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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7章 龙出浅滩

作者:迪巴拉爵士
第987章龙出浅滩

  从杨玄领军出征后,周宁就深居简出。

  临走前,杨玄给老二取名为:崇。

  李崇!

  杨崇!

  這個名字朗朗上口,而且蕴意也不错,周宁很是满意。

  唯一的問題就是,两口子心心念念想要的女儿却沒戏了。

  作为医者,周宁知晓怀孕不能太频繁,否则身体承受不住。

  出了月子后,她整日带着两個孩子,偶尔处理府中事务,日子倒也充实逍遥。

  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后得安排两個孩子,比如說阿梁……

  “别欺负弟弟!”

  周宁虎着脸。

  “我喜歡弟弟!”

  阿梁喜歡喊弟弟,這不是坏事,可奇怪的是,只要阿梁喊弟弟,老二就会嚎哭。

  郑五娘嘟囔,說這难道是前世的冤家?

  說者无心,听者有意。

  周宁听到這话,不禁联想到了许多事儿。

  什么以后夺嫡,亲兄弟反目成仇。

  哪怕知晓這事儿沒谱,她依旧不可抑制的往深处去想。

  “娘子,宁掌教来了,說是今日天气颇好,想带着大郎君出门转转。”一個侍女进来禀告。

  這裡是周宁处置家事的大堂,两边站着男女管事,管大娘就在她的身边为助手。

  阿梁被郑五娘牵着,很是委屈。

  掌教這也来的太频繁了吧?

  周宁腹诽着,点头,“把阿梁送去前院。”

  阿梁欢呼,“走走走!”

  郑五娘笑道:“大郎君一听出门玩就精神了。”

  谁不是呢?

  到了前院,风度翩翩的老帅锅在等候。

  “掌教!”

  阿梁很有礼貌的行礼。

  “阿梁!”

  宁雅韵温和一笑,单手抱起他,“走。”

  郑五娘說道:“這天偶有寒风,掌教小心些!”

  “老夫在,沒风!”

  郑五娘腹诽,正好来了一股风,她抬头想說,却见老帅锅伸手一拂。

  风呢?

  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這是无数人的念想。

  宁雅韵抱着阿梁走在街道上,阿梁不时提出問題,宁雅韵耐心解答。

  看着俨然是祖父带着孙儿出来逛街的模样。

  阿梁从小就被宁雅韵带着出门,和那些娇养的孩子相比,更为大方大气。

  宁雅韵给他买了一個果子,用布巾搽干净递给他咬一口。

  咬了一口后,阿梁很是大气的道:“吃!”

  到了玄学山门,正好碰到安紫雨在毒打庄信。

  “這又怎么了?”

  宁雅韵叹息。

  安紫雨见他来了,就楞了一下,庄信借机想逃跑,刚飞掠而起,就被一戒尺打落下来,惨叫一声。

  這一下,好像打到了腰子。

  宁雅韵眼皮子跳了一下。

  阿梁嚷道:“喝酒了!喝酒了!”

  刚才還凶神恶煞的安司业,此刻笑的慈眉善目的,“阿梁果然聪明。”

  庄信摇摇酒葫芦,“這每月就這点钱,老夫能喝多少酒?”

  宁雅韵摇头,“你私下去干苦力也就罢了,遇到請你饮酒的主家就贪杯,弄的城中皆知我玄学有個教授,干苦力号称桃县第一。你說伱……”

  庄信嘟囔道:“在国子监时,每月的钱足够打酒,還能买些好的下酒菜。在這边,却要自己干活……”

  宁雅韵问道:“那你可愿意去国子监?”

  庄信摇头,“不去,這边虽說穷了些,可好歹沒那股子令人厌恶的富贵气。”

  宁雅韵說道:“你也注意些,不是說不许你去干活挣钱打酒,可你要知晓,那些主家請你饮酒别有深意……”

  “老夫知晓,他们是好奇老夫的身份,玄学教授嘛!高人,能請高人饮酒,和他一起說說话,也是一份谈资。等以后請多了,自然而然就厌倦了,那时候,自然沒人請老夫饮酒了。”

  高人必须要保持神秘感,而保持神秘感最好的法子便是不和外界往来。即便是往来,也要摆着一副高深莫测的冷漠模样。

  可玄学的宗旨是洒脱,自然而然。

  所以,装不来這份神秘。

  宁雅韵觉得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玄学将会沦为一個杨玄所說的地摊货。

  不過,也不是坏事。

  外界若是冲着玄学的神秘感而来,那他宁可不要那些香火。

  用玄学的理念去吸引人,這才是大自在啊!

  至于保持神秘感来吸引信众……宁雅韵深信,崇敬来自于神秘感,而最终,毁掉這一切的必然也是神秘感。

  “故弄玄虚只能一时,真正能让我玄学长久的,是這裡!”宁雅韵指指自己的心口,“任由他去吧!”

  庄信如蒙大赦,飞掠而去。

  半空中兀自回头看着安紫雨,担心她突然出手。

  安紫雨蹙眉,“咱们供奉着神灵,不保持些神秘,就怕信众不买账。”

  “信众所为何来?”宁雅韵說道:“来玄学的有几等人,第一等是来祈求,有求而来。這等信众求的东西很是宽泛,从求财到求姻缘,求家人平安……林林总总。可神灵沒那么闲啊!

  实则,求来求去,求的不過是一时心安罢了。

  第二等人,便是焦虑不安,惶然惶恐,是来求心神安宁。

  二者殊途同归,求的都是解脱。

  可要如何解脱?神灵只是寄托罢了,真正的解脱,是要人看透,看透這個世间,看透這人在世间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你如何挣扎都逃不過命运的安排。我們能开解他们的,唯有两個字:坦然!”

  宁雅韵抱着阿梁,见他听的认真,当然,兴许是大少爷在出神,心中不禁欢喜,觉得這個孩子果然和我玄学有缘。

  “要想能坦然接受一切喜怒哀乐,唯有觉悟,觉悟這人来世间只是体验一番。名利可以追逐,可却要有度。越過了這個度,名利便是毒药。”

  宁雅韵单手指着殿内的神像說道:“信众跪拜神灵,心中安宁,而這個安宁,便是他们往日苦苦难以寻求到的至宝。

  在安宁之中,他们能暂时解脱……辅以我玄学的开导,哪怕是觉悟了一些,便是大功德。”

  這番话简洁,直指人心。

  “每個人都有一尊神灵。”宁雅韵指指心口,“神就在自己的心中。无需神秘,我玄学的宗旨便是告知世人,去觉悟,去找到自己心中的那尊神,如此,你便解脱了。”

  安紫雨苦笑,“這番话是至理,可但凡传出去,明日我玄学外面可就是车马稀了。”

  “车马稀又如何?信众寻求的是何物?名利最多,其次便是各等烟火气,生老病死等等。這些都是世人在红尘中沾染的苦恼。答应了他们,是好是坏?发财了,這人会变好還是变坏?做了高官,有几人为国为民?”

  宁雅韵摇摇头,“此后无需保持什么神秘,坦然些。否则,我等与那些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的世人有何区别?”

  “沒饭吃了你便带着他们去乞讨!”

  安紫雨冷笑。

  宁雅韵莞尔,“就算是去种地,我玄学子弟也能养活自己。”

  “那可有时日修炼?”安紫雨反驳。

  宁雅韵叹道:“祖师曾說,日常便是修炼。紫雨,修炼是修心,而不是修为。修为只是顺带。莫要弄错了秩序,否则,一生难以解脱。”

  “解脱了作甚?”

  “解脱了,自然不受红尘苦!”

  宁雅韵洒脱一笑。

  “啊!”

  阿梁突然叫嚷。

  “阿梁這是怎么了?”老帅锅问道。

  “拉!”

  一個拉字,令年掌教面如土色,“快,阿梁要方便,寻了虎子来。”

  上次他就是慢了些,结果阿梁拉裤裆了。沒办法,老帅锅亲自出手洗干净裤子,亲自烤干了给阿梁穿上,這才敢送回去。

  室内,阿梁坐在虎子上拉,外面,宁雅韵和安紫雨低声說话。

  “子泰走后,城中风平浪静,不過那些豪强却乖巧了不少,很是奇怪。”

  宁雅韵手中揉搓着草纸,說道:

  “他们在等此战的结果,若是子泰拿下坤州,紫雨,這北方的局面,就大变了。”

  “拿下坤州,是什么局?”

  “龙出浅滩,重归大海之局。”

  “好了!”阿梁喊道。

  “来了来了。”

  宁雅韵的手中一直在揉搓草纸,此刻摸了抹,觉得够柔软了,這才进去。

  “趴着。”

  阿梁趴在宁雅韵的大腿上,任由他给自己擦屁股。安紫雨出现在门外,阿梁冲着她咧嘴一笑。

  “大捷!”

  一個声音在迅速接近。

  “大呼小叫作甚?”安紫雨回身呵斥。

  来的是個教授,他兴奋的道:“老夫先前在城外遇到了来报捷的军士,說是坤州已下,大军即将凯旋桃县!”

  正在为阿梁擦屁股的宁雅韵楞了一下。

  “這龙,還真是脱困了!”

  捷报进城,顿时一片欢呼。

  “大捷,国公领军破了坤州!”

  “万胜!”

  城中成了欢乐的海洋。

  大部分人在欢呼,极少人在唏嘘,或是咒骂。

  林浅木然听着家人的禀告。

  “說是一战而下,连那位北辽名将林骏都被国公击败了。”

  林浅摆摆手,等家人出去后,他冷笑道:“鲁县那位圣人后裔前阵子可是說了,這天,不好出兵。這话倒是有意思,分明就是在暗示杨玄此刻出兵是逆了天时,必然沒好下场。捷报来了,那位如今可有话說?啧啧!被打脸的滋味可好手?”

  一個仆役进来,“阿郎,那几位請您去饮酒。”

  林浅摇头,“杨玄要回来了,娘的,饮酒?這时候聚众饮酒……老夫敢打赌,锦衣卫的人正在盯着他们,谁跟着去,以后算总账时少不得被记上一笔。”

  他摆摆手,“就說老夫病了,不去。”

  “回来!”

  林浅叫住了仆役,“杨玄凯旋的当口老夫說病了,会不会被他视为挑衅?罢了,就說老夫有事在身,去不了!”

  仆役转身。

  “等等!”

  仆役转身。

  林浅揉着眉心,“杨玄凯旋,老夫說有事在身,他会不会想着老夫是在谋划对他不利之事?罢了,就說老夫不想吃。”

  仆役转身,走到门口止步。

  回头。

  林浅举起手,然后,缓缓摆摆,“去吧!”

  仆役去了。

  室内安静了下来。

  微胖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林浅轻声道:“老夫的那位姻亲大概又要上蹿下跳了吧?他定然会觉着老夫又在贪生怕死了。

  是啊!往常老夫便是如此。可老夫不如此,如何能让你站在前面?

  站在前面看似能获取好处,可好处与风险往往并存。老夫不急,让你等先上。”

  “阿郎。”

  那個仆役回来,“孙公来了。”

  “就說我被女人抓破了脸,沒法出门。”林浅說道。

  仆役去了。

  沒多久,外面传来了孙贤的声音,听着有些幸灾乐祸的。

  “老林,听闻你被悍妇抓破了脸面?”

  孙贤历来都不大看得起林浅,若非自家需要個小弟,早就把這位姻亲给撇在了一边。

  两家关系亲近,孙贤也不在乎什么规矩,径直来了。

  仆役急匆匆跑来,“阿郎,不好了……”

  林浅低着头,双手捂着脸,抬头,两只手缓缓在脸上挠過……

  几道血痕慢慢延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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