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神秘高人
他们要往更深的林子裡找那“神秘高人”去。
寻這位高人,他们靠的是事前约好這高人要留下的痕迹,以及陈至炼觉途初境“无微不至”境界威能,从极其有限的所见中靠直接判断痕迹是否有关自己想找到的线索,再根据保留下来的有关痕迹判断。
這手法和永命三十五年时,陈至“跟踪”孤独残留下的痕迹以及這一日黄昏时章凡白调查南信乡公办场所时候的手法相同。
陈至沒有隐瞒秦隽自己进入炼觉一途初境境界一事,相对地,秦隽光靠在工房帮事偶尔去铸场实际动工就锻炼到了炼体一途初境“超脱血身”的程度也只有陈至知道。
两人以结拜为由头近乎于互相勒索对方隐瞒真实程度直到不得不暴露为止,這是场义兄弟间的游戏,用以给平凡的日子注入更多乐趣。
永命三十五年的天垂岭,屠世先生晁颢的眼光毕竟不差,在三個天赋异禀的小子裡那恶徒也只杀了其中资质最差的一個。
但是陈至和秦隽的武学其实并沒有能和他们炼途境界相匹配的强度,两人都有太多事情分心,突破“四大共途”炼途初境又都是因为武学以外的因素。
凌绝自己闭关苦练,两個小子身份特殊庄主凌泰安规定两人只能由凌绝亲自指导,不能去功房和其他外姓弟子、嫡系弟子同练。
凌绝可算不上什么好师父,最起码的一点,他耽于自己进一步的突破根本沒空管這两個小子。
通明山庄凌家外姓弟子准许习练的武功裡,四年多快五年间他只教了一招归真剑法的“返真一步剑”,還是秦隽多次去守他回家取干粮磨他才抽空教的。
這种教法和循序渐进真是八字沒一撇的关系,“返真一步剑”算是凌氏归真剑法裡能教给外姓弟子的招式裡堪称高深的一招抢攻剑招了。
陈至、秦隽二人沒到无师自通的地步,只能先记下习练办法每日练功也是两人找块安静地方只练“千回剑法”和“百遍神拳”。最后两人也算通過思索剑法的共同道理硬学会了這招,堪堪好意思以通明山庄弟子自居。
還好陈至找来個“神秘高人”做便宜师父,“神秘高人”武学驳杂,总能指点点招不成招但是好用的技法给两人。
這一次“神秘高人”也来找陈至,应他的约一路偷跟,守在藏刀门的外围,只在確認两人房间后偷偷往适合会见的场所之间留下点痕迹。
他选了林子裡一处给黯淡月光照着也能看清路况,很舒心怡情的无人地方会见。
为了让陈至、秦隽寻来时候更快找到自己,“神秘高人”特地站在其中最突出的一块岩石上等着两人。
“高盘子!我們来了!!”
秦隽压低声音仍然让“神秘高人”觉得很吵,何况“神秘高人”最初也不是愿意教這個小子的。
“神秘高人”面上带着整副恶鬼面具,遮住整张面目,其实他给秦隽磨得摘下来過一次让秦隽看见過他面目,秦隽也认不出他是谁来。
“神秘高人”当然是修罗道的萧忘形。萧忘形相貌毫无特色,放进人堆就能隐入人堆,莫說秦隽,时過境迁只要不动手让凌三爷凌绝再看一眼未必就认得出他是谁。
萧忘形相当肯定,是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陈至自己比较有意思。
当年萧忘形回返修罗道向二当家殷非天汇报事情时提到了陈至,還提到怀疑就是陈至引发混乱扰乱战局保了“小三口”一命,二当家当即表示有延揽之心。
萧忘形想起当年方沉鱼曾经提過背着“血涂”剑匣的是凌家“试剑怪物”,在乾圣二年,他去扮做光顾通明山庄铸号的主顾,在知风山一带活动以求接触陈至。
“双眼好像随时闭着”這特征太明显,萧忘形找到陈至并不难,找到之后陈至也沒向任何人揭穿他的身份。
那之后,萧忘形回到修罗道向二当家回复陈至拒绝延揽,二当家虽然表示此事作罢,萧忘形却因为两次见面对陈至有深刻印象。
萧忘形身无任务之时,数次来找陈至希望他转变心意,期间不止被陈至以“神秘高人”的名义介绍给了秦隽,還次次给拐得当了两人的便宜师父、便宜打手、便宜探子。
无怪乎秦隽会干脆喊起来他“高盘子”,陈至短時間给传叫“闭眼太岁”名声背后說有他一小半作用也不为過。
“安静!說吧,這次何事?”既然人已经来了,“神秘高人”也必须进入“高人”高来高去的态度。
“绝对是你会感兴趣的事。”陈至回答地很淡然。
“那是肯定!”秦隽附和。
這也算萧忘形总是被拐還总是来找陈至的原因,每次来虽然会被拐,但是总能跟着发现更多地方上的秘辛,或者陈至這小子心思上的不凡之处。
前者萧忘形觉得那天会为修罗道发挥作用,后者则更让萧忘形以为陈至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讲重点好了,”陈至知道先得抛出点什么才好让萧忘形更快进入状态。
“山庄裡的南信乡派到這附近公办失踪,你得找出来他,问他一件事。”
“什么事?”
“他从谁口中知道‘血涂’在通明山庄手中?”
陈至這句话先惊到了秦隽。
秦隽赶紧问道:“什么?南师兄知道山庄有‘血涂’?等一下,你這样說出来沒問題嗎,還是高盘子也知道?”
“高盘子”当然知道,当年雀房山一役,萧忘形干脆就是敌对方的总体策划者。
陈至道:“‘高人’是知道的,此间因由老哥不用多问,我不会在這点上坑害山庄。现在的問題是,‘問題匠师’从哪裡或者谁口中知道這一点?”
秦隽做出一副不信口气道:“真的沒关系嗎?我不信——”
“老哥。”陈至叹口气又叫一句。
“好,我信了。你怎么知道南师兄或者‘問題匠师’们知道了‘血涂’的事?”
萧忘形觉得這两人的交流方式很有意思,只有在秦隽面前,陈至這小子才有时会表现得像他這個年纪。
陈至继续說明道:“我发现了‘問題匠师’的一個迹象,這個迹象发生变化的時間和南信乡在這‘藏刀门’的闲职期间突然忙起来的時間吻合。說明他们有通過某种渠道远距交流,交流之后南信乡开始了行动。
他们是一條船上的人,‘問題匠师’知道的事很有可能事无巨细也交流给了南信乡,這样才能保证不在山庄内的南信乡沒觉得自己被忽视而起背叛的心思。
‘問題匠师’去年十月份开始,专注于盯着凌大哥的动向,這個是凌大哥也发觉了的,不過我說過這事我盯着后他就沒再挂心。
用了不到一個月,他们注意的目标反而落到了山庄裡真正收藏‘血涂’和剑匣的地方,說明他们有合作对象通過口风先得知‘血涂’的消息后又探听出了收藏的地点。
這個合作对象必须符两個特点:知道‘血涂’进入通明山庄之事,而且不在理应知道這事的人选之中。
如果在本来就知道這事和收藏地点的凌家那几位长辈之中,我盯梢他们能确保未被他们发现,在這情况之下,也沒必要做出盯着凌大哥的样子来。
所以和他们合作的人必须是间接得知消息,先得到了‘血涂’进入山庄的消息,后又进一步才探出收藏的地点,這才合理。
想找到這個人,最快的办法是已经采取行动而且独自在外的南信乡。”
這一席话沒向萧忘形透露任何他想知道的問題关键,又确实勾起来他的兴趣,萧忘形也只好心中暗道佩服。
陈至自己也觉得把握到這個程度就好了,虽然萧忘形也可能因此趁机从南信乡口中拷问到“圆盘”的事,可這個风险却值得冒。
因为他也把和萧忘形的相处当做一场默契的游戏。
谁先破坏默契,最好已经确定自己破坏默契的行为必能引导到让对方服从的结局,不然因小失大,可能反而透露自己更想隐瞒的秘密。
“可以,這個人的特征和消息?”萧忘形暂收思绪,“神秘高人”答应下来陈至的條件。
“南信乡约在三十五岁上下,是位炼体者。曾在工房长记姓名,应该养成了上衣穿容易脱开袒露的习惯。
右撇子,剑法有所造诣,考虑到工房帮事铸场的经历身体应该很壮。
南信乡公办的场所取用之物如笔墨信纸都放得很高,他身材应该也很高。
他讨厌留下痕迹,每次用完东西必收拾回原处,還有以体积由小到大上下顺序摆放东西的习惯,說明這個人取用之时不嫌麻烦,有足够的细心。
藏刀门的人尊称他南大侠,提起其名也并无恶感。他也曾自作主张掺和藏刀门剿当地马贼,說明平时待人处事以豪放作风对外,堪称粗中有细。
最后,他公办场所床移动過,靠近窗户,窗户自去木栏只留糊纸,說明他做事随时会提前考虑布置逃走时的路线。”
秦隽和陈至都未实际接触過南信乡,更多的事情只能推敲,陈至只提他片面的看法。
黄昏时,章凡白以萧声为助进入“无微不至”境界状态,陈至不需要借助萧声同时发动“无微不至”威能。這两人从南信乡的公办场所得到相同的信息,章凡白觉得和南信乡失踪一事无关全部忽略,只有陈至通過得到的信息进行了进一步的分析。
萧忘形点点头,這些信息作为初步用的应该就够了,更多的则是他這個“便宜探子”要去查出来。
好在他本来就是江湖中难得的极其适合做這种事的人物。
萧忘形转身要走,他认为陈至已经說明来意应该马上着手,却给一声“高盘子”叫住。
“什么事?”“神秘高人”又是时候“慷慨”起来。
几次接触,萧忘形也明白对付秦隽這小子,不多少付出点什么是沒法简单打发過去。
秦隽问道:“你有沒有一套過得去的刀法?”
“這次你想学刀法?”
“欸,沒错。成套的最好,這样子耍起来也看得過去。”
萧忘形皱了一下眉头,這倒是個意外的难题。
他早看到秦隽来找他时候背了把挺大挺宽的刀,也多少知道這次要有所求必是指点武功,自己为做“神秘高人”支出来带着的十五两三钱银子尽可省下。
修罗道二当家殷非天收藏的武功秘笈尽向萧忘形开放,不過萧忘形所学又杂,兼“人如其名”只学招意找使用的技法来学用习练融汇到自己武功裡。
成套的刀法,去哪裡找来打发這個小子?
不過萧忘形本来也算得上武学上颇有天分和见识,想了一阵,真想出八招来。
“神秘高人”萧忘形开口道:“你把那刀拿来给我,我耍一套给你看,我只用一次,你用心记忆自己实用起来记住其中妙处。”
秦隽自觉奉上背上大刀,萧忘形接過手来,在空旷处一展“神秘高人”风采。
這八招无一不是融汇多家刀法实用之处的刀路,用起来朴实无华。在萧忘形全力施为之下映着月光,也兼有破风之声飕飕而响的气势和映月寒光道道心惊的神秘感。
“一套”刀法舞时,八招每一招萧忘形都临时编了個名字,秦隽堪堪记住。
到舞完时候,“神秘高人”又觉得不给個总名目秦隽這小子八成還是不肯放過自己,赶紧发动一切头脑余力赶出個名字,也算是绞尽脑汁。
只见“神秘高人”一改平时“神秘”做派,還刀后肃立仰天似心有感慨。
月光此时已经稍为明亮,照着铜色面具淡然生辉,让秦隽甚至陈至都开始好奇此人此时心念何事。
“神秘高人”用一种听不出作何情感的口气缓缓道:“這一套八招加起来,是叫做‘夏姬八斩法’。”
“怎么名字听起来怪怪的?”秦隽皱眉问道。
“神秘高人”不容他多作思索,接着以高深语气叙述此刀法的“来历”道:“古代诸侯分战,其中一任君主女儿行为不检,给后世儒家认为作风糜烂死而无益。
而后又一名豪气刀客认为‘乱世女子命运多舛,岂是自心能够放任?’愤而成此刀法,欲流传此刀法斩断世间偏见,故汇为此名。”
“原来這么有由头?”秦隽最喜歡這种不服不合理规矩的故事,当即赶紧趁着沒忘刀路在空旷处舞起来刀,要把這八招记住。
“神秘高人”快步走开,身影深入林木深处。
萧忘形不得不在心中承认,秦隽這小子的天真有时候也颇讨自己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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