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人为师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
我一個激灵,从炕上坐了起来。
身上的纸衣已经不见了,就只穿着一條内裤。腿上的伤口也经過了仔细的包扎处理。
并沒有看到蒋秀,拉开窗帘,院子内空荡荡的显得异常安静。
昨天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但房间内大红的喜字還是将我带回现实。
那确实是发生過的。
叠的整齐的衣服就在我的枕边,我穿好后,房门也忽然打开了。
蒋秀拿着個包子,一边走一边吃着,见我醒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显得有些害羞,然后将包子递给了我。
“哥哥,给你吃吧。你不要告诉我妈妈是我偷拿的包子。”
我愣愣的伸出手,下意识的接了過来。
“其他人呢?”摸着手裡已经被咬了一口,但却热气腾腾的包子。
刚說完话,蒋母就走进来了。
“女婿,你醒啦?洗把脸,吃饭了。”她叫了我一声,便离开了屋子。
我瞅了眼時間,竟然已经九点多了。
正要下地穿鞋,意外的摸到枕边似乎有什么硬东西。
奇怪的低下头,就见一只翠绿的镯子,正在我的枕边。
在看到镯子的刹那,我不由得愣住了,注视了足足能有一分多钟,眼泪不争气的溢出眼眶。
奶奶,昨天真的来過!
记得小时候,我在奶奶的柜子裡,翻出来過這只镯子。
当时我拿着问她,這是什么。
她抱着我,告诉我說:“這是奶奶年轻时和你爷爷结婚,从娘家带来的东西。是你太奶奶给我的,已经传了六代。你爸和你妈结婚的时候,我沒舍得。等你以后找媳妇了,我就把它给我孙媳妇亲手戴上。”
转眼间過了十几年,奶奶已经不在了。
那年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爸曾经還找過這只镯子,想要将它作为奶奶的随葬品。但翻遍了家,却沒有找到,后来也就忘记了。
沒曾想,昨天睡觉时,奶奶的真的来過。
“哥哥,你怎么了?”蒋秀见我哭了,连忙跑到我身边,用小手擦干了我的泪水。
我說沒什么,让她把手伸過来。
小姑娘有些奇怪,将手伸到我面前。
我将那只镯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這是我奶奶给你的,你不要弄坏了知道么?”
小姑娘似乎很喜歡那镯子,抬起手仔细的打量了两眼,重重的点点头:“嗯!”
我看着她,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我也不知道傻子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我和蒋秀的命,還是走走過场?
可能几年之后,她就已经忘记了我。但将這镯子送出去,我并不后悔。
因为我知道,奶奶既然昨天来了,并且留下了這只镯子,一定是看到我结婚,欢喜着的。
虽然,這在别人眼中,一個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和一個只有九岁的小姑娘结婚,根本就是儿戏!
去外屋洗了把脸,见我爸妈和蒋秀父母都在。
他们见我醒了,也沒說什么。只是看神色,相比与几天前也要轻松的许多。
我爸和蒋父正在收拾西屋,我想要帮忙,却被赶了出去。
但到底還是进去看了一眼,就见地上,炕上,到处都是死鸡。
這些鸡被黄皮子吸了血,脖子上有两個红点,直挺挺成群的躺在那,看着着实有些骇人。
刚从西屋走出来,我妈便招呼我過去吃饭。
饭桌上,我妈看到了蒋秀手上戴着的玉镯,惊讶的问我在哪裡找到的。
我心情低落,說我奶奶昨天回来過。
我妈有些惊讶,也沒再說什么。倒是蒋母多嘱咐了蒋秀两句,說让她别把镯子弄坏了。
后来可能是觉得蒋秀年纪实在太小,沒個分寸,连哄带吓的将那镯子骗了去,說等长大了一些再给她。
就這样,一顿饭吃完。我爸将那些鸡处理掉了。
他见到我要回屋裡,叫住了我。
“吴仕,刚才我在村口碰见了刘先生,他叫你有時間過去一下,說是有事情跟你說。”
我心中一跳,我也有好多话想问他,连忙出了家门。
很快来到村口的那棵槐树下,意外的竟沒见到傻子。正想回家问问我爸,傻子說让我去哪找他,却见到张凯正往村口走来。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见我向他看去,转過身便要往回走。
我叫了他一声,他也好像沒听见一样沒有应答。
我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紧跑了两步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突然摔倒在地。
张凯听到声音,见我摔倒在地好半天沒爬起身,犹豫了一下還是来到我身边。
“你在躲着我?”我不满的看着他。
张凯神色有些尴尬,将我扶了起来:“吴仕,现在不光是我躲着你,估计全村人看到你们家人都得躲着。毕竟……”
他后面的话沒有說完,我也知道他想說什么。
我們家所发生的事,估计早就在全村传遍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缘由,但却对我們家人依然有些忌惮。
谁都不想将那种說不清道不明的麻烦招惹到自己身上,从昨天晚上全村都黑着灯,就可以看出這一点。
“你放心,事情已经過去了,不会波及到村裡人。”我說。
张凯听我如此說,明显松了口气。
“你腿怎么受伤了?”
“沒事,就是破了点皮。”我轻描淡写的說道。
“对了,你有沒有看到傻子?”
张凯一怔:“回家了吧。他平时不在村裡转悠,那就是在家。”
“家?东明屯?”我奇怪的看着他。
张凯摇摇头:“不是,你不知道他這些年住在老张家?”
“老张家,哪個老张家?”
张凯惊讶的看着我:“不是吧,你真不知道啊。打从他来到咱们村,就一直住在老张家啊。要不然下雨阴天的,他哪躲去?就咱们這儿的气候,冬天零下三十多度還在外面闲逛,早都冻死了。就是十几年前失踪的那户张姓人家。”
“那你先忙着,我去找他。”对他說完,我便向老张家方向走去。
我真的沒想到,老张家全家人在十几年失踪后,傻子便一直住在那裡。
张家住在我們村的最西头,平时我根本就不往那边走。等到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张家的院子居然异常干净。
园子裡還种着菜,在靠近大门的地方甚至還有一個狗窝。裡面养了一只土狗,我进去的时候便一直在叫。
“别叫了。”突然,傻子从房子内走了出来大喊了一声。
那條土狗吓的一哆嗦,鸣鸣的叫了两声,就好像受了委屈一样,看着他一個劲儿的摇着尾巴。
傻子见我来了,对我招了招手。
我以前沒来過老张家,进入房子后感觉這间屋子居然格外的阴冷。
即使是夏天,在裡面待了一会儿后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還是都起来了。
房子内依然很整洁,而自从我进来后,傻子就一直在收拾他的东西,似乎沒有理会我的意思。
终于,我忍不住了,开口想叫傻子,但感觉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這么叫显得实在不礼貌。想了想,叫了一声刘叔。
傻子转過头,一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我:“我要走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您要去哪儿?”
他想了想:“四海为家。”
這在别人說起,显得很装逼的一句话,出于他口中,我却感受到了一种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有些落寞,也有些无奈。
“那您還回来么?”我问他。
傻子并沒有迟疑:“回来总是要回来的,落叶归根,只是再回来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不是還会活着。”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着他苍老的脸,有心想要說几句安慰的话,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說起,一時間也有些沉默。
终于,傻子打破了這气氛。
“吴仕,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要问我,但我要提醒你,你知道這些事后,未必就对你有好处。你可能会卷入這個无限的轮回当中,即使這样,你還想要听么?”
他的表情很严肃,虽然因为之前发疯,留下了后遗症,口齿依旧不清晰,但我還是能听出来這其中的厉害关系。
說实话,我犹豫了。
就像是他說的,我知道這些事,未必就对我有好处,甚至很可能有伤害。可是我不问,我一辈子就会被蒙在鼓裡,我真的甘心么?
“您說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說。
傻子点点头:“跪下,磕头。”
我惊讶的看着他:“您這是……”
“有些话,我不能对外人說。但如果你肯做我徒弟,便不是外人。”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三個响头:“师傅!”
傻子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示意我站起身。
“我刘三水走南闯北几十年,终其一生妖魔邪祟遇到无数,从未收過一徒。十五年前失手败着了黄皮子的道,傻了十五年,一朝得醒,却不知道后半生能否苟活终老。今天收你为徒,也算是我們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你既拜我为师,我便将平生所学传授与你,知无不言。只盼望你今后不要仗着有几分本事,欺压良善,作恶多端。若是如此,丢了我的名声,即使将来魂归地府,我也要令你不得超生,你敢发這個毒誓么?”
“敢!”我大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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