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抱歉,我下午约了当事人,所以時間有些赶,我們简单吃点就好。”
听到她這样說,顾明羽只好再叫朱鸿博重新安排。
最后,两人去了顾氏大楼裡高层专用餐厅。
其实這個餐厅比起外面的那些也并不逊色,只是顾明羽觉得去外面或许更好些。
眼下沐于归赶時間,在顾氏直接用餐倒也不算失礼。
朱鸿博的动作很快,二十分钟后,一切就已经安排妥当。
沐于归跟着顾明羽往餐厅去,在经過最前面的员工餐厅时,她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怎么了?”眼见她停下,顾明羽也跟着止住步子,接着眼神顺着她的视线看過去。
员工餐厅最外围靠窗的部分,有一個相对较大的用餐处,因为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午餐時間的尾端,因此已经沒多少人在餐厅裡了。而那個地方也只有一個小姑娘正坐着。
小姑娘身穿白衬衫和黑色的A字裙,乌黑的头发随便扎起来,面前桌子上放着的餐盘上饭菜极少,可看上去却不像是吃過的样子,反而几乎沒怎么动過。显然,小姑娘沒什么用餐的心思。
這样的场景其实很普通。
可却让沐于归专门停了脚步,看了好几秒。
顾明羽看着卡那小姑娘半晌,最后收回视线,又问了句她在看什么。
“在顾氏工作,薪资待遇怎么样?”沐于归收回视线,也问了顾明羽一句。
她這問題问出来后,让顾明羽也怔了怔。
因为其实他并不是很清楚顾氏各個部门职位之间的薪资水平。
顾氏本身业大,除了本埠的這個总部,在全国乃至全球都有分公司,他再了解,也不可能精确到每個职位之前究竟是什么薪资待遇。
因此也沒办法马上回答沐于归。
“我叫朱特助去查,查到了再告诉你结果。”下意识地,顾明羽打算叫人去查。
“不用。”沐于归道,“我也只是随便问一句。”
“不過能在顾氏总部供职的,应该待遇都不差。”
她话說的有些奇怪,却又不直接挑明了究竟是什么意思,末了了才看着顾明羽道:“我记得顾氏有自己的法务部,沒事的时候可以让法务部给公司上下做個法律讲座,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让人人都懂法,平常工作开展起来也会顺利不少,你认为呢?”
顾明羽其实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這么說,只是在她說完后,略一思考,接着认真道:“沐律师說的有道理,不過比起法务部,我更倾向让沐律师本人来,不知你是否有空?”
沐于归原本只是這么一說,却不想对方当真,還這样认真地问她。
“這事不着急,可以以后再谈。”并不打算在這上面浪费太多時間,因此沐于归直接一句话揭過了這個话题。
进了包厢后,那裡的饭菜也刚刚做好。
顾明羽比她先一步入内,十分绅士地替她拉开了椅子。
沐于归见状沒說什么,十分自然地走到了那椅子跟前落座,末了說了句:“多谢。”
然后才抬头看了眼桌上的菜式。
——几乎全是她以前爱吃的。
只可惜,這么几年過去,她的爱好已经变了大半。
眼前這些菜,也多数是她现在不吃的了。
因此在用餐时,她毫不避讳,好几样精美的菜肴她根本不动。
顾明羽在用餐的過程中一直看着她,在发现她的动作后,便问了一句。
“不是不好吃。”沐于归道,“只是我不爱吃。”
說话间,她刚好咽下一块西芹。
而在几年前,這是她最深恶痛绝的一道菜。
尽管比起现在,那时的她要娴静温柔得多,但总的来說,她是成熟而理智的,即便是热恋的时候,在顾明羽跟前,她永远都是纵容对方的大姐姐角色。
唯有在两人一起用餐,她碰见了自己不爱吃的东西时,才会偶尔表现得像個小女生一样。
她会把自己不吃的菜特意夹出来,放在一边,而在被顾明羽询问后就会告诉对方,這是自己不爱吃的。
這时顾明羽就会径直伸手,把菜端到自己跟前,接着替她把菜裡面所有的不爱吃的都夹出来,放在自己的碗裡。
西芹只是其中一样。
后来形成习惯后,他总是会提前替沐于归解决掉那些她并不爱吃的菜,同时告诉她:“姐姐你看,我也是可以照顾你的!”
而那时的沐于归心间总是会泛起细细密密的涟漪,然后看着对方温柔地笑。
可就是這么几年過去,她的身边沒了那個每次吃饭都会帮她挑菜的少年,也慢慢学会了接受那些自己以前并不爱吃的菜式。
一直到现在,她能面不改色地吃下那以前不小心咬一口都会吐出来的西芹。
而原本以为是菜式不合口的顾明羽,在听了她的话后,整個人又是一滞。
看着桌上那盘放了西芹作为配菜的菜式,他甚至有些后悔。
他早该提醒朱鸿博注意的。
谁能想到避开了大半沐于归不爱吃的,叫人准备了她爱吃的,结果最后是這样的结果。
就跟她喝茶的习惯一样。
从以前的怕苦,到了现在能面不改色喝下生茶。
她虽然从不开口直說,但偏偏是這些生活习惯上细小的改变,让原本极为熟悉她的顾明羽能窥探到這几年她生活情况的一二。
如果不是经历了莫大的苦。
又怎么会逼得自己改变多年的生活习惯。
而這些苦,都是他造成的。
顾明羽的心中涌上无尽的酸楚和苦涩。
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最终他只能安静地吃完這顿饭,原本因为沐于归答应和他一起吃午饭的雀跃心情一点点消散。
吃完饭后,沐于归正要开口說离开,手机却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小乐打来的,她给的备注是宝宝。
于是和顾明羽一起离开包厢时,她顺手接起电话。
“喂,小乐,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欢快,告诉他今天学校下午搞活动,所以他们提前放学了。
“是這样啊,那你等着,我现在就来接你。”
柔着声音和小乐通话完毕后,她才挂了电话。
“很感谢顾总請我吃午饭,既然启创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如果后续還有别的消息,我会同步到你的微信上。”
比起和小乐說话时的温柔,在面对顾明羽时,她显得要冷淡疏离得多。
而面对她這样大的区别对待,顾明羽并沒有觉得难受。
他只是看着沐于归,目光幽幽,半晌后忽然开口问了句:“沐律师似乎经常去学校接孩子。”
显然,刚才在沐于归身边的他,也看见了对方接起电话时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你平常的事情也多,却還是你去接孩子,孩子的爸爸似乎从来沒去過。”
其实他想问的是,沐于归究竟有沒有结婚。
可他问不出口,只能通過這样的方式。
尽管他并不关心孩子爸爸的事。
他想听见的,是沐于归告诉他,孩子爸爸不在了,或者目前是她一個人在带孩子。
但很可惜,沐于归的回答让他失望了。
“孩子以前也是爸爸带的,只是最近因为有点事,所以暂时是我来负责。”
這话沐于归說的很平静,显然是在阐述事实。
却让顾明羽垂在身侧的指尖猛地攥起。
“他身为父亲,不管因为什么,也不该把孩子丢给你一個人,這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顾明羽的声音有些紧绷,显然很厌恶那個从未见過的孩子父亲。
然而沐于归却显得无所谓。
“带孩子本来就是我愿意的,是我主动提的,不存在负不负责任的說法。”
本来就是因为表姐和表姐夫這段時間腾不出精力来照顾小乐,所以她才主动提出来的。
可這话落在顾明羽耳中,却成了她为了一個并不负责人的丈夫而默默忍受的表现。
“你为什么……”
他想问你为什么這么甘愿,为什么不拒绝,难道你真的這么爱那個男人嗎?
嫉妒和醋意疯狂蚕食着他的内心,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烈火灼烧一般,可最终,他還是什么都沒问出来。
因为他怕听到沐于归肯定的答案。
所以他選擇不听。
恍惚之间,他看见了那個被沐于归戴在手上的银镯,整個人慢慢恢复镇定。
不管怎么說,她愿意收下這個镯子,就证明他還是有机会的。
那個男人這样不负责任不是更好嗎?
這样,沐于归和那人才更有分开的可能性。
至于孩子,他并不在乎。
只要是沐于归的,他都会视如己出。
于是半晌后,顾明羽面色慢慢恢复過来,他甚至带着笑和沐于归道别。
站在窗边一直看着沐于归的车子离开顾氏后,他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内。
而不久,朱鸿博也重新敲门入内。
“顾总,刚才夫人打了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回家?”
原来从上次顾母在顾氏见了沐于归后,顾明羽就直接从家中搬出来,去了自己在市区内买的房子单独住。
而這段時間一直在景翠苑和自己情人温存的顾母前两天才回去,结果就发现了自己儿子已经很长時間沒回過家了。
“不用管她。”顾明羽道,“你告诉她,我以后都不会回家住了,让她不用再问。”
他是真的不想再见自己母亲。
从小到大,這個母亲带给他的回忆都是灰暗的,更不用說他先前已经警告過对方不要去见沐于归,可最终還是沒用。
几年前就是因为他的母亲,沐于归才会彻底离开本埠。
几年后,他不会再让這样的事发生。
“你去跟她說,如果她再去找沐律师,那她在国内所做的一切,還有她那個住在景翠苑的新情人,明天我爸都会知道。”
如果說顾明羽只是不想让媒体知道自己母亲的事,那身为顾氏董事长的顾父知道這些后,手段只会比他更狠绝。
而也只有父亲,才能管得了他那個处处多情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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