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退钱
凌晨,天麻麻黑。
洗漱是贾仁最热爱的事儿。
曹颖起得早,早已洗漱完毕,就出来转悠,见贾仁老是洗脸,就问道:“为何這般热衷洗脸?”
贾仁一边搓着洗脸的布片,一边說道:“那些棺木中大多是朽骨,如此倒也无碍。可有时会遇到那等宝地,尸骸竟然還在腐烂。掀开盖子时,那股子味道让你能吐三日三夜。可你還得伸手进去掏,把那些宝贝掏出来……回到地面上,老夫第一件事便是洗脸,使劲搓啊搓……”
曹颖的咽喉涌动……他哪裡经历過這些,但好死不死的,他追问道:“伸手去掏,掏什么?”
“屁塞。”
“呕!”
早饭时,曹颖看着香喷喷的饼却不动手。
“這是用羊油煎的,油汪汪很是美味。”怡娘解释了一下。
羊油,羊肉……羊屁股……羊屁塞。
“呕!”
曹颖捂着嘴冲了出去。
杨玄纳闷,“這是……”
這是几個月了?
“不该啊!”怡娘過去撕了一角饼送进嘴裡,随后咆哮,“曹老狗,以后你自己做饭!”
大清早就吵架能让人气血通畅,旁观也有效果,杨玄就发现自己浑身舒坦。
曹颖吐過了,又来寻杨玄。
他面色煞白,看着有些惨兮兮的,“郎君,那老贼颇有些本事,可咱们干的是大事,若是无意被他察觉了……”
“投名状!”
“什么投名状?”
“让他去杀一人,一家四姓的人。”杨玄想到了晏城,“杀何家的人。”
“你去盯着。”杨玄起身出去。
曹颖的眼皮子在狂跳。
一直在见到老贼时他依旧觉得脊背发寒。
“觉着郎君前程如何?”
老贼正在剔牙,赞道:“前程似锦。”
“想不想跟着郎君做事?”曹颖笑吟吟的问道。
“自然。”老贼每日跟着杨玄吃香喝辣,早就乐不思墓了。
“郎君需要忠心耿耿的身边人。”
老贼抬眸,他知晓那些权贵和世家都有自己的心腹,堪称是死士。谁沒有些這等心腹,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第一批跟着郎君的,以后富贵不在话下。弄不好,還能弄個官做做。”
若是郎君讨逆成功,麾下的心腹自然水涨船高。
老贼心想那些世家和权贵高官都有自己的门路,身边幕僚什么的只要愿意,为官真不是难事。自己是個盗墓贼,贵人自然看不上。而杨玄年少有为,說不得以后飞黄腾达。
老贼的眼中多了光芒和憧憬……他做梦都想着能光宗耀祖,但想得最多的就是做個盗墓的头领,做官……谁见過盗墓贼做官?做梦去吧!
“還能娶娘子!”曹颖加了個筹码。
曾经浑身尸臭,沒有女人看得上的老贼毫不犹豫的道。
“想!”
“去杀個人吧。”
曹颖微笑着。
门外,怡娘握着软剑的剑柄,低声道:“莫要寻死!”
“好!”
老贼很爽快的道:“老夫本就是個游走于幽冥与人间的渣滓……”
怡娘悄然退去。
而曹颖却想到了当初杨玄令他和怡娘去杀何氏护卫头领的事儿。
投名状!
看着這般无害的郎君,竟然有這等手段。
想到往日自己对郎君有些轻视,哪怕只是在心中,曹颖依旧觉得脊背发寒。
“老夫這是逃過一劫啊!”
午饭时杨玄听到了一個消息。
“何氏的一個管事中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情妇家中,就在上茅厕的时候,被人从后面窗户爬进来,一竹签捅在脑门中间,淹死了。”
包冬回来了,這個消息自然是他率先發佈。
有人冷笑,“我来辟谣。那管事的马突然发狂,一头把他甩了下来,脖颈都断了,說是能回头看到自己的后背。”
咦!
有人三两下吃完就跑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那学生得意洋洋的道:“后来一看,那马竟然被人喂了春药,這才发了狂。”
有人不解,“吃了春药……马也该去寻马发泄吧?”
那学生坐下,拿起筷子,“是公马。”
那人更不解了,“那狗发情都知晓抱着人的腿蹭,马为何不能寻棵树去蹭蹭?”
那学生叹息,“公马都是被阉割了。”
无处发泄的公马会干啥?
众人双腿一紧,一种悲壮的气氛油然而生。
包冬低头,“有人也在卖药,起名叫做什么……回春丸,這人不要脸到了极致,我在想如何收拾他。”
這不是电视裡說的碰瓷嗎?
杨玄问道:“那药是如何吹嘘的?”
“好男儿从不低头。”
包冬低头看了一眼,“浮夸。”
“沒错。”
杨玄觉得這個广告過分了些。
……
每日中午,怡娘都要去采买。
不用什么马车,几個人的菜怡娘一個竹篮就装了。
“這個羊肉,要最嫩的。”
郎君還年少,要吃最好的羊肉,方能长得魁梧俊美。
“菜给我水灵的,有黄斑的不要。”
当年太子被废,一家被幽禁,侍妾生下了一個孩子。有人建言告知帝后,兴许帝后能心软放了太子一家。
怡娘抬眸看着前方的人流,想到了太子当时的模样。
太子在微笑,在被废后,他第一次這般无忧无虑的笑着,伸手摸摸孩子的脸,随后拒绝。
那個孩子啊!
怡娘的眼中多了温柔,甚至還哼着歌谣。
东市买菜,西市买布料。
郎君的脚费鞋子,再厚的鞋底也经不住他磨。回家给郎君做一双鞋子,要厚一些。
她挎着满满当当的竹篮往回走。
出了东市直走,到了永宁坊,怡娘抄近路。
小巷子很多,不熟悉的会迷路。
转過去就是大道,一個乞丐坐在巷子口,默默的看着对面的青苔。
听到脚步声,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只脏兮兮的破鞋。而另一條腿已经不需要了,从膝盖以下整齐断掉。
一双秀气的蒲履出现在乞丐的视线内,他双手夹在大腿之间,把脑袋差点垂到了胸口,听着好听的声音說道:“天气热,你莫要乱跑,還有,拐杖要守好,免得那些恶少或是顽童弄走了,到时候你如何行走?”
一個油纸包放在他的身前。
“收起来,别被人抢了。還有,這裡有一双鞋,不是我舍不得郎君不要的鞋子,只是你们的脚不合适……”
一只新鞋子放在油纸包之前。
“做大了些,不過穿着舒服。”
蒲履出了巷子口,乞丐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那背影,直至消失,這才拿起油纸包。
裡面是五张饼,够他吃一天。
鞋子不大,穿着很是舒服。
他把鞋子放在怀裡,缓缓吃饼……
怡娘回到家就要准备下午饭,听到杨玄回来的声音,就去厨房看了炖的骨头,嗅着香味,想着郎君吃着這些,定然能比孝敬皇帝长得更为魁梧。
“陛下,奴不是故意的。”怡娘双手合十,装作惶恐的模样拜拜,然后吐吐舌头。
她走了出去,听到杨玄和曹颖在裡屋說话。
“……那韩莹如今举手投足间便多了骄矜,這人就是如此,此一时彼一时,彼时她生意只是寻常,仅仅能养活自己和那個汪顺,所以笑的都有些卑微。此时她手中有钱,便有了底气。這人啊!钱是胆……”曹颖咳嗽了一下。
杨玄的声音很平静,并未有什么波动,“我在小河村时,每日最大的奢望便是有肉吃,不被呵斥,再给半個时辰的空闲那便是神仙的日子。可到了长安后,如今我每日吃着怡娘做的美食,住着好床好被子,穿着好衣裳,可我快活了嗎?并未。可见人的欲望从无止境,贪婪。我理解,請了她来。”
韩莹来了。
這是她第一次来陈曲。
带她来的是老贼。
门开,一個有些面善的女子站在门内,双手袖在袖子裡,头一抬,一股說不清的气势便迎面而来。
“跟我来。”女子转身,那种不容忤逆的气质让她有些恍惚。
厅堂外,那個和她交接分红的曹颖站在那裡,颔首道:“韩娘子,郎君在裡面,請。”
韩莹生出了些幻觉,觉着自己是在皇宫中行走,即将去拜见一位贵人。
踏入厅堂,杨玄跪坐在上首,眯眼看着她,微笑道:“坐。”
韩莹坐下,缓過来后,马上开口。
“杨帅,元州拉面的生意不错,我在想能否扩大些,扩大一倍或是……但需要投钱进来,我想多投些,当然,杨帅愿意多投些也成,我在想……要不,杨帅也投三成?杨帅這般少年有为,以后定然会青云直上,令人羡煞啊!”
杨玄如今是万年县不良帅,還是国子监学生,少年得志,只需吹捧几句,难道還坐得稳?有他的份子在,那些恶少也不敢来找茬,少了许多麻烦和意外支出。
韩莹觉得自己的算盘丝毫不错。
因为她看到杨玄的嘴角微微翘起。
然后。
屈指叩击案几。
用一种韩莹很陌生的语气,近乎于居高临下的气势。
不,就是居高临下。
仿佛是在看着一只卑微的蝼蚁。
“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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