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千古奇冤 作者:未知 听到外头的鼓声,本還有闲情的刘推事,脸色微微一变。 鸣冤鼓已经足足几年沒有被敲過了,几年之前敲响的时候,恰逢遭遇的是一桩牵涉十几條人命的灭门惨案,那件事曾轰动一时,当时的赤县县令就因为這個被监察御史指责为昏聩无能,从此仕途坎坷。 而现在,鼓声又响。 正在這时,有胥吏急报:“大人,有人自称是如春酒楼秦少游,状告有人谋夺家产,击鼓鸣冤……” 刘推事和周文二人面面相觑。随即,刘推事勃然大怒。 他還道是谁来鸣冤,原来是那個不知死活的书呆子跑来反告。 這裡头,其实牵涉到了一個程序的問題,周文告秦少游,那是民事纠纷,所以只是小案,按权责,乃是刘推事来审,可是秦少游击鼓鸣冤,這就是大案,如此一来,刘推事就沒有审判的资格了,必须得劳动县尊亲自過审,而且审判的地点也不可能在偏堂,而应去亲民堂。 除此之外,那秦少游背着的乃是一個钱财纠纷的小案,他虽是被告,可是眼下却因为這击鼓鸣冤的大案,瞬时化被动为主动,成了原告。 击鼓鸣冤的后果自不待言,一旦所告不实便是万劫不复。可是眼下对于刘推事来說,原本完全在自己掌控中的民事案,突然失去了掌控,实在让他不悦。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对周文道:“此番击鼓,必定要惊动县尊,你既是被告之人,按规矩,也理当到堂下去侯审,不過不必怕,一個书呆子能翻出什么浪来,本官這就移步去亲民堂,先与县尊交涉。” 周文点点头,道:“假若這秦少游所告不实,理当如何?” 刘推事带着冷笑道:“所告不实,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正好遂了你的心愿。” 周文的心裡倒是踏实了,为了谋夺那块牌匾,周文密谋不是一天两天,对秦少游的秉性摸得很透,這就是個不谙世事的书呆子,想必他又犯浑了,敢击鼓鸣冤,给县尊制造麻烦,自己這边又有刘推事暗中帮衬,秦少游這是自寻死路。 想到這裡,他捋须出了偏堂,到了亲民堂的廊下等候。 县衙之内顿时鸡飞狗跳,這县令乃是姓柳,柳县令一听外头鸣冤鼓起,顿时大感头痛,只得正冠抵达亲民堂,两班差役各持水火棍站班,刘推事则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到了案牍一侧,压低声音道:“柳公,击鼓鸣冤之人有些名堂。” 柳县令的脸色很不好看,却還是耐着性子道:“這是从何說起?” 刘推事便隐去了自己与周文相熟的情节,偏向着周文,将事情的经過大略的說了一遍。 柳县令压着眉头,面露愠怒之色,道:“如此說来,倒是刁民反告了?” “大抵如此。” 柳县令心裡对秦少游更增了恶感,今日一通鸣冤鼓,给他的官声上蒙上一层污点不說,假若秦少游只是因为被告而反告,那此子便真是可恶了。 他猛拍惊堂木:“来,带人!” …………………… 在紫宸殿。 宫中午膳之丰盛自是不必待言,上官婉儿随驾,偶尔也会陪着陛下用膳,她乃是女皇心腹中的心腹,虽名为待诏女官,地位却与寻常女官大不相同。 只是即便再如何受宠,规矩却终究是规矩,女皇陛下登基之后,世人毁誉甚多,为了巩固帝业,强化女皇的地位,大周朝的礼制都带有某种神圣的色彩,比如当今女皇便自称为圣神皇帝,而這洛阳则改称为神都,既她自诩为神,自然要与凡人有别,便是用膳,也只是身居在那厚重的帷幔之后,独自一桌,独享佳肴。 上官婉儿则在帷幔跟前设一长案,与陛下隔着一层纱帐就餐。 只是今日,上官婉儿显得有些心神不属,案上的佳肴竟是不曾动用。 帷幔之内,传出温和的声音:“婉儿,可有心事?” “陛下……我……” “你又要分辨了是么?既是沒有心事,却又为何不饮不食?” 上官婉儿的心裡苦笑,昨日吃了秦少游的汤,让她至今回味无穷,如今再吃這些口味過重的佳肴,反而沒什么胃口了。只是這些,她却不能道出来,于是吟吟笑道:“臣今日身子有所不适。” “噢,既如此,那就去歇了吧。” “是。” 上官婉儿起身,行了大礼,便徐徐退了出去。 她其实是個极有规律之人,但凡离了天子,总是碎步去制诰房或是凌烟阁读书,那凌烟阁为人熟知的只是二十四功臣的画像,却不知那裡乃是宫中藏书所在,无数孤本书册,宛如浩瀚星辰,只是今日,上官婉儿却沒有读书的心思,虽然她很想去查一查,那一句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出自哪裡,只是饭菜不可口,让她又怀念起了‘珍珠翡翠羹’的滋味,便索性去制诰房了。 只是一到制诰房,却恰好有個太监气喘吁吁地进来,道:“制诰姑姑,洛阳县……有人击鼓鸣冤……” 上官婉儿不为所动,沒好气地道:“击鼓鸣冤,与我何干,那是刑狱之事。” “击鼓的是秦少游……” “是他……” 上官婉儿明白了,因为陛下特意嘱咐過如春酒楼,所以对于那裡的一切,上官婉儿不但留心,而且已命人暗中监视,现在,如春酒楼的秦少游闹出了一桩击鼓鸣冤的大案,所以下头自然第一時間报上来。 “噢?为的是什么事?” “這却不知,只是晓得有人告這秦少游欠账不還。” 上官婉儿冷峻不禁:“我明白了,以他不肯吃亏的性子,人家告他,他定要告人,他可不是书呆子,他是個不肯吃亏、雁過拔毛的奸邪小人,很好,不要理会,命王安人等按兵不动,只要不伤了性命就好。让洛阳县给他一点苦头吃吧。打一顿才好,打了一顿,看他敢不敢再放肆了。” 上官婉儿的心情突然变得格外愉悦起来,于是随手拿起案上一份未完的诏命心不在焉地观看:“下去吧。” ……………… 秦少游此时已到了亲民堂上,便见正上方,一名绯袍官员正襟跪坐,左右是两班差役,而案牍下侧又跪坐一人,此人便是刘推事,刘推事此刻正冷冷地看着他,分明不怀好意。 秦少游目不斜视,上前拜道:“草民秦少游,见過父母大人。” 柳县令对秦少游的印象是先入为主,况且這厮击鼓,使自己的官声岌岌可危,因而拍起惊堂木,只将他当作犯人来审:“来者何人,有何冤情!” 秦少游毕恭毕敬,忙道:“父母老大人,草民姓秦、名少游……乃洛阳人氏,草民祖孙数代,世居于洛阳,以经营酒肆为生,草民自幼读過一些书……” 见這個家伙摇头晃脑,就差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的底细都要翻出来,柳县令感到很烦躁,他顿时明白秦少游要击鼓鸣冤了,大抵是此等人不谙世事,读书读傻了,将书本中的世界带入了现实,可是本县招谁惹谁,你不晓事,却来坑我不成? 柳县令怒气冲冲地打断道:“好了,好了,快說,你所告何人,为何要告?” 秦少游很较真,他执拗地道:“父母大人,若要知道草民所告何人,为何而告,這话說起来可就长了。” 柳县令差点要吐血,若不是這秦少游是原告,按理不该动刑,更何况凡是這样的案子,一般都要送去刑部查验,不分青红皂白便打有碍官声,柳县令恨不得立即叫人掌嘴。 “简短一些說。” 一旁的刘推事见了柳县令不悦之色,心裡便忍不住想笑,這個秦少游還真是個呆子,惹恼了柳县令,待会儿有的是苦头吃。 秦少游依然摇头晃脑地道:“学生想了想,此事事关重大,還是不能說,這被告之人周文尚未传到,理应先传来对峙。” 柳县令气的脸色发黑,好不容易,他才缓過劲来,只這三言两语,他就知道這秦少游是個什么人了,這是個较真的人,是個拿着书本来较真的人,对付這样的人,你還真不能拿他怎样,于是他只得道:“所告之人周文,现今在何处?” 差役道:“就在堂外廊下。” “传!” 片刻功夫,周文来了。 秦少游一见周文,立即大叫:“大人,学生要告的就是他。他要谋夺学生祖业。” 周文向柳县令行了礼,而一边的刘推事给他使了眼色,周文会意,道:“大人,此子颠倒黑白,請大人明察。” 這样的小纠纷居然闹得這样大,說出去都要笑掉大牙,柳县令冷面道:“肃静!你们一一道来,秦少游是么?你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