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悟禅偈
“走吧,我們過去看看。”招呼一声范戎,苏林洋向街对面走去。
范戎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什么都沒问,跟着苏林洋来到街对面。
招贴栏倒回去几步就有一家杂货店,苏林洋来到了這家杂货店。
杂货店一样沒有他說的那种烟,他便随便买了包烟,和范戎抽着烟,继续前走。
从招贴栏下经過时,他瞄了一眼那张新贴上去的纸,上面的內容让他心头疑惑——“弃却票囊撼碎琴,如今不念水中金;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用错心。”
這是的吕洞宾《悟禅偈》诗,前生的他不知道這首诗,被毒死了那個苏林洋知道。
原诗为“瓢”,可這裡用的却是“票”!
“不该是水瓢的瓢嗎?”
心头疑惑,不過在外表,他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又走上一段路,瞅了個沒人的间隙,范戎向苏林洋小声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现在不是說话的地方,回去再說。”
“回哪儿?”
“跟着走就是。”
苏林洋說完,范戎沒有再问,两人闷不做声地走出了状元巷。
状元巷外大庙街上,两人坐上了一辆黄包车。
“去和平街。”苏林洋向车夫招呼一声。
一阵之后,黄包车来到了和平街,停在了和记旅社门口。
两人下了车,苏林洋付過账,带着范戎向和记旅社裡面走去。
旅社门口已经挂起了一块“客满”的牌子,苏林洋当沒看见,径直走了进去。
范戎已经知道了特别行动组的事,却不知道這家旅社就是特别行动组的指挥部,苏林洋都已经进去了,他自然得跟上。
一进旅社,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全都是军统局的特务,特别区和特别区以外的都有,范戎神情一呆。现在他知道這裡是什么地方了。
扮成掌柜、守在柜台后的特务认得两個人,沒做阻拦,任由两個人进去了。
范戎紧走一步,和苏林洋肩并肩,嘴上說道:“你這家伙,来這儿也不早說。”
苏林洋调侃道:“早說你好焚香沐浴斋戒三日,是不是這意思?”
然后拦住了一個正要外出的特务,问道:“沈组长在不在?”
“在,在后院办公室。”特务答道。
“谢了。”
称谢一声,苏林洋带着范戎来到后院,几天前被“迷晕”后带来的那间屋子裡,他再次见到了沈君舟。
“组长。”到沈君舟跟前,苏林洋一個立正。
“组长。”范戎有样学样。成为特别行动组一员之后,他這還是第一次见到沈君舟。
沈君舟点点头,說道:“這不是在本部,用不着這么正式,随意一些。自己找椅子坐吧。”
本就是上下级,办公室裡還有其他人在,两人又不熟——苏林洋沒有动,依旧直直地站在那裡。
“愿站就站吧,随你了。”
道過這一声,沈君舟话音一转,“姚勇已经来過,你那边的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裁缝铺的事情,我已经让赵宁安和王功、還有稽查处的两個人去了——对那個袭击姚勇的人,你怎么看?”
能够让姚勇說出那样一番话来的人,绝不普通!
苏林洋答道:“沒有找到证据以前,各种可能都有,不排除他是個日本人。”
“有沒有可能是红党?”沈君舟问道。
“也不排除這种可能,但這是所有可能中最低的。”
“为什么這么說?”
“如果這個人是红党,他应该用咳嗽声之类的声响惊走姚勇才对,而不是在明知自己有病的情况下還要主动出击,這与红党一贯的谨慎风格不符。”
“嗯,有点道理。那么除了日本人和红党,死的這個人還可能是什么人?”
“警局通缉的要犯、走私分子、烟片贩子、帮会分子,又或者来山城避难的土匪之类的,大体就這些。”
“就沒一個好人?”
“也有可能是裁缝家的亲戚,从小习武,是個练家子。”
“坏人好人都只是猜测,等赵宁安那边勘察完现场、做完口供再說吧——”
听出沈君舟话還沒有說完,苏林洋沒有接话,等着。
“辰美钟表行是你搜查的?”一转话音,沈君舟问道。“是的。”苏林洋点头。
“有什么发现沒有?”
“有。那家伙藏东XZ得很严实,我在他屋裡连一块表都沒有找到。”
“除了這個呢?”
“沒有了,就只有這個。”
“如果现在对辰美钟表行展开搜查,你认为会有收获嗎?”沈君舟问话的语气有些犹豫。
如果不是已经穷尽手段,沒有人会這样做的,因为一旦查实崔国平夫妻真的是日本特务,就意味着追查地下情报網的线索断了,想要再继续追查下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這個不好說。”
苏林洋含糊一声,然后以建议的口吻說道,“组长可以派人去查一下,解除警报响起后的半個小时内,谁在状元巷良友日杂店对面的招贴栏上贴過一首诗,然后找到這個人。”
“一首诗?——什么诗?!”他看到沈君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不仅沈君舟,屋裡的另外三個人也都从各自的位子上站了起来,来到沈君舟的這张桌子前。
“吕洞宾的《悟禅偈》,不知道组长有沒有听說過?”苏林洋问道。
沈君舟摇摇头,“沒有。什么內容?”
“這首诗我倒是知道——”
不等苏林洋开口,边上三個男子中的一個开口說道,“它的內容是這样的:弃却瓢囊撼碎琴,如今不念水中金;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用错心。”
苏林洋接话,“但招贴栏上的這首诗,不是水瓢的瓢,而是钞票的票——沒有右边的瓜字。”
“弃却票……什么意思?”念诗的男子向另外两名男子看了看,问道。
两名男子一脸茫然。
“弃却瓢囊撼碎琴……”
沈君舟在嘴裡把吕洞宾的這首诗重复了一遍,沒有去追究念诗男子的問題,向苏林洋问道,“半個小时以内,你怎么這么肯定?”
苏林洋答道:“前往陈记杂货铺的时候,我看過那块招贴栏,贴這首诗的位置上是沒有這张纸的,這张纸应该是防空警报解除后才被人贴上去的。”
“有沒有可能是在防空警报沒有解除就被人贴了上去?”沈君舟问一句。
苏林洋回答道:“离开照相馆到陈记杂货铺以前,我让姚勇和孟大安通知了外面两個小组,让他们严密监视状元巷,如果是我离开状元巷以后贴上去的,监视的人应该知道是谁贴上去的才对。”
沈君舟点点头,“我知道了——韩副科长,去问一下,那一段是谁在负责、具体什么情况。”
“是,我這就去。”
刚刚念诗的男子动身离去。
“你们也别在這儿站着了,都回自己位子上去吧。”沈君舟对余下两人說道。
两個人沒有应声,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君舟的目光重新回到苏林洋身上,“你认为這首诗有問題?”
苏林洋点头,“组长,从解除警报响起到我看到那张写有诗的纸還不到半個小时,大家都沒吃午饭,从防空洞裡出来的第一件事该是忙着填饱肚子,正常人哪有心思去贴這個,所以我才觉得有問題。”
沈君舟沒有应声,他在考虑。
“如果這边沒有线索,就只能从那桌被喂了毒药的两個人和罗幺娃身上入手,看能不能找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苏林洋心想。
让他感到棘手的是,他要怎么才能够把這三個人放到沈君舟的面前而又不让沈君舟对此产生怀疑?
“伤脑筋啊!”苏林洋心中一声叹。
稍等,沈君舟停止了他的考虑,出声,“你的這個分析有些勉强,正常情况下是這個道理,但现在不是正常情况,现在是战争时期,谁也不知道這次之后,下一次日本人的炸弹会什么时候落下来。日子朝不保夕,神经高度紧张,這种情况之下,就是一個正常人,也很难說他不会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来;至于那個把水瓢的票变成钞票的票,不排除贴诗的人是受了江湖术士的指点刻意而为之……”
沈君舟侃侃而谈,听得苏林洋一愣一愣的。
“這家伙好像很懂的样子。”苏林洋心语一声。
一個特务這时出现在了门口,沒有喊“报告”,敲過门之后,自己就推门走了进来。
苏林洋回头一看,来的是郑鲁钧——侦破日谍案时,赵宁安任命的四名组长之一。
郑鲁钧从中央警官学校毕业,和临澧班出来的苏林洋不是一路人,两人虽然同在西南组,但关系非常一般,属于即使两個人独处,抽烟也是各抽各的那种。
看清来人,苏林洋把头收了回来,郑鲁钧则径直走到沈君舟的办公桌前,向沈君舟问道:“组长,东西取回来了,怎么处理?”
“拿去给情报组。”
“是组长。组长還有别的吩咐沒有?”
“知道状元巷嗎?”
“知道组长。”
“常去哪裡?”
郑鲁钧摇头,“不常去组长。我负责的是曾家岩那边,走不到状元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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