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
這是一部今年投资巨额的古装大女主剧,资方属意女主角由现在当红的杨遇兰饰演,但杨遇兰得知自己的对手男演员是林斯时,毫不犹豫的辞演了。
而林斯同样也是资方钦定的男主角,其父母是名导和国宝级女演员,在圈内拥有极高的名望,以后還有不少的合作机会,无奈之下另找女主角的人选。
這两天,演员们陆续进组,开始试造型定妆。
试衣间衣服放满了一整间房,望過去琳琅满目,头饰饰品也有数個单独的柜子摆放,看得人眼花缭乱。
新人演员叶溪只看了一眼,便被自己心中涌出的雀跃欣喜溢满,沉醉于剧组奢靡的氛围之中。
被幼儿园辞退之前,她虽然也幻想過自己可以凭借不错的长相在娱乐圈拥有一席之地,但现实让她明白,幻想之所以美好便是因为它无法实现。
工作時間由于回复消息沒有好好看管,导致小孩子偷跑出去害得她丢掉工作,但也因此得到一個梦想中的机会。
演完這部戏,她就能以演员的身份正式出道。
虽然她饰演的只是一個戏份微少只活在回忆裡的三公主,但重在角色可以贯穿全剧,是女主角心中的白月光。
只要她的演技沒有太难看,是绝对能在這部剧爆火后吸纳流量粉丝的一個角色。
叶溪压下自己在娱乐圈星途攀升的幻想,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化妆镜中。
镜中的女人在化妆师的鬼斧神工下,将原本有些柔媚的五官变得温和起来,眉眼如远山。叶溪小心地护住精心做好的发型,在化妆师的帮助下穿上一袭月蓝的古装长裙,衬得整個人气质沉静,温柔如水。
叶溪怔怔地望着镜子,不敢相信换上戏服的自己竟也不比那些古装女神差。
她会红的。叶溪笃定地想。
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阵音乐,化妆师帮她拿過来,叶溪扫了眼上面的名字,脸色微变。她表情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有個重要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化妆师摆了摆手,让她快去,转身给其他演员做妆造——這是一间公用的大化妆间,只有男女主拥有独立的化妆间。
叶溪把电话按掉,生怕有人看她的举动,特意坐了电梯上去几层,再跑到一個无人的角落,紧张地反拨电话:“喂?”
“小溪啊,今天在剧组顺利嗎?”电话裡是個男人的声音,听着年纪略大,语气稍有轻浮,倒是沒有介意她刚刚把电话挂掉的事情。
在剧组人多眼杂,他有类似的经验。
叶溪是個懂事的人,娇声道:“有徐哥帮我,怎么会不顺利呢。”
“哈哈哈,顺利就好,這不是担心小溪妹妹太漂亮,一不小心就被人惦记去了。”徐哥在电话裡声音暧昧,“我今天正好有事要過来一趟,小溪妹妹晚上可要给我留出時間。”
叶溪心知肚明:“我就在酒店裡乖乖等徐哥。”
“哎,好!我就喜歡小溪這样懂事的女孩子,那你忙吧,我挂了。”
电话裡只有忙音,叶溪松了口气。
這個人就是她能进入娱乐圈的人脉,他的孩子从刚进君子兰幼儿园开始,便盯上了自己,时常說些暗示的话语。她内心挣扎纠结,迟迟无法做出决定,最后在一次给他回复消息时,出了错。
离开了幼儿园,她反而能下定决心,走上了那條不光彩,却能快速走向梦想的道路。
陪了徐哥一個多月,吃了数次饭局,她对這個圈子的肮脏面已经司空见惯。许多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名人,实际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情,谁能比谁高贵呢。
叶溪缓缓舒了口气。
只要能红,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电话打完了?那能给我让让了?”一個声音清朗的男声响起,叶溪受惊地转過身,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身后站着一個外表清俊的男人,他嘴角似乎含笑,明明模样温润,语气却有轻挑。
是林斯!這部剧的男主角!
叶溪眼眸微微放大,一时失语。
“怎么,還想站在我的门口,不给我让路嗎?”林斯似笑非笑地說,“你這样,我会多想的,但我想你今晚应该有约了。”
他都听见了!叶溪心中震动。怎么办?他会說出去嗎?她会被赶出去嗎?
叶溪惶惶不安,咬了下唇,被化妆师掩盖的柔媚神态悄然浮现,她低声道:“我可以求你不說出去嗎?”
林斯扬起眉毛。诱惑他?
有点意思。
他刚想說点什么,经纪人已经带着助理将他這段時間所需的用品拿了過来,一看见林斯又和小姑娘站在一起就感觉额角疼痛,她厉声道:“站在這儿做什么呢!”
“她迷路了。”林斯微笑着替她回答,随手指了個地方,“女厕所在那裡。”
虽然不明白林斯为什么帮助自己,但可以离开的机会摆在眼前,叶溪自然抓住:“谢谢。”
她這一颗一直紧张跳动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些,想起林斯刚刚的解围,心想他大约是不会說出去了。
看着那小姑娘离去的背影,经纪人意味深长道:“你這段時間给我歇停点,好好拍戏,别给我搞乱七八糟的事让我给你擦屁股!家裡那個刚哄好你就犯老毛病,最近網上匿名爆你料的人多起来了,注意点准沒错。”
“知道了。”林斯语气慵懒,显然沒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推门进入自己的单人化妆间。
经纪人看他一副不上心的模样无奈摇头,眉梢因为最近连她都注意到的一些传闻拧起。林斯虽然演技好有业务能力,但私生活实在混乱。从前還有些分寸感,這两年越发沒有遮拦了。之前得罪了杨遇兰,对方明显一直沒放弃要将林斯扳倒,再不小心点,恐怕他的路就要到头了。
到时候,只能請他父母再出面处理一次了。
白桃這次毫无困难地便约到了顾曜,打电话過去之前還担忧過他会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跟自己生疏,幸而他未曾多說,只是他晚上七点才能下班。
白桃征求過朱倩文的同意后,将晚饭時間约在了晚上七点。
尚在夏天,明城夜晚七点的天光只是微暗,算得上敞亮。太阳已经西落不见踪影,只有半隐着的月亮在天空躲藏着。
空气依然残存着白日的灼烈闷热,白桃一路从停车位走到饭店便已经汗流浃背,只有进入空调的领域才能感到生命在延续。
朱倩文早就到了,她专门挑了個视野不错的位置,白桃一进门便看到了她向自己挥手。
落座后,朱倩文把手中的菜单递给她:“我点了两個菜,你再点几個吧。你那個弟弟是等下让他自己点,還是你帮他点?”
白桃记得她身边所有人爱吃的东西,因此朱倩文问得很是自然。
“我点吧。”白桃翻看着菜单,给顾曜选了几道他爱吃的。至于自己,她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菜单交還给服务员,两個人聊了下最近遇到的事情——白桃掩下了林斯出轨的事情,朱倩文心裡有块明镜,知道她不想說,也不想逼她。
几句后,朱倩文从包裡拿出一個礼盒,小巧精致。
“给,今年的生日礼物。”
白桃接過好奇地问:“是什么?”
“你拆开不久知道了。”朱倩文催促她快点拆卸包装。
漂亮的丝带被解开,很快就露出其中的真容——是一支白色的钢笔。
白桃抚摸它:“怎么会想到送我一支钢笔?”
朱倩文双手交叠地支起下巴,语气慵懒:“不是找到份工作嗎,刚好平时用得上。”
在一些重要文件上签字也用的上。她有些坏心地想。
即将上菜时,顾曜匆匆地进入餐厅。
朱倩文的位置能清楚看到入口,记忆裡還有些青涩的少年如今体格高大,脸庞的线條棱角分明,他四处张望,好似一只羽翼丰满的雄鹰在寻找自己的猎物,异常锐利。明明只是個刚毕业的大学生,却丝毫沒有文弱单纯的气息,气质极具野兽般的侵略感。
顾曜眸光探查,轻松找到白桃所在的位置。
他快步走過去。
“白桃。”
白桃抬起头,看见顾曜站在自己旁边,笑吟吟地往裡面坐了坐:“你来啦,坐這裡。菜给你点好啦,你要看看自己還要加点什么嗎?”
笑容和从前似乎并无差别,好像之前的事情沒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顾曜放下自己的包坐在原本白桃的位置上:“不用了。”
他把目光用白桃的脸上抽离,撞上朱倩文略带探究的眼神,他微微一顿:“倩倩姐。”
白桃婚礼上他们见過,朱倩文是伴娘,当时接触的時間不短,几年后的今天還留了点印象。
朱倩文看着他走到白桃身边的一瞬间就将自己有些野性的气息收得干干净净,像鹰一样的锐利眼神也变得乖顺懂事,像只无害的犬类,等着驯养他的主人投以温柔的抚摸。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朱倩文对现实中的追求者不屑一顾,仿佛对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失去兴趣不懂情爱。但她长期沉浸于各种爱情小說和电视剧,沒吃過猪肉也能硬写养猪指南,她敢打包票,白桃這個沒有任何血缘的弟弟,对她的想法一定不单纯。
她意味深长地笑:“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朱倩文的笑容让顾曜眉心轻跳。
同样,他也时刻牢记着白桃生日這一重要的日子。
原本,即便白桃不约他,他也打算询问生日是否有安排。
他从包裡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同样也是小巧的包装盒。
白桃正想着拆开,服务员端着菜盘過来陆续上齐,便收起来打算回去再看。
這桌菜大多符合顾曜的口味,白桃动作自然地夹起红烧肉放入顾曜的碗中:“尝尝這個,這家店的招牌。”
顾曜吃下那块红烧肉,在白桃期待的眼光中,轻轻点下头:“嗯,好吃。”
她這才笑颜逐开:“喜歡就好,我来過好几次,总觉得這裡的口味你会喜歡的。”一顿饭吃的得缓慢,朱倩文兴致上头,点了瓶红酒:“好久沒喝,今天我們一起喝?别管车,等下叫代驾回去就行。”
她說到這個地步,白桃把自己的酒杯往前移:“我陪你喝。”
“他不喝?”朱倩文用下巴点了点坐她斜对面的顾曜。
白桃正想說“他還小”,忽然意识到身边的顾曜今年大学毕业,比自己更快的进入职场工作,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個成年人了。
“晚上回去還有工作。”顾曜已经拒绝。
這话沒骗人,七点只是他的下班時間,而同组的同事们都還在公司挑灯夜战,他自然晚上回去要在家裡加班。
“刚出社会就体验到资本家的剥削。”朱倩文在学校教课也经常晚上加班,深有感触地說。
她给自己和白桃倒上红酒,两個人浅浅碰杯:“祝贺你终于步入职场,成为打工人的一份子,以后和我們一起被资本家剥削!”
“谢谢。”白桃对那一长串的话语感到好笑。
她抿了口暗红液体,葡萄酒略微苦涩的口感萦绕舌尖,而后回甘。
“還不错。”朱倩文给出自己的评价,而在林斯的熏陶下学会品酒的白桃赞同地点头。
半瓶红酒下肚,酒精在血液静静地发酵,酒量普通的两個人已有微醺感。
朱倩文撑着脑袋看着一直很安静的顾曜,有感而发:“真快啊桃桃,连当初的男高中生都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我都不敢想象,我居然都快三十了……我觉得自己跟二十岁好像也沒什么区别。”
白桃也偏過头去看顾曜,他穿着一件黑T,较黑的腕臂上覆盖着蕴藏力量的肌肉。
她后知后觉地說:“现在的小孩儿长得真快,小曜都這么大了……我跟在他這個年纪是什么样的,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朱倩文笑了一声,笑容使她的容颜更盛,路過的男人总有几個往她身上瞟。
“你忘啦?你在他這個年纪的时候,都结婚了。”朱倩文回忆往昔,“我那個时候工作刚找到,明明我读得是数学系,结果学校让我去教英语。我還想问你回老家工作找得怎么样,结果你跟我說你要结婚了。”
她再次用下巴指了指顾曜:“喏,我跟這小孩還是你婚礼上认识的。我還记得是你弟弟和他一起把你交给林斯。嚯,你弟弟哭的,太夸张了。”
白果在婚礼上哭得惊天动地惹的宾客们哄堂大笑,被刘萍尴尬地拉下台,只留顾曜在台上静静地看着白桃挽着林斯,笑容甜蜜而灿烂。
顾曜垂下眼眸。
他還记得,那时候的自己非常羡慕白果,他是白桃的亲弟弟,可以毫无顾忌地为姐姐嫁人而痛哭。
他也很想在婚宴上痛哭一场,可他毫无立场。
提及婚礼,白桃脸上笑容淡了许多。
曾经被她视为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可笑而荒唐。
坐在对面的两個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朱倩文即便不用她那已经微醺的聪明脑袋,只用脚拇指她都猜得到,肯定跟林斯這個王八蛋有关。
她半眯着眼,有些混沌的脑袋迟钝地思考着要不要刨根问到底。
一方面,被白桃瞒着的感觉十分不爽。另一方面,她又明白白桃或许是有自己的考虑才不肯說的。
从她在大学刚认识白桃起,她就是這样子的一個人,向来报喜不报忧。
大一的时候,白桃曾有一次被大三的学姐误会插足他人的感情,她在回宿舍的路上被几個人带进在树林裡威胁。回来后一声不吭,直到她自己抓到出轨的男生和真正的第三者举报给他们的辅导员,让当初威胁她的人写下公开道歉信,這事才算過去。
当时她才意识到,宿舍裡這個看上去温和甚至有些柔弱的女生,一旦被触及底线,报复的手段十分果决。
“林斯出轨了。”令人意想不到,白桃口吻冷淡平常地提起了這件事。她神色冷静,似乎這件事已经激不起她任何的情绪。
朱倩文重重地放下酒杯,动静声音大,让附近几桌人都侧目看過来。
“艹!我就知道這個男人绝对靠不住!果然天底下就沒有不偷腥的男人!”他们听到那個容貌极好的美女爆粗口,一些男人神色微妙地把头撇回去,装作沒听到的模样。
白桃笑了笑:“我现在不打算离婚,你骂我吧。”
朱倩文声音止住,打量着她,确定白桃沒在跟自己开玩笑。瞳孔微微转动,她看到一旁的顾曜正眼神警惕地盯着自己,好像她要是骂出口這小子绝对当场跟她翻脸。
她在心裡嘁了一声,不屑道:“又不是你出轨,骂你有用嗎?”她语气稍顿,抬眼看她,“反正你自己心裡都有数。”
白桃重新露出笑容,拿起酒杯在她的杯子上轻轻碰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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