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太平川上不太平第四十三章他是夫子啊
当时冰甲中是有鲜血流出来的,位置就和佟夫子侧颈渗血的地方分毫不差!
“嗯?你问這個?”
佟夫子毫不遮掩地拉开了衣领,甚至连渗血的纱布也拉开了,将伤口展露在祝新年和全班学生面前。
那是一大块烧伤!
受伤的部位皮肉翻卷,边缘起着一圈水泡,尚未经過处理的伤口上還沾着灰黑色的炉灰。
“昨夜丹药班的新生打翻了丹炉,为师刚好路過丹房便帮了一把,沒曾想被飞溅出来的炉灰烫伤。”
班上学生们惊愕不已,纷纷询问佟夫子为何不去找医修处理一下伤口。
“昨夜太晚了,想着今早再去,沒想到你们庄夫子临时要换课,就只能草草裹一下,先把课上了再去处理。”
佟夫子抬头对祝新年轻笑道:“是伤口露出来了嗎?为师失仪了,還請各位同学体谅一下。”
祝新年立刻遭到了全班同学的指责,尤其是戚华,他直接站了起来,高声道。
“祝新年你怎么回事?!夫子带伤为我們上课已是不易,你为何還要夫子自揭伤疤给你看?!”
课室中炸开了锅,大家对祝新年质问佟夫子的行为表示非常愤慨。
“是啊!夫子已经很辛苦了,你们两個不完成课业,還公然质疑夫子,天下哪有這样做学生的?!”
“‘尊师重道’四個字你们会写嗎?!夫子可别轻饶了他们!”
祝新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裴少桥在他身后都急出了一身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祝新年会突然以這种态度跟佟夫子說话。
“好了,都安静下来!”
佟夫子蹙眉道:“都好好完成今日的课业!谁要是再多說一句,就罚抄《铸甲七十二式》第一卷五十遍!”
铁甲阁中立刻安静了下来,学生们都低下了头去,唯有戚华抱着胳膊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学生只是见夫子受伤,一时情急說错了话,望夫子见谅!”
祝新年道歉态度诚恳,甚至還给佟夫子深深鞠了一躬。
“无妨,你手裡拿的那是什么东西?可是要给为师看的?”
佟夫子将沾血的纱布重新缠到了脖颈上,再拉起衣领将纱布掩盖住了,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刻意之举。
“是,昨日您询问学生灵核属相一事,学生整夜辗转难眠,决定向您坦白实情。”
祝新年将木甲的手掌放到了佟夫子面前的讲桌上,铸甲课刚刚开始,所有学生的机甲都還在零件阶段,当祝新年摆了一個木甲手掌出来的时候,全班的目光都被吸引過来了。
“学生其实已经有一台木甲了,那木甲对学生意义非凡,学生实在不想用其他机甲带取代木甲,本想請夫子通融,允许学生保留木甲进行附灵。”
祝新年眼含热泪,道:“可惜昨夜遭遇贼人袭击,使木甲受损严重,如今只有這一個手掌保存了下来,学生技艺粗陋,不知该如何修复木甲,想恳請夫子相助。”
“木甲损坏了?”
佟夫子转动着木甲手掌,语气不清地问:“何种程度的损坏?”
祝新年抬袖抹了一把眼泪:“昨天遭遇的是冰甲袭击,木甲外壳被冻裂了,冰雪融化之后水汽渗入木甲内部,目前已经无法使用了,若是沒有偃师维修,這台木甲肯定就报废了。”
他攀着佟夫子的胳膊,央求道:“請夫子帮帮学生吧!”
祝新年說得十分诚恳,佟夫子只得点头道:“行吧,但修整机甲是個大工程,得用到偃师班造物阁裡的大型机械辅助。”
他思忖片刻,道:“這样吧,你晚饭之后把木甲搬到造物阁去放着,为师有時間便去修理,修好了再通知你去取。”
“真的嗎?!”
祝新年喜出望外,连声道:“多谢夫子!学生今晚就将木甲送去造物阁!”
裴少桥完全看傻了眼,他看着祝新年在佟夫子面前发了半节课的疯,却半句话都不敢多问,直到下课之后进了膳堂,才敢将祝新年拉到偏僻处,低声问道。
“你课上到底在跟佟夫子說什么啊?木甲不是好好放在咱们房裡呢嗎?你为什么要骗佟夫子說木甲损坏了?”
祝新年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学生们在忙着抢饭,谁也沒空注意他们。
“昨天我与冰甲打斗,曾经击伤過对方的侧颈,恰好佟夫子侧颈受伤,你觉得這会是巧合嗎?”
裴少桥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可他脖子上的是烧伤啊,你又不是炎属相,還能放火烧他嗎?”
“烧伤是最好的掩藏伤口的方式,无论是何种伤痕,只要用火一烧,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的。”
祝新年笃定道:“学生公斋都有关门时限,无论丹药班的新生如何刻苦,也至少会在关门之前回到公斋去,佟夫子如果真是烧伤,那受伤時間一定是早于公斋关门時間的。”
“那個時間医修班夫子们都尚未休息,他完全可以去找人治疗,但他却一直拖到了今日,說明他受伤的时候時間已经很晚了,大半夜找人疗伤是非常可疑的,所以他才会拖到今日。”
“他早知道伤口一定会被人发现,所以用烧伤掩盖了之前的划伤,這样即使有人问起,也可以随意编纂理由掩饰過去。”
裴少桥目瞪口呆,他顾自缓了好一会,才从惊讶的情绪中回過神来,不解地问。
“可是……他是天工学院的夫子,他为何要杀自己的学生呢?!就算要杀,也该去杀楚国的那個先天甲魂啊!”
祝新年也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是今天上课的时候看到了佟夫子脖颈上的伤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佟夫子身上去的。
“是啊……为什么会是他呢?他是夫子啊……”
佟夫子并不是最近才任教的,他是从天工学院偃师班结业之后留校成为夫子的,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
而祝新年三個月前才决定要来天工学院修习,赵国的杀手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十几年安排一個杀手在這等着祝新年来自投罗網。
可一切证据的指向性都太明显了,祝新年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为佟夫子开脱的借口。
或者說,佟夫子已经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了,他马上就会再次动手,時間或许就在今晚!
“我告诉他我有一台木甲,正常夫子都应该询问我沒有入阶如何操纵木甲,但他却只是追问木甲的损毁情况,并刻意让我与木甲分离。”
裴少桥点头道:“這一点我也很疑惑,他明明都不知道木甲的具体大小,就断言說要用造物阁的大型机械来维修,可那些大机械不是用来造飞鸢之类的大家伙才会用到的嗎?”
“昨夜与我对战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我能使用木甲的事,所以我骗他說木甲损坏,等我們把木甲送去造物阁之后,他就会想办法对我动手了。”
祝新年“引蛇出洞”的计划已经展开,至于佟夫子究竟会不会上钩,那就只能赌一把了。
“你要是真的把木甲送去了造物阁,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木甲困在造物阁中的,到时候你与他交手,還能有胜算嗎?”
裴少桥十分紧张,他连饭都沒心情吃了,急得掌心直冒冷汗。
“谁說我要跟他交手了?他是四品以上的高手,我還沒有傻到跟他硬碰硬的地步。”
祝新年拉過裴少桥,附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這個办法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這就去找庄夫子!”
裴少桥抡开腿跑了,祝新年找膳堂老嬷领了一张面饼,边吃边去了偃师班所在的静守峰造物阁。
偃师班大部分学生都去膳堂吃饭了,造物阁中静悄悄的,祝新年逛了一圈,在一堆废弃的机甲零部件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需要找一個能替换木甲的东西,并在今晚学生公斋即将关门之前送进造物阁中来。
這东西不用太精细,只用与木甲形制相似,只要佟夫子知道他们真的送了個东西进造物阁就行。
如果昨夜那一切并不是佟夫子所为,等他第二日去维修木甲的时候自然会发现問題,到时候祝新年再向他道歉就是。
如果一切确实是佟夫子所为,他不会放過今晚這個大好机会,但他也不傻,一定会在动手之前去造物阁確認木甲是不是真的损坏了。
正常的夫子是不会在夜半时分去往造物阁的,所以一旦佟夫子今晚出现在造物阁,他的罪名便板上钉钉了。
那时祝新年便可以放心大胆对他动手,至于造物阁中究竟放的是木甲還是其它什么废品,就压根不重要了。
他正弯腰挑拣着,造物阁深处却传来一声娇喝:“谁在那裡乱翻东西?!”
祝新年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看去果然是陈清婵,那丫头沒去吃饭,還在造物阁中打磨她的木球。
“是你?”
陈清婵眼前一亮,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一道笑容,问道:“你怎么跑到我們偃师班来了?”
祝新年自嘲地“嗨”了一声,摇头道:“别提了,险些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陈清婵脸上笑容哗然一收,立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两人寻了处空旷的地方坐下,祝新年将昨夜与今早的事都细细說与陈清婵听了。
与裴少桥惊慌失措的反应不同,陈清婵显得十分冷静,她沉思了一会,问道。
“所以你不仅需要一個人形物体来伪装木甲,還需要人手在造物阁埋伏起来,一旦佟夫子出现在造物阁,便将他拿下?”
与聪明人說话就是省力,祝新年应声点头。
“沒错,无论他選擇在我送木甲进造物阁的时候动手,還是選擇先来造物阁確認木甲情况,再去学生公斋杀我,他的第一步都是造物阁。”
陈清婵清秀的双眉微蹙,思忖道:“你确定他今晚一定会动手嗎?”
“不能完全确定,只能說概率很大。”
祝新年双手交叠抵在下颌上,眼神直视前方,凝神思考着。
“管事夫子已经将此事上报长老院了,一旦学院开始追查,整個太平川都会戒严,无论耗时长短,最后一定会查到他身上去。”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马上就要暴露了,冰甲又损伤不轻,一时半会难以修好,如果我是他,我会選擇尽快动手,然后趁着学院還沒完全戒严之前逃离太平川。”
祝新年绝不会放敌人离开太平川,這是他震慑列国杀手的第一战,他决不能让敌人平安回去,再对列国杀手說他祝新年“能杀、好杀、大家都快去杀”。
他必须用這一战告诉那些觊觎他性命的诸国霸主们,他祝新年是打不倒的、杀不死的,劝他们尽早死了這條心,不要再派杀手来做无用功了。
祝新年紧握双拳,這一战关系到他未来是活在刀光剑影中,還是能得享几年安宁,所以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我知道了,我记得造物阁中有几個给医修班做的穴位木偶,跟木甲差不多大,就先借你用用吧。”
陈清婵回到造物阁中一顿翻找,终于在角落裡找到了落满灰尘的木偶。
“下午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要怎么把這东西送回学生公斋去?”陈清婵问道。
做戏要做全套,祝新年必须在夜晚时分将伪装成木甲的木偶从学生公斋中抬出来,一路送到造物阁中,這场戏才显得真实。
所以他现在必须把木偶送回公斋去才显得真实,可惜祝新年气海還沒完全练成,暂时不能收纳物品。
“我有這個!”
只见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张黄纸灵符,“啪”的一声往木偶头上一拍,随着一道灵力注入,人偶竟然在陈清婵身边动了起来。
“這是我师尊鹤云子之前扔下的纵灵符,被我捡着一直沒用,今天這不就派上用场了嗎?”
他轻声一笑,打了個响指,木偶便沿着无人小路往山下走去,在祝新年的操纵下独自去往了男生公斋。
“好了,我也要回去上课了,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祝新年朝陈清婵挥挥手,正准备往铁甲阁去,却听陈清婵在身后问道。
“晚上需要我帮你嗎?造物阁這边我熟悉,我埋伏在這抓人吧?”
祝新年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倒,立刻回身道:“不不不,你下课就赶紧回公斋去,天工学院這么多高手,哪裡能让你去冒险?!”
陈清婵沒有說话,又听祝新年劝道。
“听话,等贼人抓到了,還得請你继续教我們铸甲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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