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失去
“這可不像是考古的樣子。”
我擡頭望向天空，陰暗與明亮不斷交替閃爍。但不變的卻是天空中那一抹濃郁的黑氣。
我又走進一家超市，買了許多的生活用品，拎着兜子上了127路。
“又要走了？”
白柒趴在車後座上露出腦袋問道。
“是啊。”
我將一口袋雜物摔在一個空座上，拿出一個在超市買的看上去很復古的一個罐子，聽人介紹說是醃鹹菜用的。
我拿來裝白柒的屍骨，倒也正合適，而且127路似乎很包容白柒身上的鬼氣。罐子一放到角落裏，瞬間便被127路散發的惡之氣同化，看上去就好像這個罐子本來就屬於127路的一部分一般。
白柒小心翼翼的撥弄着裝着自己屍體的罐子，這一幕若是被一個正常人看見，恐怕會當場嚇得尿褲子。
我指了指天空，問道：“能看見嗎？”
白柒無聊的躺在座位上，有氣無力的說道：“嗯，很可怕，像是山裏的大蛇生氣了一樣。”
“我聽說這裏有考古活動。”
“考古？什麼是考古？”
我撓撓頭，說道：“考古就是現在的人把很久以前的具有歷史價值的東西挖出來。”
白柒哦了一聲說道：“不清楚。”
“算了算了，我們馬上就要走了。”
“這麼快啊，天天都在這上面我很無聊的。我想下去玩。”
我搖搖頭說道：“下邊不安全，不能出去。”
白柒嘟着嘴不高興。
我摸摸他的頭說道：“等換個地方，我們再下車玩好吧。”
“我知道你在害怕那些從人身體裏鑽出來的東西。”
白柒口中的話讓我腳下一滯。
“你說什麼？”
白柒擺弄着手指，又說了一遍：“我知道你在害怕從人身體裏鑽出的怪物。”說完，他指了指我：“你一直在躲着它們走。”
“你也能看見？”我蹲在他面前問道。
“我都是鬼了爲什麼看不見？”白柒很疑惑。
我說道：“不，它們跟你不一樣，你是活生生的人，就算已經死了也是活生生的人，而它們只能算是。。。。。。一種潛意識的產物罷了。”
白柒歪着腦袋說道：“我聽不懂。”
“以後你就明白了。”
我心念一動，127路便轟然啓動，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幽幽遠去。
。。。。。
我坐在白柒身邊，看着他東瞅瞅西瞧瞧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看見它們的，我以爲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看到這些東西。”
“我就是能看到。”
“說說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嗯。。。。。。之前我呆的那個地方，很少有人來，有一天山上的大蛇找我玩，我們看見一個人就從那條路上走下來，他嘴裏說了一些我們都聽不懂的話，身體裏就鑽出那樣的怪物，然後整個人連同那個怪物都消失了。”
“就這樣？”
“就這樣！”
我仰頭靠在椅背上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國道是不會有人在上面行走的，尤其是那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這不是一個偶然。
“那你能看到我身上有什麼嗎？”
白柒眯着眼看了半天，搖搖頭說道：“什麼都沒有。不過。。。。。。。”
“不過什麼？”
“所有人身體裏都有這個怪物，唯獨你沒有，你會不會不是人啊？和我一樣！”
白柒有些興奮的說道。
不是人！
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開來。
對，是的，惡之氣不僅是一個人心中惡念集合體，更糅合了人類的情感和慾望。
這些都被抽走了，只是一股原始的恐懼在支撐着我的行爲。
我攤開自己的手掌。
原來我是驟然被剝離人類的身份後才感到迷茫的。
這份迷茫是必然存在的。
我慌張的從兜裏掏出菸捲，手也在不停的哆嗦。
“怎麼了哥哥？”白柒問道。
“沒事。”我答道。
原來如此，除了恐懼，我已經不會悲傷，也不會喜悅了。
除了恐懼這種最低級最原始的情感，我已經喪失了人類高級的情感。
我扶了扶額頭，又對白柒問道：“你看我現在像鬼嗎？”
白柒搖搖頭說道：“不像。”
“爲什麼呢？”
“你很燙，鬼是不會這麼燙的。”
我倒是忘了，守惡人先天都是純陽之體，雖然我不知道這是如何界定的。
“我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思考啊，我有些累了，我要去睡一會了。”我對白柒說道。
白柒點點頭，自顧自的在車廂裏玩耍，我則躺倒車廂後排坐上緩緩合上了雙眼。
之前並沒有發現，而現在當我知道自己丟失了一些比力量更重要的東西時，出奇的，我沒有任何慌亂，不知所措的感覺。
只是心中的不安仍在縈繞。
恐懼早在人類的遠古時代起，便如同一個烙印刻在了人類的DNA之中了。
那時人類處在天敵環伺的環境當中，恐懼作爲一種保護性的情感，讓我們的祖先得以在危險的環境中躲避天敵，防止自己落入絕境。
而現代社會，恐懼已遠離大多數一生平凡的人，因爲他們已不再需要。
如果我仔細回想的話，在我所見過的惡中，只有一種是以恐懼爲基礎構成的。在這種狀態下，人們凝聚出的惡念分外恐怖，因爲那夾雜着求生的慾望。
我作爲人類的情感，所有的一切都被舊日支配者奪走了，唯獨只剩下恐懼。
這或許，意味着什麼。
。。。。。。
凌晨三點，我被噩夢驚醒。
我大汗淋漓得打開車窗，窗外呼嘯而來的惡之氣差點讓我閉過氣去。
“稍不注意就闖到惡界裏去了。真tm晦氣。”
我面無表情的關上了車窗。
“睡不着嗎？”
身後的白柒露出一半小腦袋瓜問道。
“沒，做了一個噩夢。”
“剛剛有一隻怪物爬到我們的車頂上了，我給它趕走了。”
“那就好。”我點點頭，打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瓶。“剛剛路過城鎮了？”
“嗯，有兩個小房子。”
果然，只要有人的地方，一定會有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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