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四面袭扰之一 作者:未知 第三十九章 四面袭扰之一 张迈与郭洛杨易回归与杨定邦会合,原来杨桑干南下二十余裡,忽望见一彪轻骑以正常的行军速度徐徐开来,人数约有千余,杨桑干命随军的遏丹俘虏辨认,认出是博格拉汗麾下大将裡克的旗号,便令两队人马在山林之间出沒,扬起尘灰,又在高处招展“唐”字大旗,那彪骑兵望见后停了下来,過了一会非但不继续前进,反而后退,杨桑干人少,也不敢久留,引兵回归。 杨易在拷问了回纥俘虏后,所得到的消息也沒有超出那些突骑施牧民已经告诉他的內容,杨易道:“回纥人被我們打怕了!我們不如继续向南,冲一冲那裡克,若一战得胜,就追赶败兵,顺着碎叶河,到下游的八剌沙衮肆虐一番,若是打不過再跑不迟。” 杨定邦却比较持重,认为唐军两番取胜都是用奇,如今豹韬营加上郭杨两队不過四百人,正面冲击未必能打赢南面开来的回纥轻骑,又道:“八剌沙衮是回纥人的老巢,贸贸然冲进去只怕讨不了好去。一旦陷入重围,那我們就完了。回纥人在八剌沙滚那边,少說也有几万骑兵,多的话可能有十几万。如果阿尔斯兰发动各部大聚会,控弦之士或许能达到二十万。” 十几二十万的部队拦在面前,硬撞上去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完全沒有胜算的。 只有明白這個局势,才能理解为何当年四镇军民沒能东归,反而被『逼』得步步西迁了。很多时候,行动总沒法按照目标来,而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郭洛也反对去八剌沙衮,因为那裡虽是喀喇汗王朝的政治、军事中心,却不是东归道上唯一的一條路:“向东已绝无可能,我們還是向南吧,疏勒才是我們的目标。” 郭洛、杨易都還只是队正,但他们是年轻一辈的领袖,表现十分活跃,杨定邦也不能忽视他们的意见,這时两人的意见起了纠纷,无法决断,最后杨定邦问起了张迈的意见,张迈道:“我們要东归有南北两條道路。相较而言,杨都尉觉得是走北路难,還是走南路难?”离开新碎叶城后他虽已从各人口中得到许多情报,但這些情报既多且杂,真伪难辨,所以想要听听更熟悉西域情况的杨定邦,对东归道路的選擇作何判断。 “這……”杨定邦沉『吟』了片刻,道:“北路的话要么得与回纥人硬碰,要么得是回纥的大汗阿尔斯兰答应放我們過去,南路的情况我們所知不确,只知那裡形势复杂,各种势力犬牙交错,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可問題是,如果我們走伊丽河谷,就算突破了回纥人的防御线,伊丽河谷东面的天山北路仍然是回纥人的地盘。前途『迷』茫,仍未可卜。而疏勒那边過去就是于阗佛国。”郭洛告诉张迈,根据唐军得到的情报,于阗的亲唐大姓尉迟氏已经驱逐了吐蕃人重建藩国,而且复国之后仍然以大唐臣属自居。于阗尉迟氏和安西四镇关系匪浅,十几年前新碎叶城這边還从俱兰城的商人那裡间接得到過消息,說于阗佛国的国主一方面正积极地向东与中原联系,希望重新打开丝绸之路,同时有意和安西唐军旧部建立联系,只是相隔過远,无功而罢。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到了疏勒,就有可能得到一個强援。” 张迈摊开了地圖,道:“若我們要向东,那么可先到沙漠中躲上一段時間,等博格拉汗和火寻人在碎叶河北岸找我們不到散去,我們再回到故地,设法东进。可是回纥人竟然沿着碎叶河建哨塔,看来他们已开始对我們严加戒备,咱们兵力不如他们,若是硬碰硬实在沒有胜算。经過這次的事情,我也决不愿意相信回纥人会与我們议和、放我們過去。按杨叔叔所說,南方各种势力犬牙交错,可势力众多却比政权统一更加有隙可乘。所以我觉得還是像郭洛說的,向南走脱困的机会大一点。” 在只有杨定邦、郭洛、杨易的這种场合中,张迈就沒大叫什么激动人心的口号了,所以只是說“机会大一点”。 听他這么一說,杨易也就不再固执己见,杨定邦也点了点头,张迈道:“如果大家都同意,那我們就将這個决定通知后面的民部——不過,我觉得我們的游击军却可先按杨易說的,先冲一冲南面来的那支军队,闹一闹八剌沙滚周边。” 郭洛喜道:“以旧居为诱饵,调虎离山!妙!” 他们趁着黄昏向南突进,南面的回纥军见唐军這次来的兵马变得更多,心下愈疑,恐唐军仍然伏兵,又怕天『色』昏暗,接战会出意外,竟然又后退了二十裡,同时飞报后方。杨易哈哈大笑:“這支军队的主将是個胆小鬼。”就要给他搞個夜袭,却被杨定邦给否决了。 豹韬营的使者到达后方时,郭师道已经开始安排渡河事宜。碎叶河并不甚深甚广,渡河不难,但要渡河而不留半点痕迹就是一件考校功夫的事情了。這样的事情要交给张迈来『操』作他铁定干不来。 从新碎叶城到怛罗斯,若顺碎叶河而下,先到八剌沙滚一带然后转而西进会是相对安全的道路,但若直接穿過沙漠,直线距离是近了,却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碎叶沙漠乃是一個内陆沙漠,纵然不如撒哈拉沙漠广袤无垠,却也万丈延绵、一望无际,就算军中有识途老将也无法保证周全,然而唐军当此困境,却无更好的選擇。 民部渡河之际,郭师道同时派郭师庸率领鹰扬营去增援杨定邦,又令安守敬多布疑局,造出唐军向西北方向逃遁的假象。 郭师庸飞骑奔赴,两军合在一起继续东进『骚』扰,越往东南,果然回纥的侦骑出沒得越是频繁,這些侦骑望见唐军就走,捉也捉不到,追也追不上,回纥民族中有一部分虽已转入农业定居,一部分甚至依靠商贸住进了城镇,但仍有相当数量的牧民,老祖宗传下的玩意儿沒全丢,安西唐军要在這裡跟他们打游击的话,谁胜谁负還不知道呢。 走出一百多裡,到了一处水草丰茂的所在,举目一望却不见半匹牛羊,杨定邦微感吃惊,对张迈說:“特使,咱们得回去了,再往东就要掉入回纥人的陷阱了。” 张迈不解,向他請教:“为什么這么說?” 郭师庸是唐军老于战阵的宿将,精通各种行伍军情,各种经验都极其丰富,虽然数十年来沒什么出人意料的壮举,但郭师道对他却十分倚重,和张迈這种许多事情都是半吊子水晃『荡』偏偏又屡建奇功正是两個极端。 這时郭师庸斜眼看他一下,心想:“你不是神机妙算么?原来也有不懂的。”只是這话自然沒出口,却乐得以一副长辈给后辈启蒙的口吻道:“這裡是达拉尔草原,水草丰美,向来是葛逻禄达拉尔部的牧地,但现在這裡却一個人也沒有,显然是得到了消息,连夜撤走了。你看看這些……”他指着地面上的一些窟窿:“那是葛逻禄人的立帐处,他们连夜迁走,当然不是好心将這片草原送给我們,而必是奉了回纥人的命令,或许是在为回纥人集结大军争取時間,或许已经在前面安排好陷阱等着我們了!” 草原民族要是动员起来那有可能全民皆兵的,但同时一般来說也不会有太多长年累月等候着打仗的专职军队,碎叶河流域、伊丽河流域是喀喇汗王朝境内最重要的一片游牧区,治下各部的兵马要调集起来也需要時間。 杨易却道:“可咱们现在就回去嗎?后方不知道都安排好了沒有啊。” 两营七百轻骑說动就动,在這种地形一日之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也是寻常事,但后方民部要转移、撤退,尤其是要搬着家当进入沙漠,又要毁踪灭迹,那就很费功夫了。 张迈问:“你有什么主意?” 杨易道:“我想回纥人集结大军也罢,设下陷阱也罢,应该都会在东南通往八剌沙滚路上,咱们却不走东南,而先攻击东北,我知道夷播海附近伊丽河汇入处回纥人有一個汗族牧场,十五岁那年刘岸曾经带我去那裡玩過,咱们不如先到那裡转上一圈,如何?” 张迈道:“妙!若回纥人在那裡布置有大军,咱们就只是在外围滋扰滋扰他们,引逗他们在這边的兵马北上,若他们在那裡防范空虚,咱们就冲进他们的牧场,来個顺手牵羊。” 杨易道:“最好回纥人以为我們真的发起进攻,都撤掉這边的陷阱跑到那裡去,结果我們却转而南下,再到八剌沙滚肆虐一番,那就更好玩了。” 张迈哈哈大笑:“对,好玩,好玩!” 郭师庸和杨定邦对望了一眼,都觉得這两個年轻人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然而以他们的经验判断,却又觉得此事的前半段——即去夷播海『骚』扰一番是可以行得的。 七百余骑当即转了個方向,径朝夷播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