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七十五只小娇娇
广宁王妃笑她太仔细了,以她周全的性子哪裡還会有什么不够。
魏令仪却也沒有那么放心,她从未离开過金陵,远的地方也不過是周边。可巡查河道,是要去到百千裡之外的地方去。
也不知为何,比起赵宁煊去战场,她的心裡居然觉得這样的不安。
赵宁煊得知她心思不宁,特地带她去了趟魏相府,可回来之后,魏令仪還是有些愁眉不展的。
“怎么了?”赵宁煊把人搂在怀裡,低声问道。
魏令仪倚在赵宁煊怀裡,心裡颇有些不安的样子:“我,总是有些不安。你此去巡查河道,会不会有危险?”
赵宁煊闻言,深深地看了魏令仪一眼,不知道是该說她反应迟钝還是反应灵敏。
“若我骗你,你必定更加不安。可我实话告诉你,你也不必担心。此次巡查河道之事已有万全准备,我与殿下都会平安回来的。”赵宁煊抬起她的脸,看着她,肃容道。
魏令仪听了脸上的神色便才有了一点点缓和:“是了,你明說我便知道了。”
“傻娇娇,竟這样为难你自己。我何曾做過沒有什么打算的事。”赵宁煊摸了摸魏令仪的发,只心疼地說道:“唯独是我担心你。”
魏令仪抬眼看他,心裡突然生出了一股子奇怪的感觉,迟疑了一下,道:“…是,担心金陵乱?”
夫妻两個人說话自然也沒有什么避讳了,赵宁煊默默的点了点头。
魏令仪皱了皱眉:“可会生出大乱?”
“小乱,不必乱方寸。”赵宁煊握着她的手,语气沉沉。
魏令仪自幼与赵宁煊就有旁人难及的默契,短小几句话,魏令仪就领会了赵宁煊话裡的意思。
被握住的手還在发烫,魏令仪的心裡奇迹般的,就安定下来了。
赵宁煊把人牵在手上,心裡千万個念头滚来滚去。
魏令仪冲他笑了笑,說道:“你不必怕的呀,莫非還担心我经不住事嗎?”
“即便你是百般聪慧,千般机敏,我也不想让你经历過多的烦事。”赵宁煊想起安王那边混乱的情况,心裡就不得劲。
這次巡查河道,定要把安王收拾了。
魏令仪听到赵宁煊的话,心裡已然有数,她面上的忧色已然消失不见,此刻就是神思沉稳的笃定:“一时的太平固然可安,可背后的隐患却不得不叫人忧心。如今有机会抽去那层忧患,還是快刀斩乱麻最好。”
小姑娘的话格外的打动赵宁煊的心,這么多年了,他放在心尖上的的小姑娘永远都能够明白他的所思所想。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两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太子巡查河道,广宁王世子同行的事已经传了出去。
赵宁煊离开金陵之后,赵雾就马不停蹄地递了帖子来广宁王府。
魏令仪這才有些迟钝地反应過来,难怪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给忘了……赵雾递了帖子来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
“我竟忘性這么大了么?”魏令仪有些无语,她這几天好像也不是特别忙碌,传個话的功夫应该有的,怎么就把這件事给忘了呢。
赵雾倒是沒有魏令仪想的那么着急,她来是因为怕魏令仪在王府无聊,毕竟如今广宁王府裡能說话的人就广宁王妃一個,她作为妹妹当然是可以来陪陪嫂子的。
“左右我等了那么久,也不是很在乎這一两天,你可别自责。”赵雾掩嘴笑了,她是难得见到魏令仪還有做事疏漏的。
魏令仪有些羞愧的掩面,她是知道赵雾对這件事有多上心的,這么說不過是让她不要有愧疚罢了。
“宁煊让我转告你一句话。”魏令仪看向赵雾,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赵雾低喃着這句话,很快就笑了出来:“所以五哥的意思是让我再等等?”
魏令仪笑而不语,赵雾便明白了,她心底裡突然间就窜出了一股子激动的感觉,還有隐隐的不真实感。
就是這股子一点点的不真实感,让赵雾一下就冷静下来了。
魏令仪见她這么快就冷静下来,便笑了,端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裡,暖烘烘的。
赵雾捧着這杯茶,有一些些出神了。
魏令仪也不急,招手让川紫去备膳,把赵雾留在府上用膳。又拿了個玩意儿在手裡把玩,静静地等着赵雾回過神来。
也是過了好一会儿,赵雾猛地回過神来,看着正在戳玩偶的魏令仪,又不好意思的笑了。
“叫小堂嫂看笑话了。”赵雾小脸有些红润,不知道是刚刚想到了什么,這会儿看着魏令仪也沒有盯着她看,心裡感激她的体贴。
魏令仪莞尔:“什么笑话不笑话的,都是自家人。”
赵雾笑眯了眼睛,连连点头:“是了,自家人。”
两人說话笑了一会儿,外头的川紫就进来了,說是宫裡派人来了。
魏令仪一愣,還沒来得及反应過来,眨了眨眼才反应来了,问道:“宫裡?哪個宫裡?”
“世子妃懵了,是东宫呀。”川紫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太子妃請世子妃入宫說說话呢,知道宝安郡主在,請郡主一并去呢。”
魏令仪和赵雾瞧了一眼,魏令仪点头:“正好,那就去赶太子妃嫂嫂的午膳吧。川紫,去同母妃說一声,說我和宝安入宫去。”
“是。”川紫往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屈了屈膝,道:“還請世子妃等一等奴婢,让奴婢跟着世子妃入宫去才好。”
魏令仪笑着点头,“你且去吧,叫轻罗来伺候我换件衣裳。”
說完话,又扭头看着赵雾道:“就要劳你等一等,我得去打扮一下。”
赵雾被她逗笑,连忙摆摆手:“快去,好好打扮一下,争取等会儿在太子妃面前叫她眼前一亮。”
“狭促鬼。”
魏令仪笑着被轻罗拉過去了,赵雾這才慢慢的开始啜了口茶,悠悠的歇了口气,可算是真的把自己心头的大石头落下来了。至于這当中具体的事情,赵雾觉得自己還是不问的好。
毕竟,难得糊涂。
還未等魏令仪出来呢,川紫已经回来等候了。
赵雾见状心裡对于魏令仪颇得广宁王妃喜爱這件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谁不知道川紫是广宁王妃身边人,如今就跟在了魏令仪身边,這份照顾和爱惜任凭是谁瞧见了也会下意识对着为广宁世子妃生出几分忌惮来。
沒错,就是忌惮。
即便是魏令仪出身魏相府,又嫁给了赵宁煊,却在旁人眼裡是個看起来极为好相处的人。
在金陵城下這种权贵太太和金枝玉叶的圈子裡,若自己是個软弱的,便别怪旁人来拿捏。即便并不是好拿捏的人,总也会遇到一些企图踩着人家脸上位的贱人。如今魏令仪還沒遇到這样的人,但是日子久了总会遇到的。
這倒不是赵雾有意恶心魏令仪,实在是的确就是這样的环境。
且,赵雾和魏令仪交往已久,她自然是知道魏令仪并不是個泥娃娃,可旁人不知,只道是魏家小千金是個温软和气的,這和她是不是广宁世子妃也有关系。
在广宁世子妃這個位置定下来之前,金陵城不知多少人盯着赵宁煊呢。从前传闻就是赵宁煊不近女色,但如今已经娶了世子妃,自然也不是不近女色了。正妻的位置有人坐了,那世子次妃的位置可是還能坐一两人呢?
毕竟赵宁煊将来便是袭承广宁王府,就是王爷。王府次妃,還是不少人垂涎的。
不怪赵雾這样想,赵宁煊在娶魏令仪时发誓不纳妾這件事,外头的人却是不知道的。
所以赵雾只担心将来怕是会有不少不长眼的东西撞上来,惹得魏令仪心头不快。
而赵雾也不知道,已然有不少人在打這個主意了。
先头周青莹不就算一個么。
·
太子妃近来倒是不大忙碌了,時間竟還空闲下来了。宫裡的一应事务都有皇后打理,她只需管理东宫就是,自然轻松得很。太子东宫又无姬妾,她沒了太子說话,反而觉得有些寂寥了。
想来想去,把魏令仪請到东宫来說說话,解解闷。
巧了是赵雾也在广宁王府,太子妃便一并請来了。
宫裡的内侍带着人来的时候,太子妃正在逗皇太孙,旁边還立着一位美人。
是了,陛下早一年前就册立了皇太孙了。
赵雾倒是瞧清楚了那位美人,低声同魏令仪說道:“祁山郡王府的那位怎么此刻在這裡,莫非是……”
“别多嘴。”魏令仪牵住了赵雾的手,冲她笑了笑:“咱们是来给太子妃說话的。”
赵雾抿嘴,便也沒有多說。
倒是皇太孙早早就瞧见了魏令仪,挥舞着小胖手,露着几颗小米牙,笑得眯了眼睛。
太子妃這才抬头看過去,笑盈盈的說道:“竟悄无声息的就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魏令仪和赵雾给太子妃行礼請安,太子妃连忙让两人不要客气,等两人入了座,也沒有要介绍一下周青莹的意思。
赵雾冲魏令仪挑眉,小模样挤眉弄眼的。
太子妃见赵雾的动作,搂着皇太孙,瞟了周青莹一眼,道:“既然請安毕,就退下吧。”
周青莹闻言咬唇,仿佛是不大甘心退下,還想說些什么。太子妃见她這副模样又道:“不走是等着本宫亲自送你?”
“青莹不敢,青莹告退。”周青莹到底是沒有這么厚的脸皮,当下被太子妃斥责了便再也撑不住掩面,直接走了。
魏令仪倒是沒见過素来和善的太子妃会這样厉色,她笑道:“這是怎么惹怒了太子妃,叫您這样动怒。”
太子妃回過头来看魏令仪,瞪她一眼,道:“你别說你不知。”
魏令仪神色不改,迎着太子妃笑道:“是不知,毕竟事情太多,我也不知您說的哪一桩。”
太子妃一愣,随即笑骂她:“你這個小滑头,想来都知道了,還问我呢。”
魏令仪掩嘴笑,直接歪倒在赵雾身上:“太子妃想来是气着了,我原本是真的不知,现在倒是能猜出些什么来了。”
赵雾還一脸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把魏令仪推搡着起来,连连逼问:“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快說来我听听,别把我一個蒙在鼓裡才是。”
魏令仪和太子妃对视一眼,纷纷笑出了声:“却不是什么好知道的东西,你也不必知晓。”
“那不行,我既然今日见到了我還非知道不可了。”赵雾很是执着,她想知道的八卦也沒有不知道的。
太子妃看了魏令仪一眼,魏令仪干笑了一声說道:“无非就是觉得她家底比我厚实些,便想把我从广宁世子妃的位置上挤下去,自己来坐。”
赵雾沉默了一会儿,才气愤的說道:“我以为她不過是想入广宁王府做個次妃,却不知道她胃口這样大!”
魏令仪倒是沒有放在心上,转向太子妃,问道:“她今日入宫,莫非是为了自荐?”
說起這個,太子妃的脸色都沒变過:“她倒是想,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何资本。”
赵宁煊动作很快,太子自然也是知晓的,太子知道了,太子妃必定也清楚。故而祁山郡王府的事,太子妃一清二楚,周青莹今日還借口請安来东宫,向太子妃自荐为太子妃分忧,简直蠢得不知要如何言语才好。
赵雾回想了一下刚刚周青莹出去的样子,忍不住說道:“原以为是個聪明的呢。”
魏令仪心想可不是么,還知道从聂丹平那边向她下手,說起来也不该蠢成這副德行,怕是狗急跳墙了吧。
“好了,不說這事了,左右心裡有数,她也沒什么别的机会了。”太子妃笑了笑,若不是看在沾亲带故的关系,她周青莹今日连东宫的门都别想挨着。
魏令仪是不知道太子妃同周青莹带着一点远亲,只当是太子妃也并未料到周青莹竟然是這样的行事作风。
皇太孙在太子妃怀裡,眼神却巴巴地看着魏令仪,小模样就是跃跃欲试的往那边扑腾,太子妃两只手都拦不住他,索性直接冲魏令仪努努嘴:“瞧着他這么殷勤的份上,還不赶紧快来哄哄他。”
小太孙听到太子妃的话,尤其兴奋,看着魏令仪的眼神都能亮得发光。
魏令仪顺手就把小太孙抱在自己怀裡掂量了一下,笑着說道:“真沉。”
赵雾第一次见小太孙這么黏人,眼裡流出羡慕来:“娇娇就是這样,总是能得小孩的喜歡。”
太子妃看着魏令仪抱孩子的姿势很是熟练,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又看向赵雾,十分地习以为常了:“她瞧着就显得十分无害,那双眼睛裡通透着呢。生在宫裡的孩子,不過這么点点大就已经会看谁喜歡他谁不喜歡他了。”
這话說出来,颇有些奇怪的味道。
赵雾同太子妃关系不如魏令仪這么亲密,陡然间听到了這样的话,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太子妃。
魏令仪却看着怀裡的小娃娃若有所思的說道:“莫非宫裡不大太平?”
“殿下后宫只我一人,如今也只有小太孙一個子嗣,不免就有些不安分的人要撞上来。”太子妃从前温婉柔和,如今的温柔裡還带着些许上位者的威仪。
魏令仪点头:“這倒是,不過圣上和殿下待您的心,您是知道的。”
圣上沒有主动要给太子选次妃良娣之类的意思,但圣上只跟太子传达嫡子的重要性。而太子对太子妃的看重,对小太孙的看重,都是众人看在眼裡的。
太子妃听到魏令仪還宽慰她,笑出声来,显然是并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提醒她道:“我自是不担心,就是担心你。瞧着你年纪小,脾气好,不知多少人想要进广宁王府的门。从前還当是宁煊不近女色,可既然成亲了,這种话也不会有人传。”
“有人甘愿做妾也要进王府的门,這日子岂会好過?”魏令仪不以为意。
赵雾急了:“你别不当一回事,真叫旁人插足进来,有你好受的。”
赵雾這话說得就直白,叫太子妃一下看出来两人关系亲近,她点点头說道:“别說外头,宫裡也有人打你家那位的主意呢。”
魏令仪一心逗小太孙,跟两人說话都有些不积极,太子妃索性拍了她一下,显然是气她不上心。
见太子妃這样关切自己,魏令仪也不好装糊涂了,她让奶娘抱着小太孙去旁边,這才說道:“我不過是看起来脾气好,真要来我面前耍横,怕是都轮不到我出手。母妃和父王看重嫡子,早就言明不会替他纳二色,他也有言在先,這一点我自然是信他的。”
“若旁人要算计你呢?”太子妃看她,叹了口气說道:“周青莹是做事不周全,到底還是高估了她自己,低估了旁人。否则的话,背地裡出手,才是真的防不胜防。”
魏令仪摇摇头,很诚恳的看向太子妃:“若算计就来吧,我正愁還有什么事叫我发作一下,也让旁人晓得我不是個泥捏的。”
赵雾眨眨眼,贼兮兮的问道:“所以你早就准备好了?”
魏令仪看赵雾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笑了一声,坦诚的說道:“名利富贵总是比较博人心欢,广宁王府如今干净得不得了,自然是会有人想要来分一杯羹的。只一件事,那就是来可以,分一杯羹就不见得了。”
太子妃点头,看起来是很满意魏令仪刚刚說的這番话,她家中妹妹也有。可跟娇娇投缘,又是妯娌,她自然也是希望娇娇能過得好些。既然她有所打算,那自己也就放心许多。
不過……
“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有消息?”太子妃的眼神瞟向了魏令仪的肚子,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魏令仪一愣,憨憨的笑了:“我身子弱,且還不着急。”
說完了魏令仪,太子妃又看向赵雾:“我记得晋王妃也在给你们姐妹挑选夫婿,只听你太子哥哥說過一句,你自己心裡有数了?”
被点名的赵雾下意识的看了魏令仪一眼,魏令仪掩嘴笑了一下,同太子妃說道:“咱们不管她来,等她出嫁的时候,出一份厚厚的添妆就是了,到底還沒成亲,脸皮薄着呢。”
太子妃见魏令仪把事儿揽過去毫不犹豫的样子,忍不住摇头笑她:“已然有做人嫂子的觉悟了。”
魏令仪哈哈大笑,就差整個人歪滚进太子妃怀裡了:“想不到我也做一回大的。”
赵雾羞红了脸,太子妃這才知道:“原来你是比她還小些么?”
“可不是。”魏令仪笑嘻嘻的:“听她叫我小堂嫂,我觉得可好听啦!”
太子妃也跟着被逗笑:“真是個狭促鬼。往后你自己来宫裡见我,别同她来,免得她尾巴翘到天上去。”
几個人說說笑笑的,時間過得极快。
眨眼就是傍晚,太子妃留了晚膳,之后便不多說话,只讲有空便可入宫来,左右太子妃如今也只掌管东宫,還算安逸。
魏令仪和赵雾两人告辞,从东宫离开,途经御花园的时候,见着对面有一队人提着灯笼過去,瞧着也很有架势。可魏令仪却沒认出来是谁,扭头看赵雾,赵雾就更加不知道了。
還是东宫的小太监见两位主子疑惑,便小声的說道:“那位是贤妃娘娘的亲侄女儿,這几日来宫裡陪贤妃娘娘的。”
“贤妃?”
魏令仪還想了一会儿,那小太监见状,又殷勤的补充:“太常寺协律郎之女。”
赵雾赏了那小太监,出了宫门之后,才对魏令仪說道:“說不准這就是了。”
“无妨。”魏令仪笑笑,她实在是不觉得這有什么。
若是真闹得到她面前来,也算是本事了。
毕竟這门婚事是赐婚的,若宫裡有人作祟,怕是太后都不会轻易放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