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鴻雁于飛,肅肅其羽

作者:全威
次日早上伍封等人頂盔貫甲從府中出先在北門外等着辰時剛過便見相國府的大隊車馬浩浩蕩蕩開了過來。

  前面是田恆與張孟談並車而行後面是田盤夫婦的馬車從人中間除了相府的人外還有張孟談帶來的晉人最引人注目的是車隊中三十乘載着嫁妝的輜車都用紅帛蓋住雖然看不見帛下的東西卻處處顯示出富華之氣田燕兒的車卻用錦帛從華蓋往下蓋在車輿上看不見裏面的人。

  車隊出了城門鮑興將銅車迎了上去伍封向田恆和張孟談拱手道:“相國張先生。”他與張孟談在易關曾經見過面知道這人是趙氏手下的第一智士趙鞅、趙無恤父子對他可說是言聽計從。

  田恆笑道:“本相嫁女卻要煩齊國三卿之一的龍伯千里護送讓龍伯有些委屈了身份本相頗有些過意不去。”

  伍封也笑道:“說起來四小姐是在下的長輩在下權當送親之使其實也是應當之事。”

  張孟談道:“路途遙遠小人總是有些擔心恐怕路上遇到歹人驚了四小姐不過得知由龍伯親自護送時便放了心。有龍伯一路同行小人一路上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這時城中轔聲滾滾齊平公與田貂兒的車隊駛了過來衆人都下車拜見田貂兒自上了田燕兒的香車說話。

  田恆道:“臣下嫁女也是常事國君親來相送老臣十分了過意不去。”

  齊平公道:“這是有些不同的相國遠嫁之女是寡人的小姨所嫁又是晉國上卿趙氏眼下趙氏與齊國修好寡人怎能不來相送?請張先生回去告訴趙老將軍父子請趙氏看在寡人面上善視燕兒。”

  張孟談道:“這個請國君放心四小姐是趙氏的未來主母身份尊貴趙氏上下定會十分尊敬愛惜。”

  田貂兒與田燕兒說了好一陣話二人下了香車田燕兒向齊平公施了禮又走到田恆面前跪下道:“父親……”只說了兩個字淚水如雨般落下泣不成聲。

  田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田燕兒攙起來道:“燕兒你在晉國人地生疏要多多孝敬公婆服侍夫君不可以亂使性子。”

  田燕兒點頭由侍女扶上香車。

  田貂兒過來道:“龍伯張先生一路上便煩你們多多費心了。舍妹自小不曾遠離父兄這次遠嫁晉國不免傷感路上若有得罪請多多包涵。”

  伍封道:“如果在路上四小姐想解悶散心只要不違禮法便由得她算了張先生以爲如何?”

  張孟談點頭道:“這個小人理會得。”

  田盤與恆素夫婦帶着田力走了過來田盤道:“龍伯在下和素兒在府中選了百名精於劍術的家將還有百名侍女由田力帶領陪嫁到晉國去這是燕兒日後的貼身人。”

  田力道:“龍伯一路上儘管吩咐便是。”

  伍封與田力頗有交情道:“好極一路上正好與田兄說話。”

  臨近巳時伍封等人才動身出行了好一陣伍封在車上回頭看時還見田恆父子遠遠地招手。

  張孟談從晉國帶了八百人來其中士卒五百男女傭僕三百再加上伍封的二百餘人和田府的二百隨嫁的人足有一千一百多人。伍封見浩浩蕩蕩的車隊之中足有七成是輜車便道:“我們這麼多輜車這麼大張旗鼓的行千餘里地說不定餘惹得歹人眼紅一路上還是要小心一些。萬一路上出了什麼岔子我們丟臉還不用說齊晉兩國在列國中必會惹人恥笑說不定還會引起兩國之間的諸多誤會。”

  張孟談道:“小人也這麼想不過路上有龍伯護送尋常歹人定討不到好去。龍君慣於用兵小人帶來的人儘管差遣便是。當年龍伯爲了趙氏一族追到千里之外相助趙氏上下傳爲美談士卒對龍伯仰慕之極我們一路上唯龍伯馬是瞻龍伯但有吩咐定會萬死不辭。其實我們沿河而上這一路上也無甚險處只有衛國多事須要小心在衛國境內便不要停靠了”

  伍封讓平啓帶二百晉國士卒在前面開道命招來帶二百晉國士卒在後春夏秋冬四女、圉公陽和庖丁刀帶着寺人守在田燕兒的香車兩旁又讓楚月兒上到田燕兒的香車之上陪她說話之餘也好保護她的安全小紅的御藝是鮑興所教極爲高明便讓她爲田燕兒御車。其餘的人由自己、張孟談和田力引着在中間守衛香車和輜重。

  安置停當後伍封問張孟談道:“適才張先生說衛國多事究竟出了何事?”

  張孟談道:“前年衛國生亂蒯瞶入衛將其子出公逐走之後據衛宮夜宿子媳醜事頻傳衛民也不大心服。年初之時我們趙氏爲報恆魋攻殺之仇老將軍親自帶兵攻入了衛國將蒯瞶逐走可惜衛出公不在國內只好立了衛出公之子公孫般師爲衛君。誰知道晉兵才退蒯瞶又帶兵殺回了衛國將般師趕走。本來我們想再入衛國只因數月後少主人和大小姐親事在即恐怕戰事起後難解以致耽誤了好事故而暫時將衛事擱在一旁。蒯瞶本就不得衛民之心眼下又大興土木興建宮苑奴役匠人早晚必會生禍。小人自晉國來時從衛境經過是以所知甚詳。”

  田力奇道:“蒯瞶對你們趙氏恨之入骨張先生居然大搖大擺從衛境而過膽量當真不小。”

  張孟談笑道:“這中間是有道理的。其實齊晉兩國的關係向來不大好當年晉國內亂趙氏、智氏、韓氏、魏氏攻中行氏和範氏範氏、中行氏退守朝歌圍城達六年之久。齊、魯、衛、鄭、中山攻晉取棘蒲一城以救範氏和中行氏。其時蒯瞶被衛所逐投靠了我們趙氏被安置在戚城。後來朝歌缺糧齊國運糧往朝歌鄭國派兵護送範氏出城接糧卻被我們趙氏與蒯瞶擊敗次年齊、衛攻戚城中山派兵援齊衛之兵戚城還未下中行氏因朝歌糧盡突圍奔邯鄲下一年我們趙氏攻下了邯鄲中行氏逃到了中山齊國與中山又助他攻下了晉國的柏人之城。再過一年我們又攻下了柏人範氏、中行氏逃到了齊國從此一蹶不振。晉齊兩國因而交惡齊國助衛趙氏助蒯瞶在戚城相持不下互有勝敗。”

  田力道:“其實趙氏相助蒯瞶不少這蒯瞶居然會恩將仇報加害趙氏。若非龍伯千里救援恐怕趙氏一族便命喪異鄉了。”

  張孟談道:“蒯瞶這人狡猾得很爲了衛君之位竟想加害我們趙氏嫁禍給宋衛二國幸虧被龍伯洞悉其奸謀。我們逐走蒯瞶誰知道又被他奪回了衛君之位。蒯瞶與晉國爲惡卻不敢得罪齊國以他小小衛國怎敢同時與兩個大國爲敵?在下從衛境經過若非到齊國迎親必會被衛人所害但我一路上打着赴齊迎親的大旗蒯瞶便只能隱忍在心不敢得罪還怕我們在途中出事暗中派兵保護。小人只用了一面大旗便換了一路上的高枕無憂其實全靠了四小姐。”

  伍封笑道:“張先生智謀過人在下佩服之極。聽說桓魋從衛國逃走後在下一直不知道其下落未知這人眼下在哪裏?”

  張孟談搖頭道:“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田力道:“這人得罪了龍伯和趙氏定是遠遠地躲起來了。”

  秋風的馬車從後面趕上來道:“公子張先生四小姐請你們過去說話。”

  伍封和張孟談車停路邊等田燕兒的香車上來只見楚月兒從車內掀開了簾子笑嘻嘻地道:“夫君!”

  伍封笑了笑瞥見田燕兒正看着他便問道:“燕兒有什麼事?”

  田燕兒道:“龍伯張先生燕兒一路在想若是水路到絳都便要在舟上盤桓多日不免氣悶得緊燕兒想行6路到晉國。”

  伍封問田力道:“若走6路要如何走法?”

  田力沉吟道:“要行6路最好是不經它國由歷下過濟水北上在高唐過河從靈丘西行出了齊國便是晉國趙氏的封地應當較爲安全。”

  張孟談點頭道:“這路經饒過了宋衛之地便上少了許多一路上的應酬眼下已入了夏河水東流頗沿水路自是慢一些雖然6行要快不少但6行辛苦這麼走法又兜了一個小小的圈子路上反多用些時日。”

  田燕兒道:“我看行這條6路便較好一路上也可看看風景人物。”

  張孟談和田力都不敢拿主意一起看着伍封。

  伍封見田燕兒正滿眼期盼地看着他心中會意心道:“燕兒眷戀齊國不想這麼快到晉國去路上費時越久她越是高興。”點頭道:“既然燕兒想行6路我看也沒有什麼不好。張先生和田兄有何高見?”

  田力知道田燕兒的心思自然毫無異議張孟談十分聰明猜得出田燕兒的想法既然伍封說了話他便笑道:“正好小人從水路來若沿舊路回去也無甚興趣正好隨四小姐和龍伯一路上多多見識。”

  田燕兒見事情定了下來十分高興笑着向伍封瞟了一眼。

  一路上行得頗慢數日後纔在歷下過了河往北而行。

  伍封與張孟談並車而行這張孟談極有見識對列國大勢頗爲了解不時與伍封談論些天下大勢令伍封大有所獲。

  田力對地理甚熟自然是在隊前陪着平啓在前開道這一日天色漸晚田力由前面趕過來道:“龍伯張先生前面有一處清溪命曰商溪其水極爲清澈是否便宿與商溪之旁?”

  伍封和張孟談還未說話田燕兒便在車中道:“這些天在營中沐浴極爲麻煩既有清溪正好下水好好洗洗一解暑氣。”

  楚月兒拍手讚道:“正好我也想去洗洗。”

  伍封笑道:“那便在溪邊紮營吧。”

  衆人紮下營後伍封命寺人在溪邊用布幄圍起兩個水帳讓衆侍女執劍守在其中一帳之外這才讓楚月兒和春夏秋冬四女陪田燕兒下水洗浴。片刻之後便聽帳內水聲譁然衆女嘰嘰喳喳地嘻笑嬌呼不已想是衆女在水中玩得高興互相澆水嘻戲。

  另一帳是給那些寺人所用這些人要準備晚膳便讓他們先入另一水帳。

  那些寺人見伍封設想周到甚是感激先入水洗了一回不一會兒便6續着衣出了帳。

  所有的寺人已經洗完衆女仍在水中玩耍弄得那溪水震天價般響伍封聽見水聲忽覺渾身不大自在對張孟談道:“張先生難得有如此好水在下也想去洗浴一番。”

  張孟談笑道:“龍伯此議甚好小人也覺得渾身汗臭。”

  伍封讓鮑興將平啓和招來二人叫來道:“你們一路上辛苦也入水耍一耍讓衆人輪番下水洗浴吧。”

  他們也不入帳自脫了衣服跳到水中溪水清洌涼快伍封一入水中登覺遍體清涼暑氣盡消道:“好水!”

  張孟談見伍封渾身飽綻的健肉肌塊隨他遊動時緩緩而動兩肩寬厚腰細而挺渾身上下無一處贅肉彷彿周身蘊藏着取之不竭的驚人神力忍不住讚道:“龍伯相當壯實哩!”

  伍封笑道:“在下自五歲時便由家父逼着練劍每日負重疾馳跳躍纔會略有些蠻力。”

  平啓和招來二人本不善水但每日在五龍水城閒得無聊便時時入水如今水性也極好在水中游了一陣甚覺暢快。

  平啓遊了回來道:“公子小人這麼遊一會兒彷彿回到了五龍城中一般。”

  招來笑道:“我們家中游的是海水這是溪水大不相同。”

  張孟談問道:“在下總覺得平爺和招爺與一般齊人不同未知老家是何處?”

  平啓笑道:“在下是胡人招兄卻是鮮虞人與齊人自然有些不同不過我們現在是公子的家人公子是哪裏人我們便是哪裏人了。”

  張孟談點頭道:“怪不得二位氣宇不凡慷慨豪邁之處勝過晉人多了。”

  招來皺眉道:“我們胡人和鮮虞人向來被視爲異族爲中原列國看不起張先生說我們勝過晉人怕是過譽了些。在下跑過不少地方便只見到公子心目中真正視各族爲一體在公子手下除了齊人外還有衛人、宋人、九族夷人毫無差別。”

  張孟談道:“這並不是胡亂吹捧在下見過不少胡人和鮮虞人知道你們直腸直肚不尚虛僞比起矯情做作的晉人要可靠得多。”

  平啓與招來十分高興張孟談又道:“晉國與胡人和鮮虞人數百年間都有爭鬥大大小小的仗不知打過了多少胡人所立的代國比晉國還要早鮮虞人所立的中山之國雖然不久未得天子承認卻能與晉人抗衡多年。正因爲晉人與你們交戰多了才知道胡人與鮮虞人悍勇善戰民不畏死實在是天下間不可小覷的族人。”

  伍封點頭道:“這話說得是平兄和招兄是在下的愛將便如在下的一雙手臂一樣都是忠義之士。”

  張孟談見平啓毛茸茸的胸口紋着一幅古怪的圖形細看了看道:“這好像是一座山吧?在下見過紋龍鳳花草的卻未見有人將一座山紋在身上。”

  平啓道:“這座山與衆不同叫作聖山是我們胡人死後去的地方據說埋於此山魂魄便能升到天國。”

  張孟談恍然道:“怪不得我們與代人交戰代人千方百計也要將陣亡將士的屍體索要回去原來是想將他們埋於聖山即使是死於非命只要葬於聖山也能登到天國。”

  平啓點頭道:“依我們的風俗都是如此。在我們胡人的傳說中這世上有一隻魔據說此魔專門吸食魂魄一吸之下便能得被吸者的精神氣血以及其壽元。譬如一人有千斤之力能活七十歲二十歲被此魔吸了魂魄不僅五十年之壽添在此魔身上此魔還加了千斤之力甚是可怖。人若壽滿死了魂魄不上聖山便會被此魔覓到吸食雖不得其壽元卻能增此魔之力。”

  衆人心想胡人的傳說古怪而恐怖無人相信。

  平啓道:“因此人死了非要送上聖山安葬不可。不過有一種人即使葬在聖山魂魄也不能登天就是自殺的女人。”

  伍封奇道:“這又是何故?”

  平啓道:“女人不辯方向若是自殺而死死前必然心魂俱失魂魄不全即使葬在聖山也找不到前往天國之路。”

  張孟談笑道:“這風俗倒是古怪莫非自殺的女人便只能沉淪於地底?”

  平啓道:“不過有一法可解便是覓一個這女人認識的男子令他自殺將這男子葬在此女十步之內。男子的魂魄登天之時這女人便可跟上去以此引路。”

  伍封皺眉道:“這豈非與人殉一樣?”

  平啓點頭道:“也差不多吧。不過胡人和鮮虞人的人丁較少故而不用人殉之俗不象中原列國常用人殉葬何況胡人即便是女人也堅毅強悍極少有自殺的。”

  伍封問招來道:“招兄你們鮮虞人又有什麼不同的風俗?”

  招來道:“鮮虞人便沒這麼多講究也沒有這樣的聖山人死之後以火化魂魄自然隨煙而上登於天國燒成的灰便灑落牧場草地或林木之下。”

  張孟談道:“原來如此。在下聽說鮮虞人的婚俗與它處不同父親死了兒子可娶父親的夫人妾侍兄長死了弟弟也可娶其嫂是否真是如此?”

  招來點頭道:“的確是如此不過父死之後兒子可盡娶父親的妻妾唯親身母親卻不能娶之。”

  伍封道:“我看這風俗與人丁不旺有關萊夷的夫餘人也有兄死弟及之俗並非只有鮮虞人才如此。”

  張孟談道:“龍伯說得是。如此之俗就不知道鮮虞女子是否都願意如此。”

  招來道:“既是鮮虞之俗鮮虞女子遇到這種事自然不會覺得有不妥之處。其實鮮虞女子也頗爲強悍數十年前還曾有女子爲王。”

  伍封與張孟談大感驚奇心想這鮮虞風俗與它國相比大爲不同。

  說了好一會兒話天色漸漸黑了伍封等人這才從水中出來穿上衣服這時楚月兒等女也穿好衣從水帳中跑出來嘻嘻哈哈地跑到大帳中去了。

  伍封見田燕兒彷彿又回到了當日在萊夷之時是心情纖細的身子嫋嫋娜娜在風中自然擺動盡現出少女的青春美麗十分動人心忖:“其實燕兒生得十分美麗可惜她運氣不大好要遠遠地嫁給趙無恤。”又想:“其實趙無恤也算得上天下奇才能嫁給他也是相當不錯的了。”他雖然這麼想心中卻有些不大暢快總覺得沒來由地對趙無恤有些不滿之意。

  次日又再上路衆人在路上說着話倒也不甚寂寞行了多天過了河水這日到了靈丘。

  靈丘是高唐的輔城高唐在河水以東是齊國西北重地靈丘在河水以西與高唐相距不到三十里隔河相望從靈丘沿西南行二百里就是晉國沿西北行二百里便是中山若往北行二百五十里地外卻是燕國之境。

  晚上衆人入了城中宿於靈丘大夫的府中。

  次日早上動身之時田燕兒不願意再坐香車道:“在香車太過氣悶了總覺得象是把人給包起來一樣今日除了錦幔好不好?”

  伍封向張孟談看了一眼張孟談點了點頭伍封道:“除下錦幔也不甚打緊。”

  衆人上路後楚月兒與田燕兒乘車跟在伍封的銅車身邊田燕兒在香車中悶了多日看周圍的景色有些不便此刻四下看着只見茫茫蒼蒼遠處山形崔嵬平地上青翠欲滴原野上的許多野花五顏六色地綻放滿眼夏日的蘩茂之狀她嘆了口氣道:“眼看便要離開齊國了日後只怕再難回來。”

  楚月兒安慰道:“那也不一定無恤將軍總不會常年守在府中只要他出門在外大可以帶你同往。”

  田燕兒搖頭道:“你道天下男人都向龍伯這樣麼?卿大夫要出遠門帶姬妾者雖有但夫人一般卻留在家中萬萬不會帶着走的。”

  平啓和招來見地勢漸漸崎嶇起來車行略有不便二人與那一百倭人勇士都不再乘車改爲騎馬連春夏秋冬四女也騎着馬在香車旁前後馳着。

  田力隨田燕兒在萊夷時也學過騎馬心癢道:“四小姐小人也想騎馬走一走是否會失禮呢?”

  田燕兒道:“你騎馬倒是可以我若想騎馬張先生多半會當我是怪物。”

  田力高高興興下了車騎馬而行。

  張孟談道:“原來龍伯的手下都習騎射之術趙大小姐幾番要在趙氏族中挑選人手建一支騎兵可惜除了少主人之外家中上上下下都說這是蠻人的技藝惹人恥笑因此未能建成。”

  伍封道:“蠻人之技未必都比中原人的差騎兵受路徑限制小蕩陣未必勝過車兵卻利於埋伏、突擊、劫寨柳下跖能縱橫天下、往來如風全靠他的騎兵若換成車兵便沒這麼厲害了。”

  張孟談也道:“小人也是這麼想。當年我們與中山鮮虞人交戰鮮虞人披硬甲、執大殳快馬疾馳當真是極有威力。可惜晉國與它國不同自從晉文公以來向來是中原列國之天下間的大事少有不慮及晉意者連周王室的大小國事也與晉國息息相關。長期以來晉人變得越來越傲慢卿大夫間爭強鬥勝、富華相較重外表、尚虛文周禮在列國中間漸漸變更簡化但晉國卻仍然保存着繁多的、不必要的俗禮。大夫卿士自視甚高連晉國的百姓也自以爲比它國人高出一等若要讓晉人習胡人的騎射之技恐怕會舉國相諷是以趙老將軍雖然常常說柳下跖的騎兵厲害卻不敢自建一支這樣的騎兵。”

  伍封道:“在下未去過晉國原來晉人是這個樣子看來我們入晉之後便不能騎馬了否則累得燕兒被晉人譏笑視爲蠻夷胡人一黨。”

  張孟談點頭道:“龍伯說得不錯四小姐身份珍貴自不能予人以口實。”

  田燕兒皺眉道:“原來晉人是這樣的聽說如今智氏與趙氏不和逼害趙氏是否確有其事?”

  張孟談嘆了口氣道:“本來晉國有六卿後來範氏和中行氏亡後趙、智、韓、魏四家因此而勢力大增去年奏請國君各增封邑眼下晉國之地有四分之一歸智氏所有趙、魏、韓各有五分之一剩餘的一成半城邑仍歸國君。”

  田力道:“原來晉國國君的自領之地少於四氏中的任一家哩。”

  張孟談道:“此事雖不合於禮卻在列國之中並非罕見若是做國君的失去了民心自然會被民衆拋棄這是千古不變之理。當年若非商紂王殘暴待民也不會有周家的天下。”

  雖然這些事伍封心中也明白卻料不到張孟談會這麼當衆說出來心道:“我看齊國之事也好不到哪裏去單是田氏一族之地便佔了齊國的三成以上比智氏更爲厲害。”

  張孟談又道:“晉國多年以來均由趙氏掌政世爲六卿之長範氏、中行氏忌諱已久先攻趙氏迫得趙老將軍退守晉陽這就釀成了長達八年的六卿相攻之戰連齊國、魯國、衛國、鄭國、中山也被捲入。”

  田燕兒問道:“晉國六卿究竟是何緣故要互相攻殺?”

  張孟談道:“範氏與中行氏是姻親結黨相睦勢力頗大常常與韓氏和魏氏生爭執因此得罪了韓氏和魏氏。智氏有個家臣名叫梁嬰父這人劍術羣是智氏之孫智瑤的老師甚得智氏寵愛智氏便想立梁嬰父爲卿。大國只有三卿晉國是天下列國之中唯一有六卿之位者智氏既想要立梁嬰父爲卿自然要將其他的卿逐一個下去於是常打範氏和中行氏的主意範氏和中行氏因此與智氏有嫌。其實趙氏與中行氏也是姻親但六卿之戰卻是因爲趙氏族中之事而。”

  雖然晉國六卿相攻之事已有多年天下無人不知但其中的緣由知者卻不甚多衆人都仔細聆聽。

  張孟談道:“趙老將軍有個族子叫作趙午被封在邯鄲人稱‘邯鄲午’其母親是是中行氏之娣因此中行氏呼趙午爲外甥邯鄲午雖是趙氏族人卻靠着中行氏的勢力行事獨斷。早年之時齊景公和衛靈公欲攻打晉國趙老將軍率師伐衛衛靈公害怕貢了五百戶謝罪齊衛伐晉之謀遂敗。趙老將軍將衛戶五百家暫留邯鄲稱爲‘衛貢’。後來趙老將軍想將‘衛貢’遷到晉陽邯鄲午聲稱怕衛人不服沒有奉命趙老將軍大怒將邯鄲午招到晉陽殺了。中行氏見趙氏殺了其甥便與範氏商議整治甲兵欲攻趙氏。在此之先趙老將軍見六卿樹黨爭權常恐招來內亂曾將其餘五卿請到國君面前一齊約誓先作亂者必殺。再加上我們趙氏士卒善戰範氏和中行氏準備未足便暫時未能動手。”

  田力道:“這樣的話只需有人從中斡旋也未必會導致戰禍。”

  伍封搖頭道:“範氏和中行氏既然有意攻趙氏便覺不會輕易罷手。這種事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若是風聲傳出又遲疑未決早晚必被對方所害範氏中行氏自然不會放手趙氏不可不防。”

  張孟談點頭道:“正是如此。當時家師董安於是趙氏謀臣趙老將軍倚之甚重留守趙氏第一大城晉陽。家師打聽到範氏、中行氏修兵葺甲整頓兵車的消息便趕到了絳都勸趙老將軍早作預防。趙老將軍因爲是自己倡議‘始禍必誅’不能失信國民不願意先制人。家師便說範氏中行氏兩家聯手勢力遠勝於趙氏若等他們先動起手來趙氏必亡無疑便回到晉陽整頓甲兵以侍其變聲稱‘如果有事安於當之’。範氏中行氏便說家師欲加害二氏率兵攻趙氏幸虧家師領兵將趙氏一族救出來退守晉陽。智、韓、魏石家對範氏、中行氏不滿已久以範氏、中行氏始禍爲由與趙氏聯手攻二氏這便釀成了八年之戰。”

  田燕兒點頭道:“令師爲趙氏立了大功。”

  張孟談嘆道:“此戰範氏、中行氏兩家敗亡雖然趙氏復位但攻伐多年大受損傷智氏的勢力躍居晉國四卿之。中行氏亡後智氏的寵臣梁嬰父便想代中行氏爲卿智氏向趙老將軍提出家師在一旁道:‘晉國之所以多事全因政出多門若立梁嬰父爲卿豈非又多了箇中行氏?’趙老將軍因此而拒絕韓、魏見趙氏不從也不答應。梁嬰父因此深恨家師便對智氏說範氏、中行氏之所以叛亂全是因董安於私具甲兵所激因而董安於是晉亂的禍理應誅殺。智氏素來忌諱家師的過人智謀便要趙老將軍交出家師趙老將軍自然不肯答應。家師便道:‘當初曾說如果有事安於當之早就預備一死眼下我一人之死而免了趙氏之禍比活着更利於趙氏。’當天家師便自殺了智氏這才與趙氏立盟各無相害趙老將軍從此將家師私祀在家廟之中趙智二氏也因此產生了嫌隙智氏也常常針對趙氏欲以加害。”

  伍封道:“令師被迫得自殺智氏己是大佔了上風爲何智氏還要處處逼迫趙氏呢?”

  張孟談道:“其實智氏和中行氏都出自荀氏爲了有別才另立爲族。本來四卿勢力相當又有‘始禍必誅’之約一家先三家拒之因而十餘年未曾有甚大事生。自從智氏傳到了智瑤手上後便大大不同了。智瑤是梁嬰父的徒弟那梁嬰父原是胡人聽說是屠龍子支離益的族人原本是晉國的第一劍手智瑤天賦卓絕後來居上劍術更過了梁嬰父躍身爲晉國的第一高手。這人玉面長鬚身材高大儀表不凡善詩琴、精射御果敢智巧的確是少見的才士。這人執掌智氏之後每每行事極爲跋扈偏又能順理成章他藉口要盡除範氏、中行氏餘黨率兵橫掠國境之內擴地不少三家爲免衝突也不願意多問竟被他一家獨強所佔之地在三家之上他佔地之後再向國君索要國君也不敢不給。中行氏與智氏本就出自荀氏一族範氏、中行氏雖亡但畢竟在國中殘餘不少勢力盡被智瑤蒐羅譬如範氏曾有個家臣名叫豫讓這人劍術極高心懷忠義當年被擒之後智瑤向其祖父請求活之如今便歸附智氏成爲智氏心腹去年國君在宮中大宴四家均往賀歲宴間四家各派高手比較劍技豫讓一人連敗三家高手十餘人無人能敵豫讓在晉國四大劍手中名列第三聽說智瑤的劍術更勝豫讓數倍智氏之勢可見一斑。”

  伍封心道:“外父玄菟靈的劍術極高卻不敵智瑤智瑤自然是厲害之極了。”便道:“既然梁嬰父是支離益的族人其劍藝多半與屠龍子出於一脈劍技到了高明之處除要勤練還與此人的天賦有關智瑤能勝過其師想必是個天生的劍手。”

  張孟談點頭道:“趙大小姐也是這麼說。我們晉國四大劍手之中除智瑤之外梁嬰父、豫讓都是智氏的人而趙氏劍術高手以大小姐名列第一但大小姐卻排在四大劍手之末。依小人看來智瑤的劍術除了支離益和董梧外天下間只怕再也無人能及。”

  楚月兒不悅道:“難道說智瑤的劍術比夫君還要厲害?到了晉國後月兒倒想先與他比試比試。”

  伍封笑道:“月兒張先生沒口子說智瑤、豫讓的厲害之處其實就是想激我們與智瑤鬥一鬥好挫一下智氏的銳氣。”

  張孟談見伍封一語道破其所謀有些不好意思道:“慚愧小人的確有這心意想請龍伯挫敗智氏爲趙氏出一口氣就算不能與智瑤交手若能將那梁嬰父打敗讓他當衆出醜也算報了家師之仇。小人雖然出自這一番私心不過也能因此張大趙氏。齊晉剛剛開始修好龍伯當然不能公開與智氏交惡損害齊晉兩國之誼。”

  田燕兒道:“我就不信智瑤能勝過龍伯。”

  伍封笑道:“如果四小姐真的想我與智瑤鬥一鬥我也沒什麼顧慮誰讓四小姐如今成了我的長輩呢?不過我們是送親的人在晉國做客需守爲客之道也沒理由跑去尋智瑤的晦氣除非想個法子讓他先動手。”

  田燕兒想了想搖頭道:“算了智瑤的勢力太大又何必非要招惹他呢?到時候怕還有些兇險一個不慎說不定會惹起智趙兩家的爭鬥。”

  張孟談道:“四小姐說得是小人想起智氏便有些氣憤難平所慮纔不周詳。不過晉國四家明爭暗鬥已久雖然智瑤勢大些每每能佔上風但老將軍在列國中德高望重智瑤又十分愛慕大小姐有老將軍和大小姐在時智瑤也不敢太過亂來一旦大小姐嫁到了代國老將軍若是仙去智氏便無人可制早晚必生大亂不可不早點提防。”

  伍封心道:“原來智瑤也愛慕飛羽。”搖頭道:“這畢竟是晉國內部的事在下只是外人也不好評議。不過燕兒既然嫁到趙家又是在下送來成親在下自是不能讓人欺侮了燕兒否則在下才不管那人的劍術有多厲害。勢力有多大隻好大大地胡來一番了。”

  田燕兒聞言十分感動美目流盼向伍封看了過來。

  張孟談道:“智瑤年近三十一直未娶妻室他曾兩次上門提親欲娶大小姐爲正妻都被老將軍拒絕了。”

  伍封道:“智氏和趙氏是晉國四卿中勢力最強的兩家若能結親等於是有大半個晉國落在手中這是好事老將軍爲何會拒絕呢?”

  張孟談道:“老將軍一生閱人無數早就說智瑤這人雖然聰明武勇但殘暴不仁行事跋扈早晚必被橫禍大小姐如果嫁給他日後結局必然不好。”

  伍封忍不住又道:“張先生在下有一事一直隱忍在胸想問一問張兄。”

  張孟談道:“龍伯是否想問趙氏與代人有大仇爲何會將大小姐嫁到仇人之國吧?”

  伍封點了點頭。

  張孟談嘆了口氣道:“其實老將軍怎願意將大小姐嫁到代國去?不過這中間有個特別的的緣故如果不將大小姐嫁到代國去趙氏一族便會大禍臨頭了。”

  伍封驚道:“究竟是何緣故?”

  張孟談道:“上年代國派了使臣來提親之時老將軍本來並未答應但這事不知怎地讓智氏知道了智瑤也上門來提親正爲難之際誰知這時候傳來消息大盜柳下跖改邪歸正做了中山王的的女婿他在中間斡旋中山與代國便結成了盟國。這兩國結盟勢力大增此事便讓人爲難了若將大小姐嫁給智氏定會得罪代國和中山若是這二國與趙氏興起戰事趙氏便十分麻煩了。”

  伍封道:“有智氏相助合趙氏、智氏二家之勢也不必怕代國和中山何況智趙若動韓魏也未必會重視又有何耽心之處?”

  張孟談搖頭道:“道理雖然是如此智瑤就算娶了大小姐也未必會真的與趙氏同仇敵愷也就是說這人有些靠不住。說不定他反會坐山觀虎鬥趁機奪取趙氏的邑地。”

  他見伍封有些將信將疑便道:“智氏的邑地在晉中與代國、中山並不連接他若想益地自不會向代國和中山下手隔着近千里的趙地就算他得到了代國和中山也未必能夠保有其地。何況代國和中山都是異族難以統御智瑤若花同樣的力氣得代國和中山還不如得趙氏之地。異國之地非大動干戈而不可得趙氏之地卻不然或者可憑陰謀詭計加害趙氏從而得地。智瑤若與趙氏聯手中山和代地得之無益與我們趙氏自然不同。”

  伍封聽他言之有理點頭道道:“可是代國人殺了大小姐三個兄弟此仇怎能忘懷?將大小姐嫁給仇人之國豈非……”

  張孟談嘆了口氣道:“就算是代人所使可殺害趙氏兄弟的畢竟是董門中人大小姐嫁的是代王與董門不大相干。何況董門高手如雲難以對付大小姐當了代國的王后說不定還好趁機找董門報仇。趙氏與代國結親又與中山爲盟便再無後顧之憂再回頭對付智氏便容易得多了。”

  伍封心道:“你們並不知道董門的祖師爺支離益其實便是代王否則怎會答應這頭婚事?”正考慮是否將這件事說出來忽然春夏秋冬四女馳馬上來冬雪道:“公子!”

  伍封道:“雪兒有什麼事?”

  冬雪指着天上道:“公子你看那頭鷹!”

  衆人仰頭向天看去只見果然有一頭大鷹在頭頂盤旋看了一陣也不卻有何異處。

  鮑興笑道:“這鷹也不見什麼古怪。”

  冬雪道:“可這七八天來這頭鷹一直在我們頭頂上哩。”

  伍封吃了一驚道:“這就有些古怪了。”

  楚月兒奇道:“小雪兒怎會知道這鷹一直在頭頂上?”

  冬雪道:“這次出門公子將鴿兒交給我照看前幾天我偶爾看天上時便見這頭大鷹我怕它是聽了鴿兒的叫聲而來便將養鴿兒的車用兩層帛蓋住料想這鷹便會走了誰知道它還是跟着我們每日不離。記得有一次我曾聽柔夫人說過有的胡人會養一種鷹用來打仗叫作戰鷹。這種戰鷹現敵人後便在敵人頭頂盤旋放鷹者只須遠遠跟着戰鷹便能尾隨敵人而不被敵人覺。”

  張孟談道:“小人也聽說過這種戰鷹不過如今胡人也未必會養戰鷹中原各國也未聽說誰會這法子。”

  楚月兒想了想道:“我記得在吳國時那天夫差與勾踐會盟我們殺出重圍之際聽過頭頂有鷹叫喚。”

  伍封道:“我也想起來了那日我們在船上遇險我偶看天時天上也有鷹飛只不過未曾在意。是了那日燒那落鳳閣時也見過此鷹。”

  冬雪道:“這鷹莫非是吳人或越人所養?那顏不疑古怪得緊說不定便是他養的戰鷹。”

  伍封搖頭道:“不是顏不疑或其他吳人否則那日我們從陽山谷出來顏不疑便不會上當仍在谷中放火。我看這戰鷹是越人所養說不定是那計然所放否則他怎會知道我們的行蹤先在船上守候?”

  楚月兒道:“怪不得那天我們劫了越王勾踐回城文種能先在前面佈陣相候原來是靠了這種戰鷹。若那戰鷹是計然所養那日計然必定藏在附近只是因勾踐在我們手中未敢露面。”

  冬雪點頭道:“我看計然生得鼻尖嘴啄便象頭大鷹似的多半是養鷹久了人也變得鳥一般莫樣!”

  伍封笑道:“豈有此理!小興兒日日與馬兒打交道怎麼未見他在地上用四條腿亂跑?”心想:“計然的鏈子劍飛身之法雖然來自於屠龍劍術但與顏不疑相比又另有變化說不定是從鷹身上所學。”

  衆人聽伍封說得有趣無不失聲而笑。

  楚月兒道:“雪兒不說還不曾在意聽她這麼一說想起來計然還真的生得有些象鷹。”

  田燕兒好奇問道:“那個叫計然真得如膺一般模樣?”

  秋風插口道:“是啊!”她嘰嘰呱呱地向田燕兒說着計然的模樣張孟談見她嬌憨可愛會心而笑又讚道:“這位雪姑娘可了不起得很啊連天上的鳥兒也瞞不過她的眼睛居然認得出這幾天在頭頂上的都是同一頭鷹。”

  田燕兒道:“這都是龍伯教導有方若是雪兒仍跟着我哪裏能學得到這麼多本事?”

  伍封皺眉道:“看來這計然陰魂不散仍跟着我他這麼做自然是想殺我這傢伙當真是堅忍得很。”

  楚月兒道:“夫君你箭法如神不如將這鷹一弩射下來再想法子擺脫了他免得他生事。”

  伍封搖頭道:“既然我們已現他的奸謀留着這鷹最好不過了。”

  張孟談讚道:“龍伯果然智計了得這鷹還是留着好些。”

  田燕兒不解道:“明知這戰鷹會暴露我們的行蹤爲何不將它射下來?”

  張孟談解釋道:“這裏是齊國地方計然一路跟來人數定然不多否則便不能深入齊境。他一路不下手是因我們一直在齊國腹地不易隱藏行蹤又未找到合適的機會。我們如果將鷹射落計然便會知道我們現了他定會另想法子來搗亂到時候我們不免日夜提防。與其坐等不如先制人但這戰鷹能報告敵蹤若是回頭殺過去敵人會預先知道四下逃竄。龍伯定是另有妙計想將追兵一舉殺卻。”

  伍封笑道:“張先生不愧是趙氏家中的第一謀臣在下這點詭計便瞞不過你。不過這裏地勢不好不便殺敵等我們一路往前若覓到善地再作道理。哼上次被計然逃了性命如今既然追了上來他便不用再回去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張孟談卻感到一縷森森的殺氣暗暗吃了一驚。

  楚月兒有些耽心道:“雖然計然要對付的是夫君但他與夫君交過手這人雖然是董梧的兒子劍術比夫君可差遠了我看他多半會向燕兒下手以他的劍術要殺夫君是不可能的但要加害燕兒就有把握得多了。”

  伍封點頭道:“我若是計然也會這麼想。燕兒若是有失我這送親使者還有何面目見人?只好一死謝罪。是以計然若殺害了燕兒實則連我也殺了。不過他所帶的若是越兵必定帶了不少連弩只要他們遠遠地亂箭齊射燕兒可就危險了是以此事務必儘快解決。”

  冬雪道:“公子若要對付計然我與你一起去。”

  伍封知道她那日因在船上被計然他們解開了衣襟不讓她出這口惡氣只怕她會一輩子耿耿於懷遂點頭道:“我若能擒住他便交給你來處置。”

  春雨、夏陽、秋風三人大是高興她們四人向來共同進退伍封對她們十分愛惜絕對不會讓冬雪一人上陣與計然一戰伍封既然能讓冬雪去自然也少不了她們三人四女高興起來媚眼如絲向伍封大送四季之波。

  伍封笑道:“這四個丫頭也與月兒相似頗有些好戰。”

  張孟談嘆道:“心中若無鬥志又怎侯好戰?鬥志即爲士氣龍伯屬下勇士姬妾均士氣旺盛怪不得龍伯能百戰百勝。”

  伍封讓四女分頭去向平啓等人小聲通報告訴他們身後有敵人尾隨既要小心提防又不要亂了陣形以免被敵人察覺。

  田燕兒道:“龍伯我也去。”

  伍封搔頭道:“燕兒這一路也算得上新娘子怎好騎馬上陣?張先生你看……”張孟談是個聰明人哪裏敢理會這未來主母的事道:“這個……;龍伯看着辦吧不過戰陣之上十分兇險最好是……”。

  伍封見田燕兒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小臉上滿是央求的神色心軟道:“既然張先生不反對燕兒便一道去吧!”

  秋風道:“四小姐與我們在一起當日在萊夷剿賊時便曾如此有我們四人便不甚打緊。”

  伍封道:“你們四人可要小心別讓燕兒傷着了。”

  傍晚時分伍封見前面遠處有個小土丘心中有了主意便道:“小風兒去將‘黑龍’、‘青龍’和‘黃龍’牽來小雪兒將鐵勇帶來一陣過那土丘時我們三十多人躲在土丘之後大隊卻不要停下來我猜戰鷹定會跟着大隊人馬計然便不會察覺等他們經過土丘時我們便將他們一併殺了。”

  田燕兒道:“眼下不知計然有多少人我們只三十多人會否少了些?”

  伍封搖頭道:“沒法子我們分開的人數多了戰鷹定有異動會被計然覺。不過計然怎敢帶着大隊越人在齊境內行走?多半是扮着商人之內人數定不會多。”

  安置妥當之後伍封與楚月兒上了戰馬帶好弩箭戟矛田燕兒騎上“黃龍”春夏秋冬四女也提着長矛與那三十鐵勇揹着連弩等經過土丘之時三十多騎飛快閃到了土丘之後。張孟談大隊人馬仍按原向前而去毫無異樣頭頂上那頭大鷹打了個盤旋果然隨着大隊飛過去。

  土丘離大道才三十餘步衆人藏妥在土丘之後伍封和楚月兒悄悄下馬上了土丘探頭向後面遠眺過了一陣果然見一隊馬車出現待馬車漸近楚月兒眼尖道:“計然在中間車上這人十分好認。”

  伍封看了一會兒見計然一衆才二十餘輛馬車約有五十餘人衆人都是商旅打扮。

  二人下了土丘上馬將鐵戟和長矛橫放馬背上拿出了弩箭小聲道:“敵人有五十多人我們先放一陣箭再衝出去只要能殺了計然餘人便不足爲懼。雨兒你們四人不要戀戰仔細守着燕兒。”衆人悄悄轉到丘旁端好弩箭。

  過了一會兒便聽車聲轔轔漸漸逼近片刻間計然的車隊從山丘旁出現伍封喝道:“放箭!”

  只聽“嗖嗖”聲響箭如雨下驚呼聲、慘叫聲響成一片越人倒下大半一陣箭射完伍封揮着大鐵戟衝了出去他早看準了計然的所在一路衝過去鐵戟展動處刺倒了五六人他騎下的這匹黑龍久未上陣此刻興奮之極四蹄翻動度奇快。

  伍封眨眼間便到了計然面前手起一戟向計然刺下計然滿臉驚慌之色手中銅劍急格擊在鐵戟之上。他被伍封突如其來的騎兵弄得方寸大亂毫無防備之下連人影還未看得清楚對方便到了身前一劍順手格擋力道不足。伍封的力氣本就大他數倍又是藉黑龍前衝之力大鐵戟又十分沉重便聽“當”的一聲手中劍被伍封震得脫手而飛。

  伍封鐵戟從計然肩頭擦過順手回勾戟上尖鉤將計然勾下車來。

  計然在地上打了個滾躍起身時手中已經握着從地上拾起的一口劍向後狂奔。本來伍封先前大可以一戟刺死他但想從他口中問些話因而未下殺手卻料不到這人竟然能逃了去暗吃了一驚縱馬便追。

  計然知道雙腳怎也不及馬快因而並未向遠處無人處逃走反向人羣中直撞過去心忖若是能擒上一人爲質伍封等人投鼠忌器不敢過份逼近。

  正好田燕兒騎着“黃龍”撞上來迎上計然嬌叱一聲手中長矛向計然當胸猛刺。計然奔行不停忽地扭過了腰身子便如打了個折一般矛尖從他脅下擦了過去。

  田燕兒見一矛未中便要回矛再刺誰知長矛被計然夾住她的力氣比計然相差太遠扯了幾下絲毫未動自己還險些被計然扯下馬去。

  計然知道情勢危急雙手握住矛杆正要借田燕兒回扯之力躍到馬背上去誰知道還未久躍起來便見田燕兒手中一口明晃晃的長劍順着矛杆批落下來他若不急着放手只怕雙手十指也會被批落了。

  計然雙臂猛震左臂上挑右臂下壓大喝一聲田燕兒一手握劍單手之力自是不如計然雙手奮力但她又不願意放手整個身子竟被計然舉了起來向後甩了過去。

  田燕兒離地二三丈人往前飛時手中的長劍脫手而出便聽“嗤”的一聲長劍從計然肩頭穿過劍尖從後背處露了出來。計然想不到此女身手如此敏捷能以飛劍傷人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田燕兒身在空中無從借力嫋嫋向地上跌去心中暗驚忽地一個巨大的身影凌空而來一條鐵臂從她纖腰處穿過將她摟住斜飛而過田燕兒靠着那寬厚的胸脯連這人的心跳聲也能聽出來不用擡頭也知道這人便是伍封嬌軀微微顫抖如一隻受驚的小鳥一般。

  伍封左手抱着田燕兒落在“黑龍”背上右手鐵戟壓在計然肩上道:“這人勇悍得緊早知道我先前就痛下殺手了。”

  田燕兒嗅着伍封身上濃烈的男人氣息心神俱醉出了細細的嬌喘心中只願伍封永遠這麼抱住她可惜那“黃龍”碎步跑了過來伍封小心地將田燕兒放上了馬背笑道:“燕兒的劍術我是第一次見果然厲害得緊這次連董梧的兒子也傷在你的手裏呢。”

  田燕兒面紅似火低頭“嗯”了一聲酥胸不住地上下起伏。

  伍封卻沒有在意田燕兒的神情向周圍看了看他這些鐵勇士卒是精選出來的士卒每一人都算得上高手格外的厲害就在這片刻間數十越人已經倒了一地全軍盡墨。

  伍封回頭看着計然笑道:“計然上次被你走脫想不到你還敢跟來送死。”

  楚月兒騎馬在四周轉了一圈見無人走脫這才縱馬過來。

  伍封向計然問道:“你一路跟上來是自己的主意還是奉了勾踐之命?”

  計然半身浴血面色慘白擺過了頭去不肯作答。

  冬雪縱馬上前向計然問道:“那戰鷹是你養的?你若將養鷹之法告訴我我或會請公子饒你一命。”

  計然搖了搖頭。

  伍封見他甚是硬氣嘆了口氣見冬雪正看着自己便點了點頭。

  冬雪從馬背上附下身去在計然耳邊小聲問道:“當日在船上解開我衣襟的可是你?”

  計然傲然點頭哼了一聲。

  冬雪嬌斥一聲從計然肩上將長劍拔出來一篷鮮血隨劍噴出計然哼了一聲等冬雪想將劍再刺入時計然已經一命嗚呼了。

  冬雪“呸”了一聲咕嚨道:“便宜了你。”將劍上的血擦乾淨遞給田燕兒道:“四小姐的劍術可好哩!適才還真有些兇險。”

  伍封道:“燕兒的劍術比你們要好些不過她臨敵經驗不足纔會如此。至今日始誰也不許說計然死在燕兒之手一路上便說是我殺了計然。燕兒大婚之後便要留在晉國我們不可能總守護着她萬一董梧要找燕兒報殺子之仇豈不糟糕?哼這人若想報仇便來找我好了。”

  田燕兒見他想得十分周到感動之極衆人知道其中的厲害之處一起點頭。

  秋風問道:“公子還有二十多人未死是否一併殺了?”

  楚月兒忙道:“夫君這些人既然未死便放了他們吧?”

  伍封點頭道:“計然已死這些人也不能爲惡便放了他們。”

  春雨和幾個鐵勇將未死的越人押了過來春雨道:“適才問過他們這些人是奉了文種之命來刺殺四小姐。”

  伍封見那些越人多是被矛刺傷了肩頭微微一笑道:“月兒這些人是你手下留情吧?”

  楚月兒點頭道:“我見他們只是尋常的士卒奉命行事便沒有下殺手。”

  伍封讚道:“這樣最好了。”對那些越人道:“今日便放了你們回去告訴勾踐和文種沒事休要再惹我們否則那一天我也會跑到越國去殺人。”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掘個坑將這些屍體埋了再悄悄回越國去否則這些屍體被巡哨的齊卒現知道有越人大舉入齊到時候四下搜索你們恐怕就出不了齊國了。”

  春雨又道:“文種還派了一個叫樂靈的人帶數十水卒在大河上扮作漁人等我們西行的大船欲在途中鑿船幸好我們未行水路樂靈便無法下手這計然卻靠了戰鷹之助能夠一路追上來。”

  秋風笑道:“公子水性通天鑿船又有何用?難道公子‘龍伯’之名是白叫的不成?”

  伍封道:“我和月兒雖不怕水但大河滔滔灰黃難辨你們和燕兒的水性雖然還過得去在河中只怕大有兇險。文種不是傻子他派人鑿船並非要對付我而是對付燕兒哩!”

  衆人細細一想心中暗驚若非今日擒了越卒細問誰能料到文種會千里迢迢派人在大河上相候?幸好田燕兒臨時改變路線不行水路否則還真有些兇險。

  衆人打掃了一下戰場留了五六乘空車給這些越人才向大隊人馬的方向疾馳他們的馬匹都釘着馬蹄鐵是以放心疾馳不到半個時辰便趕了上來。

  張孟談見他們如此快捷驚奇不已問道:“龍伯可見到了計然?”

  伍封小聲道:“我已經一劍殺了這傢伙。他們一共五十多人奉了文種之令來刺殺燕兒嘿文種也太過小看我了!”

  張孟談吃了一驚向田燕兒看去只見她正低着頭臉上掛着兩片淡淡的紅雲嘆道:“想不到文種竟會打四小姐的主意!計然既然是董梧之子此事若讓董梧知道恐怕會找龍伯報仇。”

  伍封道:“我雖不願意開罪董梧但他的兒子要來對付我我也沒有辦法只好殺了其子不要說董梧其實我連屠龍子支離益也早就得罪了。”忽然心思一動心想:“我仇人不少若想找我報仇向燕兒下手便是最爲合適。若有人想對付趙氏此舉也大有所爲這一路上還得小心提防。”

  田力道:“董梧是代國重要的人物趙氏方與代國交好正有婚姻之約董梧理應不該開罪趙氏。計然是董梧的兒子卻做開罪趙氏的事豈非大大地不孝!”

  伍封道:“不過他若得手常人只會怪罪越國也不會知道計然是董梧的兒子就算知道也不能說這是代國所指使。”

  張孟談也道:“這件事董梧也未必知曉怪不到他頭上。”

  楚月兒卻看着天道:“這頭戰鷹爲何還不走呢?”

  衆人見那大鷹來回飛着出聲聲悲鳴伍封嘆道:“想不到這戰鷹如此忠心計然死後仍不離去。”

  冬雪道:“它不是想着要爲計然報仇吧?”

  張孟談笑道:“一頭鷹能報什麼仇?”

  楚月兒耽心道:“這鷹飛了一日也不休息只怕會累死哩!”

  此時天色已晚衆人在道邊立下營寨當晚只聽頭頂上鷹鳴聲聲直叫喚了一整夜弄得伍封和楚月兒等人都未能睡好。

  次日早飯時楚月兒聽着鷹鳴心中不忍對庖丁刀道:“小刀你在空地上放一塊肉脯計然死後這鷹恐怕也沒飯吃了。”

  庖丁刀去了好一陣纔回來嘆道:“大鷹雖然見到了肉脯但它並不落下憩息也不啄食只在空中打轉它這麼飛了一天一夜恐怕真會累死。”

  平啓卻道:“被這畜牲吵了一夜好生煩惱小人去一箭將它射下來。”

  伍封擺了擺手沉吟道:“莫非這鷹身上被計然做了手腳只能停到計然特製的物什上?”

  楚月兒想了想道:“我去將它擒來瞧瞧。”

  張孟談愕然道:“大鷹在空中飛着小夫人有何辦法擒了它來?”

  楚月兒笑道:“月兒自有辦法不過這需要夫君幫手。一陣間夫君用火矢逼得它低飛我便能擒它。”

  衆人愕然不知道楚月兒有何辦法擒住在空中飛的大鳥向伍封看去卻見伍封微微笑着顯是心有主意。

  衆人好奇之下隨楚月兒出了大帳伍封拿着大神連弩鮑興將三支火矢點着後遞給他。

  伍封搭上箭後向那戰鷹頂上三尺處一箭射出。這戰鷹與其它畜牲相似也十分怕火鷹眼最爲銳利見一團火飛來自然是駭得下飛避火。

  伍封一連射了三箭戰鷹已被備逼得離地僅七八丈高了。此時便見楚月兒躍身而起大袖輕揚向那戰鷹飄了過去離戰鷹四丈多遠時左袖振動忽見一件黑黝黝的物什從她袖中激射而出鷹飛之雖快但這物什的射更快便聽一聲鷹啼楚月兒飄落地上左手抖處那物什帶着大鷹被她拖了回來。鷹到近前時正要張嘴向楚月兒手上啄去這丫頭眼明手快右手疾探伸出二指將戰鷹的利啄捏住左手抓住戰鷹的雙爪將那戰鷹擒住。

  衆人一齊喝了聲採擁了上去。

  田燕兒見楚月兒凌空的身影忽想起昨日一役心中泛起了一縷甜蜜蜜的感覺旋又被失落和無奈所替代獨自神傷。

  這戰鷹在空中飛時衆人還不覺其大此時楚月兒將它擒在手中才覺它赫然有半人之巨展開雙翅足有丈餘之寬甚是駭人。

  楚月兒細看着戰鷹道:“怪不得這鷹不落下來其實是無法下落。”

  衆人看時見戰鷹雙爪上有一條細長之物橫綁着將其雙爪紮在一起自然是無法站立樹枝了細看那物什其實只不過是女人頭上常用的鐵笄。

  伍封忙伸手解開戰鷹爪上的鐵笄戰鷹雙爪得以鬆開立時向伍封臂上猛抓快如閃電只聽“嗤”地一聲伍封衣袖被它撕裂開來幸揮他臂上有金縷甲片護着未傷到皮肉衆人吃了一驚。

  伍封笑道:“這畜牲兇惡得緊!月兒可放它了。”

  楚月兒怕它傷人用力將戰鷹向空中拋去那戰鷹雙翅劇振令得衆人臉上都感到一陣冷風颳過戰鷹在空中打了個盤旋伸爪在空地上抓起了肉脯長鳴一聲向藍天上飛去身影越來越小片刻間便消失在白雲之間。

  楚月兒搖頭道:“這頭大鷹的力氣不小一般人恐怕敵它不過。”

  田燕兒搶上前來問伍封道:“鷹爪極爲鋒利龍伯臂上可有受傷?”

  伍封笑道:“不妨我臂上有寶甲利劍也不能入何況是鷹爪?不料這戰鷹如此勇悍令人心生敬意。”

  夏陽飛快取了件衣來替伍封換下破損的外衣。

  伍封手中把玩着那支鐵笄這鐵笄入手甚輕微有熱感笄尖鈍平但堅韌異常質地與自己所見過的精鐵不同笄身上鏤着極細的花紋精緻之極。

  伍封看了一陣笑道:“這是女人所用之物燕兒你拿去玩吧。”遞給了田燕兒。

  田燕兒看了看讚道:“這根鐵笄不知是如何打造出來竟能如此精美質地也十分奇異恐怕是買不到的。”又遞給了伍封道:“龍伯爲了送我到晉國將公主留在府中燕兒十分過意不去龍伯不如回去將鐵笄送給她公主定會高興得很。”

  伍封點頭笑道:“燕兒這主意極好。”順手將鐵笄放在了懷中。

  張孟談問楚月兒道:“小夫人身形如飛狀如仙人小人見所未見。適才小夫人用了何物能將數丈外的大鷹生擒?”

  楚月兒左手輕抖那支龍爪滑在手上遞到張孟談面前道:“這是夫君想出來的奇異兵器名叫龍爪。”

  張孟談不敢用手去接看了好一會讚道:“這龍爪想法甚奇大鷹也能擒住更不要說人了。”

  楚月兒收回了龍爪道:“這戰鷹爪上被綁着不能歇落計然定是有何東西可讓它落下這便不怕大鷹飛走後不回來。”

  春雨搖頭道:“計然殘忍得緊竟想出這種法子迫使戰鷹在天上飛個不住若非小夫人將它擒下解困便只能硬生生地累死了。”

  秋風不解道:“雖然它雙爪被綁住累極了時難道不會落地再說非得累死?”

  伍封笑道:“大鷹畢竟是畜牲怎比得上人?人知道性命的珍貴保全了性命纔有可能得到其它的東西。大鷹只知道它無法停落只會飛個不住到死方休。這便是人能勝過畜牲的地方。”

  田燕兒沉思了好一會緩緩地點頭。

  衆人說了一陣話又再起程不提楚月兒小聲問道:“北上不遠處是中山夫君要不要去看看柳下跖?”

  伍封搖頭道:“若只是我們去看看他便無妨。如今燕兒要嫁給趙無恤我們卻帶他到柳下跖處去只怕會招惹許多閒話。”

  這日入了晉國之境。

  晉國的始祖是周武王的弟弟叔虞姬姓周武王滅商後封叔虞於唐號爲晉侯爵。晉國本來只是個小國周幽王時犬戎伐週週幽王死周平王立晉文侯姬仇引軍救亂周平王賜以河內附庸晉國始大。曲沃武公繼晉統後其子晉獻公滅狄、霍、魏三國攻驪戎域地更廣。

  伍封聽張孟談說過晉人的禮俗便命平啓等人不再騎馬均登車而行田燕兒的香車上也蓋上錦幔。

  如今天下人丁不足晉國地廣人少放眼看去只見莽莽蒼蒼盡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和天生的樹林。張孟談道:“雖然我們用大畝之制畢竟人丁不旺在這邊鄙之地就無甚良田了。”

  這日天色漸晚眼前是一片矮小的樹林伍封正想在林邊紮營前軍來報說平啓在林後現了一個小村落村中井屋甚多問是否入村過夜。

  伍封倒是無所謂楚月兒、田燕兒衆女卻高興得很她們這一路上風塵僕僕在營帳洗浴就寢畢竟不如屋室中方便聞說有村落可供憩息七嘴八舌地搶着說話伍封笑道:“好吧既然有村寨可以歇息便不用在野外露營了免得一個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到晉國都變成了土雀兒。”

  衆女大喜伍封先讓十多國晉國士卒入村打點順便探察一下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物免得被人暗算大隊人馬便靜立在村外守候。

  過了好一陣士卒帶了村中鄉老和幾個鄉民回來那鄉老滿臉雪白的鬍鬚長得老長蹣蹣跚跚地晃了過來跪地道:“貴人路過我們沙家村正是村民的運氣小老兒已在村中安置妥當煩請各位貴人和軍爺入村歇息。”

  伍封跳下車將鄉老扶起來道:“老先生請起來我們人數不少這一入村恐怕大大打攪了你們不免有些不安。”

  鄉老笑道:“貴人說哪裏話來沙家村遠在邊鄙平時行旅也少見何況是大國貴人?我們都是趙氏的領民主人駕臨本村正是本村的福氣哩。”

  衆人隨鄉老入村一路上鄉老介紹起本村的情形。

  這沙家村是晉國邊境的小村與齊國相距不遠共有四十多戶二百多人口平日以務農爲生屬於晉國趙氏封邑中的一個小小村落村民見是趙家的少主人趙無恤的迎親隊伍經過自然是格外殷勤。先前得了晉卒的通報鄉老帶人出村相迎村民早已經打點好屋室屠宰羊豕準備酒飯衆人進村之後見鄉民全部出戶迎接跪滿道旁。

  伍封揮手讓村民起身自去忙碌自己隨鄉老到了村中最大的一處屋室門前。那鄉老道:“這是小老兒的陋室共有十一間房雖然不大也算乾淨便請貴人入室歇息熱湯已經燒好了各位貴人請先洗浴我們一陣便送上酒飯來。”

  伍封道:“你將房屋讓了出來自己又睡哪裏?”

  鄉老笑道:“小老兒自有親屬在哪裏住不是一樣?”

  伍封道:“如此打攪倒是不好意思。”

  鄉老道:“小老兒自小在本村長大一生未曾去過他處從未見過貴人。貴人今日能下榻鄙室小老兒大有蓬壁生輝之感怎說打攪?”

  伍封帶着衆女、張孟談入了屋見屋內十分簡陋只有幾張木案和一些粗糙的陶器地上鋪着一層草蓆席上頗有些殘洞從洞上可看出草蓆下還鋪着一層草筵。

  楚月兒嘆道:“老人家的生活十分清苦哩!”

  鄉老道:“小老兒祖祖輩輩都是耕田墾荒的小人原來的生活更差喫的是菽麻藿菜穿的是舊袍犬裘還時有所缺。自從主人趙老將軍用大畝之制後每月還能喫上一頓肉食生食不缺也算是相當不錯了。”

  伍封想起自己一生錦衣狐裘膏梁美酒鐘鳴鼎食與這些鄉民相比當真是天壤之別暗暗搖頭嘆息。

  伍封先找了一間大房作爲田燕兒的臥室其貼身侍女住在外間和左右兩側的房中自己與楚月兒、四季女住在剩餘的幾間房中鮑興和小紅住在最靠前門的一間房圉公陽和庖丁刀住在靠後門的一間房。

  屋中鋪呈簡陋之極自不能就此安歇寺人侍女從輜車上抱了若干被褥鼎爐入內重新佈置張孟談和鐵勇等人便安排到附近的村屋中。唯有平啓、招來、田力三人帶着倭人勇士和趙氏晉卒分別住在村中各處他們行軍經驗頗爲豐富將士卒分別安置在村中重要之處既能控制全村又不怕斷了聯繫。

  待村婦送上熱湯衆人依次洗浴。田燕兒先行洗浴之後伍封與楚月兒分別洗了一回待伍封掛劍出來見田燕兒正與四季女在一齊說話夏陽見那村婦忙得渾身大汗讓她稍歇問道:“這位大嫂是本村人還是外村嫁來?”

  那村婦見夏陽錦衣玉飾面目嬌好也不知她是何許人戰戰兢兢道:“奴婢是本村人外子早些年被徵入伍與鮮虞人交戰時戰死了。”

  衆女“噢”了一聲見此村婦也有三五分姿色年紀不過二十六七歲想不到年紀輕輕便當了寡婦心中惻然。

  村婦見伍封剛換了身新衣雄姿英龍行虎步般從房中出來先前見他號施令猜得出這年輕人定是這一隊人的領雖然他十分隨和畢竟是身份相差太遠頓覺威嚴無儔不敢停留忙退了下去。

  伍封讓四季女去洗浴自己與楚月兒、田燕兒坐在堂前透過矮矮的土牆看着西西墜的夕陽口中說着閒話等候衆人安置停當後一併用膳。

  過了好一陣春夏秋冬四女也洗浴完換了乾淨衣服一同出來時便聽伍封正在說話:“村寨雖窮卻是與世無爭……”這時鮑興冒冒失失從門外進來道:“公子小人適才扯着鄉老在村中各處轉了轉村民樸實得緊要扯着小人到他們家中歇息說是要沾些貴人之氣哩!”

  小紅哂他道:“你哪來什麼貴人之氣?若亂闖進農舍沒的嚇壞了人家中的小孩兒。”

  鮑興笑道:“我自是沒有貴人之氣兼且粗俗無文容貌醜陋不過跟隨公子了久了公子的福氣也多少沾了一點否則象你這樣的美人兒爲何肯嫁給我?”

  小紅“呸”了一聲衆人都鬨笑起來。

  伍封笑了一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渾身一震。

  楚月兒和田燕兒同聲問道:“怎麼?”楚月兒向來是將全部心思放在夫君身上伍封的一言一動自是逃不過她的眼睛不料田燕兒居然也一直是暗中留意着他以致二人見他神色有異齊聲詢問。

  正好那鄉老走了進來還未來得及張口說話伍封閃過身去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假冒鄉老?”

  不僅那鄉老大吃了一驚周圍衆人也無不駭然那鄉老臉上血色立時褪盡強笑道:“貴人說笑了小老兒便是此村的鄉老怎會假冒?”

  伍封冷笑道:“你既然祖祖輩輩都是務農又是從小未離開過這沙家村爲何言談舉止頗通文理?”

  衆人心中凜然覺得伍封問得大有道理楚月兒和田燕兒又想起適才那村婦說話也是甚有文理她們都在官宦豪門長大自小聽到的話都是極爲雅緻這鄉老和那村婦既是村民言談舉止居然比從小在伍封家中長大的鮑興還要文雅頗不合常理。

  那鄉老苦笑道:“小老兒幼時有一個行商病臥家中數月曾經指點過小老兒一點斯文。”

  伍封“哼”了一聲手按劍柄兩眼如電般盯着他緩緩問道:“就算如此那村婦自稱是本村人爲何說起話來如在士大夫府上一樣?”

  衆人恍然就算這鄉老學過一些禮儀那村婦卻只是本地農婦萬萬說不上談吐文雅上去。

  那鄉老強道:“這個小老兒曾經教過她……”田燕兒見這鄉老嚇得魂不附體便道:“或者真如鄉老所說我們錯怪了他哩!”

  伍封微笑道:“那好我們便從村中找幾個孩童來問問不怕問不出來大人或會騙人小孩卻不會只要小孩兒說你是假的鄉老立斬無赦!”

  那鄉老渾身微顫眼珠急轉忽聽楚月兒道:“夫君猜得不錯這鄉老真是人假扮的。”

  原來這丫頭反應極快一見伍封生疑立刻便閃到屋後去將那村婦擒住三兩句話便詢問清楚還將她押了過來。

  那鄉老雙腿一軟跪地道:“龍伯饒命。不幹小人事小人不過是被人指使。”

  伍封冷冷道:“你們是何人指使究竟有何圖謀?”

  那鄉老道:“小人原本是衛國的富戶上次晉兵攻衛衛國大亂小人帶了家小欲遷到晉國來不料途中被大批賊人擒住只放了小人和這個小妾出來扮成鄉老和村婦命小人在酒水中下毒欲毒死諸位。小人本不願意這麼做但小人一家老小還在他們手中不敢不從。”

  伍封皺眉道:“難道這村中的人全是假扮的?”

  那假鄉老搖頭道:“除了我們二人外其餘的都是本村土民。”

  楚月兒奇道:“我們又沒有得罪這些村民爲何他們會助你們害人?”

  假鄉老道:“這也不能怪他們。前日時有一百多強人將小人押到本村來又在各戶抓走了一名孩童無孩童的便將女人帶走以爲人質這些村民怕家人被害只好與小人一起來害人了。”

  伍封點頭道:“村中只四十餘戶那麼人質便是四十多人了。”

  假鄉老道:“連同小人的家眷大約六十多人。”

  田燕兒怒道:“這些強人好生兇狠此地離大漠不遠莫非是大盜柳下跖?”

  伍封搖頭道:“不會是柳下跖。柳下跖雖是大盜卻光明磊落絕不會脅迫村民來下毒。”

  假鄉老道:“貴人說得是小人聽強人稱其領爲桓大司馬。”

  伍封驚道:“桓魋!”

  楚月兒訝然道:“原來是那桓魋!”又笑道:“夫君這人算得上是我們的熟人哩。”

  伍封苦笑道:“這人由宋國逃到衛國幫助蒯瞶奪了衛君之位又被衛君趕走想不到會在這裏出現想毒死我們。”

  衆人心中暗驚秋風道:“幸好現得早否則再過片刻用膳只怕人人都給毒死了。”

  那假鄉老道:“這毒粉入酒便渾濁是以今日的酒飯不敢下毒那桓魋說下在晚間的飲水之中放在每室案上。今日的飯食中略放多些鹽晚間大家必然口渴睡得迷迷糊糊時起來飲水自然辨不出水的清濁了。”

  田燕兒驚道:“這真是防不勝防也虧他想得出來。”

  伍封問道:“桓魋有多少人?”

  假鄉老道:“黑壓壓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來不會少過二三千人。”

  伍封命人先將他們押下去派人將張孟談、平啓、招來等人叫來將此事略略說過後道:“此刻被桓魋盯上可有些麻煩今日他下毒之計不成誰知道這之後他還會打什麼鬼主意?”

  張孟談道:“桓魋自從逃離衛國之後又回到宋國去但他得罪了晉人和齊人宋君也不敢留他將他趕走了。想不到這人竟會跑到此處還要加害我們!”

  平啓道:“公子所慮有理以小人之見不如覓到桓魋駐紮之處一起殺了免得他一路上設法害人。”

  伍封皺眉道:“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有幾件難處:一是不知道桓魋有多少人我們僅一千餘人能戰的只有數百人如果真如那假鄉老所說桓魋有二三千人的話這一仗便難打了些。桓魋與萊夷的盜賊不同此人深通兵法劍術也高明非常人可比。第二是他手上有不少*婦孺爲質若大舉進攻只怕會牽連人質不免投鼠忌器。三是我們對這地方不熟桓魋既在此地用計想來對這一帶地形瞭如指掌我們這一路行來行蹤實力只怕也瞞不過他。有此三件難處十分難以措手。”

  招來道:“要不先派出幾小隊人四下搜尋覓到桓魋的大軍所在。”

  伍封嘆了口氣道:“桓魋頗能用兵當年我與月兒曾見過他的本事。若我是桓魋必會將大軍駐紮在隱蔽之處派出若干哨探在沙家村周圍如果見敵人派了人出來人多則藏人少則掩殺。我能這麼想桓魋未必不能到時候我們派出的哨探便大有兇險。”

  衆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田燕兒進來道:“龍伯月兒帶着小興兒騎馬出村了。”

  伍封吃了一驚問道:“她出村幹什麼?”

  田燕兒道:“先前月兒騎馬在附近轉了轉見到遠處羣鳥驚飛覺得有異遂叫上小興兒騎馬趕了過去雨兒她們怕月兒有失也追了上去她們來不及先向龍伯稟報眼下應該出村了。”

  伍封搓手道:“月兒這麼去豈非太過冒失了?”忙起身來道:“平兄招兄你們與張先生謹守村寨我追上去瞧瞧只盼追得上萬一月兒有失可就大大不妙了。燕兒不要亂走記住與平兄和招兄在一起。”

  他匆匆忙忙出了門跨上黑龍也無暇理會田燕兒和張孟談的勸阻一手提着大鐵戟問清楚月兒的去向疾馳出村飛一般向北追去。

  伍封沿着地上的馬蹄印一路追出了十餘里此時天已晚了雖有明月當空但地上的蹄印卻再難辨認心道:“適才走得匆忙連火把也未帶一支如何是好?”

  他拍了拍黑龍的頸子嘆道:“黑龍黑龍你若能帶我找到月兒回去我便給你一大壇上好美酒。”

  黑龍卻未必能理解他的說話只是減慢了度低頭走着伍封也不知道該向何處而去只覺周圍一片茫茫遠處隱約是起伏綿延的羣山只好信馬游繮由得黑龍自行走着。

  伍封擔心楚月兒心中七上八下地胡亂想着心道:“萬一月兒遇到桓魋的大軍埋伏她們幾個人寡不敵衆恐怕兇險之極!”這麼想着心中突突亂跳。

  又想:“眼下月兒的劍術矛法十分了得就算勝不過桓魋但也不會輸給了他若遇到桓魋的大軍要逃只怕也不難不過小興兒和雨兒四人只怕難逃毒手。”想到此處心中大急。

  忽又想:“月兒說不定真能找到桓魋的駐軍之所但找到又能如何?月兒總不至於幾個人殺入大軍之中吧?定會悄悄回來。”心中又寬了些。

  猛地又想起一事來:“此處蒼茫一片月兒她們就算小心謹慎只怕也瞞不過桓魋的耳目。當年他在五鹿紮營防備極嚴單是巢車便用了八座月兒身手再好只要走近便會被覺。桓魋若是假裝不知道暗中埋伏好手等月兒混入營時伏兵四出只怕連月兒也無法逃脫。”他渾身沁出了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忽聽頭頂上一聲鳥鳴伍封擡頭看時只見月光之下一羣鳥在空中盤旋所在之處離他不到三裏。

  伍封心道:“羣鳥在此盤旋必是月兒覺得有所異常的地方月兒想是在這附近。”他拍了拍黑龍讚道:“黑龍果然厲害居然真能找來!”

  他跳下馬伏在地上耳貼在地細聽忽然心頭劇震只覺前方三裏之外有無數馬蹄聲和車轔聲心道:“糟糕這必是桓魋的大隊人馬月兒幾個人哪有這許多聲響?”

  伍封拍了拍黑龍輕夾馬腹道:“快去!”黑龍四蹄翻飛向前衝去。

  這時漸漸起了風看天上時雲層漸厚緩緩向月光移動。

  馳出近來裏之地伍封心想:“這麼衝過去馬蹄聲便會驚動了對方還是小心些好。”他跳下馬來從衣上扯下數塊布匆匆將馬蹄包好牽着馬小心向前摸過去。

  此時烏雲已將月光擋住四周頗爲黑暗伍封覺得前方有些光亮心中奇道:“看這亮光理應不遠處有許多火把爲何我卻見不到火把的火頭?”想了想心道:“是了前方必有沙丘抑或矮林擋住了人影以致火光映空雖見火光卻不見火把的火頭。”

  前行了片刻月光漸露果然不遠處有幾座低緩的沙丘。

  伍封大喜有這沙丘擋住便不怕被對方察覺他牽着馬快步走到沙丘之下便聽沙丘另一方人聲嘈雜兼以馬嘶車行之聲似乎有不少人在前面。

  伍封從沙丘後探頭看時大喫一驚只見黑壓壓一大羣人手執火把正團團圍住一片灌木林這羣人離自己不到三十步遠連他們的說話聲也能聽得清楚。

  伍封看這羣人約有四五百人革甲長戈揹負硬弓有革車數十乘伍封看了一陣見這羣人並無旌旗也不知道是何國人馬、何人指揮。心道:“他們圍着這片林子想來月兒她們被圍在林中。”尋思着如何破圍救人。

  便聽一人道:“哼這人究竟是誰?居然單人獨車將六十多個人質救走好生厲害!”

  伍封暗喜道:“莫非是月兒?”除了楚月兒外誰還有這麼大本事?又想:“他說是‘單人獨車’月兒騎馬而來又非孤身一人應該不是她。羣鳥在這頭頂上飛月兒應該在這附近。莫非羣鳥只是隨便飛飛而已?”

  又聽一人道:“若不是這老傢伙裝神弄鬼又是放火又是設陷否則從我們五百人的營中怎能救走人質?”

  伍封心道:“這人說話口音有些熟應是聽過他說話的。”

  先前那人道:“不過他帶着人質便不能快終被我們圍在此處。”

  伍封心道:“原來不是月兒她們。這人可了不起居然一個人能從五百人的營中救出六十多名人質!”

  一人道:“既然他只是一人我們有五百人爲何不殺入林中?”

  先前那人道:“蠢才你聽這林中聲音兵戈相擊步履沉重又有這許多火把只怕有三四百人埋伏哩!”

  伍封細細聽了一會兒果然隱約聽到無數步履之聲又聽到木杆相碰的聲音十分熟悉是軍中士卒調動時常有的聲音。想是林中中調動士卒而林內地方有狹小以致兵戈相碰出聲音來。

  一人道:“這步履聲甚亂兵戈相碰想來是士卒未曾訓練之故。”

  又一人道:“我倒懷疑這些聲音是那些婦孺弄出來的故意令我們生疑那老傢伙詭計多端定會如此。”

  先前那人嘆道:“蠢才蠢才!這人既然詭計多端真要虛張聲勢一來可將聲音弄得響亮些哪會這麼輕微?二來他讓人步履整齊未嘗不可何必搞得亂糟糟的?那樣豈非聲勢大張?我自十六歲上便隨恆大司馬行軍打仗三十年下來經驗還算豐富怎會被他所騙!”

  另兩人齊聲道:“將軍說得是。不過他們爲何不衝出來呢?”

  那人道:“既然他是想救人質出去這麼衝出來硬打硬拼那些人質豈能保得出?”

  一人道:“這麼說來我們既不敢進他們又不敢出這麼幹耗着如何是好?”

  那人道:“我已經派人給恆大司馬的大營送信大營雖遠兩三個時辰後恆大司馬也會帶人趕到以多勝少正是極好不過。”

  伍封忽想起這人當日在五鹿之時桓魋將大軍紮在山後卻派了一個叫王乘的前鋒司馬帶數百人在前立了個小營眼下說話的人中有一個便是這王乘。

  便聽一人道:“眼下夜風正盛我們放一把火好不好?”

  王乘道:“若是放火一來傷了人質只怕壞了恆大司馬的妙計二來此地離沙家村才二十多裏地一大片林燒起來村中人多半看得到映紅半天的火勢便會泄露了行蹤。是以萬萬不能放火。”

  另一人道:“怕泄露行蹤還可以想若爲了這些人質着想便不必了吧?這些婦孺只不過數十人又非那龍伯邑地的人他怎會替這些人考慮?”

  王乘笑道:“只因你不瞭解龍伯的脾氣。自從桓大司馬在五鹿與龍伯打過交道便派了不少人探察龍伯的行蹤龍伯每每征戰恆大司馬都瞭如指掌。他曾對我說過龍伯這人武勇絕倫用兵不依常規是以常讓敵人出其不意一敗塗地。不過桓大司馬也因此看出這人的弱處來。”

  伍封暗暗心驚原來桓魋處心積慮已久自己每一次用兵都被桓魋打聽清楚。

  另兩人齊聲問道:“什麼弱處?”伍封也認真細聽。

  王乘道:“恆大司馬說過龍伯用兵好行險常以奇兵制勝但兵家講究正奇之法龍伯重奇而輕正是以在‘穩’字上略有不足若遇到真正的兵法大家必會一敗塗地。其次他這人十分自負別看他殺人不少其實心腸頗軟又重視名聲這些人質換了他人或者不預理睬但龍伯卻不會置之不理他定會設法先救人質再以大軍進攻我們。”

  伍封渾身沁出了冷汗這桓魋對他可算了解的極深了他的心事想法居然被桓魋猜得清清楚楚。再說用兵之上的確不夠穩重能讓人覓出破綻那日在萊夷對付葉小蟲兒和市南宜僚的兩番進攻雖是一夜兩勝卻還是被顏不疑偷入了營中。想到此處心道:“這桓魋十分厲害高明之處出乎我意料之外。我雖從未輕忽過他但還是小看了他。”

  便聽王乘道:“恆大司馬分兩處紮營相距甚遠讓我們五百人看守人質自己卻帶了二千多人另駐隱密之處便是爲此。恆大司馬自有妙計讓龍伯知道人質在這裏等龍伯帶着精銳來到時他再引大軍攻入村寨只須殺了那田燕兒龍伯便沒臉在列國中廝混了就算不自殺也會離走他鄉不再露面。這叫作‘調虎離山’。”

  伍封聽得毛骨悚然若非聽到了這幾人的說話只怕真的會落入桓魋的計謀之中去。

  另一人又問道:“既然我們脅了人質逼村民下毒龍伯中毒之後還有何能爲?何必還要大費周張?”

  王乘嘿嘿笑道:“他能中毒自然是好不過龍伯非常人可比恆大司馬以爲這區區毒物只怕毒不了龍伯是以連環設計。”

  伍封暗地裏長吁了一口氣聽了他們的說話就算今晚毫無所獲回去也算得上得勝而歸。從這三人說話中也聽得出三人必是這五百人之。

  不過聽這些人的口氣顯是不知道楚月兒她們的行蹤那麼楚月兒雖未找到至少已說明她們並無兇險伍封心下便寬了尋思出村已久若不盡早回去實在不能放心。可明知道人質在此不去相救似乎不成樣子何況林中還有個高人不見上一面只怕會睡不着覺。

  正躊躇時忽見那片矮林中火光大熾一大羣怪異的物什向敵人猛衝這些物什便如一蓬亂草般尾上燃着火球飛一般衝了過來不知是何種怪物。敵人驚亂之下這羣怪物已入了人羣之中半身都是大火不少人躲避不久被撞在身上身上便燃起了火頭不禁狂呼亂叫。那些戰馬見了這會放火的怪物驚得齊聲嘶鳴拖着兵車四下亂竄以致車上甲士手忙腳亂紛紛跌下車來。

  王乘大驚策馬往伍封藏身的沙丘上來避火口中一迭聲叫道:“休要混亂休要混亂!”才叫兩聲忽地撞下車去跌在伍封前面七八步處。

  伍封細看時見他嗓間釘着一支利箭眼見是不活了。

  這時便聽林中蹄聲陣陣幾人跨馬衝了出來當先一人揮動着手中筆管粗細的長矛一連刺倒了五六人其後一人手執長柄大斧惡狠狠地見人就劈。

  伍封見是楚月兒和鮑興心中大喜此時又見春夏秋冬四女從林中衝了出來四條矛展動處無人能敵。

  伍封哪裏還按捺得住飛身上了黑龍手舞着大鐵戟大笑着從沙丘後轉了出來鐵戟展動將先前說話的另兩人刺倒車下片刻間與楚月兒匯合在一起。

  楚月兒笑嘻嘻地道:“月兒早知道夫君會跟上來。”

  伍封手上鐵戟不停口中埋怨道:“既然知道爲何不等一等我?”

  楚月兒笑道:“本來是要等的不過我們在途中遇到了一個人事情忙得緊便沒空等你了夫君莫怪。”

  春夏秋冬四女也衝上來齊向伍封甜笑。

  伍封道:“敵人太多一時也殺不了直殺兵車上的人步卒便不管了。”見鮑興揮着大斧一路衝殺甚是神氣衆人跟了上去來回衝殺專刺兵車上的甲士。

  此刻敵軍大亂又無領指揮只是自顧自四下奔逃根本無心一戰。有些甲士倒也聰明見他們只殺兵車上的人紛紛棄車混在步卒中逃竄。

  也無多久除了數十乘兵車之外敵人或死或傷剩下的人已逃得不知所蹤。

  鮑興早見到了伍封不過他忙於圈動戰馬收束亂竄的兵車也無暇上前見禮。

  夜風送來滿鼻焦臭這時那些會生火的怪物都倒在了地上伍封看時見是一頭頭羊兒身上捆滿樹枝長草尾上有的還殘留着未燒盡的膏脂葛布伍封恍然道:“原來這便是剛纔闖入敵羣的怪物!若非這些羊兒我們幾人怎能殺退敵軍?只怕早被迫得逃走了吧!”

  楚月兒道:“這些羊兒都是從桓魋營中趕來月兒先前還愕然不解不知道救人之時捉羊來幹什麼現在便知道了。那些婦孺也有功勞若非她們擊木踏腳又四處點火歹人早就衝入林中了。”

  伍封點頭道:“這種疑兵之法似是而非最爲高明聲若響些、步略齊些都不成反會被人識破。咦林中這人用兵方略比我可強得多了他是誰?”

  楚月兒還未曾回答便聽人聲嘈雜數十婦孺從林中出來當先一位老者由兩個僮兒陪着乘着馬車從林中緩緩出來。

  伍封見這老者蕭若軒舉形容清癯白鬚白在飛中飄動神氣不凡。忙迎上去跳下了馬恭恭敬敬施禮道:“老先生神機妙算世所罕見不知是何高人?”

  那老者微笑道:“你不識得我我卻知道你。老夫姓孫名武與你父親伍子胥是結拜的兄弟情同手足我離吳之時你還未生下來哩!”

  伍封又驚又喜忙拜道:“孫叔叔小侄早就想拜見了原來孫叔叔隱居在此地。”

  孫武笑道:“封兒起來吧先前月兒也是大拜特拜我這許多年來還未曾被人這麼拜過。”

  楚月兒跳下馬帶着春夏秋冬四女走過來道:“夫君我們一路趕來正好見孫叔叔救了這些婦孺便上前幫手殺了幾個追上的賊子孫叔叔一看我的矛法便認出來是以我們聽孫叔叔調遣在林內大布疑陣。”

  孫武笑道:“事急矣此刻講不得這麼多虛禮我們先將婦孺送回村去。適才敗兵逃走桓魋必定知道你不在村寨中只怕會大舉進攻要殺燕兒。我是田氏族人燕兒算起來是我的侄女怎能讓她受害?”

  伍封忙將鮑興叫來奪了數十乘車正好命婦孺上車讓會馭車的人執繮一路向沙家村而去。

  伍封騎馬跟在孫武的車旁問道:“孃親派人四處尋覓孫叔叔的下落總是未能找到此次碰上了就請孫叔叔到小侄府中去小侄正好向孫叔叔討教兵法。”

  孫武笑道:“封兒用兵不在你父親之下你的多番用兵之法我都詳細探究過每每出人意表大收奇效。”

  伍封慚愧道:“這是小侄未遇到孫叔叔這樣的行家之故僥倖勝一兩次算不了什麼本事上次在吳國被勾踐和文種打得大敗幾乎不能生還。”

  孫武搖頭道:“若論出其不意你比我和令尊要強不過用兵要訣在於‘穩中求勝’先立於不敗之地再求勝機。這才能常勝不敗否則就是兵行險着遇到庸人或可取勝遇到用兵高手便十分兇險了。”

  伍封嘆道:“孫叔叔的兵書上說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小侄用兵還不夠沉穩連桓魋也看得出來。”

  孫武笑道:“你的確是不夠沉穩這也不是因你一味冒險之故。你畢竟年幼經驗未足。我探究過你的用兵之法譬如魚口是你第一次用兵、雖然從用兵上看來是敗卻能憑武勇以少勝多說明你是天生的猛將也有智將之天賦。後來在五鹿、萊夷、海上、越國數次用兵都算相當不錯不過其中有許多處還有不足譬如在五鹿之時你大可以假扮董門中人與桓魋稍稍衝突再激起董門與桓魋交戰。敵人各自爲政不相統屬之際正好以兵用間運用得妙便不用那麼狼狽了。”

  伍封恍然道:“孫叔叔教訓得是小侄當初便沒有想到。”

  孫武又道:“你剿滅徐乘大小連番數戰都十分高明不過因連番得勝最後一役便冒險了些。你想你的戰船頗少居然四面夾擊每一方不到五艘徐乘若是全力向一方突擊不但損兵折將還會被他逃走兵少而設圍兇險倍增。若換了我與令尊必不會這麼用兵。”

  伍封滿臉流汗慚愧之極道:“孫叔叔這麼一說小侄真是毛骨悚然那徐乘若聰明些小侄便難獲勝了。”

  孫武道:“圍敵之法最忌四面死圍。譬如圍城便要圍其三方留下一方來何故呢?若四面圍城敵人無路可逃只好拼敵一戰士氣高盎之極到時候己方的損失就大了萬一城牆甚固拖延日久敵人援軍趕來不僅城不能破反會空耗錢糧。若是留下一方讓敵人逃走敵人便鬥志盡去一心想在我們合圍前逃走我們趁敵人士氣低落時於路掩擊如此一來不僅可輕鬆得城還能讓敵軍大潰四散。”

  伍封眼中一亮讚道:“如此圍城正是攻心妙着。”

  孫武道:“己方士卒比敵方多時便是如此若己方人少還是得用封兒偷襲越都的法子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能攻而必取全在於攻敵所不守。你能在入楚之時便調大軍南下吳越如此謹慎周密先知先覺比我和令尊還要強這是你的長處。另外你臨陣蕩敵勇猛無敵是你的另一長處。你能助吳破越全在這兩點。”

  伍封將《孫子兵法》讀得爛熟早就想向孫武求教而孫武隱居多年少談兵事今日遇到伍封這用兵奇才自然是談興大將自己多年所得傾囊相授。孫武將伍封的多次用兵經歷指細分析指點利弊又將自己的征戰經驗說給伍封聽。伍封自然心中所獲之多勝過苦讀兵書數年。

  伍封問道:“用兵者常講陣法但孫叔叔在兵書之中卻未提及是否陣法之效用用不彰?”

  孫武道:“兵形象水駐營、安陣全要依天侯、地勢而爲順勢變化。時傳的多種陣形都是如此。只是常有人學而不精不知道變通我才未將陣法寫入以免有人空談陣形不懂其奧妙誤了大事。”

  伍封道:“小侄熟讀孫叔叔的兵書覺得全書只是兩點一是懂虛實之道二是知奇正之變。陣形是否也是如此?”

  孫武笑道:“你能懂得這兩點便是讀懂了我的兵書算得是我的知音。用兵之道全在於‘虛實奇正’四個字陣形的確也是如此。其實陣法布出來一是爲了調動士卒接應相聯使各部士卒能揮出最大的效用而是不論敵我人數如何設法推動陣形儘量造成以多勝少的局面。”

  伍封恍然道:“小侄這便懂了。陣形一是要穩二要能變。看來布營紮寨也可用陣法。”

  孫武道:“正是如此。諸陣之中鋒矢之陣前尖後方銳士在前壯卒在中箭矢在後可以用來破敵之陣;雁行之陣形如鳥翼以弓箭最爲重要用來對付敵人的強攻也可緩行直攻。平地以方圓之陣爲守長蛇之陣用於隙地山林之中各有其用。這些年中我讀《易》無數遍又曾與老子研習天道結合數十年用兵經驗創了一座五行陣。此陣攻則如石破天驚守則如銅牆鐵壁動如閃電靜如大山既可列兵陣決殺又可用於行營佈防。由於是近年所創兵法中便沒有記載。眼下我便將這陣法傳給你。”

  伍封聽他對這五行陣十分推許自然知道此陣非同小可與孫武下了車伍封執着火把看着孫武將陣圖在沙地上畫出來牢記心中。孫武又教他陣法中的種種變化以及借相生相剋之道如何善用兵種花了一個多時辰講解伍封才悟到這五行陣法的精髓。他們研習陣法之時其餘人便在周圍等着。

  孫武道:“封兒學得很快此陣的二十五種基本變化你要時時研習由此可以演變出六百二十五種變化。”

  伍封吃了一驚:“六百二十五種?”

  孫武笑道:“其實還可以變出更多皆因這五行相生相剋變化無窮。你在一個時辰能學會二十五種基本變化其實就學會了本陣比我的一個善用陣法的後輩還要快他只學會了其中十五種變化。”

  伍封道:“孫叔叔的後輩是否田穰苴司馬?”

  孫武點頭道:“不錯。穰苴這五行陣雖然沒有學全卻從中創出了一陣名曰‘八卦’是從五行陣和方圓陣中變化而來隨時變攻爲守、變守爲攻此陣方中套圓外靜而內動陣勢變化了而敵人不覺。以防守而論此陣與五行陣不相上下攻擊便比不上五行陣。這陣法簡單得多了只可惜穰苴死後此陣便失傳。”

  他們二人又上了車一路興高采烈地討論兵法誰也不敢打攪。

  孫武道:“本來我周遊天下近來覺得年老體弱不能涉遠纔到這附近隱居欲自覓一良穴歸葬於此偏巧桓魋在附近爲惡以村民婦孺相脅十分不堪纔會忍不住出手。若非如此只怕還碰不到你。”

  伍封道:“既然讓小侄碰到孫叔叔便不要在此隱居了我萊夷的封邑甚大又有十餘座海島真要隱居時這海島風景應勝過此地更是佳處。”

  孫武搖頭道:“數十年前我離齊赴吳時曾經誓終身不履齊地是以纔回在晉國靠齊之地隱居。其間在絳都數年見趙鞅之女飛羽甚有天資纔會教她劍術兵法眼下她要嫁到代國。唉連她都要嫁人了我還能不覺老麼?索性居於此地了此一生。”

  伍封搔頭道:“這既然孫叔叔執意如此小侄從絳都回來便到此地來也好盡些孝心。”

  孫武嘆道:“封兒也不必來找我我若要見你只要你不在齊國我便能找到我若不想見你你來一千次也找不到我。不瞞你說我一生見慣了權勢之爭、士卒相搏我爲將多年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計其數對這塵世也無甚留念不想再見世人了。”

  伍封心下惻然嘆了口氣雖然孫武這麼說他還是打定了主意晉國事了便到此處來找孫武。

  孫武又道:“你的戟法是令舅的絕技我教給飛羽是想讓她覓到伍氏後人傳授她果然不負我望將戟法教給了你。適才我見你的戟術比令舅還要高明月兒的矛法還勝過我盛年之時。見了你們二人便知我的心血沒有白費免了許多牽掛。”

  伍封聽他這麼說着心中一酸流下淚來顯是孫武自知天年將近語中才會有如此落寞之感。

  一路說着話孫武談起各國的民俗士卒見解獨到認識精闢伍封歎服不已不多時到了沙家村附近不遠處孫武命僮兒停下了車道:“封兒我這便走了。桓魋雖然厲害但兵法武技非你敵手人質已經救回你大可以放手一戰了。”

  伍封忙道:“小侄與孫叔叔才見面孫叔叔叔怎就要走?好歹進村一述。”

  孫武搖頭道:“村中人多我若進村晉人便知道我隱居在此日後煩惱便多了還是走的好你不必派人跟來。”他見伍封雙眼流淚嘆道:“人生一世生死別離本就常事我們能見一面很是難得了今日分手和明日分手有何區別?”哈哈一笑命僮兒扯轉馬頭一乘馬車北去片刻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伍封悵然若失立馬良久吩咐道:“此事誰也不許說出去免打攪了孫叔叔隱居。”

  楚月兒等人齊聲答應。

  伍封與孫武說話那些婦孺遠遠地也聽不見何況她們一生未出過這沙家村怎知道誰是孫武之名?只道這老者是神仙一般看着他遠去不少人下車跪拜。

  伍封也不怕她們會說出去就算說出去也說不清楚。

  田燕兒等人早盼得伸長了頸子見衆人入了村寨都放下心中的大石那些婦孺各回其室一時間便聽呼爹叫娘、喚兒喊女村中又哭又笑熱鬧成一團。

  剩下還有二十多人未入各室自然是那假鄉老的家眷了伍封讓人將他們與假鄉老關在一起等破了桓魋之後再放他們離去。

  衆人入了鄉老的大室坐定衆人問起如何救人的事伍封含含糊糊說了涉及孫武的事自然不提。

  田燕兒埋怨道:“龍伯單人匹馬匆匆而去令人好生擔心。”

  伍封笑道:“燕兒要怪便怪月兒好了誰叫她自己興沖沖出去?”

  張孟談笑道:“若非如此龍伯怎能救回這老少*婦體孺?看來那羣鳥四下亂飛沒有騙人。”

  楚月兒在一旁道:“只有人會騙人畜牲卻從不會騙人。”

  鮑興與圉公陽一齊點頭道:“正是。”他們熟悉馬性是以對楚月兒的話極爲贊同。

  平啓嘆了口氣道:“看來人還不如畜牲可信。”

  伍封想起一事道:“小興兒今晚便賞給黑龍一大罈美酒先前我答應過他不能失信。”

  田燕兒奇道:“黑龍能喝酒燕兒是知道的只是龍伯何故答應賞它美酒?”

  伍封道:“先前我找不到月兒便讓黑龍馱着我自行去找告訴它若找到了月兒便賞它美酒結果真被它找到了月兒。”

  衆人目瞪口呆張孟談大奇道:“有這等事?老馬識途小人是知道的原來馬還能找人!”

  楚月兒笑道:“不過黑龍未必是在找我說不定找的是小興兒小興兒早晚與黑龍在一起情若兄弟哩!”

  衆人忍不住笑鮑興點頭道:“或是如此不過黑龍找的或是那一羣鳥這馬和鳥之間誰知道會不會眉來眼去、暗通款曲?”

  伍封哈哈大笑道:“忙了許久晚飯還未喫哩快拿飯來吧!”他未回來衆人都沒有喫飯伍封不好意思道:“我常常在外面若是大家都跟我一樣習慣早晚要餓得骨瘦如柴以後我外出時你們不要等我。萬一我在外花天酒地鬼混你們卻苦哈哈等我回來用飯豈非大大地冤枉?”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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