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幻影 作者:意千重 第四十三章 未已似是对這样的情形早有预料。道:“你看,不乐意了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你们拼命想把我弄回去,我偏不想回去,還想玩得开心自在点,這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不過我答应你,不会让他死就是了,至于是伤是残,我可管不了,怎样,我還算够义气吧?” 苏绾忍了又忍,最终還是忍不住:“可是你一個玩得开心自在,就死了那么多的人。”什么大道理她不会讲也不想讲,她只要想到這么多的人被他一個人骗了去害她和北辰星君,北辰星君为了自保又回過头去杀了那么多人,就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一般的惹人厌烦。 未已冷哼一声:“干我什么事!就算是死光了又如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们不死,新进的仙人哪裡有地方呆?”言罢拂袖而去。 幽幽的寒意顺着脚底一直往上爬,冻得苏绾很冷。這就是不负责任的强者,因为他强大,所以无论神仙凡人。在他眼中,都不過是蝼蚁贱命,只要他喜歡,就可以任意践踏。這样的人,果然是不能留在三界的。东煌星君饶不得,面前這個人,同样也是留不得的。 可是,上有天宫,前有未已,背后還有一個东煌星君虎视眈眈,她和北辰星君又能怎么做?又该怎么做? 苏绾在干草堆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想北辰星君的安危,想栗叶,想這前前后后的一摊事,总也想不完。每每觉得要理出一個头绪的时候,又有一团雾给遮住了,分辨不清。 她在這狭窄阴暗的房间中呆的時間很长,长到她基本分辨不清到底過了多少时候,只能根据未已出现的次数来大概推算一下。他当初和她說的是每日播报,他共出现了二十次,那就应该是二十天左右的样子。 這二十天裡,苏绾不是沒有想過逃跑,但她绝大部分的法力都随着那件金缕衣消失无踪,這小屋子又坚硬无比,简直沒有任何可以逃走的可能。小白也不见了,按未已的說法。是明珠带了去,毕竟她可以不吃不喝,小白還不行,還需要吃喝拉撒,为了避免麻烦,小白只能跟着明珠。 其实她也明白,为什么未已会如此防备她。她是雪霓的转世,能和鸟兽花草交流,只要她能接触到活物,就能把她的消息传出去。未已自然要把她关在這防范严密的地方,這個地方,除了她自己是活的以外,就沒一個活物。 值得庆幸的是,她灵敏的六识并沒有消失,哪怕就是隔着厚厚的石墙,外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敏锐地听见。未已也沒有搜走她其他的宝物,包括她腰间挂着的百宝囊,還有怀裡藏着的凝风弓,兴许是觉得她现在的法力太弱,這些东西在她手裡也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他一样也沒动她的。 這些天裡,她生活的全部中心就是北辰星君,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穿了件什么衣服,作什么装扮,身上又受了多少伤,使了個什么法术,未已都要详详细细地和她說個明白。他說的时候,总是连說带比,眉飞色舞,兴奋得不行,就像是他自己在和人动手一样。 她听說北辰星君神出鬼沒,修为较之从前突然大涨,杀了很多上仙,闹得天界鸡犬不宁,人人自危,天帝和天后躲在天宫中不敢出来。但他实在是有些嗜杀无度了,无论是从前站在他那一边的,還是本来就看他看不顺眼的,都已经达成一致,要共同除掉這個祸害。 苏绾很不明白,假如北辰星君真的知道死的那個人并不是她,又怎会如此疯狂?他到底想干什么?真的就那么想杀了天帝和天后?他不知道杀戮過度,会得报应的嗎?苏绾急得抓狂,总害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不知不觉中,未已的每日播报成了她每天最期盼,也最害怕的时刻。 這一日未已沒有来。来的是明珠。明珠沒有打开窗子,只在外面站着,低声說:“五太子殿下今日不能来,让我来通报一下北辰大人的最新情况。” 苏绾沒有吱声,只是默默地听着。明珠是她唯一熟悉的人,她很想信任他,但又不敢完全的信任他;想冷嘲热讽两句,又怕冤枉了他,让他寒心;想表示亲热,又生恐暗中有人窥伺,反而害了他。 明珠平板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中:“北辰大人已经到了天宫附近,帝后請来了无限天尊坐镇,誓必要让北辰大人认罪伏诛。俱估计,今夜就是大战之期。” 无限天尊,是类似于玄女和未已那样的上古大神之一,法力高强自是不用說,最主要的一点是,他是天后的亲舅舅。他非常有理由杀死北辰星君這样的不知天高地厚,胡乱杀戮的魔神。是的,北辰星君现在已经不是仙,沦为魔道了。试问,哪裡会有像他那样嗜杀的神仙呢?沒有,只有魔才会如此残忍嗜杀。因此,他就是魔,人人都可得而诛之。 北辰星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纵然性格刚毅,但硬碰硬也不完全是他的风格,除非他是故意的,他到底在求什么?在做什么?苏绾茫然无措地看着手裡的织天梭,织天梭闪烁着淡淡的荧光,忽而长大忽而缩小,忽而尖利忽而圆钝,但就是不能穿透這厚重的石墙。 窗外传来明珠略显焦灼的声音:“苏绾,你怎样了?” 苏绾自茫然中回神:“芷风的计划。你都知道的吧?”她都想得到北辰星君是故意的,未已又如何想不到? “我只知道北辰大人知道你沒死。”明珠轻轻叹了口气:“我們都以为,北辰大人应该是先想法子把你弄出去才是,沒有想到他压根就沒有把换你出去的事放在心上,反而一副誓死为你报仇的模样。你也别担心,其实无限天尊也沒传說中那么可怕,北辰大人還是很厉害的,嗯,五太子也赶去了。” 苏绾明白了明珠的意思,他在间接地告诉她,未已也弄不明白北辰星君到底想干什么,這次去就是想问個明白,当然也不排除趁机混水摸鱼,把场子搅乱的意思在裡面。但无论如何,未已赶去的這個消息還是让苏绾轻松了不少,毕竟他曾经答应過她,不会让北辰星君死掉的。 明珠应该是知道一些事的,只是他不肯告诉她,就和北辰星君一样,什么事都瞒着她,她就不明白,瞒着她有什么好处?得想法子掏出点有用的东西来,苏绾還在那裡盘算,只听明珠在外道:“你若是沒有什么事,我便先下去了。” 苏绾忙道:“你别走,我還有事要问你。金缕衣现在到哪裡去了?”假如北辰星君的身上穿着金缕衣,想必不会如此被动。 明珠道:“不知道。” 苏绾皱眉:“你怎会不知?” 明珠解释道:“当时是交给五太子了,五太子交给了天宫,天帝又将它赏给了东海龙王,然后东海龙王被北辰大人杀死,当时场面混乱,待到众人想起时,金缕衣已经不知所踪了。” 金缕衣竟然失踪了?不過也在情理之中,這样的宝贝,谁不想得到?肯定是一有机会就要下手的。苏绾摇摇头,道:“我可以看看小白嗎?”她不知道明珠是否還值得信任,但此刻未已不在。让小白进来正好可以打听到她所不知道的一些真相。 明珠道:“我打不开窗子。”未已始终沒有真正信任他。 苏绾失望之极,明珠犹豫了一下,道:“苏绾,我来的時間太长了,要回去了。” “去吧。”苏绾一筹莫展,只好沮丧地倒回干草堆上发呆发傻。 接下来的時間前所未有的漫长,苏绾觉得自己仿佛是等了一個世纪那么久,又或者永远都等不到尽头。始终沒有人来,每日播报停止,明珠也仿佛凭空消失了。 苏绾从最开始的无奈等待到焦躁不安,又从焦躁不安到拿着织天梭变成的锤子、银簪子变成的凿子疯狂地击打着那道紧闭的窗户。尽管她根本就不能把那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窗户撼动半分,但耳边叮叮当当的声响,還有酸麻不堪的手臂至少能提醒她,她還活着,她在努力,她不是窝囊废,她沒有坐着等死,沒有拖累北辰星君。 她只有一個念头,她要出去。无论他是死是活,她都要看到,她都要明明白白。 苏绾记不得過了多长時間,她只知道,她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叮叮当当的响声,手臂和双脚都已经麻木得不是她自己的。她只是机械地重复同一個动作,举锤,落锤。 那小小的窗户沉默而坚硬地与她抗衡着,火花四溅,温度攀升,就是不见那缝隙稍微变大一点,周围被波及的墙壁也完好无损。 “叮当!叮当!”咦,怎么眼前有了亮光?莫非凿穿了?当真是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苏绾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向亮处。 哦,她看清了,不是她凿穿墙,而是窗户又被人打开了。未已站在窗外,靠着墙,懒洋洋地看着她:“你有完沒完?你的手不酸么?明知道是做白工,還這样一直闹腾,你疯了啊?敲了七天七夜都不停。原本我想让你一直這样敲下去,看你能敲到哪一年的,但沒法子,我耳朵听起茧了。” 看到未已,苏绾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她讨好地望着他笑:“您回来啦?”他說她敲了七天七夜,那就是說,他是七天前就回来的,但他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可恶的东西,早点来和她說一声会死么?但她非但不敢表现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還得拼命挤出一副谄媚的模样讨好他,只求他赶紧告诉她北辰星君的近况。 未已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精神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他斜了她一眼:“嗯,我回来了。” “他怎样了?”苏绾眼裡闪着毫不掩饰的焦急和讨好,未已毫不怀疑,此刻他就是要让苏绾学几声狗叫来听,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但此刻未已明显沒有那個心情,抬眼望天:“他不见了。” “什么?”苏绾的声音猛然拔高,“他不见了?你什么意思?” 未已厌烦地捂住耳朵:“烦死了,女人的声音就是尖。” 苏绾已经知道,她越是急,他越不急。尽管气血翻涌,她還是硬生生地咽下了那口气,语气轻柔地說:“对不起,請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未已看了她一眼:“难得你肯如此低头。我的意思是,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其他人也找不到他了。他扔我在那裡顶缸,让我和其他人打起来,他自己却趁机跑了,就這么简单。” 跑了啊,她就說嘛,北辰星君不是傻子。苏绾刚扯开嘴唇想笑,就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爬起,对着未已阴冷的眼神,她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她僵直了脖子,看着他:“然后呢?” 未已冷笑道:“然后?然后我要开始折磨你,直到他乖乖地出来,把欠老子的东西拿来为止。我为了不让他被无限天尊那老东西打死,把自己都弄得几乎半残,他還在我眼皮子下溜了,叫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气?我要叫他长长记性。” 苏绾干笑了一声:“你开玩笑的吧?你那么厉害,谁会是你的对手?你怎么可能被人弄得几乎半残?谦虚也不是這么個谦虚法嘛。” 未已看了她两眼,不声不响地挽起袖口,露出左臂给她看。那條左臂从手腕以上的地方,都是溃烂的,有些地方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未已阴森森地道:“看见了吧?還有上次你把我从无相之地带出来的时候,我不是受伤了嗎?我不是装的,是真的心脉受损。這具身体,不合我用。”如果他有具更强壮的身体,他就不会這么惨了,根本用不着借芷风的身体遮遮掩掩的,想横就横,想直就直。 苏绾见他脸色阴沉,一脸的不善,壮起胆子问道:“這具身体乃是天生龙体,比许多仙人都坚韧得多,怎会不合用?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啦。”不要再换脸孔,再去祸害别人了,老兄,找你很难找的。 未已冷哼了一声:“不合用就是不合用。你与其关心我的闲事,不如想想你的事吧。我打算把你交给天后或者交给圣灵,二选一,你选哪一個?” “我一個都不选。”事到临头,苏绾反而冷静下来:“恕我直言,你這是舍本求末了。” 未已皱眉:“怎么說?” 苏绾道:“你之所以把我关起来,就是为了让他拿殷梨花树和追魂铃来和你交换,你好销毁了這两件东西,永远都自由自在的吧?” “還用說嗎?” “我不明白,你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反而一定要把精力花费在我和他的身上,一定要让他去找呢?你以前的时候不也一直都在自己找嗎?” 未已阴冷了脸:“那自然是因为他早就找到殷梨花树藏了起来,除非他肯拿出来,否则我永远都不能找到。”他看着苏绾:“当然,如果你能拿出来,我就放過你。” 苏绾惊诧莫名:“他怎会藏了殷梨花树?我从来就沒看见過,也沒听說過。這话你是从哪裡听来的?” “你管我从哪裡听来的?”未已哼了一声:“反正這是事实。我只等三天,再過三天,他如果還沒出现,我就把你送给天后,你最好自求多福。” 他正要关窗子,一把明晃晃的剑插在了窗缝中,硬生生地逼得窗子关不上,随即一道金光闪向未已。未已阴了脸,唰地一下化作一道幻影,闪到一旁,避开那道金光,捏了诀,反身扑過去。 苏绾小心翼翼地离窗子远了些,外面噼啪之声不绝,电闪雷鸣,冰火齐飞,动静闹腾得很大,却听不见人声。這令她很惊疑,未已是個多嘴的人,只要他稍微占点上风,他必然会不停鬼叫,此刻他竟然安静无声,那就說明他的情况不容乐观,遇上了劲敌。 苏绾打量着那把插在窗缝中的剑,碧蓝碧蓝的,只有三尺长,不同于一般剑身的轻薄,這剑身更像是一根扁圆的铁杆子,沒有刃,只有剑尖是锋利的。很奇怪的东西,她小心地伸出手指触了触,阴寒刺骨,冻得她赶紧缩回手。 她很想趁這個机会逃走,但是她的法力被封,除了能把织天梭化作锤子,银簪子化作凿子以外,她连缩形化形都不行。這叫看得着摸不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苏绾小心地躲开那柄古怪的剑,无奈地伏在窗口望外看热闹。 不远处两道人影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其中一個是未已,大概是因为這次真的受了伤,他的身形有些不稳;至于另一個,苏绾却怎么都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身形掩在一层淡淡的黑雾之中,只看得到一個大概的轮廓,想看清楚他的长相身形,根本不可能。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她根本不认识,因此她也不会那么天真的认为,這個人是来救她的,相反,她认为這個人是来抓她威胁北辰星君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恍惚中,她看见那個神秘人似乎回头看了她一眼,对着她招了招手,咦?他认得她?和她打招呼?苏绾歪着头還想再看清楚一点,未已已经大吼了一声:“傻子,快躲开!” “啊?”苏绾正想后退,她身边那把古怪的剑已经放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牢牢扯住。 啊啊啊,我要坚持不住了,》_《,给自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