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小当家 作者:沈阅 吃過饭,谷雨拉着小满一起洗碗,“姐,我今天很累了,咱们一起洗碗吧。” 王氏看着自己的闺女也有些心疼,“小满去吧,谷雨這一来一回的走了不少路,再說绣东西也不急于一时。” 小满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她:“娘你就会护着她,她精灵着呢,刚才還像蝴蝶一样满屋子的飞,现在怎么說累了?” 话虽然這么說,小满手裡却开始行动了,很麻利的就收拾好了饭桌。谷雨把留着的那份鸡汤捧着手上,感觉還是挺热,就拿着去惊蛰跟安锦轩住的房间,见安锦轩一個人坐在窗前,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幽暗的光线透過窗棂映在他身上,看着安锦轩這样的年纪,竟然也有了一点沧桑。 谷雨把碗放在安锦轩桌前,他赶紧站起来,“我,我吃過了……” 谷雨一把拉住他,按在凳子上,“锦轩哥,你吃過了是你的,這是我家的,吃過是吃過了,沒有给你拿饭呢,就是一碗汤,快点喝快点喝,我還要洗碗的。你也真是怪,二叔公出门的时候让你跟着我們一起吃,你還愣是要自己吃,這一個人做饭多费柴火……” 安锦轩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很不习惯有人对他那么好,定定的看着那鸡汤。 谷雨不懂怎么說他,就又笑,“锦轩哥你当初還给我們一整只野鸡呢,這一碗鸡汤算什么,快点喝下去。” 安锦轩也不再客气,端過来,喉头一动一动的,喝了下去,递碗给谷雨,用手背擦擦嘴角。 谷雨噗嗤一笑,“叫你快点喝就快点喝啊,看着你也沒有那么笨啊?哈哈。” 谷雨已经出去了,安锦轩的嘴角一弯,带出难道的一抹笑意。 而這边,小满正蹲在地上洗碗,谷雨把手裡的碗放进盆中,心思還在刚才桌面的纸上,想着刚才趁安锦轩喝鸡汤的时候看看的,沒成想他喝得太快,来不及下手。 小满笑笑:“锦哥儿喝了?” 谷雨点点头,见小满快洗好碗了,她蹲在地上,悄悄道:“姐,你知道我們今天赚了多少钱么?” 小满见谷雨压低了声音变得有些神秘兮兮,“你厉害!爹刚才都夸過你了,东西都卖光還剩下不少钱。” 谷雨用牙齿咬了咬嘴唇,然后偷偷凑到小满耳边:“姐,你說咱们来管家怎么样?” 小满手裡的碗也不洗了,有些诧异的望着谷雨:“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了,娘要带着夏至,爹也不好管家的,再說,万一那边的人来要,又被人家框了去。” 這正是谷雨担心的,她挺有把握的說道:“姐,我以往生病的时候,常常看着师公做生意,虽然算盘我不会打,但是数也会算一些的,再說還有哥呢,咱们先把家管起来,你說怎么样?” 小满還是有些担心,“要不,咱们去问问娘的意思?” 谷雨推推小满:“那我洗碗倒水,你去跟娘商量。” 小满甩甩手裡的水珠子,在裤腿上擦擦,进屋去抱過夏至,晃悠着逗了一阵子,這才开口:“娘,跟你商量件事情呗。” 谷雨三下两下把手裡的碗也洗好,跑過去看小满跟王氏商量得怎么样,却见王氏也沒有說什么,去房中掏出一把钱,“闺女,你可要想好,這管家不是小事,你们也不要怪你爹偏着那边,他心裡苦呢。” 正說着,李得泉也過来,看着小满拿那串子钱,又听王氏說小满要管家的事情,他自是沒有什么理由反对,只是沒头沒脑的說一句,“小满你也大了,下次再不能那样了,啊?” 小满脸一红,知道李得泉是說她打上门的事情,含糊应了一声,退回了房中。 谷雨也进门,从小满手裡接過那串钱,知道是一百文,她清空一個坛子,跟小满道:“姐,這個就是以后咱们的钱罐了,到时候我要学写字,就可以记账了。” 小满沒有笑,反而有些幽幽的道:“沒听過写字就为了记账了,谷雨啊,咱娘刚才跟我說,爹当初学木匠的手艺,刚开始跟师傅的时候,很是受了几年苦,也不能干家裡的活计,全靠家裡像供着学子一般的供出来,所以爹常常觉得亏欠,我們也不怨爹,啊?” 谷雨心說,心裡觉得亏欠是一回事,那边的人打着各种由头過来要东西又是一回事,即便爹当初沒有为家裡做什么事情,现在也不至于自己吃不饱了還要帮那边吧,她這么一想,愈发的觉得把钱抓在手裡是個明智的想法。 出得屋来,看着惊蛰跟安锦轩关在屋子裡,還关着门,也不知道点了什么,有些光透出来,而堂屋裡,王氏跟小满,還要四婶陈氏已经在绣花了,王氏在一旁教她辟丝,看着已经头发丝粗细的线一辟为二,陈氏啧啧的說出声,却怎么也学不会。嘴裡兀自的在念叨:“呀,我這眼睛不行了,怎么能這么点大的线還辟成那么细,我先看着你们绣吧。” 谷雨对這個四婶說不上什么感觉,当初吴婶子救了自己,也觉得四婶挺好,但是看她来学绣的样子,又不是专心要学的,就是伴着在一边說话,越发的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這就仿佛那无心学习的孩子,站在台上的老师一看就知道。 這不,陈氏又做了一会子,挑开的话头還小满跟王氏都不怎么接,只顾在那绣着,她觉得无趣,就走了,却也不是要往家的方向,谷雨有些奇怪。进门又见小满道:“娘,四婶不像是绣花,倒像是来說话的,在家說不行嗎?真真奇怪。” 王氏莞尔一笑,“你四婶想学就過来,看样子她也是個坐不住的,我們姑且不去管那么多,她要是学咱们教就是,要是不学也就罢了。”话一說完,屋裡的夏至扯开嗓子哭,王氏急急的跑进去。 小满绣着绣着也呵欠起来了,谷雨看着她扎到了手指,就道:“姐,明天再绣吧,不急着這一阵子。” 小满摇头,“這绣花本来就是磨工夫的事情,不能马虎的,這一针一线的东西也欺瞒不了人,要不然凭啥人家会要我們的绣品。” 谷雨嘴巴一扁,“凭啥,姥姥家不是在城裡开绣铺的嗎,你们的东西拿去這小镇子上哪裡见過這样的货色,還不是抢着要,你呀不要太拼命了,爹的东西会越来越好卖的,日子也会好起来。” 小满不明白谷雨为啥這么說:“你又不是沒有穷過,现在家裡的存粮都沒有呢,我想着多绣一点,到时候夏至大一点能够有点好东西吃。” 谷雨扑哧一笑:“不行,這些是我要想的,你呀,就安安心心的绣花,现在我管家听我的,总之只会变好的,咱们去睡吧,明天早一点起来就行了,還不费灯油呢。” 或许是這最后的一句话打动了小满,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好,也去洗把脸准备歇息了。 油灯一吹就灭了,堂屋裡却扔有烟味出来,竟是惊蛰跟安锦轩屋中的。 此时,两個人都对着桌子,在埋头写着什么,而一根已经沾湿了的小竹棒上,削尖的一头穿着几個圆圆的东西,散发着還算好闻的香味,也带来一片光亮。 安锦轩放下手裡的毛笔,“惊蛰,他们都睡了,咱们也睡吧,這桐油子也快烧完了,下次进山的再多摘一些回来。” 惊蛰头也不抬的应道:“等等,我马上就好。”手上的速度加快了一些,终于赶在那桐油子的光线黯淡下去之前放下了笔,松了一口气。 两個人溜出房门,到院子裡洗笔,又进房裡,惊蛰问道:“锦轩,你說這一次我們写的這些菜谱能赚多少钱?” 安锦轩翻翻,“那個饭庄說要先看看咱的字,這一张是贴在门脸上的,要是可以用,就给咱们十個钱,日后那些单子就给咱们写了,估摸着也能多少赚一点。” 惊蛰看着自己写下的那张纸,点点头,“十個钱也不算少了,顶的上小满绣一條帕子,要是這么一直有得写,說不定到了秋天,我就能够存够上私塾的钱了,這样也不至于连累他们,只是多亏你了锦轩,我出镇上不太方便,也不能让爹爹知道。這些梧桐子也都是你弄来的。” 安锦轩嘴一咧,有些不好意思,“你還跟我說這個干啥,你不是還教我那些文章的么,再說你的字也比我的好,我拿着出去脸上也有光。再說你们是一家人,哪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說法,只是不要让你爹知道了,又打你。” 惊蛰的脸色在黑暗之中看不见,却是叹了一口气。 安锦轩又道:“哦,我們昨天說到的那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說乎,我一琢磨,觉得你說得也对,這不能单单的从表面上来看,說是有朋友来了会很高兴,再一想,也就是太孤独太凄然了,周围能够說得上话的人肯定不多,要不怎么有一個朋友来了就那么高兴呢……惊蛰,你就是我的那個远朋……” 声音越发的低了,也不知道他们說了多久,总之那茅草房子在夜色之中,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