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
林斯也整整两個月沒回家，這次拍摄的新戏他似乎很看重，只偶尔来個电话问她的近况。
倒是刚来明城时和自己還有点生疏的顾曜，這两個月时常主动约自己一起吃饭，让白桃觉得时光像是被他拉回自己還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她在幼儿园的工作也越来越熟练，孔雀班已经有不少孩子对她十分亲近，白晓云私下偷偷跟她說，转正一定不是問題。
得到白晓云的肯定让她喜悦了好久，但心中明白，通過转正测试不是只有一位老师的称赞和几位小朋友的喜歡就能通過的。
为此，她每天都会学习到深夜。
她的努力和复出傅陶然都沒有错過。
起初，的确是存了感谢的想法，又从杨遇兰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觉得在這個节骨眼上应该帮她一把，才提供给白桃一個机会。
虽然事情沒有朝着预想中的发展，但白桃所展现的专业面也让他侧目相看。
如果不是婚姻，她大约很早就能成为一名资深优秀的幼儿教师。
傅陶然微微叹息，白玉般的手指握着一支钢笔在纸面上写下两個字，一個名字跃然而上。
君子兰幼儿园是歷史仅仅五年的新式幼儿园，傅陶然是开办者和第一任园长，自成立以来，他和许多资历久远的幼儿园保持了友好合作，每年都会挑选几位老师一起去這些幼儿园参加公开课学习经验。
而今年，他即将带领五位老师，前往宋城的一家知名幼儿园学习。
白桃赫然在名单之中，也是唯一一位实习老师。
得知自己可以一同前往宋城进行为期两天两夜的学习，她不禁感到惊讶，手指微颤地指着自己重复：“我嗎？我也去嗎？”
白晓云笑着拉過她的手放下：“当然是你，你有多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白桃激动之余有些惶恐：“怎么会，云姐你也很努力，這個机会给你才……”
“不不不。”白晓云连忙摆手拒绝，“我一点也不喜歡去上公开课，我去年和前年都去了，放過我這一回吧。”
“那其他老师……”
白桃把目光移到办公室中的其他老师身上，原本還笑着恭喜她的老师们立刻把头撇开，一副不想听的模样。
“别說了，既然园长已经决定让让你去了，你就放心的去吧！這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白晓云這两個月和她相处下来，已经熟知她的性格，立刻给她找了個无法再谦虚下去的理由。
果然，听到這是一种考验后，白桃颇为郑重地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時間是這個星期四和星期五，你记得收拾好這两天要带的东西，周四一早出发，周六回来。”或许是职业使然，及时对方已经是個29岁的成年人了，白晓云也依然像交代小孩一样仔细。
白天的工作结束，白桃拖着有些劳累但充实的身体回到别墅裡的二楼客房。
這间原本有些空荡的房间，在她居住了几個月后竟然也显得几分温馨起来。
白桃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疲劳的感觉慢慢缓解，她伸手去拿包裡的电话，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大概是到了晚饭時間，电话很快被接通，活力朝气的男青音响起：“姐！”白桃的唇边很快就染上淡淡的笑容：“果果。”
“怎么了嘛？”白果的背景音十分嘈杂，可能是在食堂。
白桃长话短說：“我周四周五因为工作会在宋城，到时候我們一起吃個晚饭好嗎？”
“周四周五？”白果快速往旁边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投来不解的视线，他沒有丝毫征求的意思，立刻拍板，“可以啊，正好這几天曜哥也在，到时候我們三個一起吃顿饭！”
“嗯？”白桃微微惊讶，“小曜也在嗎？”
“是啊，他今天刚来，星期五才走。沒有跟你說嗎，那我让他自己给你解释。”他說的极快，立刻把手机塞到顾曜手裡，对他挤眉弄眼了一番。
“……”顾曜将手机放到耳旁，温柔清甜的女声已经传来，“小曜？”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推开那颗想要凑過来听的脑袋，丢了個警告的眼神過去。
“也不看看是谁的手机是谁在给你们创造机会……”白果小声地嘟哝，身体倒是很老实地坐好开始吃饭。
顾曜对他的置之不理，专心听白桃讲话。
“你怎么去宋城了沒有跟我說一声呀？”她声音听起来并不生气，反而有浅浅的笑意。
“工作上有点事，星期五回去，就沒說。”他解释了一句。
“你在果果学校嗎？”白桃想到前段時間刘萍打過的一通电话，心情复杂地问。
在两個月前的某一天，刘萍打电话過来，又气又急地說白果不喜歡女孩子，喜歡男人。
她被吓了一跳，立刻便想到了和白果形影不离的顾曜。
脑海裡一下便浮现出许多他们相处时的细节，关系的确亲密。
虽然当时安抚好了刘萍，但心中到底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现在又得知他们正在一处，心情难以言喻。
顾曜還不知道自己被心上人转换了性向，看了眼人山人海的大学食堂，低低地应了一声。
白桃在心中微微叹气：“在吃饭是嗎？那我挂了吧，你们吃，我們周四见。”
她還不知道该如何问這個有些尖锐的問題。
“好。”顾曜压着心裡的那点眷恋，但依然流露出一点不舍。
白桃沒有发觉他的变化，只是心裡滋味难辨地挂断电话，让两個弟弟好好吃饭。
顾曜将手机還给白果，他惊诧道：“這么快就好了？你们說的话加起来有超過十句嗎？”
顾曜不想接话，继续吃着他刚刚沒吃完的炒饭。
周四的早晨，傅陶然将家裡的商务车开来，载着五位老师前往宋城。
這次听公开课的幼儿园教学质量极高，白桃跟了一天下来觉得受益匪浅。
下午，傅陶然又将她们带去预定好的星级酒店，白桃将行李放下后，略带歉意地婉拒别的老师的邀請，解释道：“我弟弟在宋城读研，我和他约好了今天一起吃晚饭。”
老师们很善解人意：“那你快去吧。”
宋城這几日的街道被落叶点缀，边缘泛黄的树叶在人行道上铺着一层，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脆响，让人有微妙的舒适感。
白桃一路走一路踩的来到宋城大学门口，出发前她给白果和顾曜都发過消息，远远的，她便看到校门口有两道熟悉的身影站立着。
顾曜身姿挺拔高大，一套简约的休闲装也穿出桀骜不羁的气质，偏生他性格沉稳高冷，眼神锐利如鹰，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而他身侧的白果比他矮了一個头，尚未脱去学生的稚气，肤色偏白，脸庞线條略微圆润，像只不谙世事的兔子。
“果然白果读研就還能看到顾曜……”身边路過的女生和同伴說着话。
“他俩绝对有一腿，你看顾曜那眼神，要把白果吃了一样。”同伴啧啧說道。
白桃听了一耳朵有关自己两個弟弟的八卦，脸色微变。她立刻去看顾曜的眼睛，可是距离遥远，什么也看不清。
忽然，顾曜伸出手，将白果凑近地脑袋往外推了推，看上去并非不耐烦，只是有些无奈。
白桃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语，再结合眼前的這一幕，之前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她微微叹气，决定前两天在电话裡沒有问的事情，今天该找他们好好谈一谈了。
她是個开明的姐姐，即便事情真如猜测一样，她也一定不会阻挠。
至于妈妈那边……妈妈那边她会想办法解决的。
有了打算后，白桃刚才還有些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一点，甚至苦中作乐地想，无论如何，情况都不会比她更差了。
她迈开步伐，又往前走了几步。顾曜很快便注意到白桃，眼珠随着她的位置而变化。
白果只看他一眼的状态就知道是谁来了，他顺着顾曜的视线看過去，果然看到他姐正在靠近。
心裡不禁啧了一声。
顾曜脑子裡是装了他姐的雷达吧，這么远都能看到？
“果果，小曜！”白桃来到他们身边，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白果有段時間沒见過她了，仔细打量了一番，感觉林斯的事情似乎沒有打击到白桃，這段時間一直悬挂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
他立刻扬起嘴角，给白桃一個大大的拥抱。
白果虽然比起顾曜身高矮了一些，但和白桃相比仍然显得高大，他轻松地将白桃圈在怀中，瞬间便感觉到，姐姐比上次见面时，身形清瘦了一些。
林斯的事情到底让姐姐伤心了。
“好想你啊。”他语气亲昵地撒娇。
白桃失笑地拍了拍他的背，眼神触及顾曜定格在白果身上的视线，动作微顿，莫名生出点心虚的感觉，轻轻地推了下白果：“好啦，還有人看着，多大了還跟姐姐撒娇。”
“随便他们說，我又不介意……”白果撇着嘴松开她，双手在她肩膀处捏了捏，“你有沒有好好吃饭啊，怎么瘦了這么多？”
“有嗎？”白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可能是幼儿园陪小朋友玩所以运动量比以前多，所以瘦了一点。”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挺好的，就当减肥了。”
“你又不胖，再减人都要沒了。”白果絮絮叨叨地說。
顾曜還在看白果，每当這种时候，他都会格外羡慕白果。有了“亲弟弟”這一层身份，好像什么亲密的动作都可以被她所接受。
而他只是名义上的“弟弟”，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這样静静看着。
白桃微微踌躇地瞄了眼顾曜，第一次感觉到這個从小乖巧的弟弟的视线如此具有压迫感，她小声說：“好了别說了。”
白果分外不解，還想說点什么时，顾曜声音淡淡地說：“去吃饭吧。”
他伸手拽了把白果，让他别像個熊一样再挂到白桃身上。
白桃脸色一瞬间有些复杂。白果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顾曜看上去是個极度擅长忍耐的人，可以对白桃的感情隐忍多年，但在某些地方又很是小气，经常看不惯他粘着自家亲姐姐。
白桃并非第一次来宋城大学，在他们读大学时，她也来過好几次。宋城大学附近有一條美食街，顾客都是学校的学生，整條街都洋溢着青春热闹的气氛。
美食街深处有一家冒菜馆，老板是蜀城人，味道很正宗，白桃几乎每次来都会去吃上一回。
老板记性好，一看到他们三人同时出现便笑了起来：“有段時間沒来了吧，裡面還有位置，你们随便坐。”
冒菜馆虽然店小也有些破旧，但裡面坐了不少来吃晚饭的大学生，空位置還剩下两三桌，白果当机立断：“我去占座，你们挑！”
這让有些不好意思当电灯泡打算去占座的白桃微微错愕，随即明白過来，即便他们两個之间关系有所改变，但对他们而言，自己依然是姐姐。
白桃和顾曜很快把菜点好交给老板，付钱时白桃习惯于自己扫码付钱，却被顾曜抢先一步，他微微抬头看她，似乎有淡淡的笑意：“我工作了，這顿我来吧。”
白桃也不跟他客气，先进去找白果。
白果找的是四人位坐下，白桃在他对面坐下，他殷勤道：“包给我吧，放我這裡。”
白桃不疑有他，将自己的包递给他，白果放在旁边的座位。看到顾曜进来后，神色自然道：“我這裡有包，你坐我姐旁边吧。”
顾曜今天终于给了他一個赞赏的眼神。
冒菜馆空间狭小，位置略微拥挤，顾曜的肩膀蹭到了白桃的肩。
這样的位置之前坐過许多回，可這一回，白桃陡然生出疑惑。
這個位置，好像有点不对劲。
“果果，我們换個位置吧。”她起身想要和白果交换位置。
白果看到顾曜一瞬间流露出的落寞，连忙道：“怎么了，這样坐不好嗎？”
白桃蹙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說。
白果又找到了一個理由：“我和曜哥两個男的坐一起太挤了，你们坐刚好。”
白桃看了一眼顾曜的另一边肩膀都快挨着墙了，觉得他說的有点道理，也不再坚持。
幸好老板很快就将他们点的冒菜端過来，還端過来一盆同样香喷喷的米饭：“微辣，保证你们都能吃！”
他们三人都是桃城人，不擅吃辣，但這家冒菜馆对辣度有精准把握，老板的微辣刚好是他们能吃的程度。
晚饭在前，白桃一时也顾不上位置的事情了，拿了顾曜递過来的筷子开始吃饭。
三人齐心合力，慢慢将一盆冒菜解决地七七八八，白桃食量比两個男人小，感觉吃饱了便把筷子放下。
白果想给她再盛点米饭：“再吃点吧，你太瘦了！”
白桃摇了摇头，难得笑容裡有了些调皮：“我现在這样不好看嗎，好不容易瘦了一点，得保持身材。”
“我觉得女孩子肉肉的比较好。”白果坚持自己的观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還拉上顾曜，“曜哥你說呢？你是不是也喜歡女孩子肉肉一点？”
顾曜点了下头。
白桃神色一下变得迟疑，开始想妈妈是不是搞错了，白果不像是喜歡男孩子的样子……他依然对女生有一套自己的审美观。
静默了几秒后，她语气严肃道：“白果，顾曜，我有事情问你们。”
她极少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们，两個還在吃饭的男人同时顿住，交换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仔细回想自己最近沒有做错什么事后，白果咽下嘴裡的食物，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啊？”
“妈妈之前给我打电话，說你喜歡男人，我问你，是不是真的？”白桃偏头看了眼顾曜，“是小曜嗎？他是你的男朋友？”
顾曜脸色一下黑得如同锅底，眼风凌厉地扫過去，白果感觉眼神如果能杀人自己现在应该走得挺安详。
顾曜眯着眼睛，冷着脸，显然在等他解释。
白果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赌气在电话裡說的话，当时因为刘萍的态度和想法太過气愤，现在后悔也来不及，立刻大喊：“冤枉，真的冤枉。”
“不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骗妈妈？”白桃有点生气，這种事情怎么能轻易的用来欺骗。
白果微微张嘴，有苦难言。他說不出口，刘萍那天在电话說的像根刺一样扎在心裡，因为他是男孩，所以姐姐就应该为他让步嗎？
他不能接受妈妈的想法。
但他也不想告诉白桃当时的情况，按她的性格，恐怕還会帮着妈妈来教育自己。
他憋了许久，說道：“不是曜哥。”
“什么意思？”白桃有些发懵。
“就……是，但不是曜哥。”他支支吾吾，但是咬死了他喜歡的人不是顾曜。
开玩笑，他自己是黑的沒事，把他曜哥抹黑了這顿饭吃完就可以去看看哪块地风水比较好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饭碗，心裡拔凉。
沒想到啊，這顿饭可能就是断头饭了。
白桃理解了他的意思，但還是感到震惊和微微的……不解。果果既然喜歡同性，为什么這個人不是小曜呢？
她想起顾曜看白果的眼神，踌躇了一会儿后，還是决定要问清楚，以免以后产生误会。
“小曜，你呢？”
“我喜歡女人。”顾曜觉得自己這辈子都沒有如此斩钉截铁的說過一句话。
心上人以为自己喜歡男人……甚至觉得自己喜歡的人是她的弟弟。哪怕隐忍如顾曜，這一刻也差点按捺不住自己，有不顾一切的冲动，告诉她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谁。
但是不能說，现在還不能。顾曜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愫。
白桃和林斯的婚姻事实依然存在，說出来只会让她徒增苦恼。
场面陷入短暂的寂静。
或许是心有所想，白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顾曜眼睛瞥過去，眸光微暗。
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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