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节侯君集的命运(3) 作者:未知 戴胄禀报完了也不下去,依然弯着腰不起来,因为皇帝沒有发话,云烨看到秦琼脸上的肌肉在抽搐,老程抬着头万民宫的顶棚,牛进达闭着眼睛显得极为苍凉。 罪不容诛啊,戴胄的判决沒有半点错误,侯君集能被绞死,已经是顾全他国公的身份了,五蠡司马是個什么身份,那是李二的亲军,一次死了一百三十一個,再加上心腹中的心腹第五州,李二這次称得上损失惨重,老秦,老程,這些人都不知道如何张嘴求情。 “陛下,老臣弹劾戴胄假公济私,判案不明,請陛下治戴胄之罪,侯君集罪大恶极,犯得又是大逆之罪,何来罪减一等只說?绞?上千将士死于這個恶贼之手,臣請启用大辟之刑,以戒来着!” 這就开始了?魏征的一番话說得掷地有声,顿时就让朝堂炸了锅了,几個老夫子指着魏征破口大骂,說什么桀纣之君才用大辟,自隋一来从未听說国法有采用大辟之刑的,這是倒退,是逆流,为了处罚一個侯君集就恢复大辟,乃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等到喧哗之声稍微落下,杜如晦也出班启奏:“微臣也认为启用大辟之刑不妥,侯君集做事已然引得天怒人怨,怎样处置都不为過,但是請陛下念在他往日薄有微功,给他留些颜面,妻女不必沒入官妓,一体斩绝为宜!” “杜如晦枉你一向以名臣自居,铁口直断著称天下,却不知你口角之上视人命如蝼蚁,话语之间当罪囚如猪狗,《大唐疏律》确定已然二十余载,为何不按律处置,侯君集叛逆,《大唐疏律》自有相对的條文,何用你多嘴。” 刘汨的一番话就算是把场面兜回来了?按照大唐律令,侯君集死定了,侯家的老大侯杰也死定了,侯英,侯虎远窜八千裡,妻女入官,按照八议條款,侯君集的妻子年老不宜入官,侯家的二闺女因为和戴胄家有婚约,不算侯家的人,再加上侯家的长女曾经是太子妃,且有子女诞下,剩下的几個女眷也不宜凌辱過甚,這样看起来,他们已经巧妙地把话题引到正点上了,现在只要把侯杰救出来就好。 云烨伸长脖子看了看,沒看见李承乾,這家伙最近被禁足中,原因好像是偷偷去看了自己的两個老婆,禁足令是长孙发出的,对太子的威望沒有损伤,看样子李二就不愿意把自己的儿子放在今天的這個大油锅上煎熬,皇子出现在朝堂上的只有十二岁的晋王治,他在观政,沒有发言权。 李二一直在沉默,见群臣一体附和刘汨的意见,良久之后才沉声說:“带侯君集,侯杰入殿。”云烨从他的声音裡听出来一丝疲惫,侯君集造反无疑是在他的心头插了一刀。 都說伍子胥一夜白头,如今侯君集也是满头的白发,甚至能看到他的头发梢子還是黑的,但是发根部位雪白一片,就像是很久沒有染发留下的后遗症。 每走一步铁链子都哗哗作响,人看起来苍老,走路依然虎步龙行,腰板挺得像标枪一般直,脸上也沒有丝毫的愁苦之色,见到昔日老友還知道点头示意,走到大殿中间,向李二叩拜之后就站了起来,比张亮那种把脑袋杵进烂泥裡的家伙风仪高明了一百倍。 “侯君集,你从左虞侯到车骑将军,再到左卫将军爵封潞国公,再到右卫大将军,从龙之功朕可有委屈你半分?” 說起這些侯君集就有些惭愧,低头說:“沒有,有功得赏,一步未落人后。” “贞观四年你改任兵部尚书,检校吏部尚书实际有宰相之权,贞观九年你任积石道行军大总管,十一年改封陈国公,十二年迁吏部尚书,朕对你不可谓不重用吧?” 侯君集站不住了,撩起铁链拜倒在地說:“臣仕途之顺利古今罕见,陛下沒有对不起微臣,是臣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臣无言苟活,只求速死!” “哈哈哈哈!”李二苍凉的笑声在万民宫回荡,少顷即止:“你死的容易啊,只要挨一刀子万事皆休,你少年时就随朕起兵,我們一路血雨腥风的都走過来了,如今富贵满门,真是品尝胜利果实的时候,你却自寻死路,侯君集啊,天理国法都要杀你,朕却狠不下這颗心,你的心是顽石,朕的心不是,昨夜,朕就在這万民宫龙椅上坐着一夜未眠,朕不愿意看到日光显现,只想黑暗一直存在,這样朕就用不着如此痛苦地受煎熬。 可是,天光還是大亮了,宫门還是按时打开了,诸位臣子還是走进了皇宫,戴胄還是宣读了你的罪状,我們相交二十余年,即使是石头也该捂热了吧? 张亮說你怂恿他谋反,朕不信,讫干成基說你意图谋反,朕還是不信,朕留在辽东,就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行此悖逆之事,朕的一念之仁,千余将士冤死草原,侯君集,你辜负了朕,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群臣有的說要对你重施大辟之刑,有的要对你按照大唐律法来处置,不管是大辟,還是按律,处置的不過是你的罪過,朕付出二十年的信任该何去何从?侯君集,你来告诉朕,朕该如何做?“ 李二的一席话,把侯君集最后的一口气也抽掉了,重重的扣了三個头之后对李二說:“陛下,請赐臣一把匕首,臣不自杀,只是心头堵得厉害,想松快一下,求您了,陛下。” 李二一抬手就把案头的裁纸刀拂了下去,断鸿捡起来双手捧给了侯君集,侯君集谢過之后,一抬手,就把那把刀子刺在自己的肋下,抬头对李二說:“陛下,臣這些天在牢裡想的都是旧事,自己也扪心自问,为何会走到這一步?为何会想到谋反? 陛下对臣仁至义尽,同殿为臣的大都是往日生死与共的好兄弟,秦叔宝在微臣身陷囹圄之时還不忘探望,程咬金亲至狱中与臣把酒言欢,牛进达担心臣在狱中衣被单薄扛着被褥来探望,戴胄宁愿担着干系也不解除小儿女的婚约,云烨甚至已经将微臣家小要去的岭南之地都建设好了。 哈哈哈,纵观史书,谋反者数不胜数,唯有侯君集悔得肝肠寸断啊,哈哈哈,微臣很想說大丈夫不能九鼎食便当九鼎烹充一回硬汉子,可是啊,沒脸說出来啊,我甚至知道,只要我侯君集苦苦哀求陛下,說不定還能苟活,可是我不干,侯君集還打算要最后的脸面,還打算让世人知道陛下的悍将,不是软骨头。哈哈哈。 侯君集负了君王,负了兄弟,负了老妻,害了孩儿,還有什么颜面苟活人世,诸君,侯君集早就想死了,只是想留着這颗人头警戒一下后人,陛下,侯君集犯下滔天大罪,罪不容诛,当在西市口斩决,诸君不必为侯君集求情,诸位的大恩且容我来世再报。“ 說完话,就把腰肋上的刀子抽出来,放在地上,拜别了李二就一步一步的踩着自己的血走出了万民宫。 秦琼已是老泪滂沱,程咬金红着眼睛以拳砸地,牛进达依然闭目不言,戴胄想要张嘴,又无奈的合上,就连高踞龙椅的李二都用拳头支着支着额头,似乎非常的伤感。 **程已经哭得像個泪人,薛万彻双手合十似乎在念佛,這狗日的现在知道害怕了,云烨自己的感觉也很不舒服。 侯君集這种人要是怕死就成笑话了,問題是临死還要背负着這么多的人情债就让人死的不踏实,做鬼都有负担。 拿胳膊捅了一下薛万彻,這個心裡有鬼的家伙吓了一跳,把嘴凑到云烨的耳朵边上小声說:“你要吓死哥哥啊,看了老侯的惨状,我的白毛汗都下来了,奶奶的,幸好在船上遇到你,要不然哥哥我也活不成了。” “你现在在公主府上班,上的如何,你和雇主和不和睦?”云烨的心情很差,只好拿這個家伙打趣,听說他现在和公主是楷模夫妻。 “我和公主商量好了,她的事我不管,我的事她不管,但是相互间都要给对方留脸面,不能被外人知晓,一辈子凑活着過。“ “恭喜啊,我听說公主在你去岳州的时候好像又怀孕了,隔着好几千裡地,你是怎么办到的?“ “别恶心哥哥我成么?我早就搬到一個小院子裡去了,单独开了门,伺候我的都是我家的老仆,别說我的事了,你說咱们能不能保下老侯的妻儿啊,這是太重要了,要是进了教坊司,咱们都沒脸皮见人了。“ 在云烨和薛万彻小声說话的时候,一個童稚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启奏父皇,侯君集辜负皇恩死不足惜,父皇万万不可伤神,孩儿年幼不能对朝政发表意见,站在人子的立场上恳求父皇饶恕了侯君集妻儿,以彰显父皇的仁爱之心,对侯君集家小仁慈,也能纾解父皇的伤感之情,何乐而不为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