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少主

作者:寧遠
逃花劫!

  宴無臺離開巫行宮時給幻真留了封書信,雖然寫得有些彆扭,但字裏行間也算是囑託了她一番:十日之期後若自己未歸,便儘早回去她的闕陰谷,少惹是非。

  她只帶了莠竹一個隨從,從巫行山一路往傲君山而行。

  宴無臺不愛做回憶從前的小態,可梧千雙走後的幾日她總夢見從前,頻繁地叫她心驚。

  她生來爲妖,又不爲族人接納,若非母親一路袒護早在她出生之時便被燒死祭天。年幼時她雖然修行刻苦,只是進展緩慢又因爲不詳時時處處受人欺凌。也是因爲遇到梧千雙,才扭轉了她的命數。只是,曾經她恨極了梧千雙的強硬,從未給過她什麼好臉色。卻也依仗她巫門之勢,得了桃花谷主之位,而從前那些恨她厭她瞧不起她的人,悉數跪在她的腳下稱臣。

  從前她想依靠雙手的得到的東西,梧千雙不費吹灰之力地送到她面前。

  只是,她得到的越多,越是過的不快活。

  以至於連帶她對梧千雙的一腔情誼也在這種不快活裏變得面目模糊。

  她曾經一度以爲自己恨透了對她爲所欲爲的梧千雙,結果到頭來卻只有自己變得面目可憎。

  她不是梧千雙,做不來那些癡情苦等的姿態。妖界如今是個什麼狀態,宴無臺又不是個傻子,豈會不知?只是她從不覺得梧千雙所處的巫門一脈與此會有什麼牽扯。巫門自來對外界之事都是一副袖手旁觀之態,可若是牽扯到巫門自身呢?

  宴無臺覺得心裏發寒,看了眼布簾外騰騰霧氣和山巒掠過的浮影,催促莠竹把馬車再趕的快些。

  莠竹應了聲是,手中長鞭一舞,飛馬踏雲疾行,車輪在天際上劃過一道白光。

  那日梧千雙示弱,梧玉樓雖然心疼,但也不敢全然信了自己這個寶貝妹妹。臨走時在梧千雙的居所處下了巫門的禁制,只要等足七日等到她與巫族的人成親,屆時就算梧千雙不認她這個姐姐,她也絕無怨言。若是以往,她就算是瞧不上宴無臺那土坑裏長出來的一顆樹妖,只要妹妹喜歡,她也真心對待梧千雙的話,也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事情。

  只是,自從巫池昭示四界禍亂的端倪,她便不能在任由梧千雙恣意妄爲地追尋她所謂的畢生所愛。

  難不成,爲了那麼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平白斷送自己的性命嗎?

  豈不是荒謬!

  在梧玉樓看來,自家妹妹那不過是被宴無臺迷住了魂智,一時發昏分不清輕重。等到時間長了,她便能知曉自己的一番苦心,也能放下對那樹妖的一點不理智的執念。

  巫門少主回門後的當日,祭司梧玉樓一道指令下去,傲君山便從山腳到山頂一路披了紅妝,一萬九千八百階石階以紅毯鋪就,兩邊張燈結綵的雖然倉促卻不失巫門氣度,一色的正紅處處披露好事將近的喜慶。就連萬年屏蔽外界的山霧也都聚合成雲點綴於羣青之間,從前外界之人一直尋覓不見的山門入口也顯露了出來。

  而巫門的喜帖更是在一日之間由青鳥送往四界各處,妖界之中有些門臉之人都接到了請柬。首列其中的自然是居住與巫行宮中的桃花谷主宴無臺,只是青鳥與宴無臺差了個前後腳。所以宴無臺未能在第一時間裏接到梧玉樓暗示她知難而退的請柬。

  青鳥在巫行山與傲君山之間穿梭了一個來回,再尋到正一路趕來的宴無臺時已是耽擱了兩日,距離請柬上的日期還剩下一日。

  而距離她們所約定的十日之期也就只有兩日而已。

  宴無臺看着請柬上染着金色的墨跡書寫的梧千雙三字,什麼也沒說地從袖子裏取了枚青鳥喜食的纖果遞出窗外:“有勞了。”

  青鳥銜了果子飛走後,莠竹擔憂地看着自家谷主。

  宴無臺的臉色波瀾無驚,彷彿毫不在意自家歡喜佛要與別人締結姻緣一事。

  莠竹跟隨宴無臺多年,最是瞭解她不過,卻始終在梧千雙這件事上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可這千年裏,宴無臺對梧千雙是個什麼心意,莠竹卻是再清楚不過,生怕她有什麼憋在心裏再憋壞了自己,開口勸道:“谷主,此事說不準有什麼誤會。”

  “嗯?”宴無臺冷冷地掃了莠竹一眼,道:“有什麼誤會?除非我親眼所見,不然我什麼都不信。”

  莠竹知她倔強,心裏嘆了一聲,問道:“那我們還要去傲君山嗎?”

  宴無臺看了一眼已經遠遠可見的傲君山峯,喜慶之色相隔甚遠亦灼疼了她眼底,一揮手將車簾放下,冷聲道:“都已經到了此處了,還有退回去的道理?”

  莠竹不敢再多言,只加快了趕車的速度。

  宴無臺在看到那請柬的剎那心裏空白了片刻,若不是她太瞭解梧千雙這人幾乎當時就要扭頭回去桃花谷。冷靜下來便能猜到這請柬恐怕還是梧千雙那個好姐姐梧玉樓的傑作,含了多少意思?宴無臺想也不必想就能知道,這封請柬是梧玉樓要她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再糾纏她巫門少主之意。

  心裏反倒激出意氣,她倒要看看,梧千雙要怎麼跟她解釋這請柬之事。

  馬車疾馳,此前遠遠地一座山頭個把時辰的功夫已近在眼前。宴無臺讓莠竹把馬車停在傲君山門幾裏之外,與那些提前趕來的賓客一道,進入山門。

  山門前,兩個巫門低階弟子一個負責收禮一個負責遞筆登記。

  宴無臺眼風一掃,莠竹伶俐地將請柬遞了過去,順便問道:“你們少主幾時定的親?怎麼從來沒聽人提過?”

  那接過請柬的弟子看了一眼宴無臺,客氣地一笑回道:“客人有所不知,我們巫門向來是與巫族一脈聯姻,歷任門主皆是如此。我們少主自幼便已經與巫門的小少爺定下了婚約,現在成親也是因爲要正式繼承門主之位。”

  莠竹聽完這番回答一臉不忿,那弟子言下之意已是明顯,她梧千雙不過就是個始亂終棄的混賬!恨聲道:“可是你們少主都已有了締結盟約的歡喜佛不是?怎好再與他人結姻?若是一早與人有了婚約又何必來招惹……”

  “莠竹!”宴無臺出言打斷,雙眼一派寧靜,只是脣上缺了些血色。

  那弟子笑了笑道:“客人是說我家少主在外的歡喜佛?我巫門一族與妖類不同,雖身上有妖血亦可妖修,但妖界中歡喜佛的契約卻無法束縛巫門中人。再者,我們少主那樣風流的人物,總要有些襯得起她的風流韻事不是?”她將請柬登記完後換回到莠竹手中,含笑爲她們引了方向道:“二位由此上去後會有巫門弟子接應。”

  宴無臺輕輕閉了閉眼,有些晃神地抓了莠竹的手維持住殘留的一點清明,往前一邁踏上了那紅的扎眼豔的燒心的紅毯。

  她想親自問一問梧千雙,自己這一千年裏是不是隻是一樁襯得起她的風流韻事?她更想親自問一問,是否因爲歡喜佛的契約拴不住她任何,所以當初才那樣恣意又輕率地與自己定下生死之約?

  莠竹看着自家主子越走越蒼白的臉色,心如刀絞,幾次想開口勸說都被宴無臺抓着她的那隻手製止住了。

  宴無臺覺得腦子裏最後的那絲清明也都被傲君山的山風給吹散了,混沌一片連腳步也變得不靈敏,被長裙一絆跪在了石階之上。這一摔,反到令本來兩眼發黑的宴無臺看清了這滿山春色。

  眷紅偎翠,自己這一身白衣又多麼地不合時宜。

  她這是要去做什麼呢?是要聽梧千雙親口說一句她宴無臺不過是她茫茫一生裏的一場消遣嗎?

  她們從來都不相稱,如今也不過是各歸其位。她有她的巫門,自己也有僅剩的一絲驕傲要保存。這千年的相守儘管是梧千雙強求而開始,要結束之時她卻不想強留。

  莠竹扶了她起來,見她直直地看着那掛滿了紅綢的山頂,終於忍不住勸了句:“谷主,算了吧,不值得爲了她傷了身子。”

  宴無臺緩緩地點了點頭,放開莠竹的手,原路回到了方纔登記的桌案前。

  方纔那弟子見她二人去而復返,訝然道:“二位客人怎麼回來了?可是有什麼不便之處?”

  宴無臺低頭一笑,道:“方纔糊塗了,巫門少主大婚之喜又怎麼能空手而來?”說着,抽出十二琈玉劍反手一割,一縷青絲被她給割了下來。

  髮絲之上漸漸顯露出金色字符,正是當日她與梧千雙締結的歡喜佛契約。

  與契約一同被留下的還有當日梧千雙送給她的十二琈玉劍。

  宴無臺看着表情錯愕的弟子,強行嚥下喉頭腥甜:“禮我們就不觀了,這兩樁信物還請代爲轉交,就說我宴無臺,祝她白首齊眉鴛鴦比翼,青陽啓瑞桃李同心。而你我此生都不必再見了。”

  那弟子看着這主僕二人走遠,取了那截斷髮和十二琈玉劍去見了祭司梧玉樓。

  梧玉樓看了一眼弟子手中的事物冷哼一聲:“她居然還真的來了。”

  弟子回道:“已按照祭司的吩咐將話說給她聽了,所以留下了這兩樣事物和一句話便離開了。”

  梧玉樓挑眉:“什麼話?”

  弟子道:“那女子說,與少主此生都不必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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