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伪君子
“怡娘。”
“奴在。”
“這些年你在何处?”杨玄问道。
怡娘說道:“這些年奴一直在道观。”
杨玄问了一個很现实的問題,“阿耶沒有给我留下一笔钱嗎?”
怡娘愕然,随后咯咯笑道:“沒有呢!阿郎乃是大儒,大儒不爱钱。”
杨玄问道:“那你能挣钱嗎?”
怡娘想了想:“奴可以去青楼,想来能成为头牌。”
哎!
杨玄知晓自己要多养一個人了。
怡娘咬牙切齿的去给杨略写信。
“老狗,你竟然沒给郎君准备钱财?”
她托腮坐在窗前。
“這日子寂寞的就如同道观裡的香火。”
她开始写信。
——郎君对属下极好,這是好事,却容易被野心勃勃的属下利用。杨略你教了郎君多年,为何沒教他王霸之道?是了,你压根就不会,不懂。可你不能学嗎!不懂請教嗎!
——我一进长安城便感觉到了暗流涌动,皇帝和一家五姓在弄些什么。左相此人当年极为反对朋党,可如今却也拉住了王氏,又拉住了国子监……
——哎!虽說我的智谋如海,可這個世间总是不容许女人出头。郎君的身边需要一個谋士,那個伪君子是不是该启用了?
……
万年县县廨外。
把门的掌固看着杨玄,“你寻谁?”
杨玄眯眼,“我给過你尊重。”
掌固眼中多了讥诮之意。
“见過明府。”
黄文尊来了,掌固赶紧站好。
曾经的侍卫,如今脑满肠肥。
黄文尊看了杨玄一眼,“国子监的?”
“是。”杨玄很平静。
黄文尊点点头,到了值房后,寻人来說话。
“国子监的人来了。”
“是。”
晚些,正在和唐小年等人商议事儿的杨玄被叫了出去。
“有几份文书要抄录。”
来的小吏很倨傲。
用那种很讨打的那种神色俯瞰着杨玄。
杨玄很纳闷,“和我沒关系吧?”
“让你做就做。”小吏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因为杨玄转身进了值房。
“哎!你還想不想要好评了!”
這是挑衅,也是逼迫。
小吏颇为自得,因为這一套手法用在国子监的学生身上,堪称是无往而不利。基本上一逼迫就告假。
杨玄看了他一眼,“我是来做事的,不是来耍嘴皮子的,且去!”
滚!
小吏:“……”
国子监的师生大多喜歡洒脱,喜歡无为,无所谓,一遇到這等麻烦和逼迫,都只有一個選擇——告假。
但杨玄却選擇让小吏滚。
“明府,那杨玄說自己是来做事的。”小吏灰头土脸的回去禀告。
黄文尊淡淡道:“且看着。”
既然不要升迁,還不嫌麻烦,那便是滚刀肉。
小吏告退,黄文尊跪坐在那裡,目光幽幽。
“陈慎,王氏,国子监……三條狗,老狗!”
值房裡,唐小年不满道:“每逢国子监的人来,他们就用這等手段逼走。我也不明白,明府为何见不得国子监的人。”
赵国林抱着马槊,冷冷道:“虚。”
话多的温新書问道:“什么虚?”
赵国林指指左胸。
唐小年摆摆手,“别提那些陈年旧事。”
“南周密谍這两日突然安静了下来。”唐小年面色凝重,“這是从未有過的现象。”
“唐帅英明。”温新書为‘未来岳丈’送上马屁,“往年他们一到长安就不安静,时常有坊民来报家中被挖坑,或是被翻动,络绎不绝。這几日却不见动静,难道他们回去了?”
“回去?”唐小年看着赵国林,“老赵。”
赵国林摇头,“不会。”
“那他们去了何处?难道蹲在长安城中歇息?”温新書不解,伸手去摸赵国林的马槊,被一巴掌拍了回来。
“唐帅,要不……”赵国林抚摸着马槊,就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肌肤,轻柔而爱惜,“要不发动恶少和游侠儿。”
唐小年摇头:“那些恶少游侠儿但凡得了這等许可,他们会比南周密谍還热心去寻找藏宝。”
外面来了個小吏,“唐帅,有人来报。”
来人是個大婶,一进来就甩着双手拍大腿,叫嚷着。
“可不得了,奴的家中被盗了……”
“丢失了什么财物?”温新書接洽。
大婶說道:“沒丢。”
温新書不解,“那你還来作甚?”
大婶怒道:“奴可是大唐良民,自然要来禀告。”
觉悟太低的温新書无语。
“且慢。”
唐小年叫住准备回去的大婶,“娘子家中什么地方被翻动了?”
“茅厕。”
……
一刻钟后。
大婶站在自家茅厕外面,捂着鼻子,豪气干云的嚷道:“只管舀。”
杨玄站的远远的,轻声问身边的唐小年,“唐帅,茅厕应当不会有吧?就算是有,也臭不可闻。”
“钱本就是臭的。”赵国林杵着马槊說道。
“我喜歡铜臭味。”温新書看了‘丈人’一眼,可唐小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半晌,桶来桶往。
“可還有?”
干這腌臜事儿的很专业,挑的很稳。
“還有些。”
晚些,干净了。
“他们就在茅坑裡用杆子戳。”大婶发誓這一切都是真的。
“应该在外面。”温新書觉得這個用词有問題。
“挖!”
一個时辰后。
“并无。”
一行人颇为沮丧。
“走了。”
众人出去,留下了一個大坑。
身后,大婶的夫君出来,“竟然沒有,可你为何還笑?”
大婶得意的道:“你不是一直說家裡的坑太浅嗎?”
众人出了大婶家,温新書回身想說话。
杨玄突然头皮发麻。
他拔刀疾步上前,挥斩。
铛!
温新書的身前,一個灰影出现,旋即湮灭。
呜!
马槊强横的从侧面挥舞。
唐小年拔刀飞掠而来。
温新書转身,弓箭在手,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如何?”唐小年落地,竟然是问杨玄。
不知不觉中,他对杨玄的警觉深信不疑。
杨玄杵刀,眯眼感受着。
其实他早就感受到沒有威胁。
他睁开眼睛,“应当走了。”
温新書心有余悸的道:“先前那一下,差点就把我给枭首了,杨玄……”,他认真的拱手。
這是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给钱吧!
杨玄家中多了一张嘴,沒办法,要挣钱。
“我請你去青楼。”温新書說完看了一眼唐小年,“你去,我等门外付钱。”
杨玄眯着眼。
唐小年眯着眼。
杨玄看左。
唐小年看右。
“查邻居!”
一個多时辰后,左边的邻居家爆发出一阵欢呼。
“找到了。”
宝藏被发现了,有十多箱。
箱子打开,看着珠光宝气,金银耀眼。
“都别动啊!”唐小年警告道:“這东西要請示陛下才能动,盖上盖子,送去金吾卫。”
他走到杨玄的身前,“干得好!”
“唐帅也发现了。”杨玄不居功,這让唐小年越发的欣赏。
看到唐小年拍杨玄的肩膀,温新書突然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回头請功。”唐小年丢下這句话。
杨玄走到箱子边,看着裡面的东西,“最好给钱。”
他真的穷。
這一箱都是首饰,杨玄心想只需一件,就能让他脱贫。
他的目光扫過一串珠子,外面温新書喊,“走了。”
两车财物拉出去,许多人都涌了进来。
“你家要挖坑不?”
“不要钱。”
“都滚!”一队金吾卫的军士来了,他们将在坊中巡查一阵子,随后由坊卒接管,不许挖坑。
“自家都别挖,否则……”
可哪裡管得住,当日,坊中挖坑声不断。
明日会赏功,杨玄心中暗喜,路上就买了些好菜回家。
拎着油纸包,哼着歌,杨玄进了家。
院子裡,大树下。
一個白衣男子站在那裡,清风吹拂,他须发飘飘,含笑转身,那一脸的正气怎么都掩饰不住。
“曹颖见過郎君。”
怎么多了一個人?杨玄:“……”
怡娘上前介绍,“郎君,曹颖是文人。”
杨玄问道;“谁的文人?”
怡娘的眉眼弯曲了一下,“他原先是阿郎的学生,阿郎自愿殉了孝敬皇帝,曹颖悲愤,這些年一直在晃荡。我告知了他郎君来长安的消息,他丢下自己的营生就来了,愿意为郎君效命。”
“营生?”杨玄问道:“不是住此处吧?”
怡娘和曹颖齐齐点头,怡娘說道:“自然该住在這裡为郎君谋划。”
我只是個学生,谋划什么?
杨玄问道:“什么营生?”
曹颖抚须微笑,“教书。”
“教谁?”
“孩童。”
杨玄进去了。
他有些绝望。
三個人,要挣钱!
外面。
怡娘蹙眉,“這些年你就沒存点钱?”
曹颖叹道:“那次我讥讽了东主,他竟然要动手。你是知道老夫的,回头弄了個套子让他从屋顶掉下来,摔断了两條腿。”
怡娘木着脸,“沒被抓到?”
曹颖悲天悯人的道,“虽說当时只有我在场,不過无人找到证据,连东主都沒有。他们知晓是我,却抓不到我。可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
“我忘了那一年的工钱還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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