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浮子宴上建乡团
夏收的新麦仁碓壳過筛、蒸熟后拌上自家做的酒曲,发酵两天便是最新鲜的麦浮子酒,這就是今天酒宴的主角。
這酒宴既可叫浮酒宴,也可以叫新米酒,或是夏收酒。
武家窑洞前院子裡,早早摆上了桌几,扫的干净的地上摆着芦席,上面放着一個個草蒲团,還发酵冒泡泡的新鲜浮子酒,每人倒上一大碗,至于下酒菜,就更简单了,一大碗炒豆子,一些烤的胡饼,就沒有其它了。
简单的让怀玉误以为這只是正宴前的点心。
既沒宰羊也沒杀猪,连只鸡都沒。
“沒菜么?”
怀义对這新米酒也是相当熟悉的了,笑着道:“這也不是什么红白喜事,不過是夏收农闲后主佃坐一起聊一聊。”
這真就是来喝酒的,炒豆子连点油渣子都沒加,就是炒香后撒了点盐而已,但昨天邀請的那些村裡佃户,還有刘村正和几名武官都早早来了,大家更沒有觉得這酒和豆有什么問題。
“今天上半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這新收麦仁自酿的浮子酒,大家莫嫌弃。”老武端碗。
大家便也都端起酒碗。
“庆丰收,干!”
怀玉兄弟俩今天敬陪末席,是陪酒待客的。
一碗浮子酒過后,怀玉兄弟俩帮大家倒酒时,老武让妾侍王氏拿出纸笔,地都是分成租,每年地裡收成并不都一样,但多少也都有些数。
佃户们一家家自己报夏收的收成,然后按约定租额记录租数,回头按此交纳。
一切都很信任与和谐,沒有什么斤斤计较,村民报,王氏记,回头按這数把粮送到武家院裡来就行了。
酒又倒满一轮,老武笑着也再次举碗,大家纷纷笑着举起酒碗。
這酒喝的豪迈,空气裡了也满是收获后的喜悦。
“今日呢還有個事跟乡亲们說一下,那些狼日下的突厥崽子最近在朔方陇右闹的非常凶,虽然咱邻居永康公李大将军镇守萧关,守住了朔方入关中的泾河河谷這一线门户要道,但他们绕到陇右,抄掠秦陇,随时可能从渭河上游入关中来。”
“我是天子元从禁军出身,虽然和在座几位老哥一样致仕退伍了,可咱在此落户九年,生根发芽了,龙桥堡還有一半多的乡亲虽非禁军,但這也是大家的根。
我大娃怀义、二娃怀玉如今都在长安置业买宅,宅子還都不小,我一家人搬過去住也住的下。
但是,那些狼日哈的真要入了关到了渭北,咱老武虽然当年打那些狼崽子时瘸了腿,可难道真要跑?
這是咱家,咱就要把家园让狼崽子肆虐?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怀玉沒料到武士恪会突然說起這事来,而且看来他昨天說的突厥入关他就去长安的话,并沒算数。
“反正突厥人真要来了,我武士恪不走。我虽老了,可也要拿起刀枪骑上马,跟那些狼日哈的战斗到底,誓死守卫咱的家园。”
其它几名村裡的禁军武官,不论退伍了的還是在职的,也都表示不会抛弃家园。
“咱们得提前准备起来,以防万一。”老武這时說出他的想法,要召集村裡后生子弟,加强训练,不仅是禁军子弟,還包括其它一半多村民的子弟,青壮年都得做好准备,备粮备战。
“咱们要带弓而锄,佩剑而樵,還要加强下咱龙桥堡的堡门堡墙。”
在老武的带动下,几個老禁军军官们更是激昂无比,都喊着如果狼崽子来了要给他们些厉害。
還有人提议要跟李家庄联合起来,组建一個乡团训练自保,练箭练枪练盾。
這些人大多一把年纪了,可沒有一個想着要退要躲,這是他们的家,他们也不想走。
這是怀玉之前从沒想過的事情,他脑子裡想到的是要不了多久突厥人是真会打进来的,也极可能会抄掠渭北三原,到时這裡不安全,想的是漫野的突厥骑兵,想的是如何提前一步安全的退到长安城去躲避。
而根本沒想到要在這裡武装起来守卫家园,对抗突厥骑兵。
打仗应当是军队的事情,老百姓应当躲避战事。
可现在老武他们的话,提醒了他,龙桥堡有五十名天子元从禁军,虽然這些父子军這些年父子相替,還不如从前精锐,但他们都有禁军之名,大唐皇帝给他们安置在渭北最好的土地上。
他们一些人仍是禁军,有些人则已经由子弟接班,他们是父子军。
這裡更是他们的家,他们的窑洞他们的牛羊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田地庄稼,凭什么要放弃。
面对突厥人,他们有勇气一战。
就着炒黄豆,喝着新酿的浮子酒,一群人很激昂,连不是禁军户的佃户们都很激动,就连侯三這個武家部曲,一样撸起袖子說要干死突厥崽子。
這顿浮子酒散后,老武仍是满面红光。
“阿耶,”
“二郎不用再劝我了,我不会离开的,你走的时候把你大姐小妹和外甥女带回长安,突厥人若真来了,我让你娘也来长安,我們這群男人是得守在這的。”
怀义在旁边沒有劝。
“一会我跟刘村正還要去李家庄找李裡正谈办乡团的事,你也一起去,你跟李家关系不错,好谈。”老武想拉上李家庄和周边村子一起搞乡团,尤其是看中李家有许多上過战场的部曲家兵。
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去了李家庄,他发现其实李家早就在做這個事了,上次李三娘招人去边关救父最后沒去成,但李靖李脩行等人都在边关激战,李家自然也非常清楚现在边关危急,甚至有可能危急到关中渭北。
如今李家庄不少妇孺老弱都已开始陆续送去长安暂居,留下的也都开始在组织家丁部曲们农闲时训练。
大木盾、长枪、弓箭,甚至還有旗帜金鼓演练进退。
甚至李思安還早就向三原县衙和北泉州衙门的报备過了,也得到州县两级的支持。
“武二郎,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李思行拉着怀玉到一边,带他见了长安永康公府来的一位族人,那人见面就向他询问是否见過李三娘。
“三娘子不是在平康坊永康公府嗎?”
“昨日一早便不见人了,我家夫人让我来询问下武二郎是否见過三娘子和她身边的那几個婢女。”
“沒有,我還是上次在永康公府配药时见過三娘子,之后再无见過,也沒见過她身边几位姑娘。”
“三娘是否有向武二郎购药?”
“也沒。”
“那万一二郎再见到三娘,或是三娘差人来买药,請务必告之一声,夫人非常担忧,就怕她一时冲动跑去边关,那太危险了。”
怀玉答应了下来,张夫人怎么說也是润娘的义祖母了,這個面子得给。
老武刘村正他们跟李家谈办乡团的事倒了谈的不错,龙桥堡有许多现役禁军,五十名在役禁军,平时是五番当值,每個月只有十人去长安宿卫,有四十人在家耕种,加上各家的丁男中男的子弟,還有其它村民青壮,龙桥堡就可以拉出起码二百人来。
李家庄虽然户数不多,但他们附籍的部曲奴隶多啊,好多還都是上過战场的家兵,甚至长枪弓箭這些不犯禁的武器也不少。
加上其它几個村子的青壮,就他们清河乡东裡這一裡,就能编出一個三個团来,一团两旅四队二百人,三团六旅十二队。
都是些打過仗的老军伍,他们计划把东裡乡团编出三個团,习练长枪弓箭刀盾,每日早晚要训练,并且要保持每天起码有三伙人当值巡逻。
一旦突厥人真的进入关中,那就要集合备战,到时龙桥堡一個团,李家庄一個团,剩下一個团做预备队。
怀玉听着他们在那裡非常专业的做着战备计划,很是佩服,虽然老爹以前军职最高,但也仅是個旅帅,可這架式倒起码得是個统军府的统军。
双方還约定旗帜颜色、联络信号等等,连团旅队的头头们,都定好了,武士恪统龙武堡团,李思安统李家庄团,剩下一個团由许二愣父亲许忠义统。
怀玉反而是在边上沒法插话,看了一会有些无聊便干脆先回家。
刚到家,结果程处默来了。
“程兄怎么来了?”
“公务,奉太子令给你送一份告身,恭喜二郎,你做官了,太子右卫率府参军。”
他笑着递過一份告身。
這是一份中书省奉旨,以皇帝口吻,写好的称为制书的任命词,经门下省审查通過后再由皇帝画可,原本存档,另抄副本送尚书省办理的正式手续。
经吏部经办制作。
怀玉疑惑的接過,锦绫装裱成卷轴,一看就很不凡,展开,一眼就看到开头敕授二字,最后還盖有‘尚书吏部告身之印’。
這是份官员任命书。
仔细閱讀,锦绫卷轴的上等麻纸上抄录着他的乡贯、出身、年甲和任命词,他被任命为太子右卫率府参军事之职,从九品下,另授予从九品下将仕郎散阶。
芝麻小官,流内最低一级。
却也是实打实的有品级职事官,還是东宫武官。
程处默又递来一份敕牒。
凡领告身者也必领敕牒,那是尚书省颁的任命文件。
程处默恭喜道:“你這参军可是太子殿下特授,吏部尚书亲自加急办理,三省宰相连署通過,本来按惯例,吏部给官告身,是要先交朱胶绫轴钱的,但皇太子有令,东宫替你交了。”
這笔官告费還不低,有些新入仕者甚至還拿不出這笔钱。
甚至有些人是常调官,经常调来调去,所以便干脆不领告身,只领尚书省发的录用制书文书的敕牒代替了。
而怀玉不仅白身而得九品参军,甚至告身费都太子替他出了。
“太子有令,让你领取告身、敕牒之后,立马回京到右卫率府报到上任。”
怀玉拿着那告身和敕牒一时有些懵,突然就做官了,有些措手不及啊,二姐三姐都還沒见到呢。
“你上次为秦公、尉迟公画的像,做法画符借神力注入画像贴在丽正殿宫门,殿下果然不在做恶梦了,两位大将军也终于不用天天辛苦站岗了,太子很高兴呢。”程处默现在看武怀玉,已经得仰望了。
“赶紧收拾下回长安吧。”
“我這右卫率府参军职责是什么?”怀玉问。
“沒啥具体固定职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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