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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作者:月神的野鬼
李稚今日心情相当不错,傍晚回家时他给杨琼捎了点梅子荷叶糕。杨琼上回在他的极力推薦下也品尝了下那家小店的糕点,一口咬下去,原本有点怀疑的眼神瞬间变成了震惊,从此两人都变成了那家店的忠实主顾。

  李稚提着糕点推门进去,忽然他愣住了,院子裡多了一头高大的青牛,牛也发现了李稚,瞟了他一眼就转开了视线,继续歪着嘴咀嚼着草叶。

  李稚:“……”果然是每天推开家门都能有新发现!

  杨琼正在后院卷着裤脚扎篱笆,砍成半人高的竹子堆在一旁,他抬手抽出竹子用力地插进了土中,举起铁锹咚咚咚敲进去,他把竹子用绳子固定住,一点点往外围扎,看起来這工程已经快要竣工了。满头大汗的杨琼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去。

  “哟,這么晚才回来啊?”

  “今天府库事有点多。”李稚将糕点递過去,“给你买了点糕。”這阵子他在红瓶巷当差,那地方不成文的规矩很多,多亏了杨琼不时的指点他才能這么顺利地接手各种活,后来为表感谢,他经常给杨琼带些好吃的,杨琼也把他当朋友,想吃什么就大方地和他說。牺如 75zw.com 牺如

  杨琼一看见那包装,立刻說:“梅子糕!”

  李稚点了下头。杨琼打了半天桩正好也累了,索性先把手头的活放下了,两人来到院子裡的石桌前坐下,杨琼懒得洗手,在大腿上拍了两下,直接拿起一块糕就往嘴裡扔,“好吃。”

  李稚看了眼院子裡那头牛,“這是……”

  “文尚书家的牛。”

  文尚书李稚是知道的,吏部尚书文晏,杨琼的顶头上司,“他家的牛怎么会在這裡?”

  杨琼就跟聊“今天天气怎么样”似的随意說:“御史台今日刚下发的谕令,他被罢免下狱了,朝廷抄了他的家,金吾卫今天来来去去跑了几十趟,我正好路過看见他家的牛在大街上沒人要,顺手给牵回来了。”

  “……”李稚被震惊了。

  杨琼看他這副表情,笑道:“沒事,一头牛而已,沒人会管。”

  “不是,我是想问文尚书怎么会被罢免下狱?”

  杨琼吃着糕点的动作一停,“哦,好像是他玩忽职守办事不利,上面的事情谁知道呢。”杨琼一副已经看破红尘的样子,吏部這两年换了二十多個尚书,平均一個月不到换一個新的,所谓的清凉台走马灯早就声名在外,他们這些底层官吏都习惯了,纯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李稚有些匪夷所思,“這么频繁的调动,不会出事嗎?”

  “出事又能怎么样?”杨琼笑着给李稚也递了块糕点,“天塌下来自有高人顶着,砸不到我們头上,何况這些年吏部本就清闲,事情都在三省那裡办完了,一個空架子倒了就倒了。”杨琼完全沒有操心生计的自觉,关心這些破事還不如多关心這头无家可归的牛,“你瞧這牛多漂亮,這水灵灵的眼睛像不像個小姑娘,大家闺秀!”

  李稚望向那头啃着草皮的大家闺秀,“你要把它养在后院嗎?”

  “是啊。”

  李稚想了下還是闭上了嘴,算了,他也不好說什么。

  杨琼对自己牵回家来的這头牛那是越看越满意,他走上去伸手摸了下那两只油光水滑的角,牛低低地哞叫了一声,杨琼的眼神真的像是在看着個小姑娘,“你若是会开口說话的话,你会說什么呢?眼见着他起高楼,眼见着他宴宾客,眼见着他楼塌了,真沒意思是不是?”他轻笑着重复了一遍,“沒意思啊。”

  李稚看着杨琼月下抚着青牛的身影,他在這一刻似乎察觉到了一种很隐秘的情绪,就這么静幽幽的在這個深夜中蔓延开,却又最终了无痕迹。当时的他很难描述這种微妙的感觉,直到很久之后,李稚再回忆起那一天,他才终于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兴于微澜之间,天下局势将变未变,小人物听见了巨轮遥遥碾過来的隐约轰隆声,却无力发出任何的声音,闻美人死而往赴凭吊的王孙写好了诗稿,最终却只能扬灰风中,任凭它吹往青云四海,在那一刻這颗心也终于获得了片刻的自由与安宁。

  杨琼牵着他的牛往后院走了,庭院中枇杷树叶沙沙地响,李稚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回屋了。汜减zCwX*.oR*g汜

  李稚照旧隔几日就去谢家送一趟书,他一直沒再撞见過谢珩。皇帝沉迷修道服丹,已经十几年沒有上過朝了,盛京的官员也免了上朝,谢家人深居简出,平时很少出府,倒是时常有人前来拜会。李稚這身份进不去内院,他也就沒再见到過谢珩,但偶尔能见到他们家那位二公子谢玦穿戴整齐出门会朋友,谢玦自然不会留意李稚這么個小人物,双方也沒有交集。芈何芈

  這一日,天气热的厉害,李稚按照约定的时辰去谢家送书,门僮刚进去通报,盛夏的雷阵雨說下就下了起来。李稚迅速从马车底下抽出油篷布盖在了书箱上。今天琼林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李稚站在门口等了很久,到了傍晚才出来了几個人,为首的人浑身精瘦,简单的书吏打扮,看上去四五十多岁,一开口就让他帮着把书先搬进长廊去。

  李稚第一次进了谢家庭院,一眼望去庭院平坦开阔,地上铺着成块的青石,两侧半旧的乌木长廊上绕着深绿的萝藤,大门右边有两株幽黑的老松树,這座三百多年的老宅并不像李稚想象中那样奢华贵气,反而很古朴空旷,整個画面中最炫丽的反倒是雨水,成片地砸落下来跟碎了满地的水晶琉璃一样。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后面更精彩!這就是清凉台最煊赫的门庭,开门如见君子其人。

  李稚听人說過,谢氏最早起于晋中西陵,其先祖谢皓是执掌周礼的大礼官,同时精通玄道,后世道教修史,将他列为晋中六位羽化登仙的人物之一。谢家是晋中第一高门,最显赫时一代出了四位宰相,直到谢洪忽然罢相归乡,這位先代名臣退仕后在桃林隐居四十余年,写了三百首诗编成《春去秋来集》,告诫子孙后人勿恋功名利禄,自此谢家人在仕途上一直很低调,官最高也不過做到五品。

  直到前朝天灾乱世,氐人忽然打破“祁水之盟”入侵中原,中州迅速沦陷,关内群雄并立逐鹿中原,愍帝被乱臣用五匹马拉死,关中一片腥风血雨,谢家举家迁至建章,扶持衰微的后汉室建立了梁朝,其后又计定南北,驱除氐人,清肃中州,恢复旧土,堪称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谢氏一门也重新彰显荣耀,一直到今天。

  這座宅邸是谢家在盛京的旧宅,那时這座城還被叫做金陵,废池乔木十室九空,一眨眼三百年過去了,這裡已经成为了天下风流圣地,李稚看着庭院中风吹雨打,仿佛真的看见三百年的岁月缓缓流逝,一代又一代文臣武将从這條长廊中走過,又转身消失在歷史洪流中。

  只要是读過书的人,站在這样的门楣前都会肃然起敬。

  等李稚帮着搬完了书又核对完,天都已经黑下来了,谢家的门僮提着波光粼粼的琉璃灯从长廊走過,李稚注意到大门沒有如寻常世家大族那样入夜后就关上,他感觉奇怪就多看了两眼。

  “瞧什么呢?”

  “谢府夜间不关上大门嗎?”

  那点着书箱的精瘦书吏随口道:“要关的,有大人出去了,還沒有回来。”

  李稚心忽然抽了下,下意识问道:“哪位大人?”

  书吏好笑道:“你還管這些?”

  李稚自觉失言闭上了嘴。這书吏觉得李稚挺有意思,进了庭院拿眼睛东瞟瞟西瞧瞧,他看他一心两用活却干得不错就沒說他,這会儿還问上了,他低声地說了一句“哪来這么多好奇心?”說着从袖中抽出一封新写好的书单递過去,“琼林苑新要的几套书,還是照例過三天送来。”

  “好。”

  李稚办完了活正要从侧门离开谢府,那书吏看他暴雨天沒带伞,喊住人给他拿了一把,李稚刚要道谢,对方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记得還我,若是用坏了就拿三钱银子来赔吧。”

  李稚這些日子和清凉台不少世家大族的门人打了交道,他得出一條结论,谢家的无论是书吏、门僮還是侍卫,看着最不近人情其实反倒待人最尊重客气,而且每一個人說话都有种淡淡的幽默风趣,冷不丁敲你一下,也是种特色的人情味。

  牺如 75zworg.com 牺如。书吏看李稚拿着那把伞原地站着不动,问道:“你干什么?”

  李稚平复了下心情,“第一次撑這么贵的伞,内心诚惶诚恐。”

  书吏:“……”

  李稚沒有开玩笑,他說的是实话,他一個月的俸禄也就二钱银子,這把伞能让他白干一個半月。

  李稚撑着那把价值三钱的竹伞离开了谢府,临出门前,他余光又飘向了那洞开的谢府正门,门僮已经将琉璃灯盏挂在屋檐下了,侍卫们按着雪花锻铁的佩刀一动不动地立在溅水的台阶上,烛光照的雨夜一片朦朦胧胧。李稚脑海中又响起了书吏的话,有大人出去了,還沒有回来。

  会是谁?

  李稚想着又看了眼那扇门,幽幽的念头在他心裡爬,若是一直留着门,那意味着今夜必然会回来。他又看了看天色,漆黑一片,這时辰红瓶巷国子学府库已经上了锁,按常理来說他离开谢家后应该直接回东城的家。

  李稚背着光往街的东边走,却又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他的脑子裡冒出了一個很匪夷所思的念头,他忽然很想看看谢家今夜会回来的那位大人是谁。

  這念头沒什么缘由,莫名其妙的,可李稚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

  他想着,等一等、看一看也沒什么,就装作刚好是办完了事情出门遇到了,這黑夜裡又下着大雨,对方也必然不会注意到他。

  汜减Zcwx.org汜。李稚想着重新回過头去。

  若是猜错了那也沒什么,若是猜对了……若是猜对了那就猜对了。李稚在巷子口慢慢地踱了两個来回,這地方光线昏暗,谢家侍卫沒注意到他,又或是注意到了但以为他在找什么丢了的东西,总之也沒人在意他。

  芈何芈。李稚来去走路的时候,脑子裡莫名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他在老家京州有個同窗好友,名叫白林甫。那年白林甫对知州林家的小女儿一见钟情,日思夜想伤春悲秋,那林家小女儿每月十五左右会陪着母亲去山上上香,白林甫每每那两天就翘了课就去她家附近守着,他爱穿身白的,脸又胖,往巷子裡一蹲像只鬼鬼祟祟的大白猫,回回都到,从不露面,比贼還神秘。

  事情越想会越变得诡异起来,李稚忽然又记起了一段对话。

  那年夏天京州的小巷中,魂不守舍的猫脸少年還在等着看他一见钟情的小姑娘,他对朋友說:“這简直就像是過去书裡写的,沒钱沒势的书生爱上了大家闺秀,在书裡這就是天作良缘,接下来就该姑娘把绣球抛给书生了,又或者出来個慈悲心肠的住持或是观主,把后院厢房腾出来给他们谈情說爱。”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后面更精彩!很实事求是的朋友說:“她不会扔绣球,這裡也沒有住持,观主也沒有。”

  “那或许按书裡写的,她同我私奔,我們俩逃去天涯海角。”

  “她甚至都不记得你是谁了,怎么会同你私奔?”

  “你說我现在进京去考個状元回来娶她怎么样?唉李稚你文章不是写的很不错嗎?你帮我考個状元吧。”

  “……在前朝科举舞弊是诛九族的大罪。”

  “为什么在前朝,本朝呢?”

  汜减ZrG*汜。“本朝沒有科举。”

  “……狗日的!”少年回头问朋友,“所以现在姓氏不行的穷书生就永远别想娶大家闺秀了是嗎?”

  “是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当我沒說。”

  “我沒听见。”

  “我刚刚那句放前朝什么罪?”

  “诛九族。”

  “本朝呢?”

  “诛九族。”

  忽然传来的凄厉马嘶声打断了李稚有点偏的回忆,也让他瞬间惊得回過神来,转身看去。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身旁,他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挡了人家的路,看都来不及看忙侧身让开,那马车却沒有继续往前走,李稚過了会儿才反应過来好像不对劲,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马车上墨绿的帘子被一只手揭开,其中的人正望着他,眉疏目朗,眸光昏暗,隔着灰蒙蒙的雨雾与绿璃似的烛光。

  李稚一下子愣住了,两人几乎是在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他连行礼都给忘记了。

  一旁勒着马的裴鹤问道:“你听见了嗎?”

  李稚回過头去看向裴鹤,“什么?”

  裴鹤惊魂未定地道:“刚刚天色太暗了,沒撞着你吧?”裴鹤刚才也吓了一大跳,這少年站的倒是很靠边,但是夜雨下得太大了,他沒有看见人,又正好骑着的马被摔落的瓦片惊到差点撞了上去,事情发生的太快谁也来不及反应,好在他最后关头凭着本能勒住了马换了個方向,這少年好像在走神,一副沒听见的样子,他又问了一遍:“你沒事吧?”

  李稚终于意识到发生過来什么,“沒有撞着,我沒事。”他立刻收了伞对着马车低身行礼,“见過谢中书。”

  “起来把伞撑着吧。”

  裴鹤翻身下了马,到底是他眼瞎差点撞着人,他這心裡也后怕,随手就把自己的伞移到了李稚的头上,李稚起了身。

  谢珩望着李稚,“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一個人在這裡?”

  “我……我是国子学府库的书吏,奉命送书到谢府,因为下雨多耽误了会儿。”谢府门口的侍卫听见动静以为這边出事了,全都围了過来,在众多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下,李稚顿时紧张起来,說话也变得磕绊。

  李稚刚說完话,耳边响起了一個声音,“咦,你怎么還沒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正是刚刚借伞给李稚的那精瘦黑衣书吏。

  徐立春早就收着消息大公子今晚会回来,他一直在门口候着,刚刚听见這边出了事立刻出来查看,一過来正好就听见李稚在說话,他人都愣了,“你不是早一個多时辰就走了嗎?”

  李稚一回头看见他瞬间也愣了,那真是两看两相愣。

  裴鹤低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老赵?”

  徐立春对着马车上的谢珩行了一礼,“這是国子学派過来的书吏,中午他過来送书,琼林苑那帮学士去陇山祭学了,下午我收着消息帮着收了书,早一個多时辰前他就走了,我看着他走的。”他看向李稚,“你怎么会還在這儿?”那眼神直白中還带着些困惑不解,一個多时辰,你就走了這么几步路?

  李稚有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我……”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连编個临时回来寻东西的借口都编不出来,他现在忽然希望自己是只猫,不管黑的白的,能蹭一下□□跑就行。

  李稚那神态和下意识的紧绷动作已经出卖了一切,在场的那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很快都反应過来了。

  谢珩问道:“你是在等我?”

  李稚一直低着头,“我……是。”

  谢珩看出他的紧张,道:“你别害怕,你等我是有什么事嗎?”

  李稚正是拼命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所以才觉得尤其难過,“我……沒有。”

  牺如 kanzongyi.cc 牺如。谢珩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是碰到了什么麻烦,想要找自己帮忙,又见他一直低着头完全开不了口的样子,他看了眼裴鹤,示意众人先散开,四下安静了下来,他重新低声问了一遍,“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嗎?”

  “沒有。”

  谢珩看了他一会儿,“李稚。”

  李稚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中說出来的一瞬间,他整個人都懵了下,下意识抬起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昏星似的黑色眼睛,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人您,怎么知道我?”

  谢珩轻声道:“李稚,字少初,京口云平人。”

  “大人您還记得……”

  “你不是也還记得嗎?”

  就這么轻飘飘的一句反问,李稚只觉得自己好像整個人都飘忽起来了,心脏跳得特别的快。

  谢珩看着他问道:“所以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嗎?或许有我能够帮得上的。”

  “沒有,我沒有遇到麻烦。”

  “那你今晚等在這裡是为了?”

  “我……我是,”李稚忽然說不出任何的话,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想要說句掩饰的话都不能够了,“我沒有事情找您帮忙,我就是……想要看看您。”李稚觉得說完這句话差不多要了他的命。

  谢珩似乎有点意外,看着他有一会儿沒說话。

  李稚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他忽然迅速低身下去,“对不住大人,实在是抱歉,我恐怕是耽误了您的事情。”

  “這個点了,有事也该处理完了。”

  李稚更加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谢珩看着這孩子低着头又是羞愧难当又是良心难安的样子,他低声道:“平日沒什么事情,倒是沒什么人想要见我,正好今夜沒什么事,去府上坐坐如何?”谢珩眼见着這孩子跪在地上忽然呆了下,慢慢地抬起双眼睛有点震惊地看向自己。他轻点了下头,用眼神问他的意思。

  李稚觉得自己干這种沒头脑又无聊的事情,换個别的世家大族的公子该打他一顿再让他滚,再不济也会拿他当個傻子懒得搭理,可谢珩沒有,這個在外界传闻中喝风饮露沒有人情的世家公子,望着他的眼神与說话的语气都很温和,他问要不要去府上坐坐,那语气像是通情达理的长辈在安慰一個刚刚干了傻事的孩子,沒有把孩子做的傻事当回事,沒有责备训斥,也沒有讽刺取笑,甚至還不着痕迹地给了個台阶下。

  芈何芈。李稚望着对方,只觉得耳边的声音都在消失,他慢慢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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