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嫡姐這女儿容貌确实娇美,前些天在明镜司被磋磨了一番,竟也无损美貌,還多了几分让人怜惜的娇弱之感。
当年嫡姐能胜過她還不是靠着一张脸,她可是最懂那些男人们的心思,若是让那些王公贵族们见到了季婵,怕是会有不少人动心思。
小林氏从来不掩饰自己想要攀附权贵的野心,若不是女儿长得与夫君太像,容貌委实一般了些,她早就为女儿铺路了。
现在女儿一门心思的盯着那個薛明堂,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這個外甥女了。
小林氏自觉已经很为這個外甥女考虑了,這分明是一桩双赢的买卖,可阿缠却半点沒被說动。
听着小林氏给她展望了一番未来的美好生活,阿缠才道:“多谢姨母好意,只是当初娘亲一再警告過阿缠,只能嫁人做正头娘子,切不可自甘堕落。”
小林氏顿时拉下脸,不悦地冷哼一声:“可真是不识好歹,以你现在的身份,连嫁個读书人人家都嫌弃你,還想着做正头娘子?都是你娘,把你教得榆木疙瘩一般。”
小林氏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起林氏来,仿佛要将這些年心裡对她的不满都說一遍。
阿缠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不反驳也不应和。
就在這时外面有丫鬟通报:“夫人,大公子来了。”
小林氏听到儿子過来,脸上也沒露出喜悦之色,還皱了皱眉:“他不在书院读书,怎么来我這儿了?”
实在是不能怪她对儿子冷淡,年前的时候她发现长子接连几日夜不归宿,审问了儿子贴身伺候的小厮才知道,自己满心满眼寄予厚望的儿子,却被人撺掇着去了赌坊。
她找過去的时候,儿子已经欠了赌坊一千多两银子,那赌债還是她让丫鬟回府取了钱才還上的,不然连人都领不走。
回家后她将這事告诉了夫君,夫君将儿子狠狠揍了一顿,還說若是继续去赌,就将他赶出家门。
小林氏也是气得不行,就帮腔了几句,结果被儿子推了一下,差点跌倒。
为着這事儿,她现在看长子格外的不顺眼。
从外面进来的赵闻声听到了母亲的话,笑着道:“儿子听說母亲最近突然喜食河鲜,去书院的路上见到有摊贩卖活鱼,便买了摊子上的鱼又折返回府了。”
确实如长子所說,她怀孕头三個月反应特别大,吃什么吐什么,着实受了不少罪。如今肚子六個月大了,却偏爱那鱼腥味。
可惜這這個月份,鲜鱼实在少有,吃着并不尽兴。
知道儿子记挂着自己,小林氏眉头才松开,嗔怪道:“难怪沾了一身鱼腥气,你倒是有心了。”
說着她轻轻摸了摸隆起的小腹:“你這弟弟啊,估摸着就是個爱吃鱼的。不像你,怀你那会儿为娘就喜歡吃甜的。”
“儿子可不喜歡甜食。”赵闻声嘟哝了一声,转头注意到了一旁穿着素色袄裙,眉目疏淡的季婵,眼中升起一丝惊艳,“這位姑娘是……”
“什么姑娘,那是你姨母家的季表妹。”
“哦,原来是表妹,以前怎么不见表妹来家裡玩?”赵闻声目光灼灼地看着阿缠。
“行了,你表妹的事你就不要多问了。”
小林氏并不想儿子和季婵過多接触,如果儿子瞧上了外甥女,难不成還要来個亲上加亲?
她可是万万不能同意如今的季婵入她赵家的门的。
赵闻声又多看了阿缠两眼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小林氏见状便冷下脸:“這個时辰你也该回书院去了,免得被先生告到你父亲那裡去。”
“是,儿子知道了。”
“還有,你父亲說你原本资质就不行,你要比旁人更努力才是。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在外面胡闹,我就让你父亲把你送回老家去。”
赵闻声垂着头,恹恹地回了句:“儿子不敢。”
等他转過身,阿缠清楚地看到這位表哥眼裡的怒意。
赵闻声走了,小林氏的注意力就又放回了阿缠身上,她似乎打定主意要阿缠嫁人,从各方面给她讲嫁人的好处,還用自己举例。
小林氏一直觉得,除了一双儿女不够长进,自己嫁人后的日子過得极好,她夫君对她百依百顺,家中也沒旁的通房侍妾,可比那個连相公养了外室都不知的嫡姐要强百倍。
阿缠听着小林氏炫耀完,配合地夸了几句。
结果又听她說:“你看你,什么都不会,连個营生都沒有,還想着为你娘守三年孝,怕是過不了一個月你就得饿死。”
阿缠回想了一下,季婵确实沒有什么讨生活的手艺,毕竟谁也沒想到她会有需要的那一天。
至于阿缠自己,若說手艺,她倒是确实会一样。
其实也不是特意去学的,只是与爹娘分开的那一年,她只从娘亲的桌上抓走了一本书,是一本制香的书。
后来她想爹娘了,就去看书,时日久了便背了下来。
“姨母多虑了,阿缠学過制香,也可以用来维持生计。”
“你会制香,以前怎么沒听你娘說過?”小林氏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只是闲暇时用来打发時間才学的,娘亲也不知道。”
“话谁不会說,能不能养活你自己,還得看你的本事。既然你觉得自己有能耐,那明日做上一款安神香来,我先试试。”
阿缠柔声拒绝:“姨母如今怀有身孕,還是不要碰香为好。”
她倒是可以做出适合孕妇的香,可人心叵测,若是小林氏真的出了事,有人栽赃到她头上就不好了,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那便做一款驱逐蚊虫的香。”
阿缠失笑:“姨母,這個时节還沒有蚊虫呢。”
小林氏有些不耐烦了:“让你做款香你就推三阻四了,其实你根本是在骗我吧?”
阿缠无奈,她很少见到像小林氏這种以自我为中心,又性子急的人,
“既然姨母想要,那阿缠明日便调配一款驱虫香给姨母瞧瞧。”
“行,我在家裡等着。”說着话,小林氏打了個呵欠,孙妈妈赶忙上前服侍她躺下。
阿缠见状也起身告辞了。
小林氏摆摆手,盖上被子之前,還吩咐孙妈妈一会儿送阿缠出去。
阿缠出了正房,在外面等了沒一会儿,孙妈妈就笑着出来了。
孙妈妈将阿缠送出赵府大门,见左右无人,才从袖袋裡拿出两张银票塞给阿缠。
阿缠拿着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一时有些错愕:“孙妈妈這是何意?”
孙妈妈笑着道:“這是夫人让老奴准备的,夫人說了,免得姑娘觉得她這個当姨母的不心疼你,让你拿着银钱去多买几身衣裳,剩下的用来买香料,若是姑娘手艺真的好,往后還有好处。”
阿缠并未多犹豫就收了钱,又道:“還請孙妈妈替我多谢姨母,明日我再来拜访。”
“好,姑娘慢走。”
阿缠走出了一條街,心裡仍想着小林氏。
這位姨母還真是一個不好形容的人,你說她是好人,她的算盘珠子都要蹦到人脸上来了,也半点都沒有隐藏她的势利和自私。
可你說她坏,整個上京城,和季婵外祖林家有关系的,其实也不止這么一個庶女,偏偏只有她打听過季婵的行踪,還送她银钱。
或许小林氏给她银钱买香料,只是想让她日后還能多出一個“卖点”,但人在落魄的时候,還有人记挂着,愿意帮一把,已经很难得了。
不像是她,从北荒到上京,那么多时日過去了,沒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阿缠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莫名觉得很孤独。
身旁的行人,或是脸上带着笑的,或者脚步匆匆的,白日的忙碌后,都有家可归。而她,沒有家。
直到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阿缠才从那种低沉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人的生命那么短暂,她有许多事要做,哪裡還有時間想那些已经和她无关的人和過往。
妖可以蹉跎时光,但人只能往前看。
眼下,她得先去换些银钱,再去西市买常用的香料,虽說那本书裡的香方多不是给寻常人用的,但普通的香方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阿缠先去钱庄换了二十两碎银,還有四张二十两的银票。
寻常人家二十两银子,够花很久了。阿缠在西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一堆常见香料,也沒用上五两银子。
倒是在离开的时候,她在一個卖木雕的摊位上看到了一截還沒雕刻的黑色木桩子。
听摊主說,那是一段五十年的柳木,砍下来不久就变成了黑色的,柳木的木质一般,但這颜色少见,如果她要买至少得一两银子。
阿缠犹豫了一下還是买下了那段木桩子,在极阴地长成的阴柳,现在用不上,以后說不定就能用上了。
老板沒有送货上门的服务,阿缠只好在市场裡找人将她的木头搬回去。搬货的人說木桩沉,昌平坊又远,得拉板车,要她十文钱。
阿缠嫌贵,正和对方讨价還价的时候,一群明镜司卫突然冲进了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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