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天机不可泄露
晏轲听完后背直冒冷汗,心想,幸亏不是小爷,不然小爷岂有命在,端起杯子跟钱六的杯子碰了一下:“咱哥俩干一杯,多谢六爷的照顾。”
“哪裡哪裡,都亏小轲爷救我,要是沒有小柯爷,我钱六恐怕這辈子都沒法翻身做人。”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酒杯放下,晏轲又试探地问道:“我进来一天了,還沒见過你们的狱长,像他那样当官的,平时来监舍察看嗎?”
“来,偶尔来。不過……”
钱六欲言又止。
晏轲敏锐地意识到狱长身上有事,若能抓住蛛丝马迹說不定对越狱有帮助,可现在钱六不說,看来……是酒喝的不够,酒喝够了,什么话都能說出来。
晏轲利索地给钱六满上酒:“来来来,再干一杯。”
“铛——”两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晏轲打小酒量就好,這点酒根本不在话下。钱六不行,酒力差,三杯酒一下肚子,脸也红了,胆子也大了,低声在晏轲耳边說道:“最近咱们狱长家裡出事了。”
“出事了?出了啥事啊?”
“是這么回事,狱长他……”
钱六刚說到這,就见一名狱警飞奔而至,上气不接下气地說:“六爷,六爷出事了……五爷叫你去隔壁监区,快,快快。”
“来了来了,小轲爷您慢慢喝,六子去去就来。”钱六来不及再說下去,放下酒杯,跟着那名狱警跑了出去。
“喂——”看着钱六的背影走远,晏轲默默地放下酒杯,也沒心思再喝下去,收了酒,躺在了床铺上,枕着胳膊想心事。
郑克天几次扭過头看向晏轲,见晏轲不愿搭理自己,也不好再去搅扰他。
倒是二狗年纪小,对将来和生死毫无畏惧,缠着晏轲讲了太原战场的事,晏轲心不在焉地說了几句。
第二天,天麻麻亮的时候,晏轲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惊醒,他敏锐地睁开眼睛,就见监舍的走廊裡站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卫兵。
狱警正在开监舍的门,将裡面七八名犯人拉出来,交给卫兵。卫兵的头目核对完名单之后,示意卫兵将人押走。整個监区的人都醒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被卫兵押走意味着什么,全都不說话,静静地目送背影,仿佛全都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晏轲隐约也明白了一些,二狗见晏轲是新来的怕他不懂,朝他做了個枪毙的手势,晏轲看完激灵灵打了個寒噤,想到自己越来越近的日子,后背发凉。
他慢慢坐回到床铺上,正心惊肉跳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监舍的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了,钱六笑眯眯地跑了进来:“小柯爷,您醒了,瞧瞧六子专门给你买的早点。”
說完,将手裡的食盒放到晏轲面前打开裡面有:头脑,羊杂割,小米粥,還有四個羊肉烧麦。
晏轲回神過来,道了谢,轻声探道:“昨儿怎么回事?等你喝酒,等的我睡着了你也沒回来。”
“嗨!别提了。”钱六将头凑到晏轲耳边:“昨儿不是有個小子乘换班的时候越狱叫狼狗给咬了嗎?半夜不想活了,拿牙齿咬断血管,弄得到处都是血,五爷叫我亲自去請的大夫,還好来及时,不然小命就沒了。”
晏轲道:“反正都是死囚,死就死了呗。”
“那不行!狱长說了,拉出去正法和死在咱们监狱那是两回事。”钱六打了個哈欠:“小柯爷,早点你慢着吃,一夜沒睡困死了,我先回家去了,您的午饭六子叫人被你单独备下了,晚上六子再来伺候您。”
“等等。”晏轲叫住了他,端起头脑,拿了两只羊肉烧卖,示意钱六递给眼巴巴瞅着掉口水的二狗。
钱六知道晏轲对二狗子好,也不多话,拿着吃的朝二狗的监舍走去,一边走一边假模假式地說道:“诸位别眼馋,一個人有一個人命,二狗命好,有小柯爷照着,谁他娘的要是再给抢了,昨天那犯人的下场,今早你们也瞧见了,自己掂量点。”
他故意說的玄乎,其实昨天抢二狗鹅腿的那名犯人,原本今天就到了执行的日子。
众犯人闻言全都唬住了,哪敢再动心思,二狗接過羊肉烧麦和小米粥,一边吃一边朝晏轲道谢,晏轲心头一热,挥了挥手。
钱六走了之后,晏轲坐回去刚端起一碗羊杂割,就见两名狱警押着一名新来的犯人走了過来。
晏轲打眼一看,就见那小子二十来岁,面黄肌瘦的,脸上還带着伤,一脸不服地被押着。
一名狱警嫌他走的慢,骂道:“你他娘的磨蹭什么,快点走,我告诉你,来了這儿的都是上了阎王爷的花名册了,你娘的要是不服,上刑场的时候再见分晓,沒尿裤子那才是真爷们。”
說完一脚将那小子踹进了监舍,‘哗啦’上了锁,扔给他两窝窝头走了。
那小子扭头朝狱警的背影低声骂了句娘,一脚踢在监舍大门上,大铁门纹丝不动,疼的他龇牙咧嘴,脚镣還差点把自己绊趴下。
狱警回头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走了。
那小子估计是肚子饿了,捡起地上的窝窝头看了一眼,丢在了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晏轲全程目睹了一切,心裡暗笑了一声,心想這小子刚被抓进来,一定知道外头的情况,不如找他打听一下,想到這,他轻轻叫了声:“喂——”
那小子闻声回头過来看了晏轲一眼,眼睛立刻就被他面前丰盛的早点吸引了,咕咚吞了口口水。
“给你的。”晏轲拿起羊肉烧麦朝他扔了過去。
那小子灵活,伸手接住,塞进了嘴裡。
晏轲指了指自己:“我是晏轲,你新来的?”
那小子嘴裡大嚼却不說话,眼睛盯着另一個羊肉烧麦,晏轲将那一個也扔给他,那小子接住,一边吃一边說道:“是啊,新来的,我叫江二毛。”
“怎么进来的?”
“半夜撬了一家药材铺的门,裡头死了一個人,被大头兵抓了。”
晏轲明白了過来,感情這小子原来是個惯偷:“喂,江二毛,跟你打听個事,现在外头是什么個情况?”
“昨天太原叫日本人占了,傅作义跑了,阎锡山昨天晚上连夜从交城带人撤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想乘乱捞一把大的……”
狱警呵斥了一声:“谁他娘的在大声喧哗,再吵吵,拉出去坐老虎凳。”
江二毛识相地闭了嘴。
郑克天一直在偷听晏轲和江二毛的說话,心中一团急火在烧,他查看着晏轲的脸色,此刻见晏轲眉头紧皱,终于逮着了說话了机会,慢慢蹭到靠近晏轲的监舍边,小声道:“阎锡山這一走,就等于把交城這块肥肉放在了鬼子的嘴边了。我看不出两日,鬼子兵就长驱直入占领交城。”
晏轲头靠在铁柱上,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班长临终前交代他无论如何将那两块军饷交给自己的老母亲手上,班长待他如同亲子,早已把班长的母亲当成了奶奶,如今奶奶有难,他却身在大狱不能相救,将来死后如何面对班长!
郑克天眼睛盯着晏轲,小声道:“老朽妻子和三岁的儿子這会可能都還在交城,鬼子一旦进了城,我妻儿万分危险,老朽着心裡着急的像是烧了一把火,恨不得飞到他们身边,可這交城监狱……老朽恐怕再也出不去了。”
晏轲回神過来,回头看着郑克天,想不到此刻竟然与他感同身受,他快速挪到靠近郑克天的這边:“郑爷,你說說……阎老西走了,交城不就成了弃城了嘛,鬼子若是不废一兵一卒占领交城,会不会就此放過老百姓一马?”
“晏轲小兄弟,你跟鬼子打過仗,你比老朽更了解鬼子的罪恶行径,這小日本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他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晏轲轻叹一声,心烦意乱。
郑克天趁机說道:“小兄弟,老朽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晏轲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郑克天。
“老朽想求晏轲小爷出狱之后,帮我找到妻儿,若有可能,将他们送出交城。老朽心裡给你跪下了。”
晏轲一惊:“我?郑爷,你在开玩笑吧?你出不去我,我也出不去啊,咱们都得死在這儿。”
郑克天摇摇头:“吉人自有天相!你就是头雄鹰,這裡困不住你!”
晏轲心下一动,笑问郑克天:“你怎么就认定我死不了?我要真是只鹰,不早就飞走了?”
郑克天笑道:“天机不可泄露。這鬼子一进交城,天就变了。相信我,你死不了!”
郑克天神神叨叨,說半句留半句,但却是一脸笃定的表情。晏轲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說道:“托郑爷的福,我要是真能出去,定将不负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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