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156章
“姑娘,快下來！當心摔着。”
“是啊，姑娘，您下來,奴婢摘給您。”
丞相府的後花園內，兩個丫鬟圍着一棵花滿枝頭的杏樹,揚着脖子喊,焦急又擔心。
最大的樹杈上坐着個十三四歲的粉衣少女，俏皮地探出頭來，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小臉來,晃了晃手裏折下來的杏花枝：“不要大驚小怪的，我這不是摘到了。”
說完，又扶着樹幹站起來,還想再往高處去。
嚇得兩個丫鬟心驚膽顫，忙又各種勸。
“姑娘,您摘兩枝就下來可好，今兒二公子回家來呢,說不定這會兒都快到了。”
“是啊，是啊，奴婢好像聽見動靜了,要不咱們去看看？”
少女一拍腦門：“是嘍,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等着，我下來。”
少女一手攥着杏花枝,一手扶着樹幹,作勢往下跳：“你們讓開些。”
兩個丫鬟嚇得臉都變了色，雙雙張開雙臂左右來回跑,以備萬一姑娘跳下來,她們還能接一接,墊一墊。
“哎呦，姑娘哎，這麼高您可不能就這麼跳，您像剛纔爬上去那樣，慢慢爬下來。”
“是啊，上次您扭着腳這剛好才幾個月，您怎麼又跳。”
少女站在樹上：“上次是意外，從小到大這棵樹我都跳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讓開！”
兩個丫鬟卻怎麼都不肯讓，非讓她爬下來。
雙方正僵持着，就聽花園門口傳來一句驚喜的聲音：“舟舟！”
沈靈舟擡眼望去，見是二哥回來，瞬間眉開眼笑，揮着手就喊：“大哥！我在這！”
一晃胳膊，腳下不穩，整個人倒頭就往下栽了下去。
兩個丫鬟驚叫連連，直接朝樹下撲過來。
“舟舟！”沈二公子擡腿飛奔過來。
和他同行的黑衣男子同時起步，比沈二公子快了一步到達，伸手扯住馬上就要落地的少女的手臂，同時伸腳攔在她的腰腹間將她接住，隨後腿一擡，把人拋到空中，翻轉着翻了個面，再伸手將人攔腰接住。
掉下樹的那一瞬間，沈靈舟就已經做好了狗啃泥的準備，可沒成想，讓人用腳接住了，還被人給踢到了空中。
踢就踢吧，還讓她在空中翻了兩個圈圈，轉的她頭都暈了。
這什麼人啊，把她當成蹴鞠了這是。
橫在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上，她穩定心神，正想罵人，可看清抱着她的人的臉，她就愣住了。
五官絕美，清冷矜貴，宛如謫仙落入凡塵。
這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麼好看的男子呢！
關鍵是，這個漂亮哥哥看着好熟悉，她好像在哪見過。
心裏這麼想，她就這麼問出來了：“哥哥，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小姑娘的聲音甜甜的，糯糯的，可她的長相很是相符。
寧奕馳垂眸看着手上託着的小姑娘，沉默不語。
他亦覺得，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見自家頑皮的妹妹居然對着好友寧奕馳在犯花癡，他伸手把人接過來放在地上，擡手在她後腦勺上輕輕拍了下：“言語無狀，這是五殿下，還不快謝謝五殿下救了你。”
沈靈舟摸了摸腦袋，乖巧應了一聲，擡手鞠躬對着寧奕馳道謝：“多謝五殿下方纔相救之恩。”
寧奕馳彎腰把落在地上的杏花枝撿起來，遞到沈靈舟面前，微微頷首，面無表情：“舉手之勞，不必多禮。”
沈靈舟伸手接過，甜甜地衝他笑了笑。
見自家妹子又在裝乖，沈兒公子笑着在她頭上又揉了揉：“我先帶五殿下去見父親談些事情，晚些來找你。”
“五殿下慢走，二哥慢走。”沈靈舟眉眼彎彎地和二人告別，模樣乖巧可人。
可待二人走遠，她卻把兩個丫鬟趕走，自己悄悄跟上。
一路走，還時不時地往樹後藏。
沈二公子興致勃勃地跟寧奕馳說着什麼，完全沒留意到身後的小尾巴。
寧奕馳藉着轉彎的機會，偏頭看過來。
正好抓到貓着腰，在兩棵茶花樹間閃躲的小姑娘。
四目相對，沈靈舟忙把手裏的杏花枝舉起來，擋在了面前。
看着小姑娘那掩耳盜鈴的行爲，寧奕馳的嘴角微微彎了下，轉過頭去，跟着沈二公子跨過月亮門，不見了人影。
“娘，爲何要進宮？我不喜歡宮裏，喫不能喫，喝不能喝，還要規規矩矩坐着，一天下來，人都累散架了。”
沈靈舟抱着沈夫人的胳膊嘟嘴撒嬌。
沈夫人把小女兒攬進懷裏，輕嘆了口氣，愁眉不展：“娘也不想讓你去，可這是皇后娘娘的口諭，不得不去。”
沈靈舟伸手撫着沈夫人的眉頭：“娘爲何不開心。”
“無事。”沈夫人搖頭，可隨即又嘆了口氣：“此番進宮，是皇后娘娘想爲五皇子選妻。”
“五皇子？”沈靈舟想起花園裏把她當球踢了一腳的那個英俊男子。
沈夫人接着說：“舟舟，這些話孃親本不該這時同你講，可娘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和你說你說，你心裏好有個底。”
沈靈舟乖巧應道：“娘您說，女兒聽着。”
沈夫人摸着女兒的手：“如今郭貴妃生的二皇子和太子殿下明着暗着爭得厲害，你父親身爲丞相，是兩邊拉攏的對象。太子已娶妻，五皇子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你是咱們沈家唯一的女兒，娘怕明日進宮，皇后娘娘會提出讓你嫁給五皇子。”
沈靈舟坐起來，小臉垮了：“可是娘，女兒不想嫁入皇家。”
皇家那麼多規矩，她受不了。
沈夫人嘆氣：“娘也不想。”
自家三個兒子，就得了着一個女兒，寵愛得跟什麼似的，生生把她養成了個散漫隨性的性子，哪裏捨得將她嫁入規矩森嚴的皇家。
見孃親也犯愁，沈靈舟體貼地抱着她安慰：“沒事的娘，說不定五殿下壓根就看不上我呢。”
沈夫人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五殿下今年已經弱冠，可卻一直無妻無妾，可謂眼高於頂。
京城裏那麼多端莊賢淑的高門閨女他都看不上，想必自家這個頑皮又懶散的女兒，定是也入不了他的眼的。
可真可謂怕什麼來什麼，第二日進宮，皇后娘娘見過沈靈舟之後，頓時喜愛上了。
皇后連問都不曾問過她們母女的意見，也不曾問五殿下的意見，直接請了疼愛五皇孫的太后來，下了懿旨賜了婚。
這下母女二人傻了眼了，可太后的懿旨卻是無法違抗的，只好接了旨。
回到府裏，沈夫人去找沈大人商量此事。
沈靈舟火急火燎地找到二哥，讓她帶着自己去了五皇子府，奈何二哥不在家，她只好拿了他的名帖，帶着丫鬟乘馬車直接去了五皇子府上。
“殿下，外頭宣旨的公公還在候着，您看……”隨從問道。
寧奕馳冷着臉：“不接，讓他滾回去。”
隨從一臉爲難地勸：“爲着賜婚這事，您都抗旨好幾回了，這次是太后娘娘下的旨呢。”
寧奕馳：“那也不接。”
隨從不敢再違背：“是。”
正轉身往外走，又進來一名隨從：“殿下，丞相府家的沈姑娘拿着沈二公子的名帖上門拜訪，說是要見您。”
寧奕馳蹙眉不解：“沈姑娘？”
先頭那名隨從眼睛一亮：“殿下，太后娘娘給您賜婚的，正是這位沈姑娘。”
寧奕馳：“是她？”
“正是。”隨從忙應。心道，方纔就同您講了，您只顧着生氣，連聽都不曾仔細聽。
寧奕馳沉默片刻，臉上的怒氣散去：“請她進來，我倒要看看她說些什麼。”
片刻之後，沈靈舟跟着隨從進了寧奕馳的書房。
見過禮之後，她沒說話，看了看屋內站着的兩名隨從。
寧奕馳一擡手，兩名隨從退了出去。
寧奕馳坐在椅子上，靜靜看着坐在椅子上有些侷促不安的小姑娘。
沈靈舟鼓起勇氣：“五殿下，不如你去和太后娘娘說一聲，把這婚事取消了？”
雖然她喜歡長得好看的男子，也想過日後嫁人，第一要看的就是容貌，相對一輩子，總要找個順眼的。
可這位五殿下，她還是不要嫁了。
聽說他規矩多着呢，她可受不來。
寧奕馳萬沒想到她竟是來說這事，微微挑了挑眉梢：“爲何？”
沈靈舟一愣：“殿下不是不想娶我嗎？”
寧奕馳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她：“你如何知道？”
沈靈舟指了指門口：“我看那，宣旨的公公，還在等。”
五殿下抗旨拒婚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整個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太后和皇后又不經過他同意私自賜婚，本來寧奕馳還有些氣，可如今見到自作聰明又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上門來找他退親，他又不氣了，反倒升起了一絲玩味。
寧奕馳：“若不是沈姑娘突然到來，我此刻應該就在接旨了。”
沈靈舟拍了拍胸口，暗道幸虧自己來得及時，攔住了。
看着小姑娘臉上宛若劫後餘生的生動表情，寧奕馳突然覺着，和她成親，或許不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
沉默片刻，他突然起身：“既然沈姑娘來了，那就和我一同去接旨吧。”
沈靈舟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三兩步走到他面前攔住他，仰着頭和他理論：“五殿下，你和我二哥相交甚篤，他應該同你提起過我，我性子刁蠻，粗鄙不堪，實在是配不上五殿下。”
看着小姑娘那雙靈動的眸子滿是焦急，寧奕馳突然笑了：“我倒覺得，甚好。”
說完，繞過她就走。
“啊？什麼甚好，你等等。”沈靈舟擡腳去追。
追了一路，可到底沒攔住他接旨。
沈靈舟氣得不行，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二人婚事定下，寧奕馳奉旨出征。
兩年之後，沈靈舟十六歲，寧奕馳二十二歲。
年底，他得勝歸京，二人成婚。
喜房內，掀了蓋頭，新娘子氣鼓鼓的小臉蛋露了出來。
寧奕馳輕笑：“兩年了，還在生氣？”
沈靈舟身子一扭，側過身去對着他：“你爲何不像以往那般抗了旨。”
她就說不能嫁給皇家，這兩年他一拍屁股走了，她可是被皇后娘娘叫進宮裏帶了大半年，就爲了學規矩。
她在宮中的種種，他早就知道，心知依她的性子，定是委屈不已。
他伸手扶着她的肩膀：“日後，在這府裏，你就是規矩。”
肩上炙熱的大手，沈靈舟有些不自在，臉頰緋紅。
這兩年來，雖說沒怎麼見面，可他卻一直有書信來，也會時不時地差人給她送東西，喫的玩的用的，什麼都有。
他們之間，說陌生，但又很熟悉。
可除了第一次見面那一踢，一抱，還從來沒有過肢體接觸。
他那雙有力的大手握在她的肩膀上，讓她忍不住心尖一抖。
她沉默了片刻又問：“那麼多人你都不要，爲什麼這次就答應了？”
寧奕馳扳着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你可還記得，你我二人相見，你說的第一句話？”
沈靈舟想了想：“我問你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寧奕馳：“我也覺得我們曾經在哪裏見過。”
沈靈舟眼睛一亮：“真的嗎？你也覺得我很熟悉是嗎？”
寧奕馳鄭重點頭：“正是。”
這個話題，讓沈靈舟打開了話匣子，也忘了生氣，巴拉巴拉一頓說。
把她的成長經歷從小說到大，又問寧奕馳的過往，就想找到二人曾經可能遇到過的機遇。
兩人說着說着，沈靈舟累了，伸手摘了鳳冠，直接歪倒在了牀上，繼續說。
寧奕馳見她仰着脖子看自己累，也撐着頭躺在了她身邊。
於是，洞房花燭夜，夫妻二人，秉燭夜談，直至深夜。
看着滔滔不絕的小話嘮說到最後直接睡了過去，寧奕馳啼笑皆非：“沒心沒肺。”
看着燒得正旺的紅燭，寧奕馳無奈搖了下頭，起身，輕手輕腳地把睡得不省人事的新娘子抱起，將她放好在牀上，給她脫了鞋子，扯了被子蓋上。
隨後挨着她躺下，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舟舟和世子哥哥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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