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在外面站了会儿。
裡面的人显然也不知道有人在外面,還在說着话。
“我听朱特助說了,這次并购案你交给了沐于归的律所去做的?”
会客室裡安静了一瞬,接着便传来低沉的男声传来。
“嗯。”
這声音沐于归都不需要细想,就知道是谁了。
而另一個声音则显得有些惊诧。
“你真的打算再追她嗎?”
“顾哥,這么几年過去了,你怎么還和当年一样,有些事当年做可以說是年纪轻不懂事,现在再做,就真的是傻逼了!”
“……”
“顾哥,当初是兄弟们对不住你,但事情已经過去,人沐于归也是无辜,你俩就這样江湖不见不挺好的嗎?你怎么……”
“闭嘴。”男人沉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那有些咋呼的声音,“我自己的事,我心裡有数。”
显然,他根本听不进去对方說的。
“可是顾哥,当年你就已经伤害了她一次,你为什么還要追她?难道是为了报复她当年不辞而别嗎?”
“住口。”
“不是,当年沐于归走都走了,顾哥你就算了吧,总不能……”
后面的话沐于归沒再听。
因为她已经不想听下去。
回到车裡后,她先给朱鸿博发了個消息,告诉她自己的镯子落在了会客室内,接着才启动车子。
“沐姐,你不是去拿镯子了嗎?”一直在车上等着她的苏静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腕,有些奇怪。
沐于归边把车子从停车位开出来,边說了句:“沒找到,应该是已经被收起来了,下次来的时候再问朱特助要好了。”
苏静年纪轻,人也单纯,听了這话后自然沒多想。
只是犹豫了好半天,她才终于把一直压在心裡的問題问了出来。
“沐姐,你和顾总他……是不是认识啊?”
想到刚才在会客室内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苏静觉得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不认识。”沐于归的声音很平静,沒有一丝波澜。
“啊?”苏静听后一愣,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显然,苏静并不相信她的說法。
但沐于归却沒跟她解释,只是径直将车子从停车场驶离,往律所的方向去。
车裡的车载电台正好调到一個情感类的频道,沐于归一边开着车,电台裡一個女声用温柔的声音念着一段網友的来信。
“……這位網友說,‘有的人虽然在你的生命中出现過,但却不配成为你回忆的一部分’,我觉得這句话特别有故事……”
听到這话时,沐于归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
面上却沒有丝毫不对劲。
“這位網友還写了一句,‘如果被伤害,你要做的不是逃避,那是懦夫的行为,你应该勇敢地反击。’……”
反击。
這两個字似乎触动了沐于归。
她的双眸缓缓地眨了两下,接着腾出一只手,关掉了电台,换成了自动播放的歌曲。
“回律所還有一会儿,你可以先看看启创的资料,等会到了我們再开個会。”
跟副驾的苏静說了一声后,沐于归重新全身心地驾驶起车子来。
另一边,顾氏总裁办会客室。
在听了身边的人說了大堆不靠谱的话后,顾明羽终于受不了。
“闭嘴。”他转過头,沉沉着眼神看着对方,“我不是要报复她。”
龚哲懵:“那你为什么還费尽心思找她?”
顾明羽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却沒說话。
只是眼中的神色看上去极为复杂。
龚哲被他這個眼神看得整個人一悚,接着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开口:“不是吧!顾哥你這么长情的嗎??”
這都過去這么久了,敢情不是要报复,是真的要把人追回来??
“你话太多了。”顾明羽显然不想和他再继续這個话题,直接道,“我等会還有会要开,你沒事可以走了。”
原本龚哲来就沒什么正事,不過听說顾明羽這几天都在公司,特意来找他叙旧。
谁知道旧沒叙几句,就被下逐客令了。
“顾哥,好不容易见一面,别這么绝情……”他话還沒說完,就看见一旁的人拿起了手中的手机,调出了通讯界面,上面刚好是他老爹的手机号,于是忙叫了一声,“别别别,别打电话,我走我走,我现在就走!”
說完就赶紧转身开溜,生怕自己晚了一步,顾明羽就给他老爹打电话。
直到会客室的门被打开再关上,顾明羽才收回了手机,接着转過身子。
他的视线落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光洁的玻璃面有一個用作装饰的小盆栽,原本除了這個盆栽,桌面上应当空无一物的。
但此时离小盆栽不远的地方,一個做工精致的拉丝缠花银镯静静躺着。
他记得這個镯子。
在第一次和沐于归重逢时,他就看见了对方手上戴着的這個镯子了。
好半晌,他走到茶几前,微微弯腰,修长如玉的指尖将镯子拿起。
距离沐于归离开已经有一段時間了,但现在把這個桌子握在手中时,顾明羽却似乎還能感觉到那上面残留着的,属于它主人的气息。
宽厚的掌心将這個并不算大的镯子托起,带着些小心的意味。
顾明羽的指尖在镯子的边缘轻轻摩挲,耳边响起的却是先前沐于归說的话。
她說,和自己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合作结束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這话虽然是說给自己母亲听的,但也证明了她想要划清界限的心思。
沐于归并不想和他有除了业务之外的任何关联。
如果說之前顾明羽還能骗自己,沐于归在他面前的冷淡疏离只是为了惩罚他当初的行为,那今天亲耳听到這些话后,他才意识到,也许在对方的心裡,自己真的只是一個過客罢了。
根本不值得留念。
這么几年,思之如狂念念不忘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這样的事实让顾明羽呼吸一窒,心间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如同细小的针尖一点点扎入。
“顾总。”
在朱鸿博推门而入的瞬间,顾明羽将掌心向下,将手中的镯子收起。
“除了商务部的黄主管,各部门负责人已经在会议室了,等您去主持会议。”
顾明羽嗯了一声,便举步往外走去。
“夫人已经走了。”朱鸿博跟在他身后道,“送她的司机說,不是回去的路,而是去景翠苑的方向。”
景翠苑是本埠一個高端的楼盘,裡面住的人非富即贵,但也有例外。
听了朱鸿博的话后,顾明羽笑了一下,笑声中却不带任何情绪。
果然,這么多年了,她還是一点沒变,尤其是在他這裡觉得委屈了,总喜歡去找她那些所谓的真爱诉苦,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枕边人换了一個又一個了。
“随她吧。”他道,“注意不要让媒体发现這些事就行。”
他的母亲不考虑后果,不代表他也不考虑。
他不能让顾氏因此蒙羞。
在即将到会议室时,朱鸿博又接了句:“对了顾总,刚才沐律师发信息過来,說她有個镯子落在我們這儿了,但是我刚才看了会客室裡,好像沒有。”
“在我這儿。”比起刚才收起镯子的动作,這会儿的顾明羽回复的很干脆,“你等会拿着這個镯子去找懂拉丝工艺的人,让对方照着這個镯子的样子,做個一模一样的出来。”
說着他把一直握在掌心之中的银镯拿出。
“沐律师那边就說暂时沒找到,等找到了再给她送過去。”
朱鸿博闻言不解:“顾总,這、這不合适吧……”
“照我說的去做。”顾明羽态度坚持,“最好做快一点,做好之后不要急着拿给她,先拿回来给我。”
虽然還是搞不明白总裁的想法,但毕竟自己也沒有对嘴询问的资格,于是朱鸿博只能应了一声,然后接過那個镯子。
“小心点。”在拿過那個镯子后,他就又听到总裁交代了句,“不要弄坏了。”
朱鸿博:……
他总觉得总裁這行为說不出的怪异,别是看上了人沐律师吧?
回到律所后,沐于归马上和律所别的合伙人還有律师重新开了個会。
和上次一样,基本是全员参加,唯一缺少的就是去法律援助中心坐班的彭珍。
“启创那边初步的情况刚才我已经作了說明,具体的內容,請苏律师来细說。”
沐于归大致說了些启创建材的事后,就直接把发言权交给了苏静。
律所的人都知道這小姑娘是沐于归今年新招的,她有心带对方,因此也都给面子。
当苏静有些紧张局促地起身发言时,众人都很认真地听着,沒有人打断。
会议结束后,定下了最终任务情况。
沐于归的团队主要负责和顾氏那边的沟通,還有去启创建材做尽职调查,而别的律师则从旁协助。
“以前做過尽职调查嗎?”散会之后,沐于归把苏静叫到自己办公室。
“沒有。”苏静轻轻摇了摇头。
她才刚大学毕业一年左右,之前去過一個律所实习,但因为种种原因,只做了半年就走了。
而来天恒也才半年時間,并且由于先前半途中断实习,所以她的实习期只能重新计算,因此只能再等半年后才能考执业证。
看她一副沒信心自己能做好的样子,沐于归想起了当初刚出来的自己,于是开口安慰了几句,末了了道:“……大部分时候我都会亲自带着你做,你跟着好好学,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苏静听了這话自然感激,正要說谢谢沐姐时,就见对方的手机响了。
沐于归于是示意对方可以先出去忙自己的,然后接起手机。
“喂?”
“表姐?哦你回来了……什么?”
那边急切地說了几句话,沐于归倏然站起身,接着匆匆走出办公室。
“好,我现在就来,你别着急,我很快就到。”
又說了几句后,她才挂了电话,接着去了另一個男合伙人的办公室。
“李律,现在有空和我出去一趟嗎?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