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回到沈府,沈缇和殷莳要先去上房那裡给长辈汇报一下送回门礼的情况。
路上沈缇问:“诚舅兄与你說了什么?”
“娘家人,還能說什么?”殷莳說,“无非就是让我包容你的妾,让我赶紧给你生出长子来。”
的确都是娘家人关心的事。沈缇好奇:“那你說了什么?”
這两兄妹說完话后,总感觉大舅子那脸色怪怪的,一副吃了屎吐不出来的模样。
殷莳把自己跟亲哥說的话重复了一遍。
沈缇偏過头去,以拳抵唇。
“别笑。”殷莳一本正经,“我說的哪一句错啦?我們女子不是要三从四德嗎?不是要以夫家为天嗎?這如果是不对的,为什么从小就這么教我們呢。你倒是說說。”
沈缇忍住笑,放下手,道:“你說的都是对的。只要一直做对的事,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他顿了顿說:“至少与人辩论的时候是不败的。”
“当然。”殷莳說,“這叫道德制高点。”
她脸上神情正经,可眸光狡黠。
下午的日光稍稍偏西,带点淡金色。打在她脸上,格外生动。
随着走动,仿佛有种生命力在跳跃。
沈缇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沈大人夫妇算着時間差不多了,已经在等他们。
沈缇跟二人汇报了与舅兄们见面的情况:“兄长们說,明日必来。”
回门礼走過了,婚事算是办完了。明日可以按照亲戚走动了。
沈大人說:“难得来京,让他们多留几日。你還有假,多陪你舅兄们四处逛逛。”
沈缇应道:“是。”
時間差不多了,殷莳起身告罪去下厨。
沈大人、沈夫人都慈爱地說:“去吧。”
待她离开,房中只有一家三人,两夫妻都不端着了。
沈夫人上下打量沈缇:“這几日如何?与莳娘相处得可好?”
沈缇道:“甚好。”
他想起刚才殷莳那双狡黠灵动的眸子,唇边不由自主地有了微笑:“表姐,是個很好相处的人。”
沈大人两夫妻互相使眼色。
沈夫人更是掩口而笑,十分满意。
待晚上用完饭,沈夫人道:“明日不用過来了,以后你们两個在自己房中用饭便是。”
立了三日规矩,走完這個過场,便不折腾儿媳妇了。
殷莳就知道亲姑姑不是那种爱磋磨人的妇人。她穿越来两天的时候就知道了。這母子俩都是心善心软的人。
她笑盈盈地谢了。
等他们离开,沈大人也笑吟吟:“莳娘這孩子十分讨喜的。”
总爱笑。
跟這样的人相处肯定舒心。怨不得儿子今天說起她的时候,嘴角都噙着笑意。
“我就知道。”回去路上,殷莳开心炫耀,“果然我亲姑姑吧。”
沈缇看她得意模样,忍俊不禁,打趣她:“是,姐姐如今可遂了心愿了。”
殷莳說:“我遂了,该你了。什么时候办冯姑娘的事?”
沈缇想了想:“明日舅兄们過来,后天吧,让她给你敬茶。”
纳妾先圆房再敬茶。
那就是說,明天晚上沈缇就要去那边睡了。
這下真的要当新郎了。
殷莳很真心地想恭喜他,但身边還有婢女们跟着,忍着沒說。只說:“那通知了她沒有,早点派人過去說一声,让她好准备准备。”
沈缇說:“该置办的都置办了。”
冯洛仪现在也不是住在当初的偏僻小院了,正经给她搬了個院子,一应家具物品在殷莳的婚礼前已经办好了,這样不给殷莳的婚礼添乱。
殷莳真是拿直男沒办法。
“心理准备啊我是說。”当姐姐的停下脚步教弟弟,“這几天你新婚,全在這边,她一定很不安。”
“别說什么‘她早知道’,知道又怎么样,她那個情况,心裡就是会不安。”
“你早点派人過去說一声,她心裡踏实点。”
因为這個事其实一直說的就是“等婚礼后”,一直都沒有一個明确的時間约定。
殷莳只要沈家不像小說裡那么狗血,同一天娶妻纳妾,晚上還让新房空房就行了。
尤其想想小姑娘等這一天起码等了得有一年了吧。
人家還不是普通的单只为了爱情。她是真的需要一個身份安身立命。
殷莳自己也是为了在沈家混個饭票。小姑娘這個贱籍的身份,对安稳饭票的需求比她還更强。
怪惨的。
殷莳就挺能理解的。
沈缇目光投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好。”他說,“明早叫人去知会她。”
第二天一早,果然叫长川去通知冯洛仪那边:“告诉她今天我会去過,明天让她给少夫人敬茶。”
长川小跑着去了。
冯洛仪从被沈家救出来的那一天便在這等這一刻了。
她坚持到照香打赏了长川,长川离去,才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地哭了出来。
照香只能安慰她:“别哭了,别哭了,回头眼睛肿了,晚上翰林来了须不好看。”
冯洛仪闻言,努力想止住眼泪。
這两年虽然人在沈府裡,魂却是飘着的。
早也知道自己再不可能当沈郎的正妻,唯一能求的就是一個妾的名分。有這個名分才能在沈家安身立命。
以她和沈家的過往,纵以后正妻悍厉,沈家也不会允许正妻随意发卖了她。
這是苦等了两年才等来的最好的结果。
可真等来了,喜悦嗎?
并不。
只觉得满心凄苦,悲从中来。
照香用凉水投了手巾让她躺下,可那眼泪那是不停地从手巾下渗出来。
新婚第四日,婚礼算是彻底结束了,宾客该回去的都回去了。
殷莳的三個兄长過府来串门子。
本来就是姑姑的夫家,现在又成了妹妹的夫家,真是亲上作亲,不必外道。
只是男女有别,见過了姑姑之后,主要是姑父、妹夫招待他们。
姑父又给妹夫派任务:“陪你舅兄们各处转转。”
因为三個人裡,只有殷莳的亲兄长在京城生活過,她大房和二房的堂兄都是第一次来京城。
几個人便商量着去哪裡,看什么。
這边殷莳陪着姑姑,跟她說:“跻云今晚去冯姑娘那裡,明天让她给我敬茶。全了礼,大家就都踏实了。”
沈夫人也等這一天很久了,为這個事,父子都闹得很不开心,她跟着头疼。
她瞧着殷莳的神情,說這個话的时候眉眼间都很轻松,沒有刻意的伪装。她心裡松了一口气,叹息:“那孩子也是可怜。她如今是贱籍,便跻云多怜惜她一些,她也越不過你去。跻云是個犟骨头,你多担待一些。”
每個人的利益所求不一样。
沈跻云想保护他的红颜知己。沈大人沈夫人想家宅安宁。
殷莳觉得自己是那鹬蚌相争从而得利的渔翁,占的是最大的便宜。
哦,還忘了這中间還有殷家。殷家盼着跟沈家亲上作亲。這是他们三方的利益诉求,最后是殷莳成了得利者。
殷莳想想都觉得太幸运了,眉眼都带笑:“您别老嫌弃跻云。他虽然年轻,但我看他重情重义,有主见。我是他姐姐,自当多包容些。這事,您别担心。”
她想到的是别的,凑近姑姑,小声說:“冯姑娘身边沒有什么人吧,是不是請個妈妈去给她讲一讲……那些?”
她這样温柔大度,沈夫人大慰,觉得這個媳妇果真沒娶错人。
這事原是正妻的责任,但殷莳身边根本沒有什么年长的妈妈。云鹃虽然是個媳妇子,但也才十几岁而已。殷莳感觉她不能胜任這個事,這才向沈夫人求助。
沈夫人知她难处,便安排了:“好,让秦妈妈去。”
沈缇果真陪着舅兄们外出了,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這還是因为殷莳的哥哥们都成婚了,十分懂,不想影响小夫妻新婚蜜裡调油,喊他早些回去。
见沈缇回来了,殷莳迎上去:“辛苦了。”
沈缇道:“一家人。”
今日起,不用再去婆婆跟前立规矩了。沈缇和殷莳第一次在自己房中用饭。
殷莳问:“你要在這边洗澡,還是去那边洗?”
沈缇有点不大自在,但想了想,還是道:“這边吧。”
在這边睡了几個晚上,各种常用衣服、物品也都在這边,已经有了点归属感。
殷莳给他安排了洗澡,看着他进去,总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太对劲,紧绷绷的。
是因为马上要跟自己真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了嗎?
那不是应该高兴嗎?怎么這么紧绷?
殷莳忽然想起了什么,唤了绿烟进来,放低声音问她:“跻云有通房嗎?”
绿烟忙道:“沒有。”
殷莳想了想,问:“那有過嗎?”
“沒有。”绿烟說,“外面不知道,但家裡沒有過。不過,翰林在外面读书的时候,年纪還小。”
殷莳挺意外的。
她一直沒问過,是因为她一直都先入为主地以为沈缇肯定有過通房。這种大户人家通常都是這样的,要在男孩成亲之前就让他们通人事。让家裡有干净的人伺候他们,不至于出于生理需求去勾栏妓院找不干净的。
大概是這么個意思。
挺糟粕的,又糟粕得能自圆其說。
实在沒想到沈缇是個例外。
“为什么啊?”殷莳太好奇了。
绿烟其实也不知道,全靠猜,倒也八九不离十:“翰林是因为冯家的事才提前回来的,一回来就为着冯姑娘跟老爷、夫人有了分歧。老爷那时候說,這事先按下,等翰林科考完了再說。翰林便收心专心备考。别說我們,便当时贴身伺候的秋桐姐姐、夏茵姐姐都不敢随便上前,生怕扰了翰林。然后翰林中了探花,便跟着夫人去了怀溪,再回来,已经和少夫人您定下了婚事。”
原来如此。
殷莳的眼神诡异了起来。
因为习惯了殷家的哥哥弟弟们十四五岁就开始睡婢女,她是万万沒想到沈缇十八岁了竟然可能還是個……小处男?
怎么回事,突然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