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答
车子侧停着，看不清车牌。不過這些年刘萍在顾家做工，对豪车不說有多了解，倒也看得出来這辆停在自家院前的车价格不菲，就是瞧着有点眼熟，一时沒想起来在哪裡见過。
沒一会儿，车上就下来一对模样相似的男女。
看着白桃和白果从车上下来，她也沒功夫想怎么是从豪车上下来的，而是纳闷起来怎么就只吃了顿饭，沒去别的地方逛逛？
又過了一会儿，驾驶位上下来一個年轻男人，跟着她的一对儿女一起进门。
刘萍怔愣住，一脸疑惑：怎么是顾曜送他们回来的？
她赶紧走到门口，白桃已经进了家门，只說一句“我去换件衣服”便钻进卧室，速度快地刘萍抓不住仔细问问。
“阿姨。”顾曜是最后一個进来的，他将门关上，向刘萍问好。
刘萍這段時間是請了年假休息的，顾家由另一位阿姨打理。她许久不见顾曜，笑着讲他打量了一会儿：“好，好，好像又瘦了点，在明城工作還好嗎？”
她想起白桃回来跟她說過林斯去家裡堵人，是顾曜帮忙报警赶人的，连忙說：“桃桃的事情阿姨還沒好好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她该被混蛋欺负了去。”
顾曜不清楚白桃有沒有告诉刘萍有关监控的事，只好先谦虚道：“应该的。”
刘萍又连着說了好多感谢他的话，然后才问白果：“怎么回事？怎么這么早就回来了？小曜怎么跟你们一起啊？”
白果眼睛骨碌一转，立刻扯了個理由：“我姐也不懂相亲，我怕场面尴尬，就把他也叫上了。”
刘萍瞪了他一眼，心說她儿子真是個笨的，相亲這种事叫上顾曜還有他什么事啊？那小姑娘看见小曜這样的男孩子哪還能看上他。
好在刘萍本来就也沒抱希望白果能成，毕竟喜歡男人這种事，也不是见個女孩子就能立马改過来的。她更在意白桃：“那你姐姐呢，他们那边来了個男的吧？怎么样？人看着還行嗎？”
不提白桃的相亲還好，一提起来白果就头疼，心想還能怎么样有個醋坛子都快翻了呗。
\"你還說呢！\"白果语速飞快地嚷起来，“不是說给我相亲嗎？怎么還有我姐的份啊？”
当着顾曜的面被责问，刘萍脸上不免多了丝尴尬，她摆出家长的架子說：“问你话呢，别扯些有的沒的！”
“就那样，”白果沒好气地說着实话，“還沒我好看呢。”
“谁问你长相了！”刘萍急了，“我是說人家对你姐怎么样！有沒有加微信？”
“加了，不過我姐肯定沒看上他。”白果說的信誓旦旦。
刘萍和顾曜同时看向他，一個目光狐疑，一個目光暗藏涌动。
刘萍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长得不好看啊。”白果笃定地說，“我姐是颜控，她喜歡好看的，你看她上一個，虽然人是個垃圾，但起码脸是好看的。”
“瞎說！”要不是顾曜在旁边，刘萍都想动手打他。
她忍了忍：“你姐她是那样的人嗎！”
白果撇着嘴想，那可真說不好，反正他感觉白桃就喜歡好看的。
“算了，”刘萍懒得跟白果争论，“反正這個不行我后面還有，桃桃條件又不差，总能相到個对的上眼的……等她出来了我再问问。”听到刘萍說她后面還有人等着相亲，顾曜立即叫住：“阿姨。”
“哎，怎么了？”看到白果就想起一堆沒完的糟心事，但面对顾曜刘萍一向是和蔼亲切的，“饿了嗎？阿姨去给你做点吃的？”
他妈变脸的速度太快，白果偷偷做了個呕吐的表情。這個小动作沒能逃過刘萍的余光，她冷冷扫了记眼风過去，白果立刻端正五官，老实地站好。
“我听說明城有人在追白桃。”顾曜目光沉静，說出的话却像一颗炸弹投入湖水，炸出轩然大波。
刘萍和白果齐刷刷地看他。
白果脸色怪异地张了张嘴：不是吧哥，你是要自爆？
刘萍沒瞧见她儿子那副怪异的模样，欣喜地问：“是嗎？我都沒听桃桃說過……人怎么样？什么工作的？家裡几口人？”她语气一变，又担心起来，“明城的，是明城本地人嗎？要不是那得让桃桃好好想想，嫁的太远是不行的。”
“不远，应该也是桃城的。”顾曜语气顿住，“不過他還在努力，不一定能成功。”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阿姨，白桃很好，会有很多人喜歡她的，你别着急。”
今天這顿饭吃完，他只能确定一点。白桃应该不太喜歡這种形式的相亲，她似乎有点排斥。加微信，說下次有空再约……這些好像只是她温柔外表下的一种敷衍，像极了游戏中只为完成任务而和NPC对话的玩家。
刘萍叹气：“我女儿我能知道她不好嗎，但是她年龄摆在這裡了，又离過婚，现在還不抓紧，再過几年真就是人家挑她了。”
顾曜抿了下唇。
他不太喜歡這种說法，在他心裡，白桃的优秀和年龄、婚姻都是沒有关系的。她温柔坚强、爱护幼小，学习时聪慧优异，工作时认真严谨，放松玩乐的时候也有调皮的一面……白桃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
他被這样的白桃深深吸引。
“急什么。”白果站在一旁简直听不进去那些传统观念，嗤笑了一声，“我姐现在有钱，被她看上算他们撞大运，還敢挑？”
刘萍哽了一下，她不太清楚离婚协议的具体金额，但是白桃說過林斯赔了她一大笔钱。原本白桃考虑是把钱拿出来在桃城置购一套房子搬新家，但刘萍从苏明雅那边听說桃城的拆迁计划就要轮到老城区了，估计也就是這一两年的事情，她便让白桃自己把钱收着，不用想着家裡。
她重重叹了口气：“算了，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說着，又板起脸教训白果，“但是你喜歡男人這件事，我沒办法接受，你自己看着改吧！”
白果耸了下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本来就是当时拿来气他妈的借口，后来发现還挺好用的，干脆先用着，不打算澄清了。
卧室的房门打开，白桃已经换好了衣服，原本散落的头发也扎起了，整個人看上去干练居家了不少。
家裡的隔音不好，他们說话又沒刻意降低音量，所有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白桃耳朵。
当听到顾曜說有人在明城追她，急得白桃差点乱着头发出去让他闭嘴。后面听他想帮自己推掉后续的相亲，才重新坐下来梳理头发。
心裡有奇异的感觉在翻涌。
白桃忍不住摸着胸口，感受着皮肉之下跳动的心脏，反问着自己，真的可以做到不喜歡嗎。
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歡上顾曜的。>是在家裡把她揽入怀中怒斥林斯的时候嗎？還是顾曜担心她的安全坚持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或者是那個雨天她迷茫的从别墅出来，看到顾曜還在等她的时候。
也许，還会更早。
林斯总是怀疑她和顾曜之间不清白。
這几日连她自己也惶恐起来，她是不是在更早以前就在心底暗暗存過這种心思？
她真的不知道。
這段感情发生的突然，它像一颗被小鸟衔来的一颗草籽，小鸟抖动着羽毛，草籽便悄无声息地落在泥土之中，长成幼苗，在绿茵中毫不起眼，直到开出一朵绚丽的小花。
那朵小花如此不同，明明野蛮生长出来，却又脆弱不堪，她只需要轻轻一折——便能连根拔起。
她能做到嗎？
将這朵绿茵中唯一的色彩，碾碎。
白桃在房间裡做足了心理准备，最后她走出去，望向那個曾经被她视为弟弟的男人：“還不走嗎？”
刘萍沒反应過来：“你们還要出去嗎？”
顾曜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对刘萍說：“刘姨，我還有点事，先走了。”
“不留下来吃饭了？”
“不了，吴阿姨给我做饭了。”顾曜已经把门打开，他望着白桃，“我走了。”
刘萍嘱咐他：“回去路上小心，开慢点！”
黑色的迈巴赫离去，车轮卷起一点尘土，在空中无所依靠地漂浮，它们什么也抓不住，最终孤寂地重归于地面。
過了一会儿，刘萍反应過来顾曜是因为白桃說了那句话才走的，皱眉道：“刚刚你故意赶小曜走的？你怎么回事？赶客人走多沒礼貌啊。你忘了苏总对我們有多照顾了？我不是跟你们說過，做人要知恩图报，你刚刚的态度是报答的态度嗎？”
白果看出了一点原因，拉着刘萍：“不是不是，他真有事，路上跟我們說的了，我姐是怕他忘了提醒他呢，你别想這么多。”
“真的？”刘萍狐疑，随即又觉得应该是這么回事，“下次早点說，我還当你们闹矛盾了。”
“我們什么时候闹出矛盾啊！”白果安抚着她，扭头看白桃，“你說是吧，姐？”
白桃沒有回答，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
“你看，我沒骗你。”从小长在女性成员多的家庭裡，白果拥有一身熟练哄女人的技巧，又扯了点别的话题，迅速就把刘萍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就是要报答，才应该這样做。
白桃在心裡轻轻地說。
窗外的桃树枝干光秃秃的，像是死去了一样的沉寂，沒有夏日繁茂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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