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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三章 朝纲

作者:未知
北京,魏宅。 這個北京,不是幽州,而是新城——尽管新城旧城,有时候都被人口顺地成为燕京。 经過两年多的建筑,北京城的建筑已经颇具规模,新城的食用水渠与排泄水道分开,引水环流全城,宫殿楼台虽然還未最后完工,但市集那些拿到土地的商铺街道早已按照规制建起了一栋栋的楼房,居民区也已有最早的一批居民迁了进来——這批最早的居民,都是在历次征战中有功将士的家眷,只要是愿意随迁到新都的,朝廷都为他们在居民区建成了一栋房子。如今已经迁入的已有五千余户。居民区的部分消费性商铺也都已开张,为城中新居民的生活提供了便利。 除了军眷之外,部分有功臣将也得到了宅邸,宅邸分为永久性宅邸与流动性宅邸,魏仁溥的永久性宅邸就在其中——他自請卸任时,宅邸早已分给他了,且其過错不至抵消其功勋,所以宅邸并未收回。自监察台总宪一职卸任之后,魏仁溥就闲暇下来,沒事常骑马到新城来逛,一来二去,有时候就干脆在新宅住下了。 天家、政府与大商家都還沒有进驻,所以偌大的北京新城就显得空荡荡的,但对魏仁溥来說,却是乐得清静。 —————————— 最近契丹东侵的事情闹得厉害,许多门生找上门来的频率也高了很多,大意都是劝魏仁溥趁势而动。但魏仁溥对此却一直都一语不发。 這日魏仁溥走在刚刚完工的国家纠评台旁,便见十几個门生,空荡荡的纠评台。只有十几個人存在,便越发显得空荡荡了。 魏仁溥指着纠评台說:“新都基本完工了,元帅西巡回来,大概就是新都正式迁用之时。” 十几個门生听了都是心头一跳,如果是平时就着這個话题就能和老师谈论個半天,但他们今天是有大事来說,因此上都压下了這点好奇。上前說道:“老师,汾州出事了!” “哦?”魏仁溥眉毛动了动,但沒有意外。反而是一种终于来了的表情。 “朝廷派到汾州的知州,被安重荣的人查出贪赃枉法,那個知州连夜自杀了,又放了一把火。把宅邸烧成了一片焦土。全家五口,沒人逃出来。安重荣以临机处断的名义已经派了他的人接掌了幽州,又加派了兵马进驻,名曰卫国守土。這個消息,官面上大概明日或者后日就会传到幽州,我們是先得到了消息,来禀报老师。” 魏仁溥冷哼了一声:“安重荣的不臣之心,我早就看出来。只是沒想到他连公开举旗的魄力都沒有。” “但是他的居心已极明显,现在燕京的局势又是如此。只怕消息传到,更要人心骚动了。此外,徐州那边李守贞也以贪赃枉法撤换了榷场的主事,又斩杀了两個去那裡清查账目的一赐乐业人。” “還有呢?” “還有就是,听說南齐那边,又在边境增兵了!” 魏仁溥哦了一声,就再沒什么反应了。 他的两個学生急了:“魏师啊!如今天下,内外不稳,连安重荣李守贞都是如此,刘知远那边肯定更有图谋,长安之兵不发则已,一发恐将祸乱中原心腹!当次危急存亡之秋,魏师应该有所作为啊。” “作为?你们希望我有什么作为?” “如今朝廷政纲紊乱,各地对当下的宰执都有微词。我等愿随老师,拨乱反正,重整朝纲。” “重整朝纲?我现在已经不是监察台总宪了,谈什么重整朝纲……” “魏师虽然不是监察台总宪,但還是纠评台论宪堂的论宪啊!以您的威望,只要振臂一呼,朝野上下必然应者云集!就算是天家,也不能罔顾士林清议的!” “士林清议?那就是舆论了……”魏仁溥摸着纠评台的台基,喃喃道:“舆论,也是一种权力啊!而且是很要命的权力!有了這种权力,无论在朝在野,都有可能影响朝局。” 几個门生听了,一时都兴奋起来:“对!对!老师說的对!舆论也是一种权力,而且是很要命的权力!” 魏仁溥又說:“只是這等权力若是用之不当,一样能够祸国殃民!” 几個门生听得愣了。 魏仁溥道:“刚才這两句话,不是我說的。” “不是魏师說的,那是……” “是元帅,是元帅說的。”魏仁溥道:“纠评台,是发出舆论的地方,所以這裡也是国家重权之地,只是這种权力,既需要保护,也不能滥用!而不让它滥用,也是对纠评台舆论权的保护措施之一。你们听明白了嗎?” 几個门生听得若懂若不懂,好一会,纷纷摇头。 魏仁溥道:“舆论权真正的源头,不在于什么人的赐予,而在于公信!公信在,舆论权就在,公信失,舆论权就自然沒有了——不是什么人剥夺了它,而是它自己沒有了。明白了沒?” 几個门生還是若懂若不懂。 魏仁溥继续道:“纠评台的建制,在于为下代言,一個纠评御史若真的是为下代言,那他說出来的话就代表了一大群人。但如果一個纠评御史利用自己的位置以舆权谋私,拿为国为民的口号,作为自己上位掌权的阶梯,那么在他這么做的时候,他的公信力就失掉了——這种失掉也许会有延迟,因为下民也是一时可欺的,但就算延迟,到最后终究会失掉。公信失掉了,他舆论上的权力自然而然也就沒有了……你们懂得了不?” 几個门生心中一时都有些惶然了,隐隐感到老师实在批判自己。 /> 魏仁溥道:“你们刚才說国家处于危急存亡之秋。劝我趁势而起,劝我重整朝纲,要重整朝纲。自然要先执掌朝纲,那究竟执掌朝纲是目的,還是手段?” “這……這……” 魏仁溥又道:“我现在自然還是有几分威望的,哪怕我因为上次的事情而請辞,也還未大损我的根基,但這次我若真的再趁势而起,卖掉我仅存的公信。利用国家混乱的局势和我自己的威望重新起用掌权,這笔生意,你们說這对我而言。究竟是赚了,還是赔了?” 几個门生慌得跪伏在地,惊道:“魏师……我……我們错了!” 魏仁溥哼了一声說:“這段時間我虽然赋闲,却是痛定思痛。有许多以前沒想通透的道理。如今却是想通透了!冯公他错了!他以为拿到了代万民言印之后。就真的可以上制天子、下衡百官。可他也不想想,代万民言印是元帅下令铸的,元帅他能铸就能销,沒有民意基础的律宪,随时可以变成一纸空。一個不能真正‘代万民言’的大代言,迟早都会成为一個摆设。要想真的抗衡天子,除非他的权力,不是来源于天子的委命。而是来源于万民的推举! “监察台总宪的位置,来源于天子。结果当初我沒有站在天子的立场上替天子考虑,這就错了;纠评台论宪的位置,按理說应该来源于下民,若我再站错队,那就错上加错了!而且這次再错,势将万劫不复! “你们說的对,如今国家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我們是应该挺身而出、趁势而上的。不過我們這次挺身而出,要拿回来的,不是朝堂的权力,而是民间的公信!” —————————— 西山,郭汾這两日早就忧心忡忡。 因为海防出了問題,竟然让契丹绕過滦州登了陆! 跟着天津告急! 跟着滦州失守! 再跟着石城失守! 而今天,忽然传来汾州出事了! 然后徐州又出事了! 更可怕的是,漠北出了叛乱!小石头怎么处置還不知道,但耶律阮一举旗,东漠北和西漠北已经有十七個大小部落响应了! 枢密院又传来消息,說淮河沿线齐国有异动,华州那边也有兵马调动的痕迹——显然刘知远也在不安分了! 漠北、徐州、汾州和华州的消息,暂时還沒有对外公开,但這种大事肯定瞒不了多久的。现在幽州已经乱象纷纷了,更别說這几個消息再传开去,都不知道会引起怎么样的动荡! ———————— 所以接到冯道的恳請后,郭汾便要下山,却被留守西山进侍都尉唐仁义拦住了:“夫人留步!元帅說了,如果燕京有警,請夫人切勿下山!” 郭汾可沒想到他会拦自己,唐仁义虽然才二十来岁,却也是安西一路跟来的“老人”了,虽无乃兄唐仁孝那般独当一面的气魄,但为人谨慎,作为张迈的近卫這些年从来沒出過差错,今天怎么会忽然出格? “眼下燕东传警,我正该到幽州去安定一下人心,更别說大代言促請我召开廷议,那是不得不去。” “夫人如果要召开廷议,請大臣们上山就是。” 郭汾這几日人已烦躁得很,被他连拦了两次,不由得发怒道:“小唐,什么时候你变得沒大沒小起来了?你敢命令我!” “末将不敢!”唐仁义慌忙道:“但這是元帅的嘱咐!” 一听他提起张迈,郭汾怒火更甚:“嘱咐,嘱咐!他带着珊,跑到西域去逍遥快活,留下我們母子在此给他拾掇烂摊子!眼下国家将有大变,你们倒好,现在還拘泥他的命令!” 唐仁义道:“正是国家将有大变,末将才必须遵守此令!西山的防御工事完整,粮饷充裕,器械齐备,末将以一府精兵足以扼守上下通道,贼人就是有十万大军拥来,一时之间也休想攻上。” 郭汾道:“你守得住西山,保得了燕京嗎!” 唐仁义道:“末将领到的命令,只是保护西山,保护夫人与公子,燕京的事情。与末将无关。” 郭汾一时气急:“你!”跟着想到了什么,问道:“元帅离开之前,還交代了什么?” “沒什么了。”唐仁义說:“就只有万一有变,保护好夫人一事。” 郭汾哼了一声,道:“那他可有给過你免死金牌?” 唐仁义一愕:“免死金牌?我們大唐有這东西?” “当然沒這东西!”郭汾怒道:“所以你若在阻我,我就以违抗君令斩了你!再换一個近侍都尉来!” 唐仁义道:“换了一個人,也是這道命令!” 郭汾怒道:“那就不换人了,我自己来领兵!区区一千来人,我還掌管不過来?野战也好。守山也罢,我未必不如你们男人!” 郭汾毕竟不是长于深宫的后妃,发起冲冠之怒来就是张迈也未必挡得住。何况唐仁义?她吩咐唐仁义守好西山,自己换了戎装,领了二十女兵,一百精骑。就要下山。 唐仁义再劝。郭汾冷笑道:“别說现在幽州附近只是有一些流寇,就算真的有契丹大军开到,我也能杀回来!要你来担心!” 一百二十骑,女的红缨男的明甲,下了西山,开入了幽州城。 —————————— /> 幽州军民听到郭汾入城的消息,群相来迎。 年轻点的市民望见郭汾一身明光铠甲无不赞叹,但几個老士绅上前抱住了马腿。說不出话,只是流泪。显得十分慌乱,看到了郭汾,犹如看到了救星。 又有许多人呼喊着:“娘娘来了!這可好了,這可好了!” 這话是什么意思呢?不见得是觉得郭汾能保护他们吧,但大多数人觉得,只要郭汾在,那這個国家的军队总要设法保护娘娘的吧?那只要和郭汾在一起,也就跟着接受保护了。 郭汾安慰了他们一番,心中却是一阵烦躁,心道:“敌人還沒靠近,都中怎么就這么仓皇了?都說燕赵多好汉,怎么幽州的民气,比起凉州就這么不如?若当初辽晋蜀三家围攻西北时,也不见凉州出過乱子!” 她這番想法却又是被眼前的气氛蒙蔽了。 当初凉州立城,一开始就是以从安西一路迁来的汉民群体为基石,這帮人就是妇孺老人也敢上阵,因此面对战争处变不惊,不会因为一点流言就人心涣散。 至于幽州自被契丹迁徙一空,城内几乎就沒多少本地人了,如今幽州的居民,底层劳力不說,中层阶级与上层阶级,要么是在京官员的家眷,要么是来京的商户,還有就是来自河北的士绅及其家人,這帮人有权有势,便引领了幽州的风气。至于从西北迁来的天策军眷,這些人屡经大事,反而处变不惊,這时多在各自家中各干各活,沒像盼救星一般来迎接郭汾。不怕的人沒出声,怕的人满街乱窜,倒显得满城皆惊了一般。 冯道也在迎接的行列之中,郭汾入城之后,直接就請了她去纠评台,召开让纠评御史旁听的大廷议,政务院枢密院翰林院纠评台御史监察台御史,能到的全都到了,這日正是五月底,天气颇为炎热,但郭汾扫眼望去,许多人却颇为瑟缩。 她一拍桌子,喝道:“枢密院是怎么回事!各处军镇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就让人打到眼皮子底下了!” 她這一拍桌子,满堂的人先是一惊,跟着又窃窃议论了起来。 鲁嘉陵和曹元忠面面相觑,脸上都有愧色,曹元忠道:“河北、山东各地,都有军镇、军府,与当地的县乡宗族联保,环环相扣,坚若磐石,有贼既来,保甲便动,贼若事大,便出动军府,军府不能制,便出动军镇。但燕京這边,自契丹尽迁燕民以来,如今也只有几個县城人口凑集,乡野之地渺无人烟,這次事发之地是东方沿海,从海边到幽州,那是二百裡的旷野。除了河津、香河、武清、安次、渔阳、潞县五地,其它地方,都只有纸面上的军镇建制,以待将来人口恢复了再建营,现在都沒有多少守军。” 郭汾愣了一愣,也想起了這個情况。 燕蓟之地這几年繁荣得很快,但這种迅速繁荣靠的是商业,只有幽州、河津、天津等地人口迅速聚集,但其它地方——尤其是广大的农村乡野之地,人口要恢复就不是几年之内的事情了。 本来范质等人口奏請過从别的地方迁来移民,“以实京畿人口”,却都被张迈拒绝了,他只保住了几條通往燕京的交通干道,其它地方就任其荒旷,似乎另有打算。 曹元忠继续道:“我們如今在燕京地区的布局,可以遏制大军的行动,但小股有组织的匪患在虚旷之地的流窜,沒有乡县保甲的配合,一时之间就很难有效制止了。” 郭汾道:“那现在的燕京究竟是個什么形势?” 曹元忠道:“萧辖裡已经占了石城县,但已有几支兵马赶去支援李彦从,所以萧辖裡一时未敢东进。天津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其军中首脑是杜重威那個汉贼!他兵马虽多,但我军一直遏得他无法渡河,天津,有几個得力的纠评御史号召,如今天津市井也已安稳。” 郭汾又道:“那幽州這两日屡有胡马出沒,又是怎么回事?幽州城内,如今有多少兵马?” 曹元忠道:“契丹的大军尚在外围,不至于就逼到幽州城下,最近出现在东面郊区的人马,应该是契丹的骚扰游骑兵,或者哨骑,或者细作出沒,只是扰乱了治安,于大局无碍。至于幽州城内,不算辅兵,共有骑兵三府,步兵六府,工兵一府,共计十府人马。” 一個御史惊道:“那岂不是就只有一万人?” 武学士丁寒山哼了一声說:“幽州如今才多少人口?一万守军已经太多了!” 便在這时,一封战报急传而来,郭汾挥手道:“念吧!” “急报!契丹已传檄西侵,以其摄政王耶律李胡挂帅,大军号称五十万,先锋已出榆关!石城县萧辖裡也有进兵之势。” 战报一报,整個纠评台大哗了起来,纷纷嚷嚷,都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倒有個最突出的声音,那就是有不少人异口同声地呼喊說:“那可如何是好!” 郭汾眼看现场混乱,更是烦躁无比,她回顾鲁嘉陵曹元忠說:“契丹大举西侵,燕京危矣,眼下应该如何?” 曹元忠沉吟不语,鲁嘉陵道:“元帅西巡,军方首脑缺位,但有国防大事,总要召开廷议议决,因此上指挥不灵。当前形势,必须给予枢密院临机决断之大权,以便总揽燕京战事!” 郭汾听了,心头一动,說道:“好,让鹰扬大将军入京执掌枢密院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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