,只要能将为首者危急性命,对方无法向自己上头坦承损失就会考虑撤退。”
赵烛影希望对方剩余的三名高手是分头搜查,這样不用给逼退至秘境之中强行面对妖魔,自己或者凌绝任一人有余力出手或者就可击伤。
不考虑丁卯火刺毒带来的不利,敌人三名高手中最麻烦的反而是时强时弱让人捉摸不定的孟舞风。
方沉鱼看起来功夫沒什么特殊,萧忘形在锋艺上的造诣只要不出剑招即可用剑短时内击败。
也亏了凌绝和赵烛影沒回头看到方沉鱼制住孟舞风那一幕,才有士气這么认为。
如果看到方沉鱼“凝血寒眼”异能,又不能马上明白瞳中血色未褪前方沉鱼不能再次动用這一手,他们将会认为毫无胜机而士气大降。
凌绝這时一皱眉头,道:“他们来了,听起来,是他们三個。”
方才对手最厉害只剩下有三個人,凌绝不用說其他人都知道是哪三個。
凌绝功力尚未消退多少,耳目非常,听到三人进洞脚步。
眼下三個人同来,只好再退进去些对上妖魔。或许对方還能因为忌惮妖魔迟疑转为使用放烟之类手段,给在這边的人拖到時間。
“走,我們会会妖物去!”凌绝唤三人跟上,一马当先跨過石缝下转角。
许天生握刀在手紧随其后,仅限于此时他是五個人中第二位的战力。
秦隽扶起陈至,连同赵烛影也跟了进去。
陈至只希望妖魔不要厉害到凌绝需要动用到背上匣中“血涂”才好,染血开剑意味着必须损失己方一人。
如果单纯从功利来论,此刻陈至自然是最好用来牺牲的一個。
洞穴之外,萧忘形进洞之前向孟舞风索要一口宝剑来用。
先前萧忘形用两口剑来先后和赵烛影、凌绝捉对而战,其中一口剑剑刃崩口厉害,另外一口状况稍好却在和孟舞风对剑之时给削去剑尖。
孟舞风头脑仍然有些浑浑噩噩,他背上也只剩下两口剑。方才用過一口宝剑他忘了是何时丢下后也沒寻着,這两口其中有一口也是抛在了方沉鱼看得到位置才被捡回還给他。
他犹犹豫豫,又看见方沉鱼瞪着自己,知道先前攻击同伴已是有错在先,赶紧挑选一口抛给萧忘形。
萧忘形接住宝剑,不禁惊讶此剑轻盈投出寒气,问道:“好剑,有什么来历?”
孟舞风在头脑中摸索一阵才想起来此剑名堂,這才答道:“是师尊送给我的,叫做‘折梅’。”
萧忘形知道孟舞风這时候浑浑噩噩也问不出什么细节,隐隐又觉得合孟舞风名头這名不太吉利,只是点点头就又再当先继续深入洞穴。
這口剑正是先前削去萧忘形剑尖的那口,确实大有来历,只是孟舞风得来的轻易所以从来沒把這剑的名堂记在心上而已。
不同于“小三口”赵烛影背上三把到处寻来的虽然能称宝剑却沒什么特别只是好剑的“不思量”“自难忘”“我沒想”,這三口剑乃是三口一套,昆仑山本来专门打造给“三口道长”袁道人的宝剑。
只不過昆仑山众妙门赠剑之后,袁道人出于对爱徒的喜爱私下一并转赠给了“蜀东一院梅”孟舞风。
三口剑名唤“寒松”“岁柏”“折梅”,都是由出自昆仑山搜集秘境奇寒铁材铸成,锋锐无比,可以仅凭着放手下落把寻常铁剑的剑刃无声切断。
高手手中剑贯透着高手运上的劲力,虽然就无法被轻易斩断,可无论怎么交击,這三口剑的温度始终不会上升锋锐也不会稍减。
如果不断交击出火花,到了最后,先断的总是对方手中宝剑。
昆仑山赠剑之时,稍加吹嘘,說這些是能用来直接斩废“十三名锋”的宝剑。這话虽然夸张,但是也可证明除了沒有异能外,這三口剑也是不逊“十三名锋”的名锋。
昆仑山铸成之时也颇有信心,這三口剑足以让不懂武功的人生出不世霸气,也足以让持用的高手如虎添翼。
如果萧忘形能早些用起来“折梅”,按他的打法之前镜途第三场境界“形影彻明”威能镜照之招对招之中早就将赵烛影、凌绝全杀了也不奇怪。
现在這三口剑中“岁柏”失落雀房山草地某处,“折梅”萧忘形拿到手就沒想過要還,孟舞风還不知道从今以后他只有“寒松”可用了。
双剑在手,萧忘形觉得自己做好了应对任何局面的准备。
三块木主牌他散给了巡山的其中三個小队,为的是如果這些青竹帮众和杀手遭遇背着“血涂”剑匣的剑客,对方功力衰退得不算快可以让他毒上加毒再加速一下。
至于自己一行三人,萧忘形认为总是有应对敌人的战力。
他還不知道随着“折梅”入手,此刻自己已经算得上是這一天内雀房山上最强武者。
凭借镜照之招打法和手中“折梅”甚至他此刻对其他武者的威胁已经远在最佳状态的凌绝之上,或者只有凌绝以最佳状态加上“血涂”染血开剑才能与之一抗。
可对妖魔呢?萧忘形既沒想到刚才那点,更完全沒想到這一层。
跨過石缝转角,萧忘形、孟舞风、方沉鱼可都沒想過他们看到的会是眼前這番景象。
此处豁然开口,四周石壁波光嶙峋,面相老实的许天生手持已经染血开剑邪剑“血涂”,对峙着一物。
那物表面青紫毛发如水一般——四周石壁波光正是它的毛色微光反映——人首虎身,未覆盖着毛发处尽是鳞片。
两個人在石壁角落坐着:表情痛苦好像闭着双眼的陈至和同样痛苦,身上多处爪痕伤势的凌绝。
秦隽和赵烛影护着陈至和凌绝,对进来的三人他们两個只是看了一眼就转睛更为关注妖魔和许天生的对立。
那名剑客败了,萧忘形马上明白,再细看之时发现地上更为明显的血迹连成一片,最大的一滩正在许天生脚下。
萧忘形自然知道邪剑“血涂”染血开剑的用法,马上推敲出之前過程:剑客败后只好开启剑匣打算改用“血涂”一搏生机,那名面相老实的青竹帮帮众看到“血涂”自然明白用法,于是干脆夺在自己手中代战。
“血涂”染血开剑只需要是必定能夺走性命的鲜血,只要是定能夺命,用自己的血也无不妨。
许天生自贯胸腹,打算以自己作为牺牲,在死前拼尽最后之力保全众人。
为什么为了這几個人自己会做到這种程度,许天生自己也不明白。
血气成雾,试图遮住映亮石壁嶙峋波光。
“太好了!這妖怪给他们拼到沒命,我們……”方沉鱼的声音透出惊喜,又突然一转惊讶,叫声:“……咦?!”
萧忘形循声看去,退路消失了,来处只剩石壁。
看来进入秘境后不击倒它谁也沒法退出去,萧忘形明白了失利之后敌人为何不選擇退回迎战自己三人的理由。
這么想来,本来這处就宽敞明亮得過分,完全不像是山洞本来该有的样子。
许天生不会什么精妙锋艺,只是大喝一声“呀——!!”地举剑向怪虎妖物劈去。
怪虎瞬间失去踪影,石壁上映照波光变得狂乱而无秩序,下一瞬间,消失的怪虎从许天生身旁侧后出现。
這正是怪虎的异能,它能随心所欲让自己在這世上并不存在,和它对上永远只有它主动攻击的机会。
如果是状态完好的凌绝或赵烛影,凭借惊人的技巧還能和它一战,不過凌绝功力衰退下也跟不上它反复消失出现从其他角度攻击,很快数次负伤。
怪虎一爪挠向许天生,许天生硬受一爪,又给怪虎人首却能张开奇大、满是利齿的嘴咬住。
许天生知道性命到此为止,拼尽最后力气把邪剑一手握柄另一手半手按柄,趁着怪物咬住自己刺它。
血气如蛛網蚕丝般也向怪虎汇去,不知道是否邪剑感谢许天生的奉献,让许天生生命最后一刻能够发挥出“血光成灾”的邪剑异能来。
许天生刺下的时候力气已经消失,這一剑還是浅了。
却多少伤到了怪虎,它怪叫一声,声如婴孩儿,痛苦消失。
石壁上波光狂乱,在场之人都知道怪虎再出之时,将更加疯狂攻击在场者。
镜照之招对妖魔沒用,萧忘形紧握手中“折梅”,感到上山以来最大危机。
意识消失之前,许天生想起自己好像做過一出怪梦,梦中有個人向自己自称“梦中人”。
那是谁来着?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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