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文武吉甫,萬邦爲憲

作者:全威
送了胡人走後伍封等人回到營中大帳。伍封道:“好在這些胡人還算講理他們兩隊合起來有兩千餘人真要攻來十分難以應付。”夢王姬笑道:“我們今日這和事佬可做得好今日賣個人情日後也好趕路。”楚月兒道:“想不到弦兒的舅舅是胡人族長怪不得小戰說她的舅舅是胡人中大有身份的人。”莊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楚月兒心細見莊戰神情有異問道:“小戰有何心事麼?”莊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告辭出帳。伍封愕然道:“看來小戰真有心事爲何不說出來呢?”夢王姬沉吟道:“莫非是因爲弦兒?他千里迢迢送弦兒回到胡地一路上向弦兒學胡語、又學騎射只怕十分親密。”商壺恍然道:“怪不得老商與他說話他總是三言兩語間便說到弦兒、胡俗、弦鞀之上去。”楚月兒愛惜這族侄道:“小戰定是也喜歡弦兒聽說烏託巴夫兄弟想娶她是以有些心酸。月兒去問問他看是何故。”她匆匆出帳找莊戰說話伍封笑道:“月兒這性子就是這樣心疼後輩是以老商被她寵成這樣子。”商壺呵呵笑着妙公主笑道:“夫君何嘗不是這樣?那小興兒也被你寵得十分頑皮。”伍封搖頭笑道:“小興兒全是你寵的。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小興兒便與我在一齊那時你老愛與他胡說八道。”

  恰好鮑興這時進來笑道:“龍伯那可不是胡言亂語!有一日小人陪龍伯練步跑來夷維城下公主小聲問我道:‘小興兒你可知道封哥哥……’”話未說完妙公主臉上微紅叱道:“胡說什麼?不許說!”鮑興忙點頭道:“是是小人便不說。”伍封大感好奇問道:“公主那時說什麼?”鮑興搔了搔頭道:“公主不讓說。”伍封微微笑着心忖這事情得問個明白纔是只不過找個時間悄悄問他免得妙公主尷尬。

  笑談了好一陣楚月兒回到帳來嘆了口氣道:“小戰真是喜歡弦兒不過他們一路上清清白白倒不曾有何越禮之處。他這番心思只怕弦兒也不知道。”伍封笑道:“想不到小戰也是個坐懷不亂的人。咦他一路護送弦兒爲何不向弦兒說?”楚月兒道:“他是大有道理的。夫君讓他送弦兒回去他便要規規矩矩將弦兒完璧送到胡地。夫君純是仗義之舉小戰若是另有他意豈非有損夫君之意?何況還有監守自盜之嫌。”

  夢王姬點頭道:“小戰的確是個守禮自重的人他若不這麼做便不是小戰了。”伍封道:“既然如此我們得想法爲小戰提這門親事免得他心有所憾。”妙公主道:“小戰是月兒的族侄又是你的徒兒身份足以配得上那個什麼弦兒了。”伍封嘆道:“不過成與不成便不好說了就怕也臺不願意將弦兒嫁給中原人。”夢王姬沉吟道:“幸好夢夢問過烏託巴夫兄弟知道也臺的的氈帳所在。我們索性大大方方跑去求親就算不成也能與胡人加深交情。至少可請他們派些人一路陪我們到燕國應付途中的胡人。”伍封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明日我和月兒便動身攜聘禮去也臺的氈帳求親不過這事先不要告訴小戰萬一不成也免得小戰更加傷心。”

  當下將田力叫來按夢王姬所述的方位又打開天下形勢圖弄清了也臺所駐的大致方向。夢王姬又悄悄準備好聘禮二車無非是金珠、錢幣、海鹽、美酒、錦織、兵器之類他們途中攜物不太多不過準備一二車聘禮還是足夠。

  次日一早伍封和楚月兒身穿甲冑帶了商壺和鐵勇往西出特地讓渠牛兒和公斂宏持大旗相隨聲稱與胡人示好借道攜着兩車聘禮往西北方向出。好在一路上無人騷擾出了這狼湖附近數十里外又見大片荒漠快黃昏時出了荒漠便見地形漸綠不多時入了大片草原但見原上氈帳甚多牛馬犬羊遍野許多胡人策馬原上見到伍封等人都是面露驚異之色。看到這大片氈帳伍封便知道到了也臺的大帳附近。

  伍封怕胡人誤會不敢深入派商壺上前與胡人說話讓胡人稟告也臺狼主就說龍伯特來爲侄子下聘求親。等了好一陣便見一隊人策馬過來到近前時便見爲三人左右兩邊是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中間一名老者衣着華麗顧盼之間頗有威勢。

  老者見了伍封等人跳下馬來大笑上前道:“龍伯遠來不易俺便是也臺。”伍封想不到也臺會說中原言語心中大喜忙下馬施禮道:“在下擅來打攪狼主請勿見怪。”胡人的禮儀與中原人不同也臺上前與伍封相擁貼面爲禮伍封曾向商壺細問過胡人禮儀自然不以爲怪。

  楚月兒等人見伍封下馬也一起下馬向也臺施禮。也臺忙還禮道:“月公主是楚國公主楚國是中原第一大國俺可不敢當。上次月公主的侄子千里迢迢將弦兒送回來至今族中還津津樂道都說龍伯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好人。”伍封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對他評價微笑道:“這都是應當做的。”

  也臺又道:“昨日犬子胡鬧險些生禍幸得龍伯阻止治傷相勸又予以厚賜真是天大的恩德。若是他們之間有個死傷或是族人自相殘殺俺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昨日俺已經將這兩個畜牲大大責罵正尋思明日動身親自去拜訪龍伯。”伍封怕胡人因此覺得有失臉面笑道:“令郎一時意氣只是小小的爭執比試倒不會生出什麼禍事來。只是在下一時莽撞強要解勸。令郎與內侄莊戰既是熟人在下送些微薄之禮也是應該的。”

  也臺笑道:“龍伯贈禮之事犬子與莊莊還未見面哩!若是莊莊與犬子先見了面龍伯再贈禮物那又不同。”伍封暗暗佩服這老人的精明道:“在下今日正是爲了舍侄而來。”也臺哈哈大笑道:“這事慢慢再說各位請隨俺入帳宴飲。”

  衆人都不再騎馬只是牽馬而行也臺見伍封等人坐騎上的馬鞍驚道:“此物用在馬上果真妙極!是何物什?”伍封道:“這是鄙府上所產之物名叫馬鞍是新造出來。只因在下新娶的夫人不善騎術在下便打造此物後見有效便用於所有坐騎上面碰利於馬戰。”也臺笑道:“龍伯這位新夫人定是指夢王姬吧?”伍封點了點頭心忖這胡人也十分了不起連這事都知道看來他們身在北地卻有法子與中原溝通消息必是派了不少細作在中原。

  也臺仔細看着黑龍不住地點頭道:“這馬極好不過這馬鞍更好設想甚奇果真妙絕。中原人不喜騎馬專用兵車像龍伯府上勇士這麼擅騎的倒未曾見過。”伍封問道:“狼主去過中原麼?”也臺道:“俺年輕之時去過晉國和成周二十餘年前在南郭子綦府上學過兩年劍術。劍術沒學到什麼不過因此學會了中原人說話。”

  伍封又驚又喜想不到也臺竟然是南郭子綦的門人!向他說起南郭子綦一門被殺之事也臺也曾聽說過不住嘆息問道:“聽說南郭先生還有一子現在齊國不知是真是假?”伍封道:“南郭先生第九子名叫列九是月兒的姊夫的確在齊國在下的府上。”也臺呵呵笑道:“這麼說南郭先生其實是龍伯的尊親了這真是妙極!想不到說去說來俺與龍伯還有這許多淵源。”伍封與他談了這一會兒便知道也臺這人十分豪爽坦率。

  這時衆人到了一座大大的氈帳前渠牛兒將大旗插在帳外也臺帶伍封等人入了這氈帳。帳中早已經點好了大燭甚爲明亮。這帳甚大可坐百餘人帳中鋪着革筵毛席。也臺坐在中間請伍封一衆一排兒坐在右手客位。他向身旁的胡女說了幾句話那胡女出去一會兒引來了十八個胡人。

  這些胡人一起向也臺和伍封等人施禮伍封等人起身還禮。也臺對伍封道:“這都是鄙族中的掌有三百帳以上的貴人。”一一介紹其名只是這胡人姓名甚不好記伍封一時也記不下來。這些胡人嘰哩咕嚕向伍封等人說話估計是問禮之類然後依年齒一排兒坐在對面。伍封心忖這一族胡人果然勢大這十八個胡人至少有距六千帳加上不臺父子兩千多帳以每帳十人記這便有八萬人左右這還只是按其餘胡人每人三百帳計算。

  也臺拍了拍手若干胡女捧着酒肉上來胡人這飲食與中原人大不相同酒是渾渾的白酒盛在每人面前一個方型的瓦筒中飲時用酒勺舀在面前陶碗中。肉更是古怪都是烤好的一隻羊用木架撐在身旁大小相若羊頭上插着一柄割肉的銅匕食肉時便用匕割肉食用並不像中原人有鼎、缶等物。

  伍封與衆人對飲了數碗酒只覺這酒初飲甚怪飲了數碗後漸覺習慣雖不及中原的酒醇香卻較爲濃烈。商壺和鐵勇都能飲些酒只是有些不慣而已。楚月兒卻不擅飲飲了數碗後面如朝霞紅撲撲的十分動人引得衆胡人不住偷瞧。

  飲至中途胡弦兒由外面入帳向伍封等人敬酒謝他派人護送之情她一個個敬酒眼光向衆人臉上瞧去微顯失望之色。楚月兒小聲問道:“弦兒你找小戰麼?他可沒來。”胡弦兒臉色微紅起身告辭。圖羅巴夫急叫住她要與她飲酒胡弦兒搖了搖頭微笑出帳。

  此時天色已晚北地又天黑得早伍封等人按胡人之俗在氈帳住了一晚。楚月兒卻向也臺打聽胡弦兒的氈帳也臺派了幾名胡婦帶楚月兒去找胡弦兒楚月兒與胡弦兒談至深夜方回回來時已經下起細雨來。這草原上雨水較少是以初下雨之際伍封在帳中聽見周圍胡人中有不少人輕聲歡呼顯是十分喜悅楚月兒對伍封道:“夫君其實弦兒也想嫁小戰是以對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甚是煩惱千方百計要擺脫這二人。”伍封笑道:“看來小戰和絃兒這一路上暗生情愫這小戰也不說出來若非我們路過狼湖豈非耽誤了親事?”楚月兒嘆道:“就怕狼主不答應。”伍封微笑道:“他若不答應我便死纏爛打每日都來糾纏。”

  次日一早起身天空中細雨濛濛也臺又邀他們入帳宴飲仍由昨日的那人胡人相陪都十分熱情。也臺樂呵呵笑道:“這真是太好了許多日子未曾下雨俺們這片草原子漸漸覺得水有些不足不料龍伯一來當晚便下雨大國貴人果然與俺們不同。”伍封笑道:“這不關在下的事天是否要下雨在下可毫無能爲。”也臺笑道:“至少說明龍伯是個吉人。怪不得龍伯能夠盡滅狼羣佔駐狼湖。”伍封心忖必定是昨日烏託巴夫兄弟與那些胡人見了滿營的狼肉狼皮相信狼羣被他們滅了道:“狼畢竟是畜牲滅之不難。是了那狼湖之地甚好便因狼羣而無人去駐留麼?”也臺道:“狼湖附近自古只有象羣、野馬南臨旱海以前胡人丁口不多未能佔駐。以往燕齊之間有令支、孤竹等戎人之國後來齊桓公助燕破戎憑識途老馬以過旱海使燕國往西闢地五百里。孤竹、令支餘人逃往狼湖沒過多久盡數被狼羣噬沒。從此無人敢到狼湖若非龍伯佔駐至今仍是無人之地。本來俺們想滅了狼羣奪取寶地無非是有些傷損而已但俺東胡有四族都想要這地方都想去剿滅狼羣可又怕其它三族不悅是以暫未動手因此成了無主之地。”

  飲了些酒又吃了些肉伍封道:“狼主在下有個內侄莊戰素慕令外甥女弦兒、即鐵音蘭蘭之美在下這次前來特意爲舍侄求親盼狼主能答應賜婚。”又讓商壺用胡語說了一遍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面露驚色略帶不悅。

  伍封讓渠牛兒和公斂宏將聘禮一一搬進來打開匣盒光閃閃露出許多金珠玉器青銅兵器來。寶貨都是夢王姬從衆女的物件中撿出來的自然都是難得的奇珍異玩。渠牛兒二人再打開兩個大甕一甕美酒、一甕海鹽更是胡地難得之物。其餘的錦織之類也顯得十分富麗。這些東西在伍封府上自然是不足爲奇在衆胡人的眼中卻珍稀無比看得衆胡人眼熱心動大爲羨慕恨不得立即生出個美貌女兒來嫁到伍封府上去。

  也臺想不到伍封一路行程之中居然能備如此厚聘驚愕之下自然也知道伍封其意極誠。他看了看二子意甚躊躇道:“俺只有一個嫡親幼妹嫁給了代國大相可惜早逝唯留下一女俺對她十分愛惜原不想將她遠嫁可龍伯又意之誠誠俺覺得這件事情……”話未說完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同時出言與也臺說話伍封雖聽不懂他二人說什麼從其神色也看得出他們是一力阻止不要其父答應。也檯面露不悅之色以胡話向二子說話二子似乎甚不痛快言語激烈衆胡人便出言開解帳中一時間十分嘈雜。

  伍封本想問商壺這些胡人說什麼又想身爲客人在一旁交頭接耳有失大體遂忍住不問。

  正嘈雜間一個胡人由帳外撞進來向也臺大聲稟告也檯面色立時凝重起來衆胡人也一剎時都住了口或驚惶、或激忿大都變了臉色帳中立時鴉雀無聲。

  也臺向伍封等人告罪之後又用胡語與衆胡人商議衆人七嘴八舌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伍封等人卻看得出來定是有大事生。便聽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十分激動地說話聲音甚大也臺沉吟了好一陣點了點頭。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起身急步出帳片刻後便聽帳外人喊馬嘶腳步聲甚急似是在招集人馬。

  伍封心中暗暗喫驚向商壺瞧過去卻見商壺渾不在意便知道胡人集結士卒並非針對自己。沒過一會兒便聽帳外馬蹄聲響無數人馬向西而去聲音漸弱片刻間便去得遠了。伍封正在心中暗贊胡人來去如風便聽也臺又向三人吩咐這三人匆匆出去一陣間也帶人馬走了。

  也臺在帳中來回踱步過了好一陣又叫起四人來說了數語這四位胡人也匆匆出帳一陣間又聽見四隊人馬遠去。伍封見也臺一連派了九支人馬出去猜想必是有敵人侵犯纔會如此。看也臺的臉色十分沉重想來這敵人甚是厲害。

  也臺緩緩坐下來向伍封道:“唉正巧有敵人來侵俺等急於派士卒相迎倒怠慢了貴客。”伍封見果然如此忍不住問道:“這敵人很厲害麼?”也臺點頭道:“敵人是樓煩人。中原人將樓煩、林胡稱爲戎人其實與我們一樣。我們胡人分爲東胡、樓煩、林胡三支東胡最大林胡最小後來林胡被東胡、樓煩所迫地境漸小最後一小部分併入了代國其餘的移到頗北之處離此較遠。本來樓煩分爲十餘族勢力甚小可晉國趙無恤滅代之後因代地緊接樓煩樓煩人甚爲恐懼前不久樓煩十餘族合併奉答裏奇爲大狼主將樓煩人盡聚一起這勢力非同小可。東胡人分了四部俺這一部雖然最大但比起樓煩卻是大有不如。適才樓煩大狼主答裏奇帶了大軍來爭地俺派了犬子出去迎敵又派了三人分別往其餘三部東胡族人求援只盼來得及。俺又怕犬子抵擋不住樓煩人最後又派了四支人馬出去接應。”

  伍封驚道:“既然大敵當前狼主怎不親臨戰陣以振軍心?”也臺道:“敵人也應付貴客也得人陪飲俺怎可棄不龍伯不理?”伍封笑道:“無妨在下與狼主一起到戰陣上去看看用得着在下時在下還可以略施援手。”也臺忙道:“龍伯固然是英勇但畢竟人少何況以龍伯的身份犯不上爲了鄙族之事冒險萬一有個閃失俺心下可慚愧之極了。”伍封笑道:“狼主放心在下手下的這些勇士都是身經百戰之士就算不勝自保還是大有裕餘。何況貴族中勇士甚多未必用得上在下便跟去看看又有何不可?”

  他雖然這麼說也臺卻知道他一心想幫手心中頗爲感動心忖這人年紀輕輕士卒又少居然不懼戰陣險惡如此仗義在中原人中十分少見。中原人向來當胡人是未開化的蠻子只盼着胡人早滅哪有耽心胡人安危的?話說回來伍封若不是仗義之人也不會派人千里迢迢將一個胡人歌姬送到胡地來那時他可不知道這歌姬是自己的外甥女。

  也臺沉吟了一陣實在耽心戰事吩咐其他幾個胡人意思是讓他們守帳向伍封道:“便請龍伯隨俺去觀戰。不論如何龍伯請勿插手只在俺身後便是俺的親衛士卒還算勇猛當能保護龍伯周全。萬一俺戰敗了龍伯請自行回來不必理會俺等。”伍封點了點頭隨也臺出帳。也臺點了一千親衛士卒伍封讓牛兒和公斂陽守在氈帳帶着楚月兒等人飛身上馬提戟跟隨。

  一路往西北而上急行不到二十里便見前方胡人士卒潮水般擁回來一個個狼狽不堪看那樣子前方必定是敗了。也臺臉上變色道:“想不到敗得這麼快看來不等俺援軍趕來便會被樓煩人攻入營寨之中。”他臨陣經驗極爲豐富知道此刻不宜趕上前去命士卒排爲幾行嚴陣以待中間留出通道來讓敗兵過去再在陣後整肅。敗軍見了也臺這支人馬心中大定穿到陣後不用也臺吩咐自行整備再補入也臺的人馬之中。

  伍封看在眼裏暗暗佩服:“胡人畢竟勇悍這麼敗逃回來立時能自行整編士氣不減怪不得胡人每入中原便弄得中原列國大爲不安。”這時那烏託巴夫帶着殿後的數十士卒狼狽而來見了也臺遠遠便大聲說話也臺沉着臉喝斥幾句烏託巴夫垂頭不語帶着人轉到陣後去了。

  也臺表面上雖然鎮靜雙手卻緊緊握住馬繮繩眼神中微顯不安。其他人自然察覺不到但伍封在他身旁看得清楚商壺小聲道:“圖羅巴夫被敵人擒住了。”伍封點了點頭心忖怪不得以也臺的鎮定也會心中不安。

  只見一大片騎兵漫野而來其快如飛雖有細雨仍然激起了飛揚的塵土。伍封見對方行徑之中並無太多章法卻是人人勇往直前兇悍無匹。敵人到了前方百步之外兩邊排成無數行十分整齊伍封這麼瞧過去細雨濛濛也看不清楚對方究竟有多少人只看其勢必定在五千騎以上。敵方服飾與胡人大同小異看來樓煩人與東胡人並無太多不同之處。

  敵方一騎出來以胡語向這邊大聲呼喝也臺大聲應答說了好一陣。樓煩陣中有三騎三人出來兩人是樓煩人各執長矛將一人夾在中間馬上伍封凝神看時見那人正是圖羅巴夫正被反綁了雙手騎在馬背上。伍封心忖這一仗可難打樓煩人將圖羅巴夫擒了爲質也臺不免投鼠忌器何況敵方士卒遠勝於己方就算要硬拼也難獲勝。

  也臺與那樓煩敵將互相呼喝言語漸漸激烈。商壺小聲向伍封和楚月兒解說原來那樓煩敵將便是大狼主答裏奇這一次親率帶大軍前來是想索要東胡與樓煩接壤處的三十里水草地。伍封大爲愕然心忖只是區區三十里水草地怎麼非要大舉攻戰不可?又見答裏奇才三十餘歲十分年輕居然是樓煩十餘族的大狼主真是意想不到。商壺又解釋原來東胡與樓煩邊上有一條小水道可供沿途水草地族人汲水之用雙方以水爲界。然而數年前樓煩與代國生戰事樓煩敗退東胡助代入水道以西三十里佔地雖小這條水道卻盡歸東胡所有樓煩人想要汲水每每被東胡人驅逐。如今樓煩十餘族合聚聲勢極大是以要奪回這水道。眼下答裏奇擒住了圖羅巴夫便想以圖羅巴夫來交換水道以西的三十里水草地。也臺自然不會答應雙方於是僵住。

  伍封心忖原來這事是東胡無理在先樓煩人兵多勢大卻並無過多佔地之心只想得回原歸己有的三十里地看來樓煩人並非無理取鬧。他心下甚是躊躇原想一力助東胡可這對樓煩人便十分不公平。

  伍封向也臺道:“狼主在下是外人本不該說話但眼下情勢危機令郎又在其手中在下冒昧一言狼主勿怪。”也臺道:“龍伯請說。”伍封道:“東胡與樓煩是一族分支等若兄弟。這三十里地算不了什麼既然有水道的原因樓煩不得此地必不會善罷就算他今日敗了明日只怕又來若是還其三十里地共用水道其實是件好事。”也臺點頭道:“其實俺早想過這事眼下樓煩勢大難以抵禦俺也不願意得罪他。若是樓煩不動兵戈派一使來善言商議俺多半會答應。只是此刻卻不同答裏奇親率樓煩大軍前來俺輕易答應有損東胡臉面讓人覺得俺東胡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何況俺是東胡狼主若因犬子之故甘願讓地必會使族人不服以爲俺因私而廢公。”

  伍封心忖這也有理沉吟片刻道:“狼主在下有個法子或可調解此事狼主請與答裏奇再說幾句話稍稍拖延。一陣間在下或有冒犯的地方不過是做給樓煩人看看狼主請勿見怪。”也臺甚是精明道:“龍伯是想做出個兩不相幫的姿態、從中調解麼?”伍封點頭道:“正是。”也臺此刻也毫無辦法戰必是敗何況兒子又在樓煩人手上此刻能夠居中調停的便只有眼前這中原人了點頭道:“俺信得過龍伯龍伯請自爲。”

  這時那答裏奇卻有些不耐煩又大聲叱喝也臺與他言語答應免得樓煩人一怒之下攻來。伍封與楚月兒略加商議又商壺和鐵勇等人吩咐了一陣定下計較來。

  伍封向也臺使了個眼色自己與楚月兒策馬往陣後去兩個鐵勇跟了上來。到了陣後伍封道:“月兒我們去吧!”二人飛身由馬上躍起冉冉向空中升去周圍的胡人看在眼中以爲神人驚得目瞪口呆。那兩名鐵勇將黑龍和青龍牽回陣前由於他們在陣後動作空中又有細雨樓煩人自然看不見伍封和楚月兒的舉動。

  伍封與楚月兒使出御風之術越升越高沒於雨中估計下面的人看不見他們時二人便移身往前飛到了前陣。他們目力遠勝他人下面的人看不見他們他們卻能見到下面。覷準了方位二人互視一眼猛地裏俯身下躍如同巨鳥突下瞬間到了答裏奇和圖羅巴夫頭上。

  兩方陣中忽見伍封二人由天而落驚愕之極連也臺也驚得說不出話來雖然他預先知道伍封施謀卻料不到這二人竟會由空中而落。雙方人數甚多可在這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天地間唯有細雨簌簌。

  楚月兒翩然而落銅矛一撥一劃圖羅巴夫兩旁的樓煩人立時落馬。楚月兒伸出一手抓住圖羅巴夫腰間的革帶轉而向回飛去。伍封比她更快早已經飄落在答裏奇身旁五指飛彈片刻間點了答裏奇的左右肩井順手將他提着飛回。他們這御風之技從未使過帶人此刻各帶一人便覺這人說不出地沉重不能飛高只是離地丈餘跳躍而行甚是喫力。好在他們突出奇兵使得樓煩人驚惶失措被他們兔起鶻落地輕鬆得手。

  他們二人一動商壺與衆鐵勇便搶身出陣一排兒列在兩隊中間那兩個牽着黑龍和青龍的鐵勇也一齊上來伍封與楚月兒正好躍坐在兩馬之上順手將答裏奇和圖羅巴夫放在地上。

  這時樓煩人才回過神來可他們素來信奉天地神祗以爲伍封與楚月兒是天降神人誰也不敢衝上來救人。何況他們見伍封等人並不入東胡人陣中敵友難明主將又落在其手自然只能坐觀。東胡人雖然與伍封等人一路來也不知道二人的本事此刻與樓煩人同一番心思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伍封向也臺拱手道:“請狼主出來說話。”也臺驅馬上前。那答裏奇忽然指着伍封腰間的犀帶驚呼一聲臉露驚異之色不住口地嘰哩咕嚕向伍封問話。伍封聽得一頭霧水商壺道:“姑丈他問這犀帶由何而來?”伍封低頭看了看腰間的犀帶見正是那條鑲着幾種異獸的犀帶想起這是鄭國的君夫人胡姬所送因見這犀帶甚好侍女每日爲他紮在腰中。

  伍封道:“這是鄭國君夫人所贈。”忽想起那胡姬是樓煩人這條犀帶是她由族中攜來的陪嫁寶物心忖:“莫非胡姬與答裏奇是舊相識?”商壺向答裏奇說話時楚月兒指着答裏奇腰間道:“夫君這人的犀帶與你這條好生相似哩!”伍封看時果然見兩條犀帶相似心忖胡姬能嫁給鄭君必然是樓煩人中極有身份的人這答裏奇是樓煩大狼主又與胡姬有同樣的犀帶二人多半是親屬。

  商壺與答裏奇談了一陣道:“姑丈原來這人是鄭國君夫人的親兄因此也猜出姑丈是龍伯。他說其妹子能被鄭君立爲君夫人全靠姑丈的美言。”伍封笑道:“這真是巧了!不過鄭君立胡姬爲夫人是他自己的主意卻怕衆臣阻撓是以強說是我的作用。”忙跳下馬來解開答裏奇的穴道向他拱手道:“大狼主得罪得罪!”又到圖羅巴夫身邊抓住捆着他上身的牛筋繩索力扯斷圖羅巴夫見他手力驚人心中暗驚。楚月兒等人卻沒有下馬這裏地處兩軍之中不可不防備意外。

  答裏奇先前被伍封在身上拂了拂便全身不能動彈此刻被伍封敲打幾下忽然手足自如心忖這人多半是有神術用中原話道:“龍伯既是舍妹的朋友怎麼相助俺的敵人?”他這中原話可比也臺差得多了不僅說得結結巴巴而且聲調古怪有趣。伍封愕然道:“原來大狼主能說中原話!”也臺此刻到了旁邊下馬笑道:“俺們胡人之主必須要會說中原話。大狼主定是因爲中原話說得不太好是以不願意說。”

  伍封對答裏奇道:“在下到東胡是爲內侄提親不料正遇到你們二族衝突本來不干我事但在下見東胡樓煩都是同樣的祖先手足相殘可不好是以厚顏出面相做個和事佬絕無惡意。只是先前兩軍對壘稍一不慎便會引戰事纔會得罪大狼主。”答裏奇點頭道:“舍妹對龍伯敬慕之極俺也信得過你。只是東胡強佔了俺三十里水草地以至樓煩邊帳無法汲水這事是東胡的不對他若能歸還此地俺們便能與他講和共防晉人。”

  也臺嘆道:“大狼主若派使來商議俺未必不會還你。你這麼大軍東來俺若就此答應豈非天過示弱?”答裏奇道:“這也不是示弱俺樓煩士卒的確勝過你。”也臺搖頭道:“若是俺四族合起來你們便弱得多了。俺先前已經派使向三族求援援軍很快就到。”答裏奇“哼”了一聲道:“就算你援軍到了俺也不怕。”

  伍封見他們二人越說越急聲音漸大笑道:“在下有個主意二位狼主不妨聽聽如果不妥當你們再要作戰在下便只好旁觀不再插手。”答裏奇和也臺齊聲道:“龍伯請說。”又互相瞪了一眼。

  伍封道:“若是不幹系水道大狼主也不會將三十里地放在眼裏在下以爲這三十里地既是樓煩的舊地原該歸還纔是。”答裏奇呵呵笑道:“對極龍伯果然是好朋友!”也臺皺眉道:“可俺們族人怎能甘願還地?讓東胡其餘三族知道也必會恥笑。”伍封笑道:“不妨在下佔了狼湖一帶六十餘里的無主之地反正過不多久要走要此地無用便送給狼主以爲補償。如此一來東胡反多出三十里族人必定高興這便好向族人交代了。”也臺又驚又喜旋又奇道:“狼湖一帶六十餘里綠地中有大湖勝過它地百里龍伯怎會甘心不要?”伍封笑道:“在下的邑地不少又在齊國何必貪圖此地?”

  也臺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豪爽大方之人道:“龍伯固然是一番好意可俺怎好意思要?俺可不能白受此天大恩惠。”伍封道:“既然如此這六十里地權當也是在下替內侄所下的聘禮狼主當可以收下了吧?”也臺尋思了片刻點頭答應。本來他對這親事還有些躊躇一來是不願意將外甥女嫁得太遠尤其是嫁給習俗不同的中原人;二來又怕二子不悅生出事來。此刻權衡利弊那六十里連狼湖在內的水草地在北地算起來是極爲少有的寶地委實誘人。再加上伍封一力出頭解了廝殺之危還怎好意思拒絕這門親事?楚月兒見也臺答應莊戰這門親事總算說成了甚是高興。

  答裏奇道:“聽說狼湖有狼羣出沒無人敢近龍伯怎敢居之?”也臺笑道:“這個大狼主便不知道了那狼羣早已經被龍伯剿滅犬子還在龍伯營中食了不少狼肉哩!”答裏奇先前見了伍封的本事更相信伍封是天生神人點頭道:“說得也是龍伯是神人何懼狼羣?唉這六十里地甚美若非中間隔着東胡之地俺寧願要這狼湖地方。”

  伍封問道:“既然兩位狼主贊成在下的提議便請各自向族人解說以解兵困。”答裏奇和也臺心裏十分高興各自上馬向本族人詳細解說雙方見無須廝殺都有所得歡聲雷動。伍封又提議答裏奇和也臺設誓互不侵害在他的見證下二人當着雙方士卒擊掌約誓。至於地之交割自有部屬去辦犯不上兩個狼主親往。

  胡人十分率直一旦立誓化敵爲友便變得十分親近。答裏奇和也臺相擁爲禮分手時答裏奇向伍封道:“俺想請龍伯到鄙族小住數日龍伯是否願意?”伍封道:“大狼主的好意在下心領只是在下要東往燕國再轉回齊國去若去樓煩實在耽誤了太多行程。”答裏奇想想也是人家一路東行非要請他轉往西去不可實在爲難他想了想向也臺笑道:“既然如此俺便陪龍伯到狼主族中去趁機與龍伯多多親近。”也臺呵呵笑道:“這是最好不過就怕樓煩人誤會以爲俺將大狼主劫持了。”答裏奇笑道:“俺是有道理的既然龍伯之侄要娶令外甥女怎也要有個大媒吧?俺便當這媒人正好到東胡討喜酒喝。”伍封和也臺大喜心忖有這個媒人這門親事便更加光彩了齊聲稱好。

  答裏奇向部屬吩咐了好一陣打他們回去只帶了五十個侍衛隨伍封和也臺的人馬趕往東胡營地。途中也臺派了三個使者趕到其餘的三族中去報訊免得這三族不知情依然辛苦士卒。

  回到東胡駐地伍封正式下聘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雖然不願意但他們新敗回來面上無光又見伍封神勇一力解了族中兵禍聘禮之厚是從未見過的再加上有答裏奇這媒人二人還哪裏敢出言阻止?只能啞忍在一旁大生悶氣。伍封與也臺、答裏奇商議的婚期既然伍封行程緊迫答裏奇也不可能久留東胡自然是越快越好胡人又不講究日子忌諱遂定於第三日嫁女第四日迎娶。伍封派了名鐵勇回狼湖營中報訊準備喜事順便請田力來與胡人商議交割地域之事。

  雨下了兩天第三天便止。這兩天伍封與也臺便十分忙碌商議婚事的諸般事宜。也臺怕二子鬧事讓他們隨田力去堪輿地方。答裏奇卻是無所事事每日去找楚月兒說話。楚月兒這性子溫柔隨和又喜歡答裏奇的爽直每日聊得十分高興還教了答裏奇一些矛法。雖然只是隨便教教但楚月兒武技僅次於支離益和伍封有她這良師教授答裏奇的矛法自然大爲長進。

  第三日一早時莊戰滿面喜氣由巫金等遁者陪了來想是前晚動身一夜趕來。胡人大營中到處透着喜氣載歌載舞處處飄着酒肉氣息。這胡人嫁女倒沒有太多規矩只是在大帳擺下酒宴款待男家的人和大媒莊戰與胡弦兒單獨坐在一旁衆人上前或祝賀、或調笑、或打趣總之有客相賀便要同飲。胡弦兒大方豪爽酒量甚好應付自如反是莊戰卻有些害羞臉上微紅不知道是酒意還是喜氣伍封和楚月兒見莊戰與胡弦兒偶爾對視眼露歡愉之意便知道這二人兩情相悅必定早就生了情愫若非無意間遇到胡人莊戰又不說出來這門親事誰能想得到?

  這時烏託巴夫與圖羅巴夫二人醉醺醺地掀帳進來各執酒碗向莊戰和胡弦兒走去口中大聲說話。胡弦兒和也臺臉上露出不悅之色想是這二人說話沒有分寸胡言亂語。莊戰卻渾不在意笑着與二人對飲。答裏奇正陪伍封和楚月兒飲酒說話見此情狀皺眉道:“這兩個傢伙幹什麼?怎麼這時候還想着與新人打架?”楚月兒吃了一驚問道:“打什麼架?”答裏奇道:“他們想與莊莊比試摔跤。”他也與其他胡人一樣稱莊戰爲“莊莊”。伍封熟知莊戰的本事心忖府上除了自己和楚月兒便以莊戰的劍術最好但他的空手搏擊和跤法卻沒怎麼學過這二人想與莊戰比試必定是此道好手莊戰雖然力大卻未必能勝便想出言阻止。楚月兒笑道:“比試就比試小戰必定不會輸了。”伍封看了看她便知楚月兒必定教過莊戰空手格擊之術以莊戰的根基只怕練得不錯否則楚月兒也不會這麼有把握。

  莊戰來過胡地知道胡人最看重勇士今日若不出來比試只怕會讓人恥笑伍封面上也不好看向伍封和楚月兒瞧來楚月兒微笑點頭。莊戰又向也臺瞧去也臺見事已至此自己若是阻止二子必不答應既然二子娶胡弦兒不到就讓他們與莊戰比試一番敗了都是一家人兒子敗於外甥女婿之手也無傷臉面也免得二子仍想糾纏不休如果二子贏了便可讓二子出了這口氣遂點頭答應。答裏奇呵呵笑道:“正好爲公允計俺來當仲人。”

  胡人節慶之際常以摔跤爲樂此刻了狼主的二子要與新妹夫比試好奇心大生大多數人只是想看熱鬧不過也有人想烏託巴夫二人獲勝免得被中原人小覷了胡人。

  胡弦兒有些擔憂她知道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是族中有名的勇士跤法高明尤其劍術得了也臺的親傳族中無人能敵。雖然她知道莊戰本領了得但終是關心則亂。她隨着衆人出帳時楚月兒走過來笑道:“弦兒放心小戰這本事甚高大有勝算。”

  衆人出了氈帳四周圍出一個大大的地方來答裏奇身爲仲人站在中間說了些規矩無非是不許暗算、不許出下流招數之類。答裏奇退開後烏託巴夫爭着要上場去圖羅巴夫卻將他扯住自己上場擺了個跤式。這圖羅巴夫前幾天被答裏奇擒住自覺大大丟臉也想今日將莊戰摔上幾跤免得族人因此而小覷他。

  莊戰解下腰間的“長歌”鐵劍遞給胡弦兒這劍頗重胡弦兒將劍抱在懷中。莊戰走了上場他不懂得擺什麼姿式只是靜靜站着微笑看着圖羅巴夫。圖羅巴夫見他連姿式也不擺以爲他輕忽自己十分惱怒跨上一步別在莊戰右腿外側雙手搭在莊戰肩上腰間使力奮力將莊戰向左邊摔去。他雙手往左推按右腿彆着莊戰的右腿之外上推下絆正是跤法中常見的招式。他推按數下莊戰卻絲毫未動彷彿雙腳在地上生了根一樣。圖羅巴夫暗暗喫驚大喝一聲奮力猛摔不料莊戰雙肩往下一沉倏地縮開了圖羅巴夫的雙手圖羅巴夫用力過猛忽地推了個空重心自然向左壓去本來他腳上左跨一步便可挽回敗勢莊戰的右腿卻未收輕輕在圖羅巴夫腿上靠了靠反而將圖羅巴夫絆住圖羅巴夫“哇呀”一聲重重向左摔了下去“砰”的一聲激得草地上的塵土揚起。圖羅巴夫在胡人中也算一流好手衆胡人想不到他在莊戰面前竟然如此不濟相顧駭然。

  答裏奇哈哈大笑道:“莊莊獲勝。”圖羅巴夫跳起身來臉上微紅大叫了幾句又衝上來。他一連衝上來三次被莊戰又連摔他三跤。伍封見莊戰的跤法不如楚月兒的巧妙也較生疏卻仗着力大以拙制巧連連獲勝。伍封微微笑着忽想:“《道德經》有云:大巧若拙、大辨若訥。老子西去之時還說要勝支離益便要大巧若拙。小戰這拙雖然不是大巧所至卻能勝圖羅巴夫巧妙的跤法看來這‘拙’法須得好好地參詳。”商壺在一旁笑道:“這些天小戰常扯着老商和小興兒摔跤莫非他早料到有今日之事?”

  這時烏託巴夫上前將圖羅巴夫換了下去。答裏奇忙道:“莊莊與令弟比試了多時也該讓他休息休息纔是。”他說的雖是胡語莊戰卻能聽懂也用胡語道:“不須休息再摔幾次無妨。”答裏奇讚道:“好莊莊果然是勇士。”

  烏託巴夫先前在旁邊看了許久早有定計上前抓住莊戰的雙臂往後便拉但他腳下卻不輕易移動想等莊戰有動再另用絆勾之法如此一來便攻守兼備不會像弟弟一樣露出破綻。可他想攻守兼備招式便顯笨拙攻勢也不夠凌厲。莊戰微微一笑順勢上跨一步烏託巴夫大喜以爲莊戰被他拖動急忙扭身伸右腳去絆同時雙手加力。莊戰雙臂猛地一縮一翻巧妙地由烏託巴夫手上脫出來。烏託巴夫用得力大了不免後仰。此時莊戰跨上的一腳擡起腳跟以腳爲軸微微一轉腳尖在烏託巴夫腳下輕輕一勾烏託巴夫站立不住踉蹌後退一跤跌坐下去。周圍的人見莊戰這一招極爲巧妙鬨然叫好。

  伍封見莊戰這一招純粹是楚月兒的路子心知必定是楚月兒所教的奇招心中一動:“這一次烏託巴夫用得拙小戰卻用得巧以巧勝拙看來這巧與拙之間並非涇渭分明拙可爲巧巧可爲拙。老子說的‘大巧若拙’並不一定是巧到極處必成了拙而是巧極便如拙反之拙極或可如巧。”這麼想着一陣歡喜心知若按此研習武技說不定便可進入一個新的天地。

  他心有所想沒怎麼在意場上的比試便聽周圍衆人不住喝采原來這一會兒間烏託巴夫已經被莊戰摔了四五個跟斗。烏託巴夫此刻由地上爬起來瞧着莊戰甚是沮喪。圖羅巴夫在一旁大聲說話烏託巴夫也不住點頭莊戰皺起了眉頭也臺大聲喝叱二子甚爲不悅。

  商壺笑道:“這兩人可真是要自討沒趣居然想與小戰比劍!”答裏奇向莊戰問了幾句莊戰點了點頭胡弦兒抱着劍上來本來她還有些耽心此刻見莊戰武技極高這才放下心來。

  莊戰接過劍順手拔劍出鞘將劍鞘交給胡弦兒說了幾句話。商壺道:“小戰讓他們一起上去定是想快了結。”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互視一眼各自提着青銅劍逼近。周圍的胡人盡皆譁然想不到這兄弟二人竟想着以二敵一。不過衆人先前見了莊戰的跤技都知道這人武技極高此刻見莊戰甘願以二敵一也都看好莊戰料他必勝。

  也臺在一旁搖頭嘆息暗責二子不知道進退。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心中自有主意他們見今日敗了自然是面上無光反正事已至此不如索性以二敵一萬一能勝就算勝之不武多少也能挽回一點臉面來。

  剎時劍光大作伍封卻毫不在意早料到莊戰必勝。烏託巴夫二人的劍術習自其父也臺也臺的劍術又來自南郭子綦。莊戰本身的劍術是支離益親傳本就比南郭子綦高明何況他又得伍封傳授快劍和雙手劍法早已經是柳下跖一類的高手。烏託二人那一點微末劍術比莊戰差了何止十倍?

  伍封料想烏圖二人必定慘敗果然見劍光一起莊戰在三招間便逼退了烏圖二人第四招時劍尖在烏圖二人嗓間各晃了一下立即收回劍光映得烏圖二人臉上青。他劍法奇快周圍人除了伍封、楚月兒、商壺、也臺、答裏奇及鐵勇外其他人倒沒看出莊戰早已經獲勝當然烏圖二人自然清楚得很。烏圖二人連續數次進攻退而又進進而又退總是不到三招便敗。周圍胡人見他們進進退退莊戰卻不移一步都知道莊戰的劍術遠在二人之上。

  答裏奇見雙方相差太遠心忖再搞下去烏圖二人必下不來臺忙出言阻止道:“不用再比了。”莊戰收劍退開用胡語道:“二位兄長劍術高明我可比不上。”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知道他是爲了挽回二人的面子收劍長嘆搖頭退下。

  伍封笑道:“也好這比劍便算打和。今日是吉期總這麼打架也不好還是回帳飲酒吧。”答裏奇和也臺都點了點頭這時胡弦兒上來遞上劍靴莊戰接過劍鞘插上劍後掛回腰中。伍封和楚月兒見他們甚了默契還未成親這夫唱婦隨的功夫便已經做得十足十相視微笑。

  回帳之後衆人不住口誇獎莊戰莊戰只是微笑謙讓並無絲毫自得之意。也臺見二子敗了不過勝的是自己的外甥女婿也不算丟臉是以也沒怎麼在意倒是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二人覺得沒趣飲了些酒便各自藉故出帳再未見着。衆胡人又向胡弦兒敬酒恭喜她覓了個好夫婿胡弦兒自然是滿面容光十分高興。

  下午營中胡人騎馬叼羊爲樂伍封不擅此道與楚月兒在一旁看了一陣見衆胡人空手騎着馬搶一頭宰了的羊爭奪十分激烈其中又大有樂趣心忖連遊戲也是如此怪不得胡人騎射之技精於天下。也臺又帶着伍封等人和答裏奇四下裏去看了看回氈帳時卻見莊戰與胡弦兒正與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兄弟說說笑笑這兄弟二人與莊戰拉拉扯扯地飲酒衆人心中甚是納悶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莊戰與這兄弟二人突然變得十分親熟。

  楚月兒見胡弦兒在一旁面帶微笑偶爾說幾句話烏託巴夫二人便渾身酥了半邊似的心知莊戰與這二人突然和好必是因此女從中周旋之故。

  黃昏時忽然來了一隊樓煩人牽牛趕羊入營答裏奇笑道:“俺的人來了。”出氈帳後過不久帶人拿了大大小小許多物什來分別送給莊戰夫婦、也臺、烏託巴夫和圖羅巴夫無非是牛羊、皮貨之類又向伍封道:“自從俺妹子被立爲鄭君夫人俺便準備了禮物想酬謝龍伯可無法送到成周去怕被中原人持劍趕走。這一次正好遂了俺的心意。俺族中無甚好物不過有幾張雪熊皮還算珍貴已經制成皮裘這一次讓人帶來今送四件雪熊皮裘給龍伯和幾位夫人一來代俺妹子相謝二來謝龍伯周旋解了樓煩和東胡的兵禍。”

  其實中原人以狐裘爲貴熊裘反而不如不過這純白色的雪熊皮中原人從未見過既是極北冰雪之地的物什只怕胡人見者也少。尤其是答裏奇大老遠差人由族中取來相送單是這番盛情便讓伍封大爲感動。伍封遜謝好一陣見盛情難卻將雪熊皮裘接過來。

  也臺呵呵笑道:“這一次又被大狼主比了下去俺也準備了數件皮裘想送給龍伯卻不如這四張雪熊皮珍貴。這雪熊皮是極北冰雪之地的物兒穿着極暖甚難得到。俺這裏有四件黑狐皮裘也算珍稀之物正想送給龍伯。”他讓人拿來伍封見胡人豪爽推辭反而不好也接了過來。

  幸好伍封早有準備他來東胡之前怕求親難成擬拜訪胡人中大有身份的貴人向也臺說項預先帶了數口堂劍來。此刻讓商壺取來五口送給答裏奇兩口也臺父子每人一口道:“一路行程之中無甚寶物。在下是個粗人隨行常帶兵器這幾口堂劍出自楚國堂溪都是精鐵打造頗爲鋒利。算不上什麼寶物送給各位以表心意。”話雖是這麼說但這鐵劍連中原也不多胡地更是珍稀之極何況胡人好武在他們的眼中這幾口鐵劍便顯得格外珍貴。答裏奇等人甚是喜歡在手中把玩良久也臺嘆道:“龍伯府上之物的確難得這種堅利的鐵劍俺在成周也未見過。”

  天黑下來也臺和伍封將莊戰、胡弦兒送入了新人的氈帳回帳夜飲。約莫到了三更之際衆人才散各自休息。

  按胡人的規矩嫁女之後新娘子便到新郎處去女方家長便不再出面以示女已經嫁出再非自己家人。次晨莊戰與胡弦兒到大帳拜別也臺也臺叮囑了許久伍封等人到帳中向也臺和答裏奇告辭答裏奇道:“俺今日也該走了。龍伯日後有空時請到樓煩來俺陪你飲酒。”伍封嘆道:“在下若有暇時樓煩東胡都要來坐坐與兩位狼主策馬草原的確是件快事。”也臺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胡俗與中原不同蘭蘭嫁給令侄萬一有得罪處煩龍伯教誨之餘也多多擔待。”伍封點頭道:“這是自然衝着狼主的金面還有大狼主這媒人朋友在下必定善待弦兒。”

  出到帳外三十對胡人夫婦趕着五十隻羊、二十頭牛、十匹駿馬守在帳外各負皮毛一包連人帶物都是胡弦兒的陪嫁。也臺又道:“那狼湖之地雖然說是聘禮但委實太厚俺東胡人受此大禮總覺得太佔便宜。俺思忖良久實在無甚寶貨酬謝龍伯只好送五十勇士給龍伯權爲龍伯護衛一路爲龍伯開路闢塵。龍伯一路東去要經過數百里東胡之地有他們開道便不怕族人誤會。再往東去又是燕北肅慎人的地方肅慎人與東胡素來有些交情當不會阻礙。日後他們便是龍伯的人隨龍伯建功。”他揮了揮手從帳後轉出五十騎胡人勇士來都在三十歲左右年紀。也臺的選人法子甚奇想是爲了好看都挑些大鬍子的勇士高矮也差不多在馬上手提大殳十分神氣。

  伍封看着這五十個大鬍子不僅微笑心忖自己府上九族夷人均有也不在乎多這五十個胡人何況胡人爽直悍勇自己這一路損失了六十餘倭人勇士這五十胡人正用得上。他在東胡住這數天知道胡人的脾氣若推辭不要必令也臺不悅以爲瞧不起他。當下點頭道:“寶貨易覓勇士難得在下便厚顏收下了日後在下爲他們安排在中原娶妻生子。”他頓了頓又道:“在下恐怕還要在狼湖停十餘日便與狼主約好一入秋季在下便起程走了。”

  答裏奇皺眉道:“北地入秋便轉寒常有八月飛雪之事到時候一路上大雪覆蓋天氣甚寒龍伯可不好走。”也臺道:“是啊俺覺得龍伯索性在狼湖住上半年等來年春暖後才走。”伍封當然知道這北地風雪之寒但他早問得明白若等來年天暖路幹非到五月不可豈非足足耽誤十個月去?眼下越人圍吳終有一天要城破他非得在城破前趕去援手不可至少要將吳王宗祀靈位和西施帶走。伍封嘆道:“在下並非不知道這事只是國中事多非得儘快趕回去不可。”

  答裏奇點頭道:“這也說得是。龍伯常年在外國中如有小人亂來的確可慮。前年俺樓煩十餘族相併後俺北去了一陣子便有一族叛亂敗逃往東去了。”也臺道:“大狼主說的定是善阿盧吧?這傢伙帶了不少族人士卒便有千餘人越我們東胡北境而去途中大有騷擾。這人狡猾之極只怕已經入了燕國。”答裏奇道:“要攔住他們可不大容易善阿盧兄弟二人勇猛過人其弟號稱樓無煩更是樓煩第一勇士……”伍封吃了一驚:“樓無煩?!”答裏奇道:“是啊龍伯也知道他麼?”伍封道:“這人當年在齊國劫持公主被在下殺了。他師父大漠之狼朱平漫找在下報仇也死於在下之手。在下與董門的仇怨便始於樓無煩這人。”

  答裏奇恍然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數年前樓無煩失蹤不知所往其後善阿盧還數番派人到齊國去。咦善阿盧率衆往東而去他與龍伯有仇若在途中攔劫可有些不妙。”伍封苦笑道:“在下的仇人可不少不過這些年勉勉強強還能應付。”答裏奇見過他和楚月兒的本事笑道:“善阿盧這些人自然傷不了龍伯俺是擔心過頭了哈哈。是了龍伯如在途中見到他便說俺不記舊過許他帶族人回來。不過這人未必會聽他駐在燕北時俺數番派人去招攬過他與族人卻鐵定了心決不回來。”也臺由懷中拿了塊虎頭銅牌交給伍封道:“這是俺招集部衆的虎牌東胡各族盡數認識。龍伯持此牌沿途使用在胡地當可一路無阻。”伍封接過牌藏在懷中。

  衆人在寨中分手伍封等人出了營地往東南而行過了荒漠快晚間時回到狼湖營中。夢王姬、妙公主帶着衆人迎出營來營中早已經準備好了喜氣揚揚伍封對商壺道:“這些胡人勇士日後暫由你來統轄他們都是爽快人你要與他們多多親近有難事時便對我說。”商壺喜道:“姑丈放心。”帶了胡人勇士安頓不提。胡弦兒悄悄扯着楚月兒說話楚月兒點頭小聲對伍封說起。原來這三十對胡人夫婦和嫁妝之類胡弦兒請楚月兒收割絕不願意視爲己物一是因路途中要統一號令且食水要統籌爲用二是用伍封備二車寶貨、六十里綠地爲聘胡弦兒面上大有光彩伍封花費奇大胡弦兒怎好意思自有所藏?

  伍封暗贊這胡弦兒極爲明白事理與莊戰當真是一類這門親事的確沒有結錯。遂將那三十對胡人夫婦安頓與寺人、侍女在一起途中寺人和男丁由圉公陽、庖丁刀統轄侍女和胡女由胡弦兒統轄笑道:“我可不能貪小戰和絃兒之物等回了萊夷再厚厚加贈免得被人以爲我欺負晚輩。”

  晚間大排酒宴伍封和楚月兒按齊禮爲莊戰、胡弦兒主持婚事雖然路上簡陋了些好在營中準備了兩日還算豐盛除了狼肉馬肉之外庖丁刀帶着擅庖藝的寺人新宰了牛羊備上美酒全營上下一片歡騰。伍封屬下多有外族那些鐵勇、遁者都是夷人是以不會輕視胡人這些胡人新來營中見衆人待自己與他人無異各自放心飲酒食肉甚歡。胡人的飲食粗糙哪裏嘗過香噴噴的薰肉?本來行攜的酒已經差不多飲盡好在妙公主新釀的幾十甕酒剛成正用得上這些胡人飲着如此美酒心頭大悅如至仙境。

  伍封早早讓莊戰和胡弦兒入了新人之帳派人生火服時自己與衆人飲至甚晚方散各自休息。伍封見快要入秋想起新得的八件皮裘來將四件黑色狐裘給了春雨四人又將雪熊裘分給夢王姬三人各一件剩下一件留給自己道:“我們春天起程以爲夏天未過便回了齊國誰知道被迫到了這北地來一路上要過冬正缺冬衣時狼羣送了不少皮毛來昨日又得了這八件裘服。”

  夢王姬道:“狼皮盡數制好了可惜來不及制裘服每日讓寺人侍女縫製將數張縫爲一大張頭尾製成帽和護手夫君也該給大家了。”伍封點頭道:“這些日子最辛苦的便是這幾十個寺人侍女。”他將寺人侍女都叫了來讓他們將狼皮給衆人然後對寺人侍女大加褒獎許以重賞衆寺人侍女見主人明白他們的功勞心中甚喜便覺辛苦也算值得。伍封還有些不放心與楚月兒舉火到各帳中去瞧吩咐衆人晚間涼時便在帳中生火取暖因爲缺少火盆要小心火燭。

  次日早上莊戰與胡弦兒來行拜見長輩之禮伍封和各位夫人都準備了珍玩玉器賞給二人。如此休息了十餘日已到了秋天果然天降大雪。此地一到秋天入晚便涼常有八月飛雪之事伍封一衆果然在八月天便遇到了下雪。這一下雪狼湖便冷冽之極好在衆人身上的狼皮裹在身上甚暖各帳中每晚又生火還算暖和又有常備的“龍涎香”保護手足不至凍傷。

  將牛羊盡殺了製成肉脯這日終於起程。動身之前伍封將衆人招集起來道:“這一路冒風雪而行路程甚是艱難犯了兵家大忌但因時間緊迫不得不爲。一路上大家要小心謹慎切不可擅離大隊如要稍離須得三人陪同並讓大家知道。”衆人齊聲答應拆帳收拾戰馬上鞍鞴鮑興和圉公陽怕馬凍傷將特意準備的裹腹的厚布紮在馬肚帶之下又將戰馬小腿上都裹了厚葛衆人手足都用狼尾包着輜重放在兵車之上向東進。

  八月飛雪並不長久雪只下了數日便至不過這一路上雪地濘泥兵車十分難行每日行程最多也只有五六十里有時一天行不到十里去十分緩慢一連行了多日秋風愈見冷冽好在準備得充分一路上倒沒有什麼傷亡損失。每遇到東胡人的材寨便入內休息有也臺的虎牌又有胡人勇士爲前驅沿途東胡人對伍封一衆自然是十分殷勤。就這麼蜿蜒行了兩個多月行了一千餘里沿途由荒涼平野漸見樹木估計已經越過了南面的千里沙漠轉往南行沿途樹林越來越多。

  這日終於到了莽莽森林之地已經出了胡人的地頭到了肅慎族的地方正是大雪紛飛眼見要立冬了。

  伍封見所處這片林子甚大大都是合抱粗細的大樹粗的是松樹、細的是楛樹。傳令在林中避風處紮營衆人立木撐帳掃除厚雪斬松枝生了百餘堆火將地上燒得幹了覆上筵席立鼎架鑊煮水造飯。鮑興等人用長銅鏈在避風處圍了個放養戰馬的圈子將戰馬卸開肚帶周圍燃上火堆再喂草料。小鹿帶十餘騎在附近巡視了一番纔回來放馬入圈。

  衆人每日立營設帳慣了是以很快就紮好了營等各帳中暖意生起時庖人也弄好了飯食伍封行軍之中只許士卒飲一爵酒解寒不許多飲今日見是立冬遂賜各帳一甕酒便聽各帳中立時熱鬧起來伍封往各帳走了一圈向衆人敬酒。用飯之後各在帳中休息。

  睡至夜深時伍封忽覺楚月兒坐起身來睜眼笑道:“月兒就起身麼?”楚月兒嘆了口氣道:“先前夢見了柔姊姊問起小鹿兒去了哪裏我可答不出來。”伍封心中微覺酸楚點頭道:“是啊小鹿兒一天沒消息我們便放不下心來。”二人對視一眼再無睡意索性着甲掛劍起身巡營。夢王姬驚醒問道:“怎麼?”伍封小聲道:“你們自睡我和月兒出外瞧瞧。”

  二人出了帳外見營火仍燒着輪流夜守的士卒正圍坐火旁。在營中走了一圈伍封對士卒道:“你們仍這麼坐着我們出營外瞧瞧。”雖然他不曾說過其實他總想什麼時候忽然見小鹿出現在面前楚月兒知道他的心情看了看外面的山林道:“我們到林中走走。”二人出了營在林中閒步走着楚月兒忽然道:“夫君林中似乎有簌簌之聲不是猛獸便是敵人。”伍封吃了一驚細聽了一陣只聽見夜風吹得林響哪裏聽得到其它的異聲?不過他向來信服楚月兒的耳力和眼力跟着楚月兒往林中走。過了一會兒伍封也聽見林中確有聲息與楚月兒緩緩向聲處摸過去行不遠處便見前面不遠處黑乎乎有十餘人正偎在一起避寒。

  伍封心忖這大寒天的怎麼有人躲在這裏?先前紮營之後莊戰曾帶人巡視過並無異狀這些人想來是其後來的。若想偷營又怎會只有十餘人?若不想偷營躲在這裏幹什麼?

  正尋思着楚月兒扯了扯他伍封隨她藏在一株大樹之後便聽“嗖”的一聲伍封以爲這箭矢是對自己而旋覺方向有異便聽一人悶哼一聲原來這箭矢由林中射來射的是這偎在一起的人當下有一人中箭倒地。

  眼下敵友難明伍封和楚月兒也不敢出去插手只是循箭矢破風之聲的方向找去行了四十餘步外見有五人正張弓搭箭。林中黑乎乎的他們居然能放箭射人這眼力可非比尋常。伍封想了想輕捏楚月兒的小手二人忽地竄了出去雙手展動五指攢片刻間將五人肩井要穴點了這五人立時動彈不得。

  這時鮑興聽說伍封出營帶了一隊人舉火而來保護那十餘人出驚呼之聲紛紛要逃卻盡數被鮑興等人拿住。伍封將鮑興叫來讓他將這五個被點穴道的人也帶回營去。

  入了鮑興的營帳中鮑興押着這些人進來伍封細看過去見那射箭的五人都穿着豕皮衣服頭上繫着辮鮑興由那五人身上解下木殳、弓箭遞上一支箭給伍封道:“龍伯這箭矢古怪。”這箭用楛木爲杆青石爲鏃石頭磨得十分尖利一看便知道是不甚開化之族所用。再看另外那十餘人都是中原人的打扮縮成一團。其中一人看起來有些面善似乎曾經見過。

  伍封盯着那人看了許久見他胖乎乎地裹在犬毛之中盡力躲閃着自己的目光雖是大寒天臉上卻油乎乎的。楚月兒道:“夫君這人是長笑坊的許衡。”伍封立時想起這人來當年遲遲到臨淄找他幾乎被田政和許衡所騙。後來此事泄露許衡被晏缺責打之後自己再未見過此人也從來未將他放在心上想不到今日會在這北地風雪之中再見。雖然許衡也是齊人但伍封心下對他十分厭惡絲毫沒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伍封向那五個穿豕皮衣的人問了幾句話這五人口中嘰嘰呱呱誰也聽不懂說什麼。伍封心忖:“這是肅慎人的地方莫非他們是肅慎人?”想起夢王姬學問通天又懂異族言語她曾說會肅慎語便讓鐵勇將這五人帶走等夢王姬盤問。

  伍封皺眉問道:“許衡你怎在這裏?”那許衡道:“小人被晏老大夫責罰後閭丘明的兒子閭申三番幾次帶人來索要長笑坊。小人見得罪了大將軍和鮑家田政又失勢不敢再留臨淄只好與張平約好帶着族人北上到燕國那長笑坊便被閭申奪了去。”伍封許久未聽見有人稱他爲大將軍了此刻想起當日爲鮑琴、鮑笛出氣的事微微笑道:“那張平可是臨淄的契約官?”許衡道:“是。小人們到了薊都千方百計也開了個長笑坊來坊中的燕人官兒不少。這事被世子克知道了帶人拆了長笑坊。大將軍小人……”鮑興在一旁道:“眼下龍伯爵位高多了是天子親賜的龍伯。”許衡忙道:“是龍伯。”伍封笑道:“怎麼叫都是一樣的。”

  原來燕國世子姬克爲人寬厚只是將許衡和張平責罰並沒有趕他們出薊都。那張平向來頗窮纔會依附許衡許衡本來有不少錢財但先後在臨淄、薊都這麼一弄錢財盡失。幸好許衡在臨淄的長笑坊有甜甜、香香、豔豔三女俱有美色一路也帶到薊都設法嫁給燕國薊都司馬姬非爲妾靠姬非接濟許衡和張平總算沒有餓死。這二人不懂它技又各有家小數年間日子甚窘。許衡在薊都過不下去便央求司馬姬非爲他們覓個差事。姬非這人頗懂商營一直以來與代人有貨貿關係善與胡人打交道。眼下代國滅了姬非便想與東胡、樓煩、林胡商貿用漁鹽酒麴由胡地換些牛馬皮毛再銷中原獲利。

  伍封聽到此處想起一事來問道:“當年‘海上龍王’徐乘與代國之間來往不斷中間全靠一個燕人官兒保護是否便是姬非?”許衡點頭道:“便是他了。姬非是燕君之弟在燕國勢力頗大。他見小人有心便準備了美酒、漁鹽、酒麴、銅兵若干讓小人押往胡地做生意。不料出了燕北便遇到肅慎人財貨盡被奪去。小人們一路逃走纔到了此處幸好遇到了龍伯相救。這十餘人都是燕人士卒。”

  伍封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咦這事不大對頭姬非身爲薊都司馬生意絕不會小了他怎麼不派士卒沿途保護?”許衡道:“姬司馬派了五百士卒保護不過肅慎人擅長偷襲士卒被肅慎人打敗急切之間小人與張平也失散了。”伍封手中把玩着那支木箭訝然道:“肅慎人如此厲害?他們兵器不良族人也少怎敢從燕人手上奪物?”許衡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龍伯大可以問問這五個肅慎人噢他們這肅慎話小人可不識得。小人們一路逃來車馬都在林中藏着還有二十多甕美酒小人願意獻給龍伯。”

  伍封笑道:“這些美酒非你之物你怎好拿來送人?”許衡怔了怔道:“這個……龍伯既然救了小人一命小人自當孝敬。姬非對小人頗有器重這點事情必不會責怪。煩龍伯派人隨小人去取來。”伍封讓鮑興帶些人隨他去看着許衡出帳又向其餘燕人問了幾句所答與許衡相似。伍封沉吟片刻讓人將這些燕人帶走並將莊戰和遁者叫來向他們細細吩咐。

  過了好一會兒鮑興與許衡等人回來果然帶來了十餘兵車還有輜車二十餘乘車上除了布葛、漁鹽、兵器之外還有二十個大甕。許衡道:“這大甕中所盛都是美酒龍伯要不要嚐嚐?”伍封見這大甕也是伍家的“須惠陶器”順嘴問道:“這大甕從哪兒弄來?”許衡道:“這是薊都陶坊之物似是龍伯家產的陶器。”

  伍封讓人將大甕搬下來走近大甕見有個大甕上面繫着青絲走過去看了看順手去揭甕上的土封。忽聽“喀嚓”一聲大甕碎裂一道青光由甕內射出直射伍封小腹。這青光快捷凌厲之極來勢之快遠勝於高手刺出的一劍。

  伍封暗暗喫驚只因胸口離大甕只有尺餘躲閃不及猛揮手擊下這青光甫貼着伍封的甲片便被擊落。隨着青光閃過一條人影由碎甕中躍出來。這人一手揮着精鐵短匕短匕直扎向伍封胸口另一手拿着連弩怪不得先前那一道青光格外凌厲自然是由連弩射出來。

  伍封喝了一聲伸手向那人抓過去一抓即着那人被伍封一把擒住肩井短匕刺了一半便跌落地上剛揚起連弩想再射伍封的手指又點在其另一邊肩井之上全身痠麻連弩也墜落。與此同時便聽甕碎之聲不絕許多箭矢由甕內射出來全都射向伍封。楚月兒身形展動擋在伍封身前長劍如飛將箭矢一一擊落。等甕中的人剛剛現身便被莊戰與遁者盡數刺傷雙臂短匕連弩盡數落下一一被擒。幸好他們的連弩都是向伍封射若射向莊戰等人因離得太近箭矢又疾楚月兒身法再快也趕不及盡數擊落莊戰等人必定會被箭矢射中。

  火光閃爍之下伍封看着手上擒住的這人暗暗喫驚原來這人竟是幾番落在伍封手上的越人樂靈!伍封愕然道:“樂靈原來又是你!”樂靈面如土色哼了一聲。伍封將他扔在地上嘆道:“雖然在下早有防備看着大甕便覺有異卻料不到甕中的竟是你們!自然也料不到你們會用連弩暗算!這連弩用於近戰其機動之處更勝過你們越人的神弩。幸虧在下這兩年武技大進月兒反應又快否則明知道刺客在甕也會被咫尺間出的勁弩所傷。”樂靈不住掙扎但他被伍封點了兩邊肩井絲毫動彈不得臉上露出極爲驚訝和恐懼之色道:“你用什麼邪法?”伍封並沒有理他趁遁者上來將樂靈牢牢捆綁之時向周圍看去只見刺客連樂靈在內共十人此刻也被一一捆住他們手中的連弩雖可連三矢可大多隻出一矢來便被制住還有二人連一矢也未及射出。小鹿小心檢查剩下的十個大甕裏面卻都是美酒並非異狀。

  那許衡早嚇得渾身抖伍封微微笑着緩緩道:“許衡你當真大膽竟敢騙我。你以爲我們營中沒人識肅慎言語便敢胡言亂語麼?”雖然是大寒天許衡卻滿臉油汗冒出來道:“龍伯懂肅慎言語?這個……小人可沒有……”伍封道:“姬非敢與胡人做生意自然不是傻子他怎會在大雪天派你們上路?單是這一點便足見你所言不實。你說有物什藏在林中時我便疑心其中有詐作了提防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刺客竟是越人!”

  許衡知道不妙大叫一聲轉身急跑卻被鮑興大斧揮過去“嚓”的一聲將許衡的雙腿斬下來。許衡出一聲極爲痛楚的慘叫倒在雪地上血流滿地他在地上翻來滾去慘叫聲震營中等鮑興拖着斧子上前時這人已經漸漸停止了翻滾再過片刻便死在雪地上。楚月兒見此情形也暗覺心驚想起那王子姑曹來當日也是被小鹿一劍斬落了雙腿。鮑興手上的斧子向來不知分寸如今武技長進了不少這一斧終能手下留情不過還是沒能留下活口。樂靈等人在營火下見到許衡的如此慘死之狀都嚇得心驚膽戰面色慘白。

  伍封道:“將這些傢伙都押到帳中來。”衆人入了帳伍封細細審問樂靈。樂靈見事已至此只好如實以告。

  原來樂靈被文種派出來數番暗算伍封不得在成周殺了南郭子綦一家後便回越國。年初越王勾踐準備伐吳文種卻耽心伍封得吳民之心武勇兵略又高明恐他來援遂派樂靈往燕國行刺。按文種之謀料定伍封必過燕國原準備讓樂靈在燕國薊都行刺。樂靈趕到燕國薊都因要等好些天遂闖入一間陋宅想殺了宅中人暫居。偏巧這宅子是許衡和張平所居他們入宅之後見裏面人少暫未殺他們將他們留下來服侍。許衡在齊國時結交權貴家財豐足如今落入如此光境自然是憤憤不平時時與張平說起臨淄之事深恨伍封。這話被樂靈聽到遂告訴他們自己是爲了行刺伍封而來許衡和張平大喜樂靈又許他們事成之後同回越國請越王封以顯官。

  他們多日商議以爲在薊都行刺甚難除了伍封的家勇外燕國必定派大批士卒保護伍封刺客難入。後來纔想出這個法子想趁伍封在行程疲憊之中動手因伍封好飲酒故而以美酒爲餌。雖然他們知道伍封身手高明就算面對面也難得手但他們有連弩在手反覆試驗知道靠此物行刺必能得手是以極有信心。許衡便去找姬非說是要往胡地做生意請他派些人手保護。姬非礙於三妾之面派了二十個士卒跟着。那些貨物都是樂靈等人的輜重大甕是在薊都的伍氏陶坊中新購。其實他們並不想真要士卒保護只是有這些士卒便能通行燕境。一路上許衡又對燕卒說這貨物其實是姬非的顧忌被其他燕臣知道纔會打着自己的幌子燕卒深以爲然是以一直矇在鼓裏。樂靈一衆扮着從人隨行等到了這附近時許衡藉故將他們趕走其實是悄悄將他們藏入早已經準備的甕中。

  本來這事情頗爲機密不知道怎麼被幾個肅慎人盯上了他們怕多生枝節不願意與肅慎人衝突一路躲着只想等到天光假意西行而入伍封營來。到時候許衡假意求伍封帶他回臨淄再順理成章將酒獻上。明日正是新春伍封營中必然要飲酒行程之中見了這美酒高興之下怎疑有它?是以必然中計。那綁着青絲記號的便說是最好的酒誘伍封親往揭封樂靈身手勝過屬下藏在其中便好暗算。

  衆人聽在耳中暗覺駭然。這計謀設想十分巧妙一來時間把握得好二來根據伍封好酒的脾性三是躲在甕中以連弩暗算極易得手。是以伍封雖然已經有了防備猜到甕中有刺客仍然幾乎被箭矢所射。若是沒有防備必會被他們得手無疑。

  伍封沉吟道:“你這計謀極好在下當真佩服之極。只是這不似你的本事否則也不會在絳都失手。”樂靈面帶慚色道:“這身藏甕中以連弩暗算之謀是文大夫早就定下來的。是以我們離開越國之前文大夫便請陳音特製了十枝鐵臂連弩比尋常連弩小了一半也輕了一半威力卻是一樣。短匕也是特製上不瞞龍伯說短匕上面淬了劇毒只要被碰傷一點皮肉見血封喉中者立死。”伍封暗暗心驚歎道:“文種這人當真是可怕得很!不過有一點甚奇文種怎知道在下會繞道胡地?這事連在下事先也沒有想到純是被迫而行越人在數千裏之外怎能預計得到?”樂靈搖頭道:“這個小人便不知道了。”伍封問道:“那個張平去了哪裏怎未見着?”樂靈道:“這人先前在林中時被肅慎人射了個正着死在雪地上。”伍封想起肅慎人在林中射出一箭有人應聲而呼將這些人擒回時雪地上的死人便沒有去搬想不到那人便是張平。

  伍封想了想又問:“你們爲何要殺南郭先生一家?他到底知道了什麼祕密竟會招惹你們去行刺?”樂靈道:“這個小人也不知道不信龍伯可問小人的屬下那日他們也在。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不過這事情定與董門有關。”伍封見他回答得甚是爽快嘆道:“在下幾番放了你你卻是陰魂不散這一次……”楚月兒道:“夫君!”伍封知道她的意思是怕他一時心軟又將樂靈放了忘了南郭子綦一家的大仇。嘆道:“你若沒有殺南郭先生一家在下這次定會放了你你雖是奉命行事在下也只好……唉可惜!”樂靈道:“小人數番被龍伯釋放心中感激知道這事必無幸理。只是小人想死個痛快龍伯只須用那淬毒的短匕在小人身上輕輕一割就成了。”

  伍封點了點頭向鮑興使了個眼色鮑興帶十名遁者將樂靈等人提了出去好半天才回來向伍封道:“龍伯小人已將他們的屍體埋入林中深處。”他抓着一大把短匕鞘子自然是由樂靈等人身上搜出來。莊戰將繳得的連弩、箭矢、短匕、佩劍、佩刀放在地上伍封順手拿起一枝連弩見杆枝是用硬木打造弓臂和弓弦用的是精鐵是以格外有韌性入手甚輕體形又小竟可放入大袖之中不禁讚道:“陳兄這製造弓弩的本事越來越高明瞭這十枝鐵臂連弩委實妙絕可算寶物!他們不用神弩而用連弩想是文種特意讓陳音所制來對付我們日後我和月兒便用這弩。”又看那些短匕通體用精鐵打造刀刃藍印印出寒光質地之佳遠勝自己當日從夫餘貝藏寶中所得也細短少許鞘子都是蛇皮包着硬木看來格外精緻。佩劍是越國的“步光”鐵劍佩刀是越國的直脊鐵刀都是難得的良兵。

  楚月兒道:“夫君這些短匕、鞘子、連弩、箭矢、佩劍、鐵刀我拿去瞧瞧設法解了短匕刃上的毒鞘內必沾了些毒也須解了纔好使用。”伍封點頭道:“那些美酒你也得瞧瞧。”楚月兒笑道:“那是自然那些葛布、漁鹽、兵器甚至兵車、馬鞭只要是樂靈帶來的東西我都得瞧瞧。”她讓鮑興等人將連弩等物拿着跟她出去細細檢查解毒不提。

  營中如此鬧騰尤其是許衡的慘叫聲自然是驚醒了營中所有的人此刻雖然已經是卯時之尾依然天黑不過大家都起身忙碌準備新春喜慶。

  這時夢王姬走進來道:“夢夢與那五個肅慎人談了許久原來他們是肅慎族長阿蘇拉派來迎接我們的我已經安排他們用飯休息。”伍封奇道:“肅慎人怎會迎接我們?我們可與他們沒甚交情啊。”夢王姬道:“前些時夫君的外父玄菟靈法師由朝鮮回到萊夷見了你的帛書是以知道我們繞道此刻他已經到了肅慎人的寨中。”伍封點頭笑道:“外父與肅慎人頗有交情當年還曾學過肅慎人的養豕之法我聽外父說起過這事情。”夢王姬道:“肅慎人離此地約有四五日路程明天可趕不及向玄菟法師賀春了。夫君這刺客是怎麼回事?”伍封向她詳細說了夢王姬道:“怪不得!阿蘇拉派了十個肅慎人來路上遇到樂靈和許衡一衆言語不通樂靈等人又做賊心虛殺了其中五個。不料肅慎人甚爲強悍雖然只有五人也悄悄跟上來報仇。”伍封道:“這肅慎人看來可得罪不得。”

  夢王姬問道:“文種怎會料到我們會行此路徑?年初樂靈動身之時我們還在絳都哩!”伍封道:“是啊他們也沒有飛鴿傳書。”夢王姬沉吟良久道:“莫非文種早知道支離益會沿途劫殺我們?”伍封心中一動道:“是了必定是如此。說不定支離益與越國之間早就互通訊息甚至知道文種已經派了刺客來是以他一面行刺一面將我們趕往北地。就算他行刺不成也知道樂靈在我們前面等着。”夢王姬道:“以支離益之能或已經看出代國終究敵不過趙氏或是因代國太過貧瘠不足與中原諸國抗手是以置手東南一角。這事可以理解但夫君不是說過吳國的顏不疑是支離益的門人麼?按理說支離益應助顏不疑掌握吳國纔是怎會相助越國?”伍封越想越覺得奇怪道:“這裏面必定大有緣由南郭先生一家被殺只怕也與此有關可惜那樂靈也不知道否則必會說出來。”伍封與夢王姬尋思良久隱隱覺得有個極大的祕密快要想出來只是中間差了一點點關鍵的東西纔會猜測不透。二人入了睡覺的暖帳夢王姬幫伍封卸了衣甲換上雪熊裘衣這時春夏秋冬四女早已經起身她們各有所司忙了一陣都入帳來。

  此刻已經天明便聞滿營酒肉之香只因營中下人較少伍封讓侍女們都去幫手準備宴飲之事。楚月兒抱着鐵臂連弩和短匕入帳來滿面笑容道:“除了短匕之外其餘物什都乾淨得很不過匕刃和鞘子的毒已經被我用藥清除了。”伍封讚道:“月兒不僅是神醫還是毒王爲夫敬佩之極。”楚月兒格格笑道:“月兒離神醫之境界還差得遠了毒王這名字也難聽得很。”夢王姬笑道:“那便叫藥王好了說起來天下間要論用藥神醫只怕也沒有月兒熟悉毒藥的使用和清解。”春夏秋冬四女見楚月兒仍穿着衣甲幫她卸甲換裘。

  伍封將鐵臂連弩和短匕給衆女各了一件道:“今天是新春爲夫身邊沒啥好東西恰好越人送了這些連弩短匕來比我們以前的要好便各拿一件好了。”他將腿幅內原先的短匕拿出來換了這一柄新得插好。衆女見這短匕的確不錯也將原先的短匕換了下來。夢王姬不諳武事也學着將短匕插入腿幅。

  他們鬧騰許久此刻妙公主才醒來懶洋洋道:“大寒天的怎麼不多睡睡?”這妮子向來貪睡如今身爲人母仍是不改這習慣伍封見她在大被中捂得滿臉紅撲撲的上前捏了捏她微翹的鼻子笑道:“快起來吧我有東西送給你。”春雨和冬雪上前服侍妙公主着衣盥洗伍封將連弩和短匕給妙公主。妙公主拿在手中把玩道:“怎麼突然間多了這些東西?”原來昨晚如此吵鬧她卻絲毫未醒伍封不住搖頭笑道:“像你這麼睡法哪天被人夢中抱走只怕也不知道。”妙公主笑道:“有你在我自然睡得安穩啦。”她將短匕還給伍封道:“這短匕不如我那‘魚腸刀’不要了連弩卻甚好。”

  夢王姬這時順手拿起鐵臂連弩扳了扳鐵弦。伍封見她扳弦頗爲輕鬆奇道:“這連弩雖小卻是鐵臂鐵弦上弦可要些氣力王姬文弱得緊怎麼也能拉動鐵弦?”夢王姬笑道:“夢夢習‘坐忘’之術已久力氣長了些有何稀奇?”伍封搖頭嘆道:“這力氣可不是隻長一些便做得到的怪不得那日見你飛打海貝將支離益迫退時還有些手勁。既然王姬能拉動弦日後除了勤練飛錢絕技再學點射藝也好總要活動活動別整日坐着看帛書。”夢王姬點頭道:“這也說得是孔子所教六藝中便有射藝夢夢原該學學。”妙公主瞥了伍封一眼接口道:“軍中有樣鹿皮套子是射手常用的拉弦便不會傷了手一陣我給王姬找一套來。”伍封想起那日妙公主教遲遲射箭時自己見遲遲手上紅腫、責怪妙公主未教她用鹿皮指套的事嘆了口氣旋又笑道:“這丫頭話裏有話還記恨我哩!”妙公主笑道:“嘻嘻我怎敢呢?”

  衆人將連弩放在隨身的鹿皮革囊中秋風將剩下兵器收好衆人又說話好一陣一起到大帳中去。這時衆家臣帶着遁者、鐵勇、倭人勇士、胡人勇士、寺人、侍女、胡人夫婦依次入帳向伍封等人賀新春之喜。雖然途中金帛不太多伍封仍然一一褒賞。伍封又賜給莊戰、胡弦兒、商壺和田力短匕、鐵臂連弩還給了胡弦兒一口“步光”鐵劍道:“我看弦兒身手敏捷小戰無事時可教她些劍術也好防身。”再將那五個肅慎人叫上來賜以酒肉讓他們在大帳與自己一起宴飲那些燕人士卒也賜以酒肉。

  飲間伍封向肅慎人問了些習俗對這燕北小族有了些大致瞭解。夢王姬道:“肅慎人不懂青銅製器以楛木青石爲箭善獵狩精射技以鳥爲圖騰不論男女皆留辨。雖然不太開化但他們居於燕北林中少有戰事倒也平安無事。”伍封問道:“聽說他們善養豕族中以豕肉爲主其養豕之法與中原不同豕生長甚快這法子可得學學。”妙公主笑道:“看他們身着豕皮便知道族中豕多。”楚月兒嘆道:“王姬連肅慎言語都懂委實難得。”伍封笑道:“是啊我聽那胡語、巴蜀言語還順耳些這肅慎言語就難懂得多了。”

  夢王姬笑道:“肅慎言語近乎朝鮮語不算很難的最難的卻是東海上扶桑之國的言語那纔是最難學的。當年有一隊扶桑人在海上飄落燕地燕國送往成周夢夢向他們學過扶桑言語好生難學。”伍封咂舌道:“王姬都覺得難學想來這言語太過古怪。這扶桑言語學來有啥用?”夢王姬正色道:“這不是用不用的事人多學些東西總是好的譬如夢夢學的胡語、肅慎語似乎無用可這一路來多少還用得上一點。人若要到使用某方法時纔去學便已經晚了。何況學習言語有增於人之智慧還是很有用的。”伍封點頭道:“王姬言之有理。”妙公主好奇道:“譬如這‘酒’扶桑人怎麼說?”夢王姬笑道:“酒叫‘沙可矣’。”楚月兒笑道:“‘夫君’怎麼說?”夢王姬道:“歐豆。”衆人忍不住笑一起瞥着伍封。伍封皺眉道:“我怎麼成了豆?‘夫人’怎麼說?”夢王姬笑道:“資馬。”伍封愕然道:“雌馬?”夢王姬笑道:“不是雌馬是資馬。”伍封哈哈大笑道:“我是‘豆’你們卻是‘馬’也好不到哪兒去。‘月兒’又叫什麼?”夢王姬道:“若是指天上之月‘月兒’叫‘資克矣’。”楚月兒搖頭道:“唉難聽得緊。”衆人笑成一團夢王姬笑道:“若要好聽的扶桑似乎沒有國、也沒有家自然也沒有公主不過身份高貴的女子可以稱姬扶桑有一種花甚美白中透紅晶瑩如玉扶桑人叫木花月兒面如桃花又是楚國公主便可叫‘木花姬’”。楚月兒喜道:“這名字倒好聽。”

  宴飲了整整一日衆人向夢王姬學些簡單的扶桑語互相打趣。不料此後形成習俗伍封和衆女閒來無事便向夢王姬學數句扶桑語互相裝模作樣地說上幾句以此爲樂。

  次日伍封將燕卒先放了回去衆人拔營起身有五個肅慎人爲嚮導便不用在山林中摸索第五日到了一個大的村寨一個肅慎人先去報訊一會兒後一大羣人由寨內迎出來爲的除了玄菟靈外還有肅慎族長阿蘇拉。這阿蘇拉年紀在五十歲上下頗爲彪悍。

  伍封一衆人盡皆下馬向玄菟靈施禮。玄菟靈忙道:“呵呵這可不敢當。”將伍封向阿蘇拉引見阿蘇拉笑道:“龍伯名聲遠播俺們肅慎人也早就由燕人處聽說了。”伍封見他說的也是中原言語心中甚喜道:“都是一點虛名何足掛齒。”他拿了兩柄短匕和一口“步光”劍、一口鐵刀短匕交給玄菟靈和阿蘇拉二人鐵劍送給玄菟靈鐵刀送給阿蘇拉道:“些許禮物權當見面之禮。”他向肅慎人打聽得明白這阿蘇拉擅長使刀不過族中只有數口青銅劍甚不稱意。玄菟靈接過短匕鐵劍笑道:“封兒有心。”肅慎族連青銅兵器也極少阿蘇拉見這兩樣鐵兵自然十分喜歡愛不釋手把玩了許久將短匕和鐵刀插入腰中笑道:“龍伯可知道俺這性子俺自小便喜歡廝打愛舞刀弄劍。”

  巫金帶着遁者上前拜見玄菟靈他們是玄菟靈一手養大教誨感情自然是格外不同。

  阿蘇拉十分熱情讓族人將伍封部屬引去休息自己和玄菟靈引着伍封與其妻妾入了中間的木室。這木室與中原人造法不同中原人以土木相建肅慎人卻都有粗木橫着排好再用數根粗木豎在兩邊夾着灌以膠土是以木牆甚厚一小半埋在地裏地上用厚土墊高便不怕雪融後灌入室中以致木室甚高。

  室內正中用數寸高的土圍了一個大圓圈內放大樹根數個正燃着大火烤着數只肥豕使木室內濃香四溢又頗有暖意。他們這地上也用筵席與胡人的厚氈相似。阿蘇拉帶着衆人圍坐火旁族人拿上大甕罐來內中盛着雪伍封等人學着玄菟靈和阿蘇拉的樣子將手插入雪中雙手互搓擦乾淨了手。

  肥豕膏脂不住下滴雖然底下有個瓦盆接住但仍有不少滴入火中濺起一團團火苗衝得老高。阿蘇拉道:“本來這肥豕要先用人手撕開分食但你們中原人肯定不大習慣。”他由腰中拔出那柄短匕將刀刃在火頭上晃了晃一手抓住豕耳用短匕在豕面上割下一大片肉來遞給伍封。肅慎人好客以豬面肉爲美味之處伍封忙接過來。阿蘇拉將另一面割給玄菟靈再分割腰腿一一遞給夢王姬諸女。

  衆人見他如此盛情心忖這肅慎人的確好客。阿蘇拉道:“俺們本也有酒只是這酒味甚烈多半不合你們口味聽聞龍伯途中有酒只好借用。”伍封見他爽直之極忍不住大笑讓人取了兩甕酒來旁邊服侍的肅慎人將酒倒入瓦碗送上來。

  阿蘇拉這纔再割了一大塊肉抹了少許青鹽在肉上食肉飲酒讚道:“龍伯這酒委實美妙用來配豕肉是最好不過。”衆人飲酒食肉便覺身上暖意上來。玄菟靈笑道:“我每過燕國必定要到族長處來坐坐。族長豪爽直率我最是喜歡。”伍封笑道:“是啊這幾年我四處走動除了中原諸國和萊夷九族外還見過越人、秦人、巴人、蜀人、林胡人、東胡人、樓煩人便以胡人、樓煩人和肅慎人豪爽而族長之好客卻更是與他族不同。”

  阿蘇拉笑道:“俺們這肅慎族人少好在處在北地林中與外人極少接觸除了些許燕人外幾乎未見過其他人。俺還不是族長時便認識了法師這中原言語便是向法師學的。這麼多年來法師在族中來來往往族人可尊敬得很。既然龍伯是法師的愛婿自然是俺們的貴客。”伍封心道:“原來你歡迎我並不是因爲我的原因而是看了外父的面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是啊這都是因爲外父的金面。”心忖這阿蘇拉坦率之極換了其他人必不會當面這麼說就算是答裏奇和也臺也不會如此。

  阿蘇拉笑道:“此刻俺對法師感激得很。”玄菟靈愕然道:“這又是爲什麼?”阿蘇拉道:“龍伯的各位妻妾美若天仙若非法師之故只怕一輩子俺也難見到這許多美人兒。”大凡這女人被人稱讚美麗都會感到高興衆女覺得這阿蘇拉頗爲有趣不禁微笑。伍封得意道:“是啊。”忽見玄菟靈眼中閃過一縷悲慼之色心知他必定想起了遲遲轉過話頭道:“外父怎麼會到肅慎族來?”

  玄菟靈細說其故原來他與被離在朝鮮過得十分自在前年初善阿盧帶着樓煩族人在朝鮮邊境搶掠朝鮮王請玄菟靈截趕。玄菟靈與被離帶着士卒到邊境上來將善阿盧趕走。玄菟靈見善阿盧一路往南而逃不好帶士卒越境便讓被離將士卒帶回自己帶十個遁者悄然尾隨在善阿盧之後。善阿盧沿燕代邊境南下到了河水邊上駐紮。此地在齊、燕、晉三國之界是以這三國怕被它國誤會都不敢輕易動兵。玄菟靈見樓煩人並無異動便抽空回了萊夷一趟住了數日。正好伍封的帛書傳來玄菟靈得知伍封繞道北地便趕往燕國想見伍封一面後回朝鮮後見齊軍有異動纔派了遁者回萊夷報訊自己到肅慎來等候。

  伍封問道:“齊軍有何異動?”玄菟靈道:“善阿盧在齊、燕、晉三國邊境騷擾三國間使者不絕互通聲氣。田豹帶了萬人西進剿殺善阿盧善阿盧只有千餘騎兵怎敵得過田豹?是以往北而逃入了燕境田豹一路追上來後來駐紮在燕國南境齊北交界之地、河水之北草草築了一城名曰河間。”伍封奇道:“齊兵一萬人在燕南燕人怎會聽之任之?”玄菟靈道:“必是田恆派了使者到燕國說明了追剿善阿盧之事。這善阿盧在北地胡來受擾最甚的自然是燕國。既然齊人願意耗兵糧剿殺燕國自然是樂得作壁上觀。不過燕國的薊都司馬姬非帶了三千人南往槐城駐守想是也有提防。”

  伍封奇道:“爲了善阿盧這區區數千人田豹便必如此大動干戈?只須與燕人約定夾攻必可將這支樓煩人盡數剿滅。這河間城築得有些古怪。”阿蘇拉道:“說不定田豹是想伐燕因此築城。”伍封點頭道:“此城若用於伐燕自然是最好不過。只是眼下吳越戰事甚緊一旦吳滅齊國必然被兵齊燕本來交好田恆何必得罪燕國?”玄菟靈道:“我本來也以爲田氏有伐燕之意但見他們築城草率必非爲了長久之計甚是納悶。後來四下打聽善阿盧一衆人不知所蹤居然不在燕境我便在河間附近細細探察才知道善阿盧帶着族人入了河間與田豹打成一片。再看齊燕之間的地形兩國以河水爲界兩國之徑非過河間渡頭不可若有人由燕入齊便得在河間上船。”伍封大喫一驚道:“外父的意思是說田豹這一萬人是衝着我來的?”

  玄菟靈點頭道:“正是。眼下你在回齊途中隨行又少正是劫殺你的最佳時機一旦讓你回到萊夷便如龍歸大海田氏想對付你便不易了。”妙公主忍不住道:“田恆怎有這麼大膽?若是傷了我們上至天子、齊、楚下至齊民恐怕都不會放過他。”夢王姬嘆道:“田氏怎麼親自動手?田豹大可以讓善阿盧出面劫殺他再派人相助得手之後再將罪過推託在善阿盧身上將他們一族殺了別人還當田氏爲我們報了大仇哩!”玄菟靈點頭道:“王姬說得不錯必定是如此。”

  伍封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倒不是耽心田豹這些人既然知道了他們的圖謀便有防備不會讓田氏輕易得手。只是他怎也不願意相信田氏竟然真地會向他下手。當日他救過田恆、田盤、田燕兒父子三人又識破田政加害兄妹的謀劃自己千里迢迢將田燕兒送往晉國成親對田氏一族大有恩惠田恆怎忍心加害他?何況他還曾與田氏立誓互不相害言猶在耳田恆竟然已經暗操兵戈了!這麼想着伍封不禁長嘆一聲黯然道:“田恆竟忍心殺我這真是讓人難以相信!”

  玄菟靈道:“田氏自割邑地地域之廣還過國君五都軍權盡在其手就算他不謀逆別人也會懷疑他有謀逆之心。如今齊國臣屬大家盡數衰落能與他一抗者唯有封兒。你是國君之婿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譬如說你回國之後是否會設法消田氏之勢以振君權?”伍封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玄菟靈道:“這就是了。田恆料定你必會如此就算你與田氏私交再好最終必然是水火不相容之局。田恆是個聰明人按他的心思與其日後與你爭鬥糾纏還不如索性在你未防備時下先手。幸虧令堂早有所覺叮囑我一路細心探查纔會得知田氏之謀。”

  伍封沉吟良久道:“彼衆我寡我們女眷不少又是長途疲憊硬往南行那是自尋死路。”妙公主道:“既然田豹在河間我們不過河間在它處過河便是。”伍封搖頭道:“田豹深悉兵法不在田恆之下。他兵臨河上自然會派探子沿河打探一旦見我們的行蹤必然會大軍齊。以田恆的老謀深算除了田豹之外說不定還有其他的人馬在田豹之後。”玄菟靈道:“正是。聽說田盤之妻恆素也善帶兵此女也帶了一隊士卒開往齊北駐在饒安一帶。”

  楚月兒驚道:“恆素?她怎會……?”心忖夫君辛辛苦苦派人將田白送到畫城有大恩於她她怎會恩將仇報翻臉不認人?伍封嘆道:“正因我們有大恩於她恆素纔會要殺我們。她殺我們之心只怕更甚於田恆!”楚月兒旋即明白。恆素假裝生子其實這兒子田白是田燕兒之子是伍封大老遠由成周送去。她想保密此事便有殺人滅口之心那兩個乳孃一到畫城便死自然也是因此之故。恆素能殺乳孃滅口怎會想不到殺別人?

  阿蘇拉見衆人臉色凝重笑道:“回齊國之路又不止一條此路不通還有它徑可行龍伯也無須耽心。至多龍伯回國之時俺帶族中三千勇士一路護送未必便怕了那個甚麼田豹。”伍封點頭道:“多謝族長盛情在下已有定計倒不必麻煩貴族勇士。”夢王姬道:“夫君想穿過燕境由燕東海路而回?”伍封點頭道:“正是。”夢王姬道:“以我們與世子克的交情由燕國假道、借船不難只是這中間有兩個隱憂。一是田氏未必料不到我們會取它徑而回是以燕境必有許多哨探穿燕境而過田氏必會知道怕他們另有謀劃。二是燕人的造船之技遠不及吳越比齊國也大有不如其船入海只怕難以遠行。”

  伍封道:“這事我想過第一件事好辦只要世子克願意幫手我們便扮成燕國士卒東去可瞞過田氏耳目;第二件事燕船用不上我們的餘皇可涉大海只須飛鴿傳書讓趙悅、展如將大舟駛往燕國海上接我們回去。”玄菟靈呵呵笑道:“這倒不用傳書了我已經派了遁者回萊夷請令堂遣出大舟在燕國孤竹東南的海上接應。此刻大舟早已經出了罷。另外我打聽到燕世子克與王姬有交情也派了遁者到薊都請世子克帶人在燕國邊境的寧城等候還特意請他們託言他事以免被田氏所覺。”

  阿蘇拉皺眉道:“燕人不太信得過那世子克一定不會與田氏串通麼?”玄菟靈道:“他自然不會。就算他與封兒和王姬沒有交情也必定欣然相助須知這齊燕相交齊強燕弱。兩國雖然一直有和盟燕國不希望齊國太弱以免少了南面這道屏障但燕國也不欲齊國太強否則又會大感威脅。只要封兒回國伍封、田二氏必然激鬥不休內耗之餘便無暇外顧燕人便可安枕無憂。再者說了封兒由燕國假道回齊途中遇害燕國怎也脫不了干係。是以我讓遁者巧加說辭料那世子克必會相助。無終是世子克的邑地只要世子克心知肚明不去理會大舟停在無終南面的海上毫無妨礙。”

  衆人見他所慮有理預先安排又恰當無不佩服。伍封大喜道:“外父設想周到我們休息一晚明日便往南去。”阿蘇拉忙道:“怎可如此之?好歹也要在此多留數日。”玄菟靈也道:“我計算過日子世子克要到燕北須有些天封兒便在此地停留三五日也好休整士卒。”伍封點頭答應。

  次日一早起身飲飯時伍封未見到冬雪奇道:“咦怎未見到雪兒?”圉公陽在一旁道:“雪兒夫人一早起身遇到族長說了一會兒話眼下正教族長刀法。”伍封愕然道:“怎麼雪兒與族長忽然熟絡至此?是了眼下要去燕國雨兒你們是否要到家鄉去瞧瞧?”春雨黯然搖頭道:“我們家鄉可沒有什麼親人否則也不會入宮服侍國君。”夢王姬道:“雨兒和雪兒家鄉在酉城風兒與陽兒家鄉在孤竹我們一路南下正好路過可去瞧瞧。”伍封慚愧道:“還是王姬心細她們四人嫁我數年了我卻不知道她們的家鄉。”

  秋風愕然道:“我們何曾嫁夫君許久?那是在成周……”春雨瞪了她一眼旋又微笑。妙公主笑道:“你們在吳國時便嫁了夫君那是夫君與展如比試水性的前一天嘻嘻怎麼自己反而不知道了呢?”秋風臉上微紅“噢”了一聲。伍封看着妙公主道:“公主你這記性可不錯啊。”妙公主道:“那是自然。”伍封道:“那好日後我們一路行程路上所見你便要記下來畫成形勢圖。我們那天下形勢圖可缺了燕北的地方想是計然未派人來過。”妙公主點頭道:“這事容易交給我便成了。”

  衆人瞧着她“咦”了一聲。人人都知道妙公主是個懶蟲不太愛動腦這種畫圖之瑣碎事料她必會拒絕是以伍封開玩笑讓她來畫不曾想她竟會一口答應十分爽快。

  妙公主笑吟吟走到外面叫田力叫來道:“田爺我們那天下形勢圖沒有這燕北的地形吧?”田力點頭道:“是小人正忙着記憶日後畫出以作補充。”妙公主笑道:“以後我們所行之地也煩田爺多多留心這事兒夫君交給了我日後我們便多多參詳。”伍封等人見她爽快答應下來卻將這事兒交給田力轟然大笑。田力笑道:“這是自然小人畫好後便請公主指點。”伍封在一旁笑道:“田兄你給她瞧瞧還可以千萬別讓她動手。”

  玄菟靈進來與伍封等人說話道:“久聞王姬學問通天聰明無比昨日說幾句話果然是言下無虛。”夢王姬道:“夢夢只是看了些簡冊無甚新見法師過譽了。其實法師纔是清高睿智高明之士。”玄菟靈又對楚月兒道:“月兒與封兒一樣氣機內涵想是武機大有長進了吧?”楚月兒道:“還算有些長進不過夫君長進更快一路上與劍中聖人支離益打了好幾仗最後終讓支離益吃了個大虧。”玄菟靈驚道:“你們與支離益交過手?”楚月兒道:“是啊。”將幾番與支離益動手的事情說了玄菟靈聽得心驚膽戰嘆道:“這支離益厲害無比我在他劍下一招也過不了不料你們竟能打敗他雖然是以多勝少畢竟了不起。”

  這時冬雪走了進來伍封笑道:“雪兒當了一會兒師父刀法教得如何?”冬雪笑道:“雪兒倒不是想要當師父我聽說肅慎人養豕豕生長奇快一年抵得別人養兩三年功夫。本來是向族長學肅慎族特別的養豕本事族長教完後見我身上的鐵刀便要比試比試了幾招又硬扯着我教。其實族長力大過人刀法凌厲學完刀法後更加厲害我差點敵他不過幸好刀法稍快纔不會敗。”玄菟靈奇道:“雪兒想學養豕何不早說?這法子我也會我們玄菟一族最擅養殖鳥獸魚蟲皆有其法這幾日我便教教你。”冬雪大喜。

  玄菟靈又對妙公主道:“妙兒你那敬兒頑皮像極了你。”妙公主笑道:“日後還望靈舅舅多加指點纔是。不過他可沒有早兒結實日後恐怕也沒有早兒高大。”玄菟靈奇道:“你怎知道?”妙公主道:“早兒長得像夫君日後自然高大。敬兒似我多些若是如我般高矮豈不糟糕?”玄菟靈笑道:“這倒未必。就算敬兒沒有封兒高大至少要比你高不少。”妙公主忽想起一個主意道:“我倒有個主意靈舅舅既會肅慎人養豕的妙法可讓豕長得快些是否可用此法在敬兒身上讓他也儘快長大長高?”神態頗爲認真。衆人鬨然大笑伍封咄了一聲忍笑叱道:“胡說什麼?豕和人怎能相同?你當我們兒子是豕啦?”妙公主吐了吐舌頭咕嚨道:“不同麼?”

  衆人在肅慎族中住了數日這日起程南下玄菟靈也一路同行臨走伍封送了十甕美酒給阿蘇拉酬謝收留之德。阿蘇拉笑道:“龍伯在寨中所用多是己物俺可大佔便宜。日後龍伯有暇儘管前來。”伍封點頭道:“一定一定像族長這樣的朋友天下間還真是再難覓到。”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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