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阉杀(上) 作者:荆柯守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小镇内寂静无声,家家熄灯,户户闭门。只有一两声鸟叫,偶尔在镇子上空响起。 不過,那也是稍响即逝,带不起一点的波动。此时的小镇,就如同一個深邃的古井,沉寂得,令人一观就为之生畏。 只有通向镇外的那條小路上,不断的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三個人影也随即在昏暗的月色中,清晰起来。 “大人,真的要给那小子钱嗎?”夜路上,一個人突然小声问了一句。 曾经在罗蒙店前上演過讹人戏码的两個人,此时,他们的穿戴和表情,都显得严肃了许多了,在他们身边,正阴沉着脸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屡次刁难罗蒙的税务官巴卡尔。 看此时的情形,税务官巴卡尔和這两人竟然是认识的,而且,這两個人,显示是税务官的手下。 如果罗蒙此时站在這裡,一定会暗暗对自己当初的猜测感到满意,只看到了一個背影,就揪出了捣乱事情的主使者,他還真是聪明。 而這两個人,现在正各自背着個小口袋,走起路来,身后叮当乱响。听声音,那竟是两口袋的钱币。 似是不满意将這么多钱交给别人,一路上,其中一個人就不断的嘀咕着,如今更是仗着胆子,向巴卡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而巴卡尔這個精明的中年人却阴冷的一笑,并沒有回答手下的這個問題。 而另一個人心领神会,一扬手,重重的将手掌拍在了问话那人的头上。“笨蛋!大人怎么可能真把钱给他?那小子被钱糊住了眼,你也被糊住了嗎?” 挨揍的那人似乎一直都处于一种被欺压的地位,不敢再說什么,只得连连点头。 税务官巴卡尔冷眼看着,脸上表现的十分的淡定,心裡却着实恼怒的很。不過,他恼怒的却不是手下的胡闹,而是,罗蒙的大胆。 白天的时候,从气呼呼的薇涴口中得到了罗蒙握有自己把柄的事情,虽然不太相信,但還是在花言巧语糊弄過薇涴后,思索起此事来。 因为他确实在暗中做過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思来想去,虽然不太确定罗蒙是否真的掌握着证据,但向来谨慎的巴卡尔,還是决定约上罗蒙问上一问。 既然罗蒙掌握了一些证据,那么,巴卡尔也打算将计就计。他让手下的人以看病为理由,接触到了罗蒙,并隐晦的說出了愿意以钱交易证据的事情。 事情的发展很顺利,罗蒙果真在知道了他的意思后,提出了一個惊人的数字,让巴卡尔准备好這批钱,今夜八点,在镇外的森林边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证据。 而税务官也确实带了些钱,但是,却并打算将之真的交给罗蒙,只要確認了对方手裡有证据,他就准备把罗蒙逮捕问罪了——笑话,他是谁,领地内的官员,而官的最大作用,就是在必要时,可以不讲道理。 至于這些证据,虽然沒有大碍,但是被领主知道了,也有不好印象,所以能取得就取得吧! 带着两個手下過去,就是为了防备罗蒙也請了人帮忙。只是一想到罗蒙居然敢收钱,巴卡尔不爽之余,却是不屑。 本以为对方是一個有抱负的人,沒想到居然也是個见钱眼开的,還真是应了手下的刚才那句话,被钱糊住了眼啊。 也许,正应了那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再聪明的人也难免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哼哼,我的钱是這样好拿的?只要罗蒙拿了這钱,那神殿有的是办法把這罪定性成敲诈和勒索——說实际的,现在巴卡尔還巴不得罗蒙拿钱呢! 而且,通過特尼斯牧师,已经联系到了城裡能施展“坦白术”的中级牧师了,而且,领主那裡也打点好了,一切就等罗蒙上绞刑架了,想到這裡,他就美滋滋了——自己的本事似乎有长进了呀,一切都在计划中。 “罗蒙,巴卡尔真的要和你交易罪证?”难得换了一身家常服的二小姐艾莉妮,望着四周,问。现场除了她和罗蒙,罗蒙的那個朋友法费尔也在场。 罗蒙冒着流言和领主不爽的风险,和艾莉妮交往,就是为了今天,他并不知道巴卡尔已经走通了领主的路子,但是他也走通了艾莉妮的路子。 罗蒙看看四周,小声說:“对不起,艾莉妮小姐,這么晚還让你過来,不過,這件事非同小可,不仅关系着我的安危,也关系着您的父亲的安危,所以,现在請您和法费尔躲在這裡,呆会不要出声,事情您很快就会明白了。” 說着,让两個人躲在了一旁的高高的灌木丛后。 因为今天的月色昏暗,二小姐艾莉妮的衣服又换成了深色的,所以,她和法费尔躲在那裡,丝毫不会被人发现。 虽然不太明白罗蒙在搞什么,但是這段時間的频繁接触,已经让艾莉妮对罗蒙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否则,大晚上的,她一個女孩也不可能只凭一封信就跑過来。 见两個人躲好,罗蒙站在了路边的位置,向着路那头,望着。很快,三個人影从路那头出现,然后,越来越清晰。 直到他们走近了,罗蒙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巴卡尔先生,幸亏您准时過来了,不然,我可就要将证据上交了哦。”罗蒙站在路中,双手抱肩,笑呵呵的說着。 “小子,說什么呢,還不把证据交出来?”税务官還未說话,他身边的一個手下就已经走出来,握住了剑柄。 罗蒙的脸上顿时露出不满的神情:“巴卡尔先生,如果我沒记错的话,我是让你一個人過来的吧?怎么,還带了打手来,想硬抢嗎?如果我說,我并沒有把证据放在身上,你会不会很失望?” “你……”這人大怒。 不過,却被巴卡尔一声冷哼吓退,巴卡尔哈哈一笑,說道:“罗蒙兄弟,你误会了,我让他们来,可沒有什么恶意……” 让手下人把口袋放到地上,他解释道:“你也看见了,罗蒙兄弟,你要了這么多钱,我一個人可背不动,所以,我让他们来,纯粹是为了省些力气。” “既然如此,你让他们现在都离开。”罗蒙冷冷的道。 巴卡尔一挥手,两個人顿时向后退去。不過,按照他们事先的准备,這两個人并不是真的离开,而是隐藏在不远处,呆会听到信号再冲出来。 罗蒙看着他们离开,這才笑道:“這還差不多。” “那么,我們可以谈谈正经事了吧。”巴卡尔眯起眼睛,說着。 “当然。”罗蒙看了看地上的两個口袋,不禁感叹道:“不過,都說我好财,不過看巴卡尔先生你的手笔,你暗中克扣的税款也不少呢。” 巴卡尔脸色顿时沉下来。“說這些干什么,证据在哪裡,给我。” “哈哈!急什么!我又跑不了。我只是好奇啊,按理說,你也是出身贵族,和领主大人,都是一宗,不缺钱吧?当一個高贵的贵族不好嗎?为什么非得去做那些下三滥的事?這些事,還真是和你的贵族身份不配呢!”罗蒙呵呵笑着,不過說的,却是一個旁支贵族最忌讳的事情。 谨慎如巴卡尔也忍不住反驳道:“你懂什么!你一個平民,又怎么知道我們這些支系過的艰辛?凭什么他们那些直系生下来就能呼风唤雨,我們這些同样地位高贵的人,却要去做這么低贱的事情,和你们這样的贱民打交道?凭什么?而且,這些钱,都是我一分分收上来的,是我应得的!都是我应得的!” 月光下,突然望见罗蒙眼中的戏弄和笑意,巴卡尔不禁气结,然后硬是将怒火压下去,冷笑着說道:“钱我已经放到這裡了,你手裡的证据呢?给我。” “唉,着什么急嘛。”罗蒙摇摇头,从怀裡掏出了一叠信笺,然后,走到巴卡尔面前。“不過,我得先检查一下,那些钱是不是真的,你把口袋打开,让我看一眼。” 巴卡尔忍住气,依次将两個口袋打开,果然,是两大袋闪亮的银币。“信笺可以给我了吧。” “好吧,给你。”罗蒙一脸有钱就好商量的表情,将信笺递给巴卡尔。转身欲拿着银币走,却被巴卡尔叫住。“等下,我得驗證一下东西的真伪。” “好吧,就依你。”罗蒙一副无奈的表情,放下口袋,走回到巴卡尔的面前。就见巴卡尔几下就撕开了一封信的信封,然后,看起来,越看越是皱起了眉头。因为天黑,虽然有月光,他還是将信离自己的眼睛很近。就在他看信的时候,罗蒙突然低声跟他說了一句。 然后,巴卡尔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加愤怒的拔出配剑,向罗蒙刺去。而罗蒙来不及躲闪,被对方一剑刺中了肩膀,摔倒在地,而巴卡尔竟也因为剑势的原因,身体前倾。 就在躲在灌木丛后的两個人惊叫出声,并且冲出来的瞬间。撕打在一起的两個人,已经到了生死的关头。 因为罗蒙一直是背对着他们,再加上罗蒙刚才的声音极低,所以在二小姐的眼裡,刚才的情景赫然成了這样:罗蒙被对方叫住,然后巴卡尔突然抽剑就刺。 事情在她看来已经非常清楚了,税务官暗地裡瞒着她父亲做了坏事,而罗蒙手裡恰好掌握了证据,因为光有实物证据還不成,所以罗蒙设了這個局,让税务官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也让自己成了事件的证人,使证据更具說服力,虽然有着私心,但是大节上還是清楚 而税务官巴卡尔,却打算杀人灭口,彻底消灭证据,结果,罗蒙和他打了起来…… 不管如何来看,二小姐艾莉妮都必须站出来制止情况的恶化,她才喊着:“住手!” 就听见一声惨叫,本来恶狠狠拿着剑向下刺的巴卡尔倒了下来,而浑身是血的罗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面对着跑過来的二小姐:“抱歉,不過,我是出于自卫,可是……” 跑過来的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把匕首,正从巴卡尔的下体刺了进去,巴卡尔痛苦的夹着裤档哀号着,在地上翻滚,大量的鲜血带着某种恶臭洒在地上。 艾莉妮见了,不由目瞪口呆,過了一会,才醒悟過来,迟疑了半刻,才上去治疗。 艾莉妮是二级牧师,只会治疗微伤,记忆的神术二個施展上去,勉强止住了鲜血,艾莉妮犹豫下,說着:“我明白的,罗蒙,刚才的情况我都看见了,感谢你为小镇做出的這一切,你放心,律法裡,出于自卫,是不会受到责罚的,到时,我也会为你做证的。” 得到了二小姐的保证,罗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他从巴卡尔手裡取過那一叠信,又让法费尔从怀裡掏出了几封,合在一起,交给了二小姐。 “刚才给巴卡尔看的证据确实也是真的,不過,還有一部分,我放到了法费尔那裡,现在全部都交给你。” 艾莉妮点点头。 就在這时,巴卡尔停止了哀号,他喘息着,眸子裡是无尽的悔恨,說着:“真后悔……還差一点就……” 說到這裡,就晕了過去,艾莉妮以为他是后悔刚才沒有刺中,眉宇一皱,浮现出一丝厌恶。 而此时的罗蒙虽然表面看上去一脸的震惊和慌乱,但是,心裡却很是轻松,他看了一眼现在昏迷過去的巴卡尔,刚才匕首很长,刺到裡面,不但阉了,而且,把裡面的肾之类都搅碎了,這种伤势,起码必须是牧师七级以上才可能治疗,而且還必须立刻——现在這种情况,就算特尼斯牧师赶到,只有死路一條了 巴卡尔贵在和领主的亲戚关系,贵在几十年在镇上积累的人脉,贵在阶级和圈子意识,這是罗蒙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赶上的,所以,无论什么证据,都未必能致他于死地,亲亲相护,官官相护,這可不是說的玩,一旦被他缓過气来,面对的,就不是這些把戏了。 只有以此为诱饵,把他肉体消灭,才是杀戮决断,一下子釜底抽薪,断了根本——终于把该杀的人阉杀了。 罗蒙暗中一笑,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