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她以为“许午遇”要质问她为什么胡說,却不想“许午遇”问的是:“你是谁?”
“沈星”一顿,猛地看向“许午遇”。
许六其实已经猜出眼前的這個“沈星”换了人,从她瞪傻條那一眼可以看出,這是行事作风更为张扬的那個“沈星”。
那不愿意走的,到底是哪個沈星。
“沈星”不确定“许午遇”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装傻道:“什么是谁?你气傻了?”
许六堵住门口,看着“沈星”,“你才是在装傻,我知道你身体裡不是一個人。”
“沈星”脸立刻冷下来,她沉默着和“许午遇”对视。
要說刚刚她不确定“许午遇”什么意思,那么现在她就是不确定“许午遇”知道了多少,其实這件事被许家知道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個好事。
因为這样,鬼上身的事情就不辩自破了。
可他是怎么发现的?
现在又拿出来說是什么意思?
“沈星”放下碗筷问:“你想說什么?”
许六问得很直接:“我想知道你想不想走。”
“沈星”立刻說:“当然想。”
许六点点头:“那就是另一個沈星不想了?”
“沈星”沉默。
是的,沈星不想走。
在她去一趟二楼以后。
或者說,沈星一直都不想走。
只是之前,沈星不想走的欲念只有七八分。
“沈星”和沈星共处時間還不足半年,她可以在身体裡看到沈星看到的世界,像开上帝视角一样看到沈星经历的一切,可這些仅限于她们共处的這段時間,也仅限于她们肉眼看到的世界。
她猜不透沈星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捕捉到沈星的情绪变化。
比如之前,每次见到“许午遇”时,沈星情绪上都是偏轻松愉悦的。
上次在二楼,沈星哭了。
可她知道,沈星不是被吓哭的。
她不知道沈星到底为什么哭,她只知道她在沈星的身体裡,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和欢愉并存。
也是這之后,沈星不想走的欲念达到了十分。
“沈星”不得不承认:“是,她不想走。”
许六不懂,他问:“为什么?這裡有什么好?”
“沈星”笑了,她重新坐回凳子上。
厨房的凳子都很矮,也很小,坐下去整個人有一种团在一起的安全感。
這种安全感是沈星非常喜歡的,但是她不喜歡,她更喜歡伸开手脚的自在,所以她直接把双腿伸出去,抻直了,脊背微微垮着,很轻松。
“因为這裡轻松,”這是“沈星”唯一猜得到的原因,“脱离大城市,不用学习,不用每天早起,也不用熬夜,不用有远大抱负,只需要考虑吃饱不饿。”
更重要的是,這裡沒有罗华艳,沒有所谓的母子情深。
“沈星”又笑一下,抬头看向“许午遇”,她难得沒用嘲讽的语气,玩笑道:“就跟你似的,大好的年纪,却活像個咸鱼,多爽啊。”
许六本想反驳,可忽地想起她在船上利用迷香给罗华艳催眠询问出来的那些事,又沉默下去。
“沈星”沒听到“许午遇”反驳,扯唇笑道:“是吧,你也這么觉得吧。”
“不是的。”许六說。
“沈星”一怔。
许六也坐回凳子上,厨房只有一扇小窗户,灶台铁锅柴火都是灰黑色,趁得這屋子大白天也沒几丝光。
她随手捡了一根细柴,边掰边說:“這儿沒那么好。”
从一瓢苦水,掉进另一池黑水,不值当。
“你也看到了,我妈,包括村长,還有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许六把掰断的柴往柴堆裡踢,然后拍拍手上的灰,门口有光照进来,落下的灰格外明显。
浮浮沉沉,沒有形状,沒有方向,就像此时此刻的她们。
“我還是劝你……你们,早点走。”许六又說。
“那你是好人嗎?”身后“沈星”忽然问。
许六抬头,发现“沈星”不知何时蹲到了她旁边。
“沈星”抱着自己的腿,仰着小脸,眼睛很直白。
又是這一招。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许六都想直接告诉“沈星”,她不是男人,娶不了媳妇……
等等,不对,许六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猛地看向“沈星”,盯看对方的眼睛。
她记得,沈星被罗华艳送进那种地方,是因为沈星喜歡女生。
她现在是许午遇,许午遇显然不是女生。
那沈星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她难道不知道只要留下来就要嫁给“他”嗎?
许六心中从无尽感慨到万千疑惑,最后盯着“沈星”那双眼睛也只說一句:“我還是那句话,你们早点走。”
她說完不再看“沈星”,起身要走。
“沈星”忽然问一句:“你不用给他送饭嗎?”
许六一顿,扭头看她。
“沈星”倒是不怎么心虚,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可看到“许午遇”满脸严肃,她不由得想起昨晚闪电出现时,匆匆一眼,看到二楼那個人,长得和眼前這個“许午遇”有八分像。
傻條口中的许六,是女生。
所以二楼拥有男低音的那位,不是许六。
那他是谁?
难道真的是他们的爸爸?
可是如果她沒看错的话,楼上那位面孔年轻得看上去只有二十岁,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儿子。
還是能是谁呢?
又为什么能惹哭沈星呢?
“沈星”脑中也是一团乱麻,因此沒看到许六眼中强烈的戒备和打量,她挠挠后颈,不装傻白甜了,跟着起身說:“之前說要走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
确实安排個差不多了,尤其最近小神婆不在,再蹲個合适的档口,差不多就可以送走了。
但是安排好有什么用。
许六挺不高兴地說:“你们自己先商量好再說。”
“沈星”也不高兴,“你凶我做什么?是我不想走嗎?既然已经知道我是精神病,那你不知道人格分裂副人格要听主人格的嗎?”
“你是副人格?”许六问。
“不然呢?我是主人格?那我分裂出一個不顶事的她有什么用?”
……說的在理。
一瞬间,许六看“沈星”就好像在看一個魂魄一样,总之不算一個完整的人。
“沈星”察觉“他”复杂的目光,斜睨過去:“你又瞎琢磨什么呢?”
许六本想甩完狠话走人,现在又忍不住好奇打探问:“那你们之后……是不是会打架?一個身体只能供一個人吧?”
“沈星”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许午遇”說到点子上了。
如果在盐雾村留下,那对沈星来說,青山绿水的外界环境将沒有威胁,那她這個副人格還有存在的意义嗎?
看“沈星”表情不太好,许六明白自己可能问了什么不太方便解答的問題,她挺同情沈星的,十五岁,学校還沒跨出去,已经遭遇了很多别人电视剧裡都不一定看得到的经历。
而盐雾村的一切,如果沒遇上,算庆幸,如果遇上了……
她在心裡叹气,同时也不怎么嫌沈星麻烦了。
“我就随口一问,沒别的意思,”许六不怕费口舌,又說一遍,“我還是那句话,别想着在這裡讨安稳。”
“沈星”兴致不高,点点头說知道了,等“许午遇”转身走,她才想起追一句:“谢谢。”
小神婆不在,也沒村裡人找麻烦,“沈星”当真過起田园生活,她吃過饭出去闲转一圈,很快又回来,屋裡院裡都沒人,她沒一会儿就困了。
睡一觉,再醒来身体就是沈星的了。
沈星和“沈星”還是很好区分的,单是吃饭的时候也能看出来。
许六递给沈星半块馒头,沈星面色柔和地說声:“谢谢。”
吃過饭,有村裡人来找许六。
许六回头看一眼,不知为何沈星看懂了她這一眼的意图,于是很细微地冲许六点一下头,许六這才跟着村裡人离开。
又過几分钟,沈星才从锅裡盛一碗饭上二楼。
此时天還沒完全暗下,整個二楼覆上一层浅浅的暖光,从楼梯口看去,就好像這裡是世上最轻松温馨的地方。
沈星半抬着头,看了很久才垂下眼睫敛去眸中情绪,然后脚步很轻地上楼。
路過窗户时,沈星扭头看屋裡,床上的人正看窗外,看到她明显愣一下,沈星有些拘谨地朝他笑笑,推门进去。
窗户虽然覆盖得有膜,但沒有挡去全部的光,屋裡不算很亮,但能看到一切。
包括他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暖光的作用,他的脸沒有夜裡那么白,但他很瘦,五官格外明显,一双眼睛也显得深邃。
他果不其然看上去不太健康,因为太瘦脸颊微微有些凹陷,至于面容,即便憔悴至如此,說句英俊帅气也不为過。
什么毁容,胡說八道。
沈星走进去,先把水杯放在旁边凳子上,然后才端着碗筷递给他。
一垂眸,沈星看到他放置在被子上的双手手背,青筋脉络清晰突起。
他真的太瘦了。
沈星眨睫轻轻颤一下,细声问:“你要先喝点水再吃饭嗎?”
对方沉默好一会儿才伸手接過碗筷,问:“怎么是你?许午遇偷什么懒?”
他手很大,胳膊也长,看着就是长手长脚,真站起来個子应该也很高。
沈星细细看他露出的一切,然后扯唇露出一個笑,跟他說:“他好像有点事,被别人喊走了。”
“楼下现在就你自己?”他问。
沈星点头:“嗯。”
“哦,谢谢,碗筷放這就好,等许午遇回来……”
沈星不高兴他总是這么說话,挺突兀地打断說:“你不是毁容了嗎?”
谎言被戳穿,他半点不心虚,反而挺不在意地說:“骗你的啊。”
他說着還笑,一双眼睛眼尾敛出笑意,整個人也跟着多了几分活气。
還有几分漫不经心和不正经。
“哦,”沈星又问,“那你說不能看见你這句也是骗我的?”
“额,其实這句不是。”他故意表现得尴尬。
“那怎么办?”沈星问。
“装沒看见我啊。”
“那你是谁啊?”沈星忽然问。
问完,沈星看到他端碗的手因为微微用力而指尖泛出白色,她不忍心這样,忽然又說:“還是别告诉我了,這样好装一点。”
就假装,我不知道你是许午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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