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处 作者:寂寞佛跳墙 阿圆忽然的近乡情怯起来,那個昨夜裡刚与這具身子鱼水交欢過的男人,就在河沿儿的另一面吧? 說起来,两個肌肤相亲過的男女,陌生的還不如身边這個小家伙,阿圆忍不住抓紧了阿文的手,脚步迟疑了。 “嫂子快走啊,大哥他们就在前面,红薯埋得時間够长了,大哥說早甜透了呢!”小阿文的脚步被拽住,急忙忙摇晃着被抓紧的手臂。 “哦——是——那個——”,阿圆面红耳赤,低着头寻找一個可以让時間留置的正当理由。 “那個——阿文,看,好多的野菜,這是——荠菜不是?真的呢,快挖些回去,咱晚上做荠菜肉包子好不好?”阿圆终于看到了希望,把竹筐放在地上,弯了腰就去抓野菜。 小阿文扁扁嘴巴,一脸的不乐意:“嫂子,野菜苦隐隐的,有什么好吃?再說,咱家哪裡有肉?你和大哥成亲的席面,還是在大伯家摆的呢,剩下的肉菜,都沒带回来一点儿!” 這又是怎么一回事?自家成亲,在大伯家裡摆席面,怪不得那個家裡连点喜庆气氛都沒有呢! “是——大伯替咱们花钱招待亲戚朋友嗎?”阿圆琢磨着,這個做大伯的還算仗义,知道侄子家裡沒有主事的父母双亲,大包大揽给帮忙了。 “嘁——才不是!”小阿文只差把眼角丢到脑袋后面去了,气哼哼的就要发几句牢骚。 “阿文——,不是让你回家看着新嫂子的嗎?怎么又跑回来了?呵——,承光小子非要把钱都花净了,娶那么一個娇滴滴的小姐回来,拢不住心了吧?呸,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那小姐跟個野男人跑了,才有的是你们家后悔的时候!”一個粗粗实实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忽然在身边不远处响了起来。 還在弯腰挖野菜的阿圆,微抬了头,看向来人。 不但声音粗实,那身板也很魁梧,一身褐色的老粗布衣裙,腰间打了個结结实实的结儿,双手抓住右肩膀上的绳结,一個巨大的包袱,兜着一大捆青草,像一座小山似的。 看看吧,都劳累成這样了,也沒少一丁点儿八卦的心! 阿圆不喜這妇人的多话,也沒心情跟個村野莽妇去做理论,继续低头转换阵地,又挖起几棵荠菜。 “姑——”,小阿文似乎被吓到了,嘴裡咕哝出這么個称呼,眼睛裡泪花花的,两只赤脚交替着上下,脚趾头跟虫子似的乱动。 阿圆停下了手裡的动作,把荠菜一推,“腾”的站了起来,眼睛裡也喷出了点灿烂的小火苗儿。敢情儿,這满嘴裡喷粪的野婆娘,竟然跟這家人沾亲带故? “嫂子——不是那样的人!”阿文扑上来搂住了阿圆的胳膊,身子有些发抖,似乎,很恐惧這個妇人似的。 那妇人這才发现阿圆的存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個来回,从鼻孔裡发出一声冷冷的“哼!”,从阿圆身侧挤了過去。 小阿文脸色煞白,迅速的又躲到了阿圆的胸前,直等到那妇人走出很远,才勉强稳定下来。 “阿文别怕,這种人,纯粹就是屎壳郎趴在脚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不用理她啊——”,阿圆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安慰道。 這下,挖野菜的闲心也沒有了,一大一小把地上已经挖出来的荠菜归拢到一旁,计划着等返程时继续行动。 “其实,荠菜有好多种吃法,沒肉,也能做出好滋味儿来,阿文等着,嫂子一准儿拾掇好了。”阿圆继续抚慰着小家伙,只可惜不算特别奏效,小家伙心事重重的,眼圈儿泛着红。 走過這道河沿岗,就是各家开垦的“自留地”了,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斜斜的布满了整個河沿儿。 有的是种菜的菜畦,结着各色的果实,随意一瞧,還能发现几根就要落秧的小黄瓜。 一大片被蹂躏的遍地狼藉的斜坡上,就是他们的“亲人”。 阿文提起了精神,放开了嫂子的手,高声的招呼着:“大哥,二哥,三哥,采莲姐姐——” 斜坡上的几道视线,或冷淡或热切或好奇的投射過来,聚焦在阿圆的身上,一瞬间,竟有些恐慌紧张。 “大哥,嫂子烙了煎饼给你们送来,打了鸡蛋在面裡,可好吃了——”小小的身影已经奔過去,向着最高大的那個方向。 阿圆拢拢头发,脸上调整出笑容,也跟上前去,把篮子往男人手裡一送。 “给——一人一张,不知道——够不够吃?” 除了昨夜裡撵人家出新房的那一句话,现在還得算初次打交道,阿圆的鼻子尖上冒出了几颗晶莹剔透的汗珠。 “嗯——,我們吃了新红薯——你俩,吃了沒?”那汉子大概也紧张了,满是泥土的双手,接過来竹篮,隐隐的,還有些沒拿稳,竹篮抖了一下。 小阿文献宝似的去篮子裡取煎饼,屁颠颠儿的为大家分拣:“這個最大,给大哥吃,這個,给二哥,给三哥,给采莲——” 小家伙先递给大哥,那汉子這才发现满手的泥土,讪讪的沒有接過去,耷拉着眉眼,又把竹篮转到阿圆手裡:“等我去河边——洗洗。” 阿圆“噗”的笑了出来,刚才的紧张恐慌,一下子就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了,自家误打误撞碰到的這個男人皮相還真不错,昨夜裡沒瞧清楚的眉眼口鼻,粗犷也不缺乏英俊,肤色泛着健康的黑红色,正是阿圆最觉得心裡踏实的那一种男人。 猛一看那眼睛的形状,阿圆判断乃是一双“铜铃豹眼”,张开来时有些大,有些圆,凶巴巴似的,待睫毛下垂,眼珠子被遮了三分之一去,眼梢儿略向上挑,就又蕴含出几分憨厚温和的味道,再加上刚刚那么一局促,黑脸膛透着红,厚嘴唇一抿,還就真标准成一個邻家大男孩的形象。 “嘿嘿,只要這厮不打女人,姐——就勉强试试接受他——好了!”阿圆心裡乐呵呵,干脆走向那几個還疑惑矛盾似的盯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你是——采莲对吧?喏,煎饼還热着呢,快尝尝——”阿圆先走向小丫头,她手裡還抓着半块红薯,沒吃完呢,那就用不到再去洗手了。 采莲木呆呆的看着阿圆,她的模样不像老大,细眉细眼的,倒是有些精致。 就连接過煎饼的动作,都显得木。 昨儿個,這新娘子闹得动静也忒大了点吧?阿圆在心裡苦笑,瞧這场面多难转圜! 最省事的是三小子,阿圆第一次看到他,眉眼裡跟采莲接近,虽然粗布烂衣的,举止裡倒是文质彬彬似的。 “我是承耀,谢谢嫂子。” 应该說,這是阿圆接收到的来自弟弟妹妹们的第二份诚挚的善意,傻姑娘笑得嘴角扬起,再接再厉送到老二面前。 看起来,這夫家的人数虽多,脾气倒還不难相处。 “你把家裡的鸡蛋都祸祸干净了吧?败家子败家婆娘!光知道收拾头脸,好吃懒做!”那只煎饼被人从手中恨恨的夺去,丢下一句戳心窝子的狠话。 怪不得老人们常說,排行老二的好不省心,這厮十五、六岁的样子,比他哥還黑,瘦的一长條儿,双眉紧蹙着,把一张脸拉得老长,這要是换個性别,那就是一怨妇! 阿圆扭身就走,不识待见的东西,咱還不稀罕呢! 小阿文勇敢地冲到前面来,尽管气势上還不充足,脑袋瓜急点着,伶牙俐齿的反驳:“嫂子才不是败家子,家裡的鸡蛋還有一個呢!嫂子才不是好吃懒做,她给阿文洗的头——” “邦——”,一個爆栗,落在小阿文的脑袋上,阴测测的嘲讽直灌进阿圆的脑袋:“给你小子洗個头,就把你這個沒良心的收买了?咱家那二亩地怎么沒的?都给谁填进耗子洞了?我看看咱家以后還能吃啥——” “阿宗住口!”一声暴喝,打断了老二白承宗的牢骚满腹,洗干净手的老大,回来了。 阿圆再无兴致,拽了阿文的手就想返程,从孤儿院养成的习惯,尽量不跟别人起争执,却不见得脾气就好,不会生气。 白老大抓着煎饼满脸尴尬,怒冲冲瞪向老二承宗:“谁家娶媳妇不送聘礼?那二亩地钱是递到你嫂子手裡了嗎?你当她愿意這样嗎?” 阿圆听得不是很明白,看起来,這桩婚事很不寻常,這家赔了不少东西才把媳妇娶进门,要死要活不說,估计真沒带回什么陪嫁来。 身上头上沒有半件首饰,几件旧衣服就包了一個小包袱,也怨不得夫家人不待见,自己也沒底气不是? 不過,姐是谁?姐是英勇无敌自小打拼天下的跛脚美少女战士,就专门要应对各种困难险阻的才是,穷,向来不是問題;一无所有,向来不代表妥协。 向新書榜继续进军中,求推薦求收藏求长评继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