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今天不上班 第7节 作者:未知 听了他的话,姜老头低头看着男婴,這孩子睁着眼睛,吮吸着手指头,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說正常吧,看起来就是個婴儿,比两片巴掌大不了多少,并沒有什么青面獠牙等怪诞。 可說不正常吧,真是哪哪都不正常! 不怕冷,酷寒之下,竟然能在大雪地裡安然入睡,乃至浑身发热,烘得他也暖洋洋的。 也不怕热,還能从开水锅裡爬出来,除了刚扔进锅裡时,拼命挣扎過,好像皮肤灼红了以外,之后就丝毫无损,一点印子都沒留,依旧水润润的光滑。 還不爱哭!這么点大的孩子,本来连眼睛都睁不开,如今黑咕隆咚的大眼睛,能张目对日,迎风不怵。 诸此种种怪象,唯有以妖怪来解释。 相比起来,伙夫怀裡的女婴,就完完全全正常了。 双目紧闭,颤颤巍巍,哭得让人心碎。 姜老头喊道:“你快把孩子给我,那女娃要冻坏了,只有我孙子身上的热劲儿能救她!” 伙夫感觉他不可理喻:“愚夫!我不能把阿雪给你!你不知道嗎!妖怪是吃人的!他们变成人的样子骗你!然后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姜老头脱口而出:“你不也吃了嗎?” 此话一出,伙夫直接僵住了,如遭雷击,无言以对。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 眼神先是茫然,随后化为痛苦,直至变得认命。 姜老头一副看开了的样子:“就算是妖怪又怎样,他要吃我,老朽就给他吃!给他吃啊!” 若是入冬前,他還真怕妖怪,毕竟听了乡野流传的很多恐怖故事。 然而经历了這么多绝望打击,此刻他感觉妖怪也沒什么好怕的。 還有比亲人在怀裡活活饿死更绝望的事嗎?苛政猛于妖魔! 如今姜老头的家沒了,家人也沒了,可谓心如死灰。是這俩孩子,又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别說這么可爱的孩子,就算真是青面獠牙,茹毛饮血的妖魔鬼怪,老头他跑都懒得跑,干脆送妖怪吃了算了,也好早入黄泉与儿孙作伴。 听了老头视死如归的话,伙夫低头端详着女婴。 只见其都冻坏了,哭声都变得虚弱了,他连忙将其捂得更紧。 奈何天寒地冻,他仅凭身上這两件衣服,实在是捂不暖這孩子。 伙夫呢喃着:“是啊,妖怪有什么可怕的?” “他真能救阿雪?” 姜老头终于爬到松树下,见伙夫沒有阻挡,便接過女婴,把两個孩子捂在一起。 自己则背靠大树,蜷缩下去。 “能的,之前老朽躺在冰湖上,大家抱在一起,都睡得暖哩!” “你也一起吧!” 伙夫见到女婴仅仅贴着男婴,就好像在钻一個温暖的怀抱,不禁放下心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退后到大树的另一侧,抱着自己蜷缩着說道:“我不必了。” 姜老头沒有多說,于是两人就這么各自靠着大树的一侧,窝着身子,硬熬着饥寒。 過了半晌,姜老头說道:“你生一堆火吧?老朽暖着呢,但你這样会冻死的。” 伙夫呢喃道:“冻死就冻死吧,冻死那么多人,不差我一個了。” 见他毫无生气的话,姜老头笑了:“你生了火,我們才好……” “……”伙夫惊呆了,楞道:“你也要吃?” “总要活着啊,我還想把他们带大。”姜老头仿佛在說胡话。 伙夫苦涩一笑,随后用近乎哭泣般的绝望语气說道:“养不活的……他们都沒断奶呢……” 姜老头语气坚定:“能活的,我們攒足力气,然后进城,投奔個好人家……能活的。” 伙夫又哭又笑:“进城?呵呵呵,城裡的贵人会管我們才怪,东莱有流民起兵造反,所以琅琊郡這边也为防百姓造乱,下令各县紧闭城门……你不知道城外的尸体,堆积如山了嗎?” 姜老头這才知道,不让进城是如此简单的原因。 他茫然片刻,固执道:“总有办法的。” 伙夫叹息一声:“但我不想吃了……咽下肚子……這就是他们特别想煮了這俩孩子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保护這女娃?你认识她?你叫她阿雪?”姜老头问出心中疑惑。 伙夫摇头:“阿雪是我女儿……在大雪刚开始时出生的,所以取名叫雪……村裡房子都塌了后,我带着妻女去县城,路上被冲散了,這两日我一直在寻。实在寻不到,饿的走不动了,這才吃。” 姜老头恍然,难怪這伙夫对女婴如此柔情,原来他真的有個女儿,要下锅时,想起自己的女儿還不知所踪呢,当然就心软了。 “那你更要活下去了,你還沒找到她们啊。” 伙夫语气苦涩:“失散时,已是病饿了三日,如今……” 姜老头忽然想到,他之前无意间见到的路边尸体,也是母女二人,他還顺手埋了。 不会這么巧吧?姜老头随口问道:“戴着铁扳指嗎?” 怎料此话一出,伙夫直接弹身而起,忙不咧从树的另一侧爬来,欣喜若狂:“你见過她们?” 见状,姜老头心裡一惊,不禁咽了口唾沫。 “内人小拇指戴着铁扳指的,是不是?是不是!”伙夫一边问,一边观察姜老头的神色,渐渐他脸上的欣喜也消失不见了。 两人相顾无言,伙夫惨笑一声,手脚一软,竟然支撑不住,直接从雪坡上翻滚下去。 這個坡他们向上爬了两百尺有余,這一摔,伙夫当场滚成了雪球,停在坡下一动不动。 姜老头连忙追下去,想要把人拔出来,但沒几下,手就冻得发硬。 他想到怀裡的神奇怪婴,尝试让那暖流,把雪化开。 然而令他惊奇万分的是……婴儿的手抓上去,冰雪依旧干燥! “啊?”姜老头懵了。 這才猛然想起来,初见婴儿时,他躺在冰湖上,就丝毫沒有把冰湖化开。 虽然浑身发热暖烘烘,却也不见有热气升腾。 仿佛這股热意,只能用来暖身子? 姜老头感觉這诡异的现象,冲击着他的认知,但他也想得开,妖怪嘛,也许就是這样,他也不懂。 当即把這個惊奇抛诸脑后,拼命地刨雪,要把伙夫拉出来。 然而他不知道,百尺之外,有人正蹲在树梢,远远地眺望這裡。 “抱阴负阳术?” 此人正是陈虎,正满脸不可置信,认出這种遇雪不融的妙处。 他已观察许久了,知道那妖婴一直发热,否则那老头和女娃娃早就冻死了。 然而這股热意,丝毫不影响外界,其背后的精妙入微之手段,可谓高明。 他第一次见到這种现象,但也听师尊提過,有修士能发出一团火,只烧特定的目标,所有阳热之气精准无误地掌控,而遇雪不融,遇冰不化,水不能熄,土不能灭。 乃至于火海之中,有千百人,偏偏只烧一人。被這样的火焰烧到,除非有破解之法,否则跳到黄河裡都沒用,它甚至能在海底把人烧死。 這便是典型的抱阴负阳类法术,乃是施术者决定了阳热之气,传导何处。 掌握此类法术的,大多数是丹术师,他们为了掌握丹炉的火候,创造了各种各样运用阴阳二气的法门。 同一炉中,半边沸水半边雪,這都是基础。于寒冰之中化开丹砂,于岩浆之中冻住水银,才算是高深的手段。 而在几十种材料一炉同炼下,冷热分布随心所欲,温度入微到极限,每一寸,乃至每一毫末的阴阳比例皆尽在掌握,那才是绝顶功夫。 当然,甭管是基础還是绝顶,這对他区区淬体期而言,都是完全接触不到的力量。 别說他,就连吞天门创派祖师,都沒见過此术,只是与人论道时听說…… 沒想到,他今天在一個婴儿,不,是一個妖怪身上看到了? “他到底什么境界?神识期?劫运期?還是得道境的大妖?” 陈虎很苦恼,他的师尊只說掌握這种法术的是‘高深的修士’,但高深這個词太微妙,高深到什么层次?陈虎一概不知。 对他来說,神识期的修士就算是高深之辈了,所以這妖婴真的是神识期嗎? 想到這,陈虎拿出了一块玉符,此乃‘辟邪符’,可抵消一次灵妙期修士的法术加害。 他身上有四块,都是师门所赐,给他保命用的,毕竟吞天门表面是武宗,暗地裡因为有奇物异宝另辟蹊径助人入道,继而也算半個仙家,属于修仙者行列裡的杂修外道。 平时走江湖,此物根本用不上,甚至去年讨伐犬妖,也沒用上,因为那犬妖不擅术法,只爱用法力加持尖牙利齿,以肉身相搏。 “如今這妖婴,大概是個擅长术法的,本想說老子這玉符能派上用场了……” “可如果他是神识期……那……” 忽然陈虎看向手中钳制的流民,心中微动:“咦?有了!” 只见他拉着流民又退远了一些,然后真气一吐,灌入流民体内,在其奇经八脉蛮狠冲击,最终汇聚,打破了对方尾闾、夹脊、玉枕三处玄关,贯通了他任督二脉。 “吼啊啊!”霎時間,那流民惨叫起来,只觉得剧痛无比。 随后一口淤血喷出,变得双目赤红,肌肉膨胀,浑身上下青筋暴起,气血翻涌,在表皮之下好似小蛇舞动。 然而剧痛之后,就是一股股力量涌现,他感觉自己力大无穷,能一拳打死牛。 “咚!”流民一脚踢飞一块顽石,石块竟然都碎裂了。 “啊啊啊啊!我就是西!楚!霸!王!” 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霸王复生!情不自禁之下,猛地一拳轰向陈虎。 “嗯?哼!”陈虎冷哼一声,任由拳头轰在胸前。 刹那间,流民受到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倒飞而出,在雪地裡滚出两三丈远。 “三脚猫的功夫,也配自比霸王?谁给你的勇气!”陈虎啐了一口痰,满脸恼火。 如果只是被对方打一拳,他并不在意,毕竟忽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真气,乃至众多身体潜能激发出来,大部分人都会心智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