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不就是干柴烈火嗎
契约一式两份。
杨玄和韩莹并肩坐在案几前,韩莹拿起毛笔签字。
“给。”
杨玄接過還带着她温度的毛笔,一挥而就。
“好啊好啊!”汪顺在边上鼓掌,“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等等。”杨玄叫住了准备起身的韩莹,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把自己的契约递過去。
“作甚?”
“交换。”
摇身一变,杨玄便变成了馎饦店的合伙人。
“对了,這個叫做什么?”韩莹依旧怀念着那一碗不伦不类,却美味无比的面食。
“兰……元州拉面。”
杨玄想缝住自己的嘴。
“好,汪顺,去做個牌匾来,我要大干一场!”
……
“郎君。”
回到家,杨玄看到曹颖扛着一個布幡准备出去。幡上写着五個字。
——望气定凶吉。
“你這是……望气?還能定人凶吉……”
杨玄一把夺過布幡,揉作一团递给怡娘,“洗干净,回头给我做袜子。”
怡娘捂嘴,浑身颤抖,“是,郎君。”
曹颖温言道:“郎君,老夫擅长望气……”
“你可在多年前望到了孝敬皇帝的凶吉?”杨玄进了屋子。
他是在试探。
怡娘還好說,一個女子。但曹颖的底细杨玄却摸不清,于是趁着這個机会就试探一把。
若是曹颖勃然大怒,继而和自己争执,甚至是更进一步……那么此人不可留。
他也在等。
曹颖主动来,那么還算是恭谨。
若是他置之不理,那么此人的恭谨便是虚伪的。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郎君所言甚是。”曹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只是……老夫无能,不能耕种养活郎君。”
他沒看到背对自己的杨玄挑眉。
“无需你们养活我。”杨玄回身,“我能养活你们。”
曹颖低头,“是。”
转過头他寻了怡娘,“郎君說能养活我們。另外,郎君不是這等暴戾的性子,他方才是在试探老夫。”
“不好嗎?”怡娘翻個白眼。
曹颖叹息,“下次郎君若是想捅老夫一刀,试试老夫的忠心……”
怡娘仰头,狐媚一笑。
“我会给郎君递刀子。”
第二日,杨玄去国子监,临出门前說道:“那個……沒事去那家馎饦店看一眼,看看她们是否偷偷把铜钱弄出来,切记。”
二人满头雾水。
杨玄走出家门,突然止步,“哦,对了,那边改名了。”
二人面面相觑。
“郎君弄了什么?”
二人悄然去了两條巷子外的馎饦店。
小巷幽幽,墙上偶尔能看到爬藤纵横。一只鸟儿站在墙头打盹,被二人的脚步声惊动,呆呆的看了他们一眼,旋即飞走。
還沒到地方,隔着一堵墙,就听到了嘈杂。
“這馎饦怎地這般好吃?”
“這叫做元州拉面。”
“太鲜美了。”
“连汤都這般鲜美。”
二人走出巷口,就见到馎饦店外面站满了人,几张案几旁也坐满了人,剩下的或是蹲着,或是站着,端着大碗吃的满头大汗。
“這……”曹颖抬头,见一個牌匾上写着四個大字,“元州拉面。”
裡面呯呯作响,不知在干啥,那個汪顺很警惕,不许人靠近。
二人哪怕刚吃了早饭,依旧一人一碗。
“美味。”
“這味道我有些熟。”
怡娘放下筷子就往家裡跑。
曹颖回到家中,见怡娘端着一個碗在厨房外发呆。
“何事?”
怡娘把碗递過来,“這是郎君昨日剩下的汤汁,用碗扣着,我想着就沒动,却嗅到了些香味。你来嗅嗅。”
曹颖過来低头嗅了嗅。
“這不就是那元州拉面的味道嗎?”
“竟然是郎君弄出来的?”
……
杨玄到了国子监中,就感受到了沮丧的气息。
他寻了包冬打听。
“哎!”包冬叹息,“說是要削减一半钱粮,那岂不是要饿死人了。”
杨玄看向乔慧烟。
“包冬,你又在传谣!”乔慧烟冷哼一声,然后微微昂首看着杨玄,“户部說国子监尸位素餐,每年却靡费国帑,所以削了两成钱粮,若是再不妥,再削减。”
包冬干咳一声,“我早上见到饭堂采买的人都哭丧着脸,估摸着咱们的饭菜要难吃了。”
午饭时,饭菜档次果然降低了,肉少了,油也少了,不過主食依旧敞开吃。
对于杨玄来說,這样的待遇已经是极好了。
他吃饱喝足,国子监祭酒宁雅韵等人却沒有心思吃饭。
值房裡满满当当的坐着教授助教们。
宁雅韵微微一笑,眼角竟然看不到一丝皱纹,“诸位。”
众人甩甩麈尾算是回应,宁雅韵暗自苦笑,心想祖师爷当年定下了修炼的方向,可曾想過如今的局面。
“户部說了,国子监尸位素餐……”
下面的教授助教们义愤填膺,纷纷抨击户部的愚蠢。
论口才,国子监怕了谁?
专业耍嘴子上千年,纵横当世,并无敌手!
铮铮!
琴声响,众人大概是沒說過瘾,悻悻的甩甩麈尾。
宁雅韵看着他们,有些心灰,“都去想想法子,去吧!”
他摆摆手,众人如蒙大赦,急匆匆的走了。
只剩下了安紫雨。
“无为无为,如今成了无所谓。”安紫雨恼火的道:“都是你惯出来的!”
宁雅韵端起水杯,淡淡道:“修炼了玄学的功法,這性子就会慢慢变化。否则你以为那些玄学前辈如何能在深山老林中静修数十载?”
安紫雨把戒尺在手指间转动的呼啸生风,不满的道:“户部什么意思?”
宁雅韵白玉般的脸上多了一抹血色,“此事与户部无关,只是有人想往国子监中安插人手罢了。”
“做梦!”安紫雨霍然起身,“原来如此,狗贼!”
她看着宁雅韵,“祭酒,谁的主意?”
宁雅韵举杯就唇,轻轻啜饮一口,仪态从容。他放下水杯,起身走到了窗户边。
“一家四姓,還有那位至尊。”
安紫雨不禁一怔,随后看到這位以仪态完美无缺而著称的祭酒退后一步,轻蔑的冲着窗外骂道。
“甘妮娘!”
一股风从窗外吹拂进来,吹动了他的鬓发。风随即掠到案几,轻轻拂過水杯。
案几上悄无声息的多了一堆瓷粉,以及一摊茶水。
……
走在街上,看着那些车马缓缓而行,杨玄不禁有些羡慕。
十岁前他還能坐坐牛车,十岁后他就只能看着别的孩子坐在牛车上冲着他笑。
刚开始他也很沮丧,可后来渐渐就麻木了。不是你的东西,你羡慕有何用?进山去狩猎,积攒些私房钱更实际。
右侧坊墙断开一大截,一排摊子后,大多站着女子和老人。
“快来买哟!最好吃的果子。”
“元州来的米糕啦!”
一個少女在喊。
“多少钱?”
米糕很坚实,颜色也对的上。
“一钱十块。”
多年的积累,加之最近几十年堪称是风调雨顺,导致大唐的物价很低。
十块米糕不少,一個布袋子還得另外花钱买。
“布袋子我明日還回来。”杨玄不乐意买個无用的布袋回家,少女和他争论半晌,喘息盯着他,有一种棋逢对手的的感觉。良久点头,“我就沒见過你這等抠的人了!”
杨玄先回去了一趟,把米糕放下。怡娘和曹颖不在。
到了万年县,把门的掌固终于不再阻拦了,只是依旧有些悻悻然。
杨玄只是微微一笑。
十岁前杨玄的日子算是不错,去村裡的人家窜门,看门狗都会摇尾巴。十岁后他的境遇大变,再去时,那些狗竟然凶狠的冲着他咆哮。
他不会怪那些狗,因为他知晓是主人的态度变了,它们才会如此。
一如他此刻不会怪這位掌固一样。
值房裡,唐小年在挠头,温新書在边上担忧的道:“唐帅,你的头发……”
呯!
唐小年看着自己落在地圖上的几十根长发,不禁仰天长叹,顺手拍了温新書一巴掌。
有些时候不要揭人短,你是好心,可别人却会恼羞成怒迁怒你。
唐小年看了赵国林一眼,低头问道:“老赵看看我的头发,可是稀疏了?”
抱着马槊发呆的赵国林抬眸看了一眼,平静的道:“尚可,离出家還差些意思。”
唐小年楞了一下,正好杨玄进来,他這才抛开這個让自己伤心的话题。
四人坐下。
“金吾卫先前仔细询问了,咱们也去坊中询问了一番,确定那個指印便是先有的,可那些密谍为何如此?”
唐小年伸手挠头,半途停住,然后恼火的道:“娘的,不挠心痒痒。”
赵国林很少說话,此刻看着地圖也是无言。
温新書出了几個主意,又被拍了一巴掌。
“杨玄你說說。”
唐小年很是和蔼,让温新書有些忧郁。但杨玄救過他,所以就算是唐小年把女儿嫁给杨玄,他也无话可說,還得衷心祝福。
杨玄其实一直在想着此事,有了心得。
“那户人家可有問題?否则家中被人挖坑埋了十多箱财物岂会不知?”
唐小年点头,“已经抓起来了,先前拷问了一番,妇孺当夜不在,却是不知,当家男人王二郎却咬死不說,只是喊冤。”
温新書說道:“是條硬汉。”
赵国林淡淡道:“招供了他死,一家流放。不招供只死他一人。”
唐小年幽幽的道:“最麻烦的是……金吾卫的那位周副将寻了关系,說此事金吾卫愿意接手。”
温新書恨恨的道:“這是想趁机报复!”
赵国林說道:“山岳压顶之势,无可阻拦。”
“要撬开王二郎的嘴!”
唐小年起身,“耶耶就不信了。”
门外来了個小吏,带来了黄文尊的吩咐。
“明府說了,此事关系重大,你等若是查不出来,那便交给金吾卫。”
唐小年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
头发缓缓飘落,温新書忧郁的看着他的头顶,担心未来丈人会是個秃头。
“那王二郎就是個不怕死的,如何问口供?”
连赵国林也皱紧眉头。
愁云惨淡中,杨玄說道:“或许我能想個法子。”
“什么法子?”
三人霍然起身。
“国子监。”杨玄记得包冬曾经嘀咕,說钟会有什么能问口供的法子,所以做這位教授的学生风险很大,撒谎轻而易举会被问出来。
而国子监此刻正在寻找功劳,這不就是……干柴烈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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