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今天不上班 第16节 作者:未知 如果雪儿‘诞生’,现在大概是奶娘在喂养,亦或者一大帮长辈传看之类的,可能就在某個贵人手中。 他一個贱民,忽然跑回来說什么要见雪儿,香云還不把自己一剑劈了? 事实上他想的沒错,香云听了下人的传报,恨不得赶紧去把他宰了。 “這老头,都饶他一命了,竟然還敢回来?” “得亏是我先得知,要是先通报到大夫人那裡……被盯上……” 香云虽然盛怒,却不敢表现出来,默默立在花厅一侧。 只因此刻厅中,汇聚了一群族中长辈,其中一名老妇人,怀抱雪儿,手指细细摩挲。 這是在寻仙骨。 老妇人乃家主正妻,大公子的母亲,如今家主在朝中,公子又放浪形骸,這個家就是她做主。老夫人不走,谁敢乱动? “母亲!如何了?我儿可有仙骨?”猛然间,花厅外闯进一人。 他身着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皮肤白皙,面敷金粉,蓬头散带,正是朱瑕之。 “瑕之,你做什么去了?连是個女孩都不知道?”一名美髯老者抚须說道。 朱瑕之眼神迷离,身上热气腾腾,整個人如同喝醉了一样:“琴儿忽然临盆,我已是速速赶来了……方才在与族弟们一同服药呢……” 他三十多岁的人了,依旧放荡不羁,甚至比年轻时更加洒脱。 三叔不禁责备:“你都是有两個孩子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一些?他日如何当這個家?” 朱瑕之噗嗤一笑:“他日自有他日管,今日都沒過完,谈什么他日!” 见他言语无状,三叔气得說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朱瑕之的母亲,呵斥道:“放肆!瑕之你太无礼了!” 朱瑕之见母亲发火,连忙老实躬身认错:“孩儿知错。” 老夫人沉着脸道:“還不给你三叔請罪?” 朱瑕之撇嘴道:“侄儿卓荦不羁,性情如此,還請三叔原谅。” 好一個卓荦不羁!三叔憋闷,为朱家的未来不禁担忧。 可谁叫家主只有两個嫡子,小公子朱源之入山修道去了,早已‘斩红尘’,而大公子朱瑕之沒有仙骨,這未来一定是他当家。 “唔,好好看一看你的女儿……皮相倒是好极了。”老夫人已经摸完骨,微微摇头,便把雪儿递给了朱瑕之。 她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知道,這是沒有仙骨了。 朱瑕之端详自己的女儿,喜形于色:“嗨呀!沒有仙骨又如何?小女肤如凝脂,晶润如玉,刚刚出生就有国色天香的影子,未来能当皇后也說不定!” 老夫人淡淡一笑,這女儿生的确实好,皇后有点远了,但联姻一流门阀却大有可能! 于是她看了眼一旁恭谨不說话的朱瑕之正妻,算是微微警告一下,便雍容离去。 “母亲慢走!”朱瑕之摇摇晃晃地相送。 老夫人走到门口,忽然回身提醒道:“瑕之,现在孩子也生了,你须抽空去一下衙门,朝廷授你安丘县令,你应上上心啊……” “今年雪下得太大,你掌一地百姓,不能什么都让幕僚去做。” 朱瑕之正低头瞧逗着自己的漂亮女儿呢,听到什么雪下得太大?飒然一笑。 他高举自己的玉娃娃般的女儿:“不堪朱颜别,哪向雪中看?莫讶春归晚,犹胜未尽寒!” “有了!我女儿就叫朱颜雪!” 三叔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的宝贝女儿太好看,哪有心思去瞧外面的大雪?大家不要惊讶春天来得晚,总比天寒得不够尽兴要好啊! 這信口吟出的诗,朱家三叔听完人都麻了,虽然习惯了他的不羁,但這次着实有点過分了。 今岁大雪,弥漫北地六州!仅青州一地,饥寒冻毙者就已达五万! 东莱郡有流民装神弄鬼,以仙人名义起兵叛乱,安丘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因此汇聚了大量流民……而其他很多城池外,冻僵的尸体都把城门堵塞了。 身为一地父母官,竟然觉得這场寒流不够尽兴?說什么‘犹胜未尽寒’? 三叔沉着脸,正想苛责一下,结果老夫人先說话了。 “让你去,你就去!琅琊太守年事已高,你养望二十载,老爷又是太子詹事,他日……总之你要开始准备了,一次衙门沒去過怎么行?” 老夫人所言的未尽之意,便是指等到太子登基,朱瑕之就能去做琅琊太守。 三叔见话题已经扯到這么远,只能把原本要责问的话咽了回去。 這就是朱家的继承人啊,一次衙门沒去過,就能当琅琊太守…… 而且基本上是几年前就确定的事,除非登基的不是太子。 這种情况還怎么跟他谈县令的职责? “母亲,孩儿知道了,待我看看琴儿,便立刻去衙门!”朱瑕之连忙恭谨地应下。 他太了解母亲了,并不在意自己放荡,只要关键时刻在母亲面前恭敬顺从,让母亲知道自己尊重她,只有她說话管用,那就不会有事。 果然,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好了,我們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說罢她直接离去,众多长辈哪還能留下,三叔无奈,也只能随之而去。 从头到尾,他们都沒有打算进裡屋看一看還在床榻上飙演技的乐琴。 乐琴生怕被识破,内心十分忐忑,但毫无疑问這都是白担心了。 全府上下,根本沒多少人在乎她,平日裡除了下人,就只有朱瑕之会来此偏院。 “夫君,老夫人他们都走了?” “走了啊,不過我得去趟衙门,只能晚些回来陪你了。” 乐琴松了口气,知道最难的一关過了。 “无妨,公事要紧。雪儿自有奶娘照顾,而我也有香云……” 說到這,乐琴悚然一惊,她說漏嘴了!她竟然把那老头给取的名字說出来了。 管孩子以前叫什么,如今是朱家的贵女,名字肯定得重新取。 然而朱瑕之笑道:“哦?琴儿好灵的耳朵,都听到了?是啊……朱颜雪,雪儿,這個名字你也觉得不错是不是?” “夫君取得,自然极好。”乐琴露出笑容,原来名字裡也有個雪字,那真是缘分了。 两人沒有温存多久,朱瑕之感觉药力散尽了,就一脸沒精打采地换了身衣服,去往衙门。 直到這個时候,香云才终于有机会說道:“那老翁又来了,我這便去杀了他!” 乐琴本来已经是无事一身轻地躺下了,听到這话急得又坐起来,也是无比震怒。 “他怎又来了,想拿捏我不成?”乐琴就怕這种情况,饶了老头一命,结果要是弄得事情泄露,倒不如一开始就灭口。 她立刻就想下床,但想到外面的房间還有奶娘在,只得又躺回去。 “把他带进来!” 香云道:“带进這裡?不好吧?還是让奴婢去除了他吧。” 乐琴摇头:“无妨,一名老翁而已,回头就說他是我安排抱個男婴来冲喜的,可惜来晚了云云。” “我得知道他又跟谁接触過,這老翁不会无缘无故回来的!” 不多时,香云领着姜守义過来了。 還在门外时,姜守义就听到了雪儿的哭声。而令人惊喜的是,炎奴的抽搐顷刻间就停止了,咿呀一下又睁开了眼。 “听到哭声就行了?這是什么道理?”姜守义心裡呢喃。 但一切总算如他所愿,炎奴的毒解了!好起来了! 真的是因为雪儿!就這么一下,前面两個多时辰无法解得毒,顿时就沒事了。 不過来都来了,想走沒那么简单,香云将他带进大厅。 此乃乐琴的卧居,姜守义即便来了,也只能跪伏在暖帐外的间厅。 “雪儿又醒了,你先抱下去哺喂吧,我這裡不用你管。”這是乐琴在跟奶娘說话。 姜守义听到奶娘走出暖帐的动静,以及雪儿的哭闹,却不敢抬头看一眼。 “我說過,不要再回来!”這时乐琴走账内走出,冷冷地俯瞰他。 姜守义心裡哀叹,磕头道:“是小人的错,可這孩子中了毒,小人实在是沒有办法了。” “中毒?”乐琴瞥见炎奴身上的确泛紫浮肿,不過症状很轻,几乎都要消退了。 “是那承天虎身上带的药瓶,我孙儿不小心误食。”姜守义拿出药瓶。 香云上前接過,轻轻一闻就眉头一皱:“五石散?” 乐琴错愕:“這么小的孩子,若无仙骨,沾都不能沾它!” 姜守义不知道啥是仙骨,一個劲地顺着說:“小人一时沒看住,炎奴就沾了一点……小人知道不该回来,可实在是沒有办法了……” 香云气道:“找個大夫不就行了!让你远远离开,你還敢回来,若是被府中的有心人盯上……倒不如我现在杀了你!” 不過乐琴却按住香云,略有些内疚道:“啊……是我疏漏,忘记给你些钱财……” 她這才想起来,人家是来卖娃的,這老翁是灾民,恐怕早已身无分文,她把人家孙女收下了,一文钱、一粒粮也沒给! 只說饶他一命,让他远走高飞,可他又能走多远?還不如干脆杀了他呢。 而且想到這,乐琴也释然了……什么要拿捏讹人,那不過是气话。 借這老翁一万個胆子,也不敢因为掌握了這個秘密就回来讹人。 仔细一想,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回来是作死。 可這老翁却义无反顾回来了,只因孙子误中了毒,实在沒了办法,才回来求救的,等于想拿自己的命换孙子的命,倒也是個不怕死的重情之人。 這点很重要,因为意味着哪怕是为了雪儿,姜守义也会誓死守护這個秘密。 “香云,给他五百贯。” “听着,姜守义,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再见到你。” “从此之后,她叫朱颜雪,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