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黑国师血洗鎏金宴 作者:未知 风信距离二人站得最近, 望着谢怜, 震惊之色不可掩饰。慕情却是目光颤动,克制的震惊之中還有隐隐的激动。师青玄放平明仪,道:“千秋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太子殿下就是那芳心国师,你怎么会到现在才认出来?” 這时,一旁一個男子道:“青玄, 這就是你不知道了。那传說中的芳心国师一贯性情孤高, 神秘冷傲, 从来不以真容示人,一向都带着一张白银面具。泰华殿下应该从前就沒见過他真容吧。” 說话這人抱着手臂, 远远立于一侧, 正是裴茗。师青玄见了他就不快,一甩拂尘道:“既然如此, 就是說从来沒人见過芳心国师长什么样了。裴将军何必一副已经确定仙乐殿下就是芳心国师的口气?” 他和谢怜行动时奇态百出, 惹人发笑,而一到上天庭, 却是换了個模样,十分自矜, 一举一动都很注意形象。正在此时,殿后绕出一個雪白的身影。 他一来, 所有人都安心了。原本在大殿中嗡嗡乱谈的数位神官连忙各自站好了位置, 躬身道:“帝君。” 君吾微一举手,各位又挺直了腰杆。君吾径自走来,与谢怜擦肩而過, 在他右手臂上拍了一下。方才鲜血還顺着谢怜的袖子滴滴下落,這一拍之后,立即止住。 查看明仪片刻,君吾道:“无大碍。先将地师安置好。” 于是,四名药师神官上来扶起明仪,带了下去。师青玄似乎也想跟着下去看看,但再看看神武殿内這情形,還是放心不下,站定不走。 君吾负手回到上方宝座,這才道:“說說吧,又怎么了。泰华做什么扯着仙乐不松手,仙乐又是为什么低着头?” 郎千秋又望了一眼谢怜,见他還是一语不发,而现下四面都是神官,不怕他逃走,便松了手,转向君吾,躬身道:“帝君,此人数百年前化名芳心,杀我亲族,祸我国家。我要与他决战,請帝君今日做個见证!” 神武殿中,就算是沒听過芳心国师的也赶紧通灵去查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恰好灵文也应要求为大家解惑了:“芳心国师,乃是永安国太子郎千秋的救命恩人与授业恩师。他之所以会被列为妖道双师之一,是因为鎏金宴血洗永安皇室的著名事迹。” 师青玄道:“鎏金宴是什么?” 灵文道:“风师大人,這鎏金宴,最初乃是风行于仙乐贵族的一种宴会,因宴会上所用的酒器、食器、乐器皆为精美至极的金器,奢华无比,故名此。” 永安建国后,一开始是昭告天下,信誓旦旦地道必将杜绝前|朝奢靡风气,绝不重蹈覆舟,只一心一意为民分忧解难。然而過了几十年,什么都学到了,還是照旧那一套。 灵文继续道:“在永安太子十七岁生辰的那個晚上,皇宫内举办了一场鎏金宴。而芳心国师……就是在這一场鎏金宴中,手持一剑,杀尽了在场所有的永安皇族。” 黄金杯翻,血红如酒。 “只有姗姗来迟的永安太子郎千秋逃過一劫,却也险些被灭口。” 這一场惊|变无疑是对永安的重创,若非郎千秋一贯颇得民心,又竭心费力,必然爆发动|乱。好容易稳定了局势,永安皇室召天下奇人异士追杀逃蹿的凶手,最后终于将之拿下,郎千秋亲手杀死了一代妖道芳心国师,并将其尸体封进三重棺椁,镇压入土。 不過,永安皇室還是元气大伤,自此之后,不可避免地渐渐走向衰颓,被下一個王朝取代。 郎千秋死死盯着谢怜,道:“你为何要那么做,我一直不明白。你說你看不得我們坐在這個位置上我从不信,我也根本不觉得你是想篡位。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众位神官瞠目结舌,嘀咕纷纷。 “這是报复!” “可不是报复?仙乐国灭了,他就要把永安国也给灭了。永安人杀了他的父皇母后,所以他也要杀了永安太子的父皇母后,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可是灭了仙乐国的又不是郎千秋那一代,他這怒气也撒得太沒道理了……” “我還道三界笑柄天生是個傻的,却原来是個狠角色,跑去敌国做国师暗中搅混水,一出手就屠了人家整個皇室,厉害啊……” 谢怜觉察到君吾目光投射過来,闭上了眼。须臾,只听君吾道:“泰华,你认定仙乐就是芳心,有何依据?” 郎千秋道:“授我剑术之人,便是芳心国师,他一出手,我焉能认不出来?!” 暗潮涌动更甚。 “搅浑水倒也罢了,怎么還多此一举教敌国太子剑术?” “难怪他這第三次飞升后,都沒见他摸過剑,怕露馅呢。” 郎千秋道:“此次我去了鬼市,与血雨探花交上了手……” 听他說到鬼市和花城,不少神官又是一個哆嗦,郎千秋继续道:“我十二岁时一次出游,为一伙贼人所擒,那些贼人抓着我逃到街上,有侍卫追上来,狠命互击,打了一阵,街边一個鼻青脸肿的卖艺人突然伸了一根树枝過来,也是這么两下,荡开了两把剑,救走了我。 “那群贼人和侍卫斗得两败俱伤,這卖艺人就带我逃了一路,把我送回了皇宫。我父皇母后出于感激,盛情挽留,发现他本领极大,還請他做了国师,教导了我五年的剑术。他一出剑我再熟悉不過,又怎可能认错?” 慕情轻声道:“泰华殿下,你說你是看到了一点残影,但這残影除了你似乎也沒别人看到,那還是你的一面之词啊。” 他在此时出言,看似是为谢怜辩解,实际上却比较微妙。因为他肯定清楚已经板上钉钉了,越是质疑,郎千秋就一定会越是较真证明,对谢怜的处境不会有任何帮助。果然,郎千秋道:“好!劳烦拿剑来!” 殿上不少武神都是随身带剑的,听他一喝,当即有人解剑抛来。郎千秋握了剑,抵到谢怜面前,道:“给你!我們现在就比一场,什么也不藏着,全力相拼,看看我們的剑法是不是一路,看看我是不是你教出来的!” 众人都觉得他要在神武殿上比剑未免乱来,不過想到血洗鎏金宴,他堂堂太子殿下,全家都给人杀了,又可以理解他的激动。师青玄還惦记着谢怜的伤,道:“千秋,太子殿下方才为帮你挡下花城那一刀,右手成了這么個样子,又如何能与你比剑?” 听了這句,郎千秋忽然左掌伸出,在自己右臂重重一击。只听一声喀喀之响,他這條右臂登时爆出一阵血雾,变得血淋淋的,软软垂下。這伤势不用查看也知道定然极重,众神官俱是一惊。谢怜也是一怔,抬眸道:“你這是干什么?” 郎千秋道:“风师大人說的不错,你方才的确因为救我才伤了一臂,我现在還你一臂。但你救我是救我,杀我一族也是事实。我知道你双手都能使剑,并且剑法全都出神入化,咱们用左手比過,是男人便拿起剑来!” 谢怜看了看剑,又看了看他,最终缓缓摇了摇头,道:“我许多年前便立過誓,再不用剑杀人。” 听了這句,郎千秋想起那一晚他赶到现场时,刚好看到那個黑袍人将长剑从他父亲母亲身上抽出的一幕,眼眶霎时红得骇人,握剑的左手发出格格乱响。师青玄一道拂尘甩进去,卷了那剑压住,道:“我看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既然那芳心国师一直是戴着面具的,說不定是谁冒充他害人?帝君您說呢?” 众人皆转向上方玉座。君吾道:“仙乐。” 谢怜欠身,道:“是。” 君吾道:“泰华所言,你认不认?” 谢怜道:“认。” 這一個“认”字,冷冷的与他過往口气截然不同,听得风信、慕情、师青玄脸色尽皆一变。 君吾点了点头,又道:“血洗鎏金宴的芳心国师,究竟是不是你?” 静默片刻,谢怜猛地抬头,道:“不错。是我!” 铿锵一句,再无转圜余地。郎千秋道:“你承认了,那很好。” 早便說過,上天庭中,手沾凡人鲜血的神官,数不胜数。但說实话,還真沒几個因为這些陈年血债闹成這样的。大概是因为那些凡人沒有一個郎千秋這样争气的后人飞了天,以神官之尊向凶手问责。 之前裴宿有裴将军力保,最后也逃不了被流放凡间,而谢怜可是沒什么靠山的,现在恐怕就只看君吾還念不念旧情,有沒有保他的心了。 不過,各位神官那头一直弄不明白,君吾对谢怜究竟是怎么個态度。仙乐太子头一回飞升那阵,自然是青睐有加;可第二次飞升,两人打了一场,谢怜還是捅了君吾好几剑才被拿下的;這第三次飞升,两人相处却颇为平和,好像都忘了先前的事儿,君吾還给谢怜在仙京最好的地段批了一座新宫观,实在是教人琢磨不透。因此,数双耳朵都竖了起来,等听上方那位如何发落。 谁知,不等君吾发落,谢怜却先出声了。他道:“仙乐有個不情之請。” 君吾道:“你說。” 谢怜道:“請帝君去我仙籍,贬我下凡。” 有些神官吃了一惊,倒是略感佩服。毕竟谁都不想被贬,飞升多不容易?辛辛苦苦爬到這么高,一下子摔下来,想想也悔死了,敢這么直接对君吾說請您贬了我吧,他们反正是做不到。但也有些神官不以为意,毕竟已经闹到這一步了,以进为退說不定比抵死不认好,而且谢怜都被贬两次了,再贬個第三次对他来說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贬着贬着也该他习惯了。 郎千秋却道:“你不需要自贬,你飞升是你的本事。我只想跟你决战一场。” 谢怜道:“我不想跟你打。” 郎千秋道:“为什么?你从前也不是沒跟我打過。這一战不论生死,从此了结!” 谢怜淡声道:“不为什么。跟我打,你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