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车夫
登记簿合上,看看時間,距离午时也沒有多少時間了,苏林洋扭過头去,对仍在做着记录的苗义說道:“時間差不多了,走吧,我們吃饭去。”
话說完,他起身来到换了個位置、身子靠墙脚搭在一张桌子上已经睡了過去的范戎身前,伸手将范戎盖在脸上的帽子揭开,嘴裡喝上一声,“起来吃饭了!”
范戎苏醒,揉了几下自己的脸,嘴裡问一声,“怎么就睡着了呢?”
說着话,范戎收起脚,起身站了起来。
“去哪儿吃——食堂還是外面?”范戎问苏林洋一声。
“外面。”
“你請客?”
“想都别想,均摊。”
“均摊啊……我刚加入进来,還是個新人,按理,新人入伙组长是要請客的,你這個当组长的就不請我一回?”
范戎很不要脸地问道。
回答范戎的是苏林洋的一個白眼。
苗义一旁问道:“组长,這些登记簿,還回去還是放這儿?”
苏林洋应道:“下午還有事,就不放這儿了,還回去。”
“是不是有眉目了?”范戎插嘴,问道。
苏林洋一眼瞪去,“特务的原则,少說话多做事——忘了?”
范戎還嘴,“要懂得在和别人的交谈中获取情报,這可是教官說的。”
……
到隔壁办公室還了登记簿。
“這电话能打出去嗎?”
還完登记簿,苏林洋指着桌上的电话,向那名送登记簿的军官问道。
“能,不過需要通過总机转。”军官答道。
“那麻烦你一下,帮我接通一下和平街的和记旅社。”苏林洋向军官客气說道。
“沒問題。”军官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一阵之后,电话接通。
对着话筒說上一声“你請稍等”之后,军官捂着话筒将电话递给了苏林洋,“苏组长,接通了。”
苏林洋接過电话,对着话筒径直說道:“我是苏林洋,請问是沈组长嗎?”
听筒裡响起韩副科长的声音,“沈组长不在,他接到通知回本部开会去了,刚走,现在应该還在路上,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說——是不是有线索了?”
韩副科长问道。
韩副科长名叫韩兆明,来自局本部行动处行动科,是行动科的副科长。
肯定是不能和韩兆明去說的……
“沒有,我就问一问沈组长在不在。电话我挂了。”說完,苏林洋挂断了电话。
“有毛病吧,沒有线索你打什么电话。”
电话另一边,韩兆明对着手裡的电话說一句,然后放下了电话。
“這家伙……不会是真的找到了什么线索吧?”盯着桌上的话机,韩兆明的脸上现出狐疑来。
电话已经挂断,苏林洋自然听不到韩兆明的自言自语。
挂断电话,苏林洋带着范戎和苗义出了這间办公室,来到楼外,坐上了等在外面的轿车离开了政治部二厅,而后随便在街上找了一個小饭馆,吃了午饭。
“我們现在去哪儿?”
吃完饭,回到车裡,范戎问道。
“去警察总局。徐师傅,开车。”苏林洋向徐京生招呼一声。
车开动。
“去那儿干什么?”范戎接着问。
“找個人。”
“不会是又要翻登记簿吧?”
“說对了。”
“你怎么老和登记簿過不去,换点别的行不行。”范戎抱怨。
苏林洋沒有搭理范戎,默不作声。
“我怀疑你上辈子是個刀笔吏。”范戎又是一声。
苏林洋继续不吭声。
范戎沒有再出声,摸出烟来,给车裡人一人递去一支。
烟点燃,车裡的人都沒有再說话,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山城市警察总局。连躲在车篷裡的林卫姝都被记忆给找了出来,苏林洋自然沒有漏掉拉林卫姝的那個黄包车夫,他来這裡,就是来找這個车夫的,看能不能从车夫這裡知道离开龙象街的林卫姝是在哪裡下的车。
客人众多,车夫未必记得起来,但這道程序是不能够省去的。
向守岗亭的警察出示完证件,轿车顺利地开进了警察总局大门,停在了行政科所在的這栋办公大楼前。
山城所有与交通有关的工具——上到汽车轮船下到自行车滑竿,以及与之相关的户主和从业人员,都由下属的交通股负责登记。
和之前一样,徐京生留在车裡,苏林洋带着范戎和苗义进入到楼裡。
行政科在一楼。
不同于政治部,军统特务在警察局公干是不需要出示公函的,向行政科长亮明证件、說明来意之后,行政科长一個电话,交通股的股长便将三個人领了過去。
交通股长将三人领到档案室,让管档案的警察将登记有黄包车夫信息的登记簿找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這么多?!”
看着桌上十几本厚厚的登记簿,苏林洋头皮一阵发麻,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了?
股长接话說道:“一万多人,当然得有這么多,要是把那些拉黑车的算上,会更多,两万只多不少。”
抱怨是沒有用的,终归還是要自己去一页一页的去翻完。
“行了,你去吧。”苏林洋向股长挥了挥手。
“提醒一下,档案室不能够抽烟,以免引发火灾,這是规定,還望几位见谅。”
“知道了——对了,让档案室的人离开一下,我們不希望被人打扰到。”
“我這就通知他们离开。我会一直待在办公室,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就是。”
话說完,股长离开了档案室。
“找到那個人了?”股长刚一离开,范戎便问道,神情很是认真。
苏林洋点点头,沒有吭声,拿出揭下来的林卫姝的照片,递给了范戎。
范戎将照片接了過去。
“怎么找到的?”看着照片,范戎问道。
苏林洋沒有回答,反问:“還记得我說起過的我的老同学宋雪瑶嗎?”
范戎点头,“记得。怎么,她们有关系?”
“有沒有关系我不知道,不過這個女人是坐黄包车跟在宋雪瑶后面的,要不然我哪裡会记得住。”
“我就說呢,你怎么一下子就把人给找了出来——這女的叫什么名?”
“林卫姝。”
“林卫姝——”
范戎嘴上念叨一声,而后将手裡的照片递向了一旁的苗义,嘴裡向苏林洋问道,“怎么不赶紧回去采取行动,反倒跑到這裡来翻登记簿?”
苏林洋答道:“现在已经晚了,時間已经過去了差不多一天一夜,這么长的時間,该销毁的都已经销毁了,抓了她也沒多大用,她要死咬着不松口,我們又能怎么办?——這是我們现在手裡唯一的线索,這线索要是一断,我們又怎么去一網打尽。”
“我說你怎么问過姓沈的在不在以后就再沒了动静,原来是這缘故。你想知道她昨天在哪裡下的车,想从這上面入手,所以你才来到這裡?”范戎问道。
“沒错,我是這样想的。”苏林洋沒有否认。
“她不会不采取措施的,這你应该知道。”范戎提醒。
“我知道。”
苏林洋点头說道,“不過人過留名,只要她用的是真面目,她经過的地方就一定有人還记得她。”
“我有個問題——”苗义将照片還给苏林洋时,說道。
苏林洋接過递来的照片,說道:“你說。”
苗义說道:“邮箱這么重要的东西,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的人极少,一般来說,除了情报组织的负责人,就只有发件人和取件人知道才对,但是现在,日本人竟然派人为這個取件人作掩护,苏组长你就不觉得奇怪嗎?”
“谁說国党特务沒脑子?這還只是一個普通特务,更不消說那些站长、处长了,看来我以后行为做事得更加谨慎才是。”
在心裡告诫自己一番之后,苏林洋答道,“你說的這個問題,沈组长昨天已经提到過,我的回答是无法解释。”
“什么意思?”范戎一旁插话。
苏林洋答道:“可能是凑巧,也可能是他们的工作出现了失误……人沒抓到、案子沒破之前,一切可能都是有的,都不能排除——行了,你们也别打搅我了,你们也帮不上忙,自己找地方待着去吧。”
范戎叹气,“不是我們的地盘,這让人上哪儿去待啊。”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都出去吧。”苏林洋向两人挥了挥手。
……
沒有了羁绊,也不需要用假动作去做伪装,苏林洋翻看登记簿的速度,比起在政治部二厅时,快了太多。
临近下午四点,翻了一大半的登记簿,那個要找的车夫终于出现在了苏林洋的眼中。
看過车夫的模样和名字后,苏林目光扫過,最后停在了登记的地址上:赣江街12号。
和对待林卫姝的登记页一样,看過登记地址之后,他揭走了上面照片,收起之后,他将面前的這本登记簿合上,再将這本登记簿插在十几本登记簿的中间,又将這些登记簿码好,他這才离开了档案室。
范戎和苗义沒有去远,就待在档案室外间,守着一杯茶,在等着苏林洋。
一见苏林洋出来,两人立刻站起,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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