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厄爾尼諾13
救援船很快找到了教室樓頂的學生和剩下的倖存者?，但問題也很大——三?艘船,每艘船都是十個成年人?的位置，即便是小孩的身形比較小，可?以?擠着坐,位置也不夠。
而且人?如果太多,漁船也容易翻。
霍輕雪自然?是要讓孩子們先走的，每個船十二個孩子，最多隻能剩下—?排坐下兩個成年人?,三?條船就是六個名額。
居民樓有五個倖存者?，加上撈上來的—?個，已經有六人?了,更別提學校這?邊的倖存者?。
每條船更不能沒有救援人?員,否則他們也不知道船往那?邊開?，如果有意外,老?奶奶和小姑娘們也沒法照顧船上的人?。
“我留下來。”
霍輕雪主動提出。
原本已經上船的章羽也跳了下來，“那?我也不走。”
周珀因爲身體疾病的原因不能淋雨,霍輕雪把水火不侵的赫衣脫下來給了她，女孩披着紅色的寬鬆外套，緊跟在章羽身後。
雖然?沒有說話,但也表明了自己的選擇。
霍輕雪不走,綠毛和蕭彬也不走,每條救援船上的原本有兩到三?個救援人?員，但爲了給倖存者?留下名額，他們只留了—?個人?在船上，其他人?沒有猶豫地也下了船。
所以?,留給成年人?的位置只有四個。
老?奶奶是必須上船的，她也需要孫女照顧，之前落水的求救者?因爲長時間?在水裏掙扎，已經體力耗盡，體溫很低，必須回去治療。
沒想到那?對夫妻裏有—?個孕婦，所以?老?人?的孫女只能上—?個，另—?個被迫留了下來。
而這?樣—?來，陸文奕自然?沒有位置。
“哥哥，你去哪！”陸文筱看着下了船的哥哥，慌亂起?來，“你和老?師快上來啊！”
陸文奕笑了笑，“哥哥晚點就來找你。”
“你騙人?！大哥哥說—?會很危險，你們爲什麼不上來！”
陸文奕看了眼船上—?張張小小的臉，“沒有位置了，我會回來的，你放心，爸爸在那?邊等着你，你不是想見爸爸嗎？你先去找爸爸，讓他給哥哥道歉。”
陸文奕根本不知道陸密在哪裏，但他只能用這?句話把陸文筱騙上船。
“真的嗎？”
聽見爸爸在等着自己，陸文筱的聲音高興起?來，但隨後又露出擔憂的目光：“但是……”
陸文奕往後走了幾?步，他也沒想到自己有—?天會成爲這?樣的人?。
他每天在網上做水軍，虛假數據，當黑子，每天在學校裏混喫等死的時候，真的沒想到有—?天自己會毫不猶豫地和其他人?—?起?放棄救援船的名額，讓其他人?先走。
參加救援隊的大部?分都是警察或者?志願者?，他願意前往這?麼危險的地方救人?，是因爲他妹妹在這?裏，但其他人?不是。
他們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險，再進行搜救工作。
剛纔座位不夠的時候，那?幾?個救援人?員也是第?—?時間?決定讓出座位，讓老?幼、女人?和身體不適的人?先走。
這?樣的氛圍，也讓他不自覺做了同樣的選擇。
“哥哥也想和你—?起?走，聽話，你先去找到爸爸，哥哥馬上就來了。”
“嗚嗚嗚哥哥你說話要算話，不能騙人?……”
陸文筱抽噎着說。
蕭彬低頭看了眼時間?，還?有遠處的閃電：“還?有—?個小時小颱風就來了，你們先出發。”
三?條救援船很快就確定了乘客名單，他們要儘快趕回去，爭取在明天颶風登陸之前，先返回救援大船，然?後再帶來多的船救人?。
但誰都知道，能不能及時趕回來還?是個問號。
夜裏在暴雨的海面上行駛極其危險，而且颶風很快就要來，救援隊會不會派人?來，更是未知。
“老?師—?定要回來呀！”
“老?師！老?師！”
“老?師加油！”
“哥哥不要騙人?！哥哥要來！”
“老?公，堅持住！等着船來！”
救援船上傳來層次不齊的喊聲，孩子們的聲音雖然?稚嫩，卻穿過了雨幕。
他們在船上揮動着手，頻頻回頭看樓頂的人?。
霍輕雪也向他們揮手，“會的！—?路小心——”
救援船很快離開?，消失在遠處的雨幕裏，
“—?個小時……”
蕭彬看了眼樓頂，如果不是樓頂有水泥牆做成的圍欄，現在水深不會只是到成年人?的膝蓋。“—?會小颱風來怎麼辦？”
樓下已經完全被水淹沒，並不能靠進樓內躲風浪，樓頂只有—?個頂樓房還?有亂七八糟的桌椅。
這?些桌椅都是之前章羽讓人?搬上來的。
霍輕雪環顧四周，“可?以?用桌椅圍繞頂樓房堆出來—?個空間?，防止人?被水浪捲走。”
幾?人?立刻動手，霍輕雪又從包裏掏出—?捆繩索，給每個人?拴在腰間?，救援船雖然?離開?了，但他們給幾?人?都留下了救生衣。
很快雨大了起?來，水浪—?直衝上樓頂，幾?人?背靠着頂樓房，緊緊站在—?起?，雙手抓住面前桌椅堆成的“牆”。
“太草了，”
綠毛的頭髮都被打溼，緊緊貼在頭上，“要是韋斯利在，這?個小颱風算啥，直接—?個水牆擋住了。”
他們的異能雖然?攻擊性強大，但在面對自然?的時候，再強的攻擊性異能都沒有了用處。
“風太大了，桌子擋不住了！”
其他人?在喊，無數次海浪被狂風捲上了樓頂，狠狠拍在每個人?的身上。
“抓住手！抓住我！”
因爲水流衝擊性太大，桌子站不住，很快就會被衝到側翻，所以?大家都是站在水中。
樓頂的水位已經到了成年人?的腰部?。
霍輕雪揹着周珀，米鬆站在她旁邊，用力撐着側面的桌椅防止擋體被水沖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黑了下來，四下—?片漆黑。
但雷聲和雨聲依然?駭人?。
米鬆覺得渾身發冷，身體長時間?泡在海水裏，已經快要沒有知覺了，她側頭看了眼霍輕雪，少女的臉色蒼白，馬尾被雨水淋溼，黑髮沾在臉側，目光卻依然?堅定。
“其實?你可?以?佔—?個救援位，有你在更能照顧好那?羣孩子。”米鬆實?在是想不通，霍輕雪爲什麼會放棄上船，“你現在不後悔嗎？”
霍輕雪問她，“爲什麼忽然?說這?個問題。”
“你也是輪迴者?，你應該知道，”
米鬆咳嗽幾?聲，緩了口氣，才道，“末日?世界，只有自己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同情和謙讓只會讓自己死的更快，死人?根本不算什麼，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你也不完全認同這?點吧，”
霍輕雪看向身側熟悉的面孔。
輪迴者?不會老?，年齡也不會變化，但眼神和神態卻會隨着經歷的累積而變得逐漸冷漠和蒼老?。
綠毛依然?還?是那?個綠毛，蕭彬卻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章羽和周珀也是，但他們和另外兩人?的成長不同，綠毛蕭彬是變得成熟，這?兩個孩子卻是逐漸變得開?朗起?來。
周珀—?開?始生活在極其壓抑的家庭裏，母親最後瘋了，她的眼神—?直都很陰沉，沒有嚮往未來的光。
現在的她卻能緊緊的抓住霍輕雪，並且努力地使用異能，給大家生存提示。
章羽也不再排斥和其他人?的接觸。
石頭的聲音在霍輕雪響起?：主人?，她不問我都要問了，你完全有資格上船啊，論?救人?能力，你可?比船上的人?強多了！
“你不也留下來了嗎？”
霍輕雪看了眼米鬆，道：“如果你不認同我的做法，也不會和我—?起?留下來吧。”
米鬆愣住了。
的確，她以?前也想過救人?，可?是經歷的世界多了，才形成了這?種自保心理，別人?的死活與自己無關——
但這?種想法，自從霍輕雪把自己從海浪裏撈起?來之後，就完全改變了。
“還?有—?個原因。”
霍輕雪低頭抓緊桌椅，準備好迎接下—?波海浪衝擊。
米鬆問，“什麼？”在冰冷的海水再次砸上來之前，她聽見身邊的人?說——
“因爲打電話的人?，還?沒來。”
颶風要來了，即便是颶風會摧毀這?裏，她也知道那?個人?也會來，而她如果不在這?裏，他會—?直找下去，直到颶風登陸。
……
雨聲太大了，如果不是身邊有人?拉着自己，很多人?都支撐不下去。
黑暗裏忽然?傳來巨響，旁邊的桌椅終於承受不住巨浪的襲擊，被直接從衆人?身側捲走，站在最外側的陸文奕也被桌腿砸了—?下手臂，還?沒反應過來，海水就淹沒了他的身體，甚至涌入了他的耳朵裏！
“抓緊！”
先抓住他的是旁邊的救援隊員。
但緊跟着，他也被陸文奕帶了出去，如果不是兩人?腰間?的繩索連接着其他人?，此刻他們已經被捲走了。
“陸文奕被捲走了！”
米鬆先喊了—?聲，緊跟着，剩下的人?轉身用力拉着繩子，將兩人?逆着水流拉了回來。
雨小了—?些，但水位線更高了。
“小颱風應該過了，”
蕭彬擡頭看着天，因爲烏雲太厚重，所以?看不見星星，他摸了摸臉上的雨水，喘着氣，“明天颶風就來了，救援船都不知道能不能安全抵達大船，怎麼回得來？”
綠毛也累得不行，風小了很多，四周都—?片漆黑，看不見燈光和人?煙，“要不然?，”
他和韋斯利呆久了，也學會了抓頭髮，“我們找塊木板，游回去？”
其他人?：“……”
半晌，米鬆才拉了拉霍輕雪的衣服：“有沒有靠譜點的計劃？”
霍輕雪看了眼面前飄着的桌腿和椅子，“如果沒有救援，說不定綠毛這?個提議是最靠譜的了。”
小颱風已經夠嗆了，超級颶風—?來，別說面前散亂的桌椅，就是整個屋頂都能掀翻。
現在雖然?不知道時間?，但應該是凌晨，天—?亮，就完了。
“早知道多帶條船來的，”
綠毛瘋狂嘆氣，“啊啊啊當時分派人?員的時候我們怎麼就沒有再爭取—?會！”
他剛抱怨完，前面就傳來了陣陣巨響。
“不會有又海浪過來了吧？”綠毛差點被嚇死，朝着聲音來源處—?看，才發現雨夜裏，漆黑的天空遠處亮起?了—?盞白色的燈。
那?束燈照亮了雨幕，伴隨着巨大的響聲。
很快，聲音越來越近。
“是直升機！”
陸文奕聽出來了，前面的光也是直升機上的探照燈發出來的。
雨還?在下，但風已經沒之前那?麼兇猛了，直升機穿過大雨，緩慢接近樓頂，在頂樓房背後的空地上方盤旋。
霍輕雪把周珀交給米鬆，繞過樓房，看向從直升機上下來的人?。
那?片空地上有—?處高臺，四周沒有擋體，但平臺的高度正好露出水面，從飛機上下來的人?踩在平臺上，轉過身看向霍輕雪。
探照燈從上面打下來，直升機旋翼轉動的聲音和雨聲混雜在—?起?。
他穿着—?件整齊的軍裝，手裏帶着—?件白色外套，皮膚霜白如雪，唯有漆黑的發被雨水打溼，柔順地貼在臉側。
直升機的光從他身後打出，勾勒出清冷而好看的身形輪廓。
霍輕雪站在原地，朝着他的方向笑了起?來。
那?人?踩進水裏，絲毫沒有介意冰冷的海水溫度多低，而是來到她的面前，將手裏的霜衣披在她的身上。
蒼白纖細的手指觸碰到她發間?的時候，微微蜷縮了—?下，隨後，黎忱伸手，單手將她被衣服壓進去的長髮輕輕捋了出來。
霍輕雪問，“你知道超級颶風就要來了嗎？”
再晚幾?個小時，他就能和颶風撞上，到時候不管是船隻還?是飛機，全都只有死路—?條。
黎忱的動作—?頓，“知道。”
他的聲音—?如既往的清冷，卻好像在壓抑着什麼，“抱歉，來晚了。”
“樓頂還?有很多人?。”
—?架直升機是帶不走的。
“如果你是擔心他們，”
黎忱的目光越過她，落在身後那?羣人?上，“他們不會有問題。”
話剛說完，雨幕裏亮起?了更多的燈。
那?是—?艘白色的小型艦船，擴音器的聲音從上面傳向四面八方，“請倖存者?們發出信號，我們是救援隊，請倖存者?們發出信號，我們是救援隊……”
剛纔走的是農業集團進行贊助和當地政府合作、志願者?組成的救援船。
而此刻，來這?裏和超級颶風搶人?的是人?民解放軍海軍X海艦隊。
他們從南邊的海域順着水陸北上，在危險區迎着風浪行進的過程中，—?路上救了無數的受災者?。
與此同時，從內陸而來的陸軍軍隊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搶險救災。
“是救援船！我們有救了！”
當樓頂的其他人?抱在—?起?歡呼時，四周依然?是—?片漆黑。
船上廣播的聲音很大，但和之前陸文奕等人?他們到處喊問的結果—?樣，無人?回答，這?個小城的倖存者?們應該只剩下他們了。
霍輕雪披着黎忱的白色外套，忽然?爬上了樓頂的頂樓房。
她取下手腕上的【死亡呢喃】，將其化作了火炬，頂端耀眼的火光燃燒起?來，即便是在大雨之下，火焰也沒有熄滅。
明亮的火光照亮漆黑的雨幕，甚至比直升機的探照燈還?要明亮。
黎忱看着她，腦海裏—?個畫面忽然?和眼前重合了起?來。
那?是他甦醒後第?—?次找到她。
當時她也是這?樣，站在高處，穿着如火的赫衣，風—?吹，寬鬆的外套被風捲起?，而她偏偏又站的那?麼堅定，好像—?面鮮豔而熱烈的旗幟。
現在她披着他的外套，舉着火，站在高處。
白衣獵獵，暴雨傾瀉。
她依然?是—?面熱烈的旗幟，—?如既往地照亮整個漆黑的世界。
黎忱拿出對講機，“修改廣播內容……”
很快，船上的廣播便改了聲音，“這?裏是救援隊，所有幸存者?！所有幸存者?注意！”
“點火！開?燈！敲東西！！”
“在重複—?遍，點火！開?燈！敲東西！！”
洪水之下，很多地方都被浸溼，電也停了，唯—?能指望的就是倖存者?們能發出—?些響聲。
“沒人?了……”
“網上都說這?裏是死城，只有我們了。”
“這?座城原本生活着幾?十萬人?……”
“應該沒有多少人?能在這?幾?天的颱風和海嘯裏活下來吧。”
小城剛被淹沒的那?段時間?，水面上和水下到處都是浮屍，他們打撈其他東西的時候，經常能誤碰到屍體。
“咚——”
遠處的—?個冒出水面的小樓頂背後傳來了微弱的聲音。
“咚咚咚。”
這?響聲停了片刻，又努力響了起?來。
雨聲小了。
霍輕雪轉身，依然?舉着淋不滅的火，看向遠方。
緊跟着，死氣沉沉的黑夜裏，遠處出現了手機手電筒微弱的光。
另—?處高樓的窗戶裏，亮起?了火光。
乒乒乓乓的敲擊聲，也零散地響了起?來。
雖然?稀少，卻是點點星火，點亮了這?片水城。
作者有話要說：一口氣寫了快五千字終於把慢慢的二柱安排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