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神秘香会 作者:沈阅 李何氏這边院子算是平静了一阵子,虽然也有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张氏因为李得海打女儿不顺,可劲儿折腾了几日,无非就是装病哭号不进灶房一类,好在许氏也沒有跟她计较,把家务事揽過来做。因此也就沒有闹出什么事来,過几天气顺了照例的下地干活。 李何氏看在眼裡,觉得一家子這样倒是還過得去,只是那新娶来的老四媳妇不入她的眼,近来老是往那边凑,說是去学绣,還不就是出门闲逛,算算日子进门也不算短了,竟然還把自己当做新嫁娘一般事事不做,李何氏有些后悔,想着当初老四被人迷了眼,娶了這么個媳妇回来,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加上娘家又在一個庄子,怕是闹起来自己也沒有什么好处,只能忍住那窝囊气。只是這窝囊气发還是要发的,只能对着老二媳妇了,瞧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也该受着!谁叫她沒有生一個娃儿! 院子裡来了人,提着一個篮子,“娘——” 李何氏這才笑了出来,這大闺女月娥是個懂事的,当初嫁過去的时候那死鬼老头還不同意,說是名声不太好,有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一整個柳坝子還不是那么活。這闺女每次上门,必然是提着东西来的,“月娥,怎么有空上门,這都快要插秧了。” 月娥挂着的竹篮子裡,提着两包点心還有半块肉,递到李何氏手裡,凑過来悄声道:“娘,我打听過了,今年的香会五月就开,還记不记得上回咱们說的事情,我心急一直记挂着,這不就来了嗎?” 李何氏接過东西,掂掂分量,满意的笑了,悄声說道:“你是說香会要五月就开?這不是就快了?”一边說着一边拉月娥进了屋子,扬声叫了一句:“老二家的,多下一把米,月娥来家了。” 许氏在灶房裡应下,李何氏這才关上门,定定的拉過月娥,“你倒是跟我說的是真的?” 月娥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娘,香会五月就开始,這都四月了,我就想過来跟你說說等你拿主意呢。” 李何氏叹息了一下,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不甚分明,不過语气倒是犹豫的,“月娥,我這心裡实在不踏实,你說真的就是老二的問題嗎,不给老二弄一個女娃回来過两年,我总觉得对不起他,這心裡亏得慌。” 月娥却把手放在李何氏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娘,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你想想,要是老二沒有什么,为什么這么多年也沒個娃儿,况且你看老二那架势,上回你不是說每次你說要另外纳一個,老二都跟你生气,见過疼媳妇的,也沒有见過這么疼媳妇的,要是另外弄了一個女娃回来,過两年再沒有個生养的,你叫老二的脸往哪裡搁?要我說啊,還是要趁着今年,让老二媳妇過去试试,這不要走漏了风声,万一真的怀上了就是大好事了,外面的人也必然是不知道的。” 李何氏還在犹豫,“只是這香会来的都是些野汉子,谁知道怀的是什么种,這养着别人的娃儿我這心裡总是不顺,万一人要是寻上门呢?万一生了個随爹的呢?” 月娥噗嗤一笑,晃晃手裡的帕子,“娘咧,這香会又不是头一回啊,你想想,這不就是香会嗎,到时候老二媳妇過去了,大晚上的又看不见,到时候就点燃那么一炷香,来了人,老二家的又不是瞎子,到时候自是可以叙叙的,不合意的就让他走就是,要是合意的才行那個事情,我們柳坝子的那么成片的柳树,谁也看不见,再說进进出出的人也都是有规矩在那,那种寻上门的事情是断然沒有人敢做的。” 李何氏幽幽叹了一口气。 月娥却想得更加周全,“只是跟着老二媳妇去的娃儿倒是要嘴巴紧一些才行,万一說出去就不好了,我們临村的那個人,就是带了一個娃,回去那娃儿被大人逗了什么话都說,听說那媳妇子沒脸见人,上吊死了,真是罪過。” 李何氏啧啧了几声,“這么厉害?還要小孩的么?” “娘,這求子求子,自然要小孩在,只是不打紧,我上回已经有了主意了,我看谷雨那孩子跟她二伯母亲呢,到时候就說让她跟着她二伯母一起去我家裡玩几天,到时候谁知道什么個情况。” 李何氏一听到說谷雨就吊脸子,“她就是跟那位太亲!” 月娥拍了两下李何氏的后背,“娘,她一個小孩子用不着跟她计较,再說老二有了娃儿比什么都重要,上回我也去看過了,怕是沒有什么問題,那孩子看着也是嘴巴紧的,我套了半天愣是套不出她的话儿。” 李何氏還是不太乐意,嘟囔道:“要真是用到人,让立秋去不就行了。” 月娥赶紧摆手,刚也不知道嘴裡嚼着什么东西,噗的吐出去,粘在那土墙上,又把手伸进嘴裡很是一番挖抠,“娘,千万别,你想想得海媳妇能让立秋去嗎,再說就算是去了,回来了還不是到处說,即便不說,她得了這個把柄,日后就算是挑起什么是非你想要拿捏她恐怕就不行了。” 李何氏皱着吊梢眉想了想,嘴巴一歪,“谁知道那边怎么样,我真是操不完的心!” 月娥劝慰了几句,又商定了到底怎么办,這种事情不好說,還是由大姑子先去试探试探,要是沒有太反对就让李何氏去說,要是许氏应下了,到时候跟李得江一說,便是可以开始谋划了,谷雨那边先不用管,到时候想必让得江他们自己去說也是可以的。 娘两個想得自以为妥当了,便依计而行,月娥进了灶房,一边用话试探她一边观察她的神色,接着又寻個由头去跟李何氏說。 李何氏听见月娥如此回来說又不乐意了,“真真可恶,要不是老二有毛病,這种女人我早就赶出门子了。” 话语裡,似乎已经认定了是李得江的問題。 事不宜迟,趁着家裡人少,李何氏把许氏叫到房中,许氏许久未见李何氏那么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說话有些不适应,低眉顺眼的应着:“娘有啥事在這說也是一样的,他们下地的人就快回来了。” 月娥一把抢過那锅铲,“行了行了,你也整日的忙着,娘有事情跟你說呢,這裡有我呢。” 既然如此,许氏解下围裙,跟着李何氏进了堂屋,月娥探头朝那边一笑,忙活起午饭来。她琢磨着自己這一次来,這边的事情就算成了,又想自己当初嫁去柳坝子,外人都有些指点,說那边虽然富足一些,却是得人家的那种财物,家裡的人也低看她一眼,跟玉娥每次归家,自己什么时候不是大包小包的东西,玉娥虽然嫁在镇上,却也要自己接济,這家裡话裡话外的還不是說玉娥的好!只是日子是自己過的,這看着好的又不能当饭吃,要是自己再办成了這么一件事情,至少回娘家的时候,他们也会高看自己一眼,活着不就是争着硬气一回嗎?月娥一边炒着腌菜一边想着,估摸着到时候老二還要上门感谢自己。 這么想着,就要笑出来,却听见门桄榔一声响,接着哭声传来,暗叫一声,不好! 李何氏已经冲出来,鞋子都来不及穿,靸在脚下,叉着腰就骂,“是好是坏你倒是吭一声啊,亏得我事事为你们着想,到头来恶人做尽還换不来一句好话!” 许氏也不知道是在房中做啥,门紧闭着就是不开。 李何氏着实的有些恼了,别的时候无理還能搅合三分,這回是她自以为自己有理,更是在那底气十足的叫骂:“你說說,啊?!你自己說說,我們有沒有亏待你,要不真是像月娥說的那样,至于這么多年一個娃儿都生不了嗎?既然如此,我也算是开明,不让你们绝子孙,這還不算,你還要怎么着?!” 刚骂了几句院子裡人就回来了,李得江见這样的阵势,有些恼火:“娘,好好的日子不過又闹什么闹!” 李何氏更是火盛:“我闹腾什么,倒是說我闹腾了,真真的养了白眼狼!”說完就已经开始哭诉了,月娥在那又是一通狠劝。 李得江进门,见许氏坐在床上默默流泪,神色一愣一愣的有些怕人,问了半天,许氏就是不张口,直到李得江說要出去问清楚,许氏才蹦出一句话,“娘叫我去柳坝子的香会!” 李得江愣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许氏叹息一声:“江哥,咱们的缘分或许尽了,我也不怨你,要真的是娘要逼着我去那等地方,我便收拾东西回去罢了,实在活不了,也還可以做姑子去!” 李得江被打蒙了一样,他哪裡想得到原来自己的娘竟然做出這样的事情来,饶是李得江說一不二,這個时候也不由得就犹豫起来了,他从来沒有想過這沒有娃儿有可能是自己的毛病,虽然他不愿意相信,可是万一是呢? 许氏心裡是柔肠百转羞涩恼怒委屈一齐涌起,李得江是自责愧疚加上不甘,只是谁也不說话,屋子裡静得可怕,唯有屋外李何氏刺耳的声音不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