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元从禁军
午后。
崖底树荫下,那人已在武怀玉的银针下醒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无言。
刚才短暂的交流后,信息实在太過爆炸,可又不得不信,毕竟那诡异的迷雾都能把他从寒冬带到盛夏。
“你說因太子李建成和齐王元吉作乱,秦王李世民三天前起兵在玄武门诛杀了他们?”
怀玉虽說以前大学读的不是歷史学专业,学的是管理学专业,可也知道玄武门之变,更知道那是大唐武德九年之事,那是千多年前的大唐开国之初啊。
要是說晚唐的什么二王八司马事件、甘露寺之变可能不是记得那么清楚,可只要了解点唐朝的人,谁不知道玄武门之变呢。
自己怎么就到大唐了?
受伤的骑士听到他直呼秦王名讳赶紧制止,“怎可直呼秦王名讳?而且也不可再称建成和元吉为太子、齐王,得称罪庶人建成、罪庶人元吉。”
怀玉看到他這么激动的样子,想起来古人要为尊者讳的礼法,胜者为王败者寇,玄武门之变虽然明显是兄弟相争,是李世民弑兄杀弟夺权,可建成失败了他最后成功了,這史书自然就由他来书写。
玄武门事变虽才過去三天,但却早定了性,是废太子建成和元吉作乱谋反,秦王李世民起兵诛杀乱臣贼子,维护朝纲保护皇帝。事件当天,皇帝李渊就下诏让秦王节制天下兵马且执掌军事庶政,同时也下诏将死去的建成、元吉从皇族族谱中除名,废为庶人草草收葬,两人的儿子也都被李世民斩尽杀绝。
现在還喊建成为太子,那就是立场有問題。
“你這明光甲不错,要不是這甲,你性命早沒了。”武怀玉赶紧转移话题,他說着拿起一块大身甲板,這上面有块抛光打磨的都能当镜子用的圆甲片,這就是大唐明光铠的标志。
身甲板拿在手上极有份量,這样的身甲有左右各一块,每片中心一块铜圆护。
背甲则是一整块,胸甲背甲在两肩用带扣联,甲带由颈下纵束至胸前再向左右分束到背后,然后再束腹带,腰带下左右各一片膝裙,两肩披膊有两层。
整套明光甲還有头盔、护颈和护耳。
這厚铠甲救了骑士的命,特别是身甲背甲更是挡住了数次要害攻击,只在甲上留下许多惊人痕迹,其它部位虽也有数处被箭、枪所伤,可鱼鳞铁甲叶和牛皮内衬也挡下大部份伤害。
当然,那骑士若沒遇到武怀玉,仅是失血也会要了他的命。
骑士看着怀玉手裡拿着的甲片,有些自豪的道,“這是三天前玄武门之乱平定后,秦王殿下提拔我为北门屯营百骑后特赏赐与我的,這套明光甲足用一千八百片鱼鳞甲和七百二十片长條甲编成,還有三块圆护甲,制造一副這样的明光甲,需要二百八十個工日,我這副甲重达五十斤,可是卫府校尉级武官才能配备,我們百骑虽仅为从九品下阶,但百骑却是秦王从三万北门屯营禁军裡精选百名骁勇忠诚为近侍,才能破例得此甲······”
說到這些,他十分激昂,面色都通红起来。
选为百骑后,直接授从九品下阶,并赐校尉明光甲,甚至還额外赐豹纹鞍,虎纹衫。
武怀玉见他過于激动,赶紧安抚他冷静,千万别把伤口给崩开了。
他默默的记下這些关键的信息。
李世民是一代狠人啊,十六岁带兵打仗,如今二十几岁直接把哥哥弟弟包括老子都干翻,虽然现在還称秦王,可实际已经掌控了朝堂。而知晓歷史的他更清楚,未来的李世民更加了得,统一天下,北伐突厥,打的草原部落都得喊他天可汗。
只是自己怎么就突然来到了大唐?
這恍如一梦,却沒有醒的半点迹像。
老道让自己下山往北去,难道也是早就预料到這一切了?
“冒昧請问尊姓大名?”骑士终究還是忍不住再次询问武怀玉的身份,自他醒来后已经问過几次了,但武怀玉听說這是大唐后,便很谨慎的一直在反套骑士的话,并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身份。
面对他的再次询问,他心裡犹豫着。
“在下武青阳。”
骑士似对這個答案有些失望,盯着他追问,“這是道长本来名字?”
“我算半個出家人,武是我本姓,道家出家也不改本姓,青是我們门派我這辈的字辈,青阳這名是师傅所赐。”
“那道长可是還有俗家本名?”
看他這般急切追问,武怀玉犹豫了许久最后還是点头,“我俗家姓名武怀玉。”
骑士激动的一把扑了上来,把怀玉吓了一大跳,還以为尸变成丧尸了呢。
“怀玉,果然是你,我是阿兄怀义啊,你怎么不认得阿兄了,”骑士抱着武怀玉大声的喊道,說着甚至大颗落泪。
怀玉愣了。
阿兄?
“你真不记得了嗎,你看看阿兄的脸,這九年来我是时刻都惦记着你,咱阿耶阿娘虽然表面上从不提起你,可每年你诞日,還有過年的时候,還有九年前你被带走的日子,阿耶阿娘都会在桌上给你摆一副碗筷,会给你做你以前最喜歡的胡麻煎饼······”
“九年了,你长大了,可阿兄還是一眼就认出了你,你仔细看看阿兄,咱们长的一模一样,虽然我比你黑,可你看左鼻梁這颗小痣,你有我有,咱阿耶也有,不会错的。”
怀玉摇了摇头。
他也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這又不是魂穿,怎么這還来個大唐的哥哥?
骑士却不肯放弃,“也许是九年前那次落水让你不记得了?”
他抱着武怀玉不肯撒手,“二郎,我是阿兄怀义啊,咱们老家本是河东并州文水的,九年前咱阿耶与咱武氏族人一起随陛下从龙起兵,一路打进长安,之后阿耶奉旨留驻长安,安家在渭北白渠畔的三原,与三万留下的义军成为天子元从,轮番宿卫北门·······
去年阿耶满六十大寿,我也過了二十一岁正式成丁,阿耶便以年老乞退,按咱们元从禁军惯例让我接顶入禁军屯营,年后我便正式进了屯营,我正月当第一番,這月轮第二番当值·····”
骑士很激动,认定怀玉就是他的兄弟。
“当年父亲随陛下入长安后留驻长安,来信并州老家,让全家迁移三原新家落户,我們一家跟着其它族人同乡等南下,過黄河风凌渡的时候,二郎你却意外掉落黄河,那次都怪我,是我沒看顾好你才让你落水的。”
說到這,骑士很自责,九年了也不能释怀。
“幸好族人及时把你救起,可晚上你却浑身发烫還說起胡话,我們請了大夫却也束手无策,恰好路過一老道,他說可以带回终南山道观救治,還說要收你为徒。阿娘无法,也只得答应,我們留下了三原新家地址,說等到新家安置好就来看你,可等阿耶阿娘他们半月后进终南山,却只看到被烧毁的那道观,還有些遗留尸骨······”
“阿耶阿娘他们都不信你沒了,這些年一直都還在打听寻访。”
他指着怀玉的鼻子,“你還记得我們小时,有個算命的曾对阿耶說我們左鼻有痣,說這痣伤运势有疾厄,阿娘听了便要把我們的痣烫掉,那时你才三岁我六岁,吓的我們大哭,最后還是阿耶劝說,阿娘才罢了,你不记得了嗎?”
武怀玉看他這激动的样子,再看看他那跟自己几乎一样的脸,還有那颗小痣,心裡也直犯嘀咕,事上怎么有這么恰巧的事,两人不仅长的一样,而且他居然還有一個叫怀玉的二弟,今年应当是十八岁。
自己虽然二十多岁了,但长相白净,說十八估计也有人信,毕竟对面這骑士說他今年二十一,可怀玉看他的脸却像是三十一。
或许這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那個怀玉早被贼匪所害,自己却穿越到此。
武怀玉低头瞧瞧自己,道袍道鞋,拂尘宝剑。
再扭头看了看在一边树荫下惬意吃瓜看戏的骡子‘青牛、白马’和狗子‘老虎、狮’子。
莫名来到大唐,意外救起這骑士,也许顺势认下這大哥?這样一来,也算有了個身份?他弟弟可能真的被害了,自己顶替倒沒什么隐患,也能安慰他们一家子?
“我,我一直跟师傅在山裡修道,不记得九年以前的事了,师傅說我九年前生過一场大病,脑子都差点烧糊涂了,把以前的事情都给烧忘记了。”
“你师傅在哪,带我去,他肯定是记得当年的事,记得我們一家的,我要问问他,当年既然在贼匪下逃脱,這九年为何不来找我們,为什么不告诉你身份。”
“师傅昨晚羽化升仙,遗言让我下山往北,沒交待完便羽化了,沒想到下山便遇到你·······”
一句不记得以前事,然后师傅又死了,让他进退自如。
武怀义听到這解释,反而更加确信了,一模一样的长相,终南山上下来,一身的道袍,這不是他的二弟又是谁。
“二郎啊,我們找你找的好苦啊,真是老天有眼,不仅让我們兄弟再重逢,還让你救了我一命,阿耶阿娘要知晓,不知道得多高兴·····”
长的有点成熟老成的武怀义,也是堂堂的天子元从禁军,還是李世民新选的百骑侍从,身受重伤都沒落一滴泪,可這会却哭的鼻涕眼泪哗啦啦。
武怀玉都不由的有几分触动,這兄弟感情真好。
“回家,阿兄带你回家,咱们回家!”怀义搂着怀玉不放。
“你伤這么重别乱动。”
“二郎放心,這点伤要不了我命,薛万彻那狗贼,這账回头跟他们算,你扶我起来,咱们赶紧回长安,我先去向秦王殿下复命,禀告薛贼踪迹,然后就带你回家。”
“二郎,你放心吧,马上你就能回家了,咱们家现在渭北三原有田有地,日子好着呢,你也不用再当什么道士了,回家让爹给你报户籍,以后咱们一家团团圆圆的·······”武大郎扶着怀玉就要起身。
武怀玉劝都劝不住,也只好把他搀扶上骡子青牛,又把他的明光甲给收拾好背上,自己骑了骡子白马,武怀义的那匹马已经死了,只能把豹文鞍取下带上,死马也暂时顾不上了。
武怀义在前开路,武怀玉紧随其后,两只狗左右随从,他们往北而行。
往北,长安,难道老道說的往北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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