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锦湖 作者:楚白 第六卷梦龙 第六卷梦龙 带着少许担忧,吴解离开了青羊山。 云梦郡锦湖县在鄢陵郡青羊山的西南方,但他却首先向北飞,来到了长宁城。 锦湖龙君的事情有些蹊跷,在前去调查之前,他觉得应该請教一下萧布衣這位占卜大师的意见。 “锦湖龙君的信仰发生了偏移,而她本人则关闭龙宫多年——但奇怪的是,這些年行云布雨一直都沒落下,挑选侍女什么的也是一样。”萧布衣复述了一遍吴解的话,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有一些猜想。 他带着吴解来到自己占卜用的静室裡面,拿出一盆经過祭炼的法水和一包极细的白沙,闭上眼睛凝神静气,一边念诵着吴解听不懂的歌诀,一边将白沙缓缓撒入法水之中。 白沙落入水裡,慢慢地向下沉去,但却在神秘的力量作用下渐渐铺展出奇特的形状。一篇歌诀念完,一把白沙也正好都撒完了,萧布衣等待所有的白沙都沉淀下来,才睁开眼睛,看向盆底。 這么一看,他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吴解等他施法将沙子和水重新分开,又将法器收好,才担心地问:“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很糟糕?” “很糟糕也不至于,只是很奇怪……龙君的命宫還很稳固,应该沒有危险。可她的气运却发生了偏移,就像是……她已经不再是龙君了。” 吴解一愣:“此话何解?” “具体說起来很麻烦……总之,命宫稳固,代表這個人现在健康快乐;而气运偏移,则代表其事业出现了問題。”萧布衣如此解释,“锦湖龙君的事业出了問題,具体情况是她的‘神职’正在缓缓离开她,流向别的方向。” “真是奇怪啊!龙君的神职不外乎恩威二字,恩是行云布雨,威是兴风作浪。這些事情别人也做不到啊,她的气运怎么会偏移的呢?” 這個占卜结果不仅让吴解茫然,萧布衣也一头雾水。 两個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萧布衣总算想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释。 “人类的官员们如果气运偏移,那就主强仆压主,有篡夺之意。但如果篡夺者都已经能够使得气运偏移了,命宫又怎么能這么稳固呢?除非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神职被夺,或者根本沒发现。” “如果神职被夺的话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龙君和咱们一样是修士,沒了神职正好逍遥自在。”萧布衣摆摆手,很洒脱地說,“就比方說我,楚国皇帝要請我当国师,這跟神职也很类似。但我才不愿意呢!多麻烦啊!而且万一楚国出了事,我還得尽心尽力地去帮忙……为這点好处,不值得。” “那为什么龙君们愿意做呢?” “一方面是为了维护龙族的骄傲,因为天下水域都是龙族管理的嘛;另一方面大概是昔年祖龙定下的规矩吧……這個只能說是猜测,毕竟祖龙太遥远了,那是圣皇离辛时代的人物。” 吴解闻言,眉毛一扬,在心中问道:“杜馨,你知道当年祖龙的事情嗎?” “知道啊,离辛大帝扫平天下,划分九州。這個過程中得到了龙族的大力支持,所以后来他就定下规矩,天下水域皆由龙族管理,并且尊龙族当时的族长为祖龙。”杜馨差不多算是那段歷史的亲历者,对那些事情了解得很清楚,“后来各派围攻大光明神教,龙族沒有插手,理由是——陆地上的事,跟我們水族无关,水族只管水裡的事情。” “他真沒上进心!”這段時間一直忙着制造某個东西,最近才空闲下来的茉莉立刻表达了对祖龙的不屑,“年轻人应该有锐气啊!所谓‘你的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這才是做人做事的正确态度!” “這是過时的态度。”杜若早已习惯了茉莉的风格,抢在吴解之前吐槽,“這年头做人要讲规矩。” “我說的就是规矩啊,强者占有资源,弱者依附强者,有什么不对的?” “……好像的确沒什么不对。”杜馨若有所思。 “别信她!你问问她‘强者占有资源’究竟是占有到什么程度?” “我刚才不是說了嗎,你的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包括哪些东西?”吴解追问。 “全部呗。”茉莉很理所当然地說。 “具体点!” 茉莉露出疑惑之色,纳闷地问:“我不明白還要怎么具体,师傅你說清楚点不行嗎?” 吴解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比方說,假设以当年的无上神君为例,他這個‘全部’,是否包括所有能够控制的领地上的人们的身体和魂魄?” “当然包括!人也是资源啊!就算不能修炼有成,也是炼器炼丹的材料啊!” 坐在她身边的杜馨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很大,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比起吴解和杜若“我就知道是這样”的感叹,杜馨下意识地逃跑行为让茉莉觉得很受伤,耷拉着长耳朵,垂头丧气地回到灵木下面去睡觉了。 “唉!這個世界已经彻底坏掉了……” 吴解撇撇嘴,他觉得坏掉的绝对不是這個世界,而是茉莉被污染得太厉害的心灵! 告别萧布衣,吴解驾着剑光朝着南边飞去,用差不多两天時間飞到了云梦郡锦湖县。 锦湖县因为毗邻着锦湖而得名,這座狭长的湖泊并不大,东西约二十裡,南北最长的地方也只有不到十裡——严格地說,它其实就是南方著名的大河“粤水”支流“暨河”的一段,只不過因为地势的缘故,又短又宽,看起来像個湖泊。 吴解来到锦湖县之后,首先拜访了這裡的龙神庙。他换上了一件普通的道袍,自称是游历天下的散修“杜若”,到处拜访道友,寻找机缘。 這种行为并不奇怪,很多偶然得到机缘踏入道途,却沒办法更进一步的散修们都会這么做。尤其是那些還沒在江湖中磨练得脸厚心黑,還保留着对修道之路美好幻想的年轻人们更是如此。 他们往往還沒有习惯掠夺和被掠夺的生活,還梦想着依靠机缘和刻苦不断进步,甚至于得到某個前辈的青睐,获得上乘功法。 這样的散修们,是最容易被收买也最容易被利用的。即使并不心存歹意,和他们在患难之时结下交情,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更难得的是,這位散修“杜若”虽然年纪轻轻,道行却非常高深。百炼境界的修为,在散修之中已经是少见的高手了! 所以当他客客气气地上门拜访之时,龙神庙的道士们既惊且喜,略一商量便由庙裡道行最高的安闲道人出面接待。 吴解是個敦厚有礼的人,而他百炼境界的修为则更加凸显了這份礼貌的价值。安闲道人见這位高人态度和蔼,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便放松了很多,說话的时候也少了几分顾虑。 喝過了茶,寒暄了几句,安闲道人便试着打听“杜若”的来意。 “最近几年,我的修为一直沒有进步,想来是所得到的功法不够高级,到目前的境界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便在九州游历,既是想要在游历中得到感悟有所突破,也是希望能有什么机缘,得到更加上乘的功法。” 吴解這番话說得合情合理,正是散修们最常出现的情况。安闲道人琢磨一下,也沒有看出問題,便暂且相信了他的說法。 “前辈道行高深,這番游历必定能够再有所得。届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出入青冥翱翔万裡,也是指日可待啊!” 吴解见他突然变得這么客气热情,不由得有些疑惑,直截了当地问:“安闲道友,在下不是個擅长猜谜语的人,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說,這样绕弯子……让人很难受啊!” 闻言,安闲道人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问:“前辈道行深厚,可否指点在下一二?” 吴解這才恍然大悟,正想满口答应,转念一想却又先问道:“道友此言差矣。你道行虽然不及我,但背后靠着龙君這棵大树,有什么不懂的,为什么不請教龙君呢?” “龙君可是天下水族正统,這一系源远流长,高人不计其数。以道友目前的道行,指点一番還不是轻而易举嗎?” 安闲道人犹豫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前辈有所不知,本庙供奉的龙君……已经有好几百年沒有回应我們的祷告了!” 吴解一惊,差点忍不住站起来,声音也大了几分:“龙君不回应祷告了?莫非本地的龙君竟然已经不在了?” “不!不!龙君肯定還是在的,每年的龙神祭,她都会降下香雨。旱日降水,雨天排涝,也从来不曾懈怠過——說实话,就老道所知,天下再无第二位龙君如我們锦湖龙君這么认真负责了!” “那她为什么不回应你们的祷告?难道是你们得罪她了?” 安闲道人立刻摇头:“前辈此言差矣,您听說過被得罪了之后不报复的龙君嗎?倘若我們真的对她失礼,只怕早就被雷劈水淹了,哪裡還能活到现在!” “何况……就算偶尔有人得罪她,也不可能几百年每一代都得罪她啊!” 這话說得很有道理,看来龙王庙的道士们早就考虑過這個問題。 “又沒有生气,又不回应你们的祷告,而且還在认真工作……這位龙君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唉!天意难测,龙君的心意……也一样难测啊!” 看着愁眉苦脸的安闲道人,吴解不禁为這個半老修士而悲哀。 在百姓们看来,龙神庙的道长们法力高强,而且又有龙神庇护,当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快活逍遥。 可实际上呢?他们不仅沒有从龙君那裡得到半点好处,還得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以维护民间对龙神庙的信仰。 這真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啊! 略一沉吟,他便应允了安闲道人的請求,表示每天可以抽出半個时辰来,回答龙神庙众人在修炼中遇到的問題,权当在庙裡借宿的住宿费。 這份住宿费实在太過高昂,安闲道人呆了半天,等回過神来的时候,头发白了一大半的老道忍不住哈哈大笑,向吴解连连作揖,然后便快活地冲出去,向师兄弟们传达這個好消息。 吴解坐在那裡暗暗摇头,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散修们的辛苦。 萧布衣他们为了争夺布衣神相的真传竭心尽力;一窝蜂为了抢夺修炼资源无恶不作;而的這些老道们则为了得到一些指点就低声下气…… 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年纪只怕比自己父亲還大的老道陪着叫,一口一個“前辈”地叫着,吴解不由得又叹起气来。 凡人都說神仙好,却不知道神仙也有神仙的烦恼啊!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