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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悟了

作者:未知
心裡装着周家的事,秦少游总是觉得自己這個酒楼像是被什么东西窥测一样,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這种危机感之下,秦少游打算赶紧把生意做起来,挣了钱,把所有的帐全部還清,以免留下什么祸患。 现在他只有和這個酒楼相依为命,至于秦寿……這個堂哥不靠谱,锦上添花可以,就不指望他雪中送炭了。 倒是在自己的卧房裡有许多箱书,翻开那些书籍,秦少游看到一行行的蝇头小字,在书香的气息环绕之下,秦少游想到从前那個呆子在此写下一篇篇读书心得的场景,冉冉油灯,从前那個面带苍白、瘦弱不堪的少年总是将自己闭在這裡,每日读书不倦,所为的,大抵就是光耀门楣吧。 秦少游心裡摇头,那個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所求取的东西实在太過远大,而自己……终究還是要面对现实,他将书合上,似乎也受到這种情操的陶冶,心裡又开始暗恨了,假若题字的不是代王,假若這個皇太子做了天子,或许自己真有机会借此谋個一官半职,至少比从前那個书呆子多了一條捷径,哇,越想越是难眠啊,秦少游感觉百爪挠心,他想做官,他想飞黄腾达,什么淡泊名利都是狗屁,距离飞黄腾达就差一步之遥,结果硬生生的沒了。 我的心肝啊,为什么总是一抽一抽的,有点疼。 好吧,回到现实,经营酒楼才是道理。 如春酒楼照常开业,只是……情况有点糟糕。 整整一天,秦少游都懒洋洋地站在柜台后头,秦寿则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擦着已经一尘不染的桌椅。 因为……沒有客人。 沒有错,洛阳人途径酒楼就好像见到了苍蝇一样,脚步都忍不住加急一些,偶尔也有一群外地来的客商不明就裡,可是往裡一看,跑了。 大中午的一個食客都沒有,那些外地人怎么敢来吃?即便秦少游摆出人畜无害的样子,就差横一個剪刀手在自己脸上,装萌卖傻,可是人家依旧避之不及。 “這样下去不是办法。” 秦少游眯着眼睛,两世为人,他不信自己不能解决這個問題。 倒是到了傍晚时分,却是有人来了。 来人铁青着脸,秦少游根据记忆,依稀记得此人乃是周家的主事,其实从前父亲在的时候,因为是同行,周家和父亲关系還是不错的,只是父亲一死,对方立即翻了脸,這主事进来,斜了一眼秦少游,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冷冷道:“秦少东家……” 秦少游看他来意不善,不過面子上的功夫却做得很足,作揖道:“原来是刘叔。” 刘叔本名刘洋,据說是個落第书生,后来给周家管账,慢慢的,随着周家的买卖做大,成了周老爷的心腹,他态度依旧冷漠,只是道:“老夫来,只是代传一句话,你在外赊欠了许多银子,足有九十多两纹银,如今這帐都移到了我家老爷身上,你既不善经营,還是将铺子盘给我家老爷罢,我家老爷和你父亲是旧识,总会给你安置一個容身之处。” 果然来了,图穷匕见。 秦少游道:“欠债還钱,天经地义,到时挣了银子,自会奉還。” 刘洋捋着山羊胡子,轻蔑一笑,道:“你们如春酒楼的生意早已一落千丈,你自己看看,這裡可有食客么?你不是做买卖的命,也撑不起這個家业,何必要一條道走到黑?周老爷让你明日就還,還不起,就少不得收铺了。” 秦少游心裡想,他们果然是好算计,现在拿着白纸黑字的账单,转眼就来讨要,多半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见刘洋咄咄逼人,秦少游却是故作傻裡傻气的样子,有意无意地道:“你们想谋我家业,不就是为了那個匾额么。” “什么……你胡說。”刘洋忍不住怒斥。 其实方才那句话只是秦少游的试探,而刘洋過激的反应,立即让秦少游明白自己的猜测沒有错,所有的手段都是为了那一块匾额,皇太子……猝死……题字……周家……這一连串的东西让秦少游感觉抓到了一点眉目,可是具体是什么,他一时還沒有厘清。 秦少游正色道:“是不是胡說,你们自己心裡清楚,你们要讨账?我拿酒楼卖了還账也可以,不過這個匾额却是我們秦家之物,若是明日你们去见官,大不了我带着匾额走就是,最后,你们什么都得不到,若是你不信,那么就不妨来试试看,明日,我們衙门裡见。” 這個家伙底气十足,倒是让刘洋顿时有些招架不住了。 本来以为這個呆子好欺,谁晓得此人也颇有算计,棋差一招,让对方看清了底牌,反而有些被动了。 周家打的,确实是那匾额的主意,所谓的收购酒楼,酒楼不過是附加之物而已,真正的目标却還是那块匾额。 现在秦少游当面說出来,明言大不了带着匾额拍屁股走人,那么周家的一切算计岂不是都成了竹篮子打水? 刘洋的脸色惊疑不定,只是用冷笑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谁知這时候,秦少游笑了,道:“不過嘛,既然你们看上了那块匾额,而我呢,却還想再试一试,若是你们宽限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后,若是我挣了银子,還了帐,那只怪你们周老爷倒霉,可若是我运气不好,依旧還不起,不但這酒楼卖给你们,那匾额也权当是利息,如何?” 刘洋的脸色阴沉,他不曾想到這個书呆子竟這样厉害,反而使他处处被动,而秦少游提出来的條件倒也說得過去,他忍不住点点头道:“好,我回去向东翁說一說,你可莫要反悔。” 刘洋沒心思在這裡呆了,拂袖而去。 目送刘洋离开,一個問題在秦少游的脑裡浮现,既然周家的目标确实是那块匾额,那么,匾额到底有什么用? 想到這裡,秦少游决心一探究竟。 不過眼下,似乎最大的問題依旧還是赚钱還账,生意做不起来,匾额也就沒了,還奢谈什么用处? 现在酒楼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它陷入了一個恶性循环,越是沒有客人,就更沒有人敢在這裡用餐,而沒有人在這裡就餐,其他人更不敢来。 于是,秦少游决心用点特别的手段。 ………………………………… “哇哇……這裡的饭菜实在太好吃啦!這辈子从未吃過這样的美味佳肴,哇哇……” 一大清早,一個嘹亮的声音几乎将酒楼的屋瓦都要震下来,這撕声揭底的声浪直冲云霄之外。 坐在這裡吃饭的是一個汉子,二十岁上下,虎背熊腰,一边坐在這裡大快朵颐,时不时发出几声怒吼。 這個人叫邓健,是秦少游让秦寿請来的一個伙计,虽然沒有花钱雇佣,不過却承诺免費提供三餐,沒错,這是一個托。 对于這個家伙,秦少游显得极不满意,他的耳膜已饱受折磨,快步上前,痛心疾首地道:“邓兄,你太浮夸了,你這到底是揽客還是赶客?我請你来,不是教你這样流于表面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来自于由内而外的……” 邓健呼噜噜地吃着饭,抬起眸来,斜着眼睛,流裡流气的道:“這是什么话,本来就很好吃嘛,秦寿叫我来,就是让我這样喊的,大爷我嗓子都冒烟了,你還要怎样?” 秦少游无名火起,却還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语重心长地道:“要含蓄嘛,還有,你不要动不动就哇哇叫,不晓得的人還以为這裡是黑店,得表现出素养,有素养才能吸引客人。邓兄,你试几遍,不要急,慢慢的来。” 邓健口裡满是饭菜,含糊不清地道:“老子就是這個样子,你能如何?” 秦少游火了,把手一伸:“结账,吃了我這么多饭,给钱。” 邓健却是冷笑,慢條斯理地道:“好歹我也是纵横洛阳的好汉,到哪儿吃饭也不给钱的。” 好汉…… 秦少游瞪大眼睛,這是黑社会啊。 他连忙到一边拉住秦寿,低声喝问:“這姓邓的什么来路,莫不是市井泼皮?” 秦寿苦笑道:“堂弟,你說要找個那什么‘托’,這洛阳城裡除了這等下九流的人,谁肯来做這勾当。” 真被你害死了。 秦少游欲哭无泪,流年不利啊,他只得回去对邓健道:“邓兄……” 邓健生怕秦少游還向他要钱,立即怒目而视,大喝道:“你要怎样,大爷我吃了你的饭就吃了,大爷吃得高兴,以后還要经常来,你要钱?钱沒有,命有一條!” “……” 秦少游恨不得冲上去抓他的耳朵,咬他的脖子,无奈何,自己战斗力显然不足,而且,看此人腰间鼓囊囊的,莫非是凶器不成? 见秦少游目瞪口呆,邓健良心发现,架起脚来,抠着自己的脚指头,宽慰秦少游道:“秦公子,我晓得你,你是读书人,邓某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你看平时,我有欺负你沒有?今日你既是請我吃饭,而你這饭菜实在是美味,我记你的恩情。你方才那般翻脸不认人,若是换了别人,大爷早就给他一刀子了,可是你不同,以后我還要来你這裡吃,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做竭泽而渔?把你伤了,我到哪儿混饭去?街尾的茶铺姓王的不晓得你认得不认得,我只吃了他几個饼和几壶茶,他竟背后說我坏话,我二话不說,直接打得他七荤八素,你看,后来他就学乖了,见了我就笑脸相迎,后来怎么着,我和他做朋友了,我越是打了他,就越是要和他亲近,這样别人看了,就晓得,噢,原来邓大爷并不是坏脾气,也是很仗义的。” 這姓邓的,裡裡外外都是威胁,秦少游一开始脸色有些苍白,可是后来,他眼珠子却是闪掠過了一丝亮光:“你方才說什么?” “我說邓大爷并不是坏脾气……” “不,不,前头那一句。” “我越是打他,就越是和他亲近。” 秦少游身躯颤抖,一下子愣住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一個激灵,猛地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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