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岂无愁_第27章
长宁点点头:“好。告诉大师朕更衣之后就過去。”
随长宁往佛堂去的时候,容华问道:“陛下是要做法事么?”
长宁道:“今日是我母亲的冥寿。”
容华忙念了佛。不過他心裡奇怪,行宫附近便有一座名刹,却偏偏在行宫的小佛堂裡做法事,进而又联想到长宁一登基开始就产生的一桩悬案——按理說皇帝的生母不论出身贵贱,都应当封太后,就是已经亡故也应当追封太后。偏偏长宁只封了不是自己生母,而是废太子生母的贺皇后为太后。长宁的生母甚至一個封号都沒有追加。
皇室与礼部都对這明显的违制视而不见,很被天下的读书人议论了一阵子。有說长宁的生母出身低微,不受衡光宠爱,长宁颇以为耻。有說长宁是用贺太后来安抚废太子一党,是心中有鬼。总之都落到“不孝”两個字上。
在小佛堂做的法事十分简单。空山大师主持诵经,长宁跪了片刻,磕了头,众人也都跟着磕了头,就算完了。
佛堂旁边的院子裡就设了斋席,是空山大师特意从寺裡带来的僧人做的。长宁吃了直夸好,容华倒沒尝出什么名头来。如乐在一旁插嘴道:“他们做菜用的都是兰片跟野菌熬的汁,按道理說野菌是不该呈给陛下的。”
长宁笑道:“他们在這山头上,平时都吃這個,不妨的。”空山大师称是。长宁又与空山大师說了会话,才从佛堂离开。
容华终是憋不住问长宁为何不去名寺中做法事。
长宁坐在榻上,让容华坐自己身边:“這话說起来就长了。”
容华见他一副老爷爷给小娃娃讲故事的样子,不禁发笑:“我耐心着呢。”
长宁這才慢慢道:“我的生母姓唐,是礼部三品官员的女儿,這出身比上不足,比下仍有余……”說到這裡,长宁就停了下来。容华只等着他。两人静默半天,长宁忽然道:“你知道当年我是怎么跟贺霜庭讲這件事的嗎?”
他陷入回忆,向着面前的虚空伸出手,仿佛贺霜庭站在那裡:“小鹤儿,這件事情我只同你讲,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告诉你……我的母妃是被父皇杀掉的。”
容华惊地差点跳起来,一把抱住长宁:“陛下!”
长宁面上還是宁静神色,拍了拍容华的手:“我沒事……”
“那时候我還沒满七岁,母亲刚死,我整日整夜地想這事情,又闷在心裡,跟谁都不敢說……幸好他们把小鹤儿招进宫来陪着我,他来了,才有一個人让我能說這個秘密。”容华听得难過。为长宁难過,又为那时候陪着长宁的是贺霜庭难過,两种难過加在一起更加难過,低声问:“真的是上皇杀了娘娘?”
长宁也低声答:“是也不全是。我母亲是犯了大忌讳的人,所以后来不能追封。我心裡虽然想念她,但也不是不怨她的。”
“到底是为什么……”容华還想问下去。
长宁抚了抚容华的心口:“我說這個,只是想问问你,我這颗心有什么好,你一定要它。這颗心裡装着的从来就是這些,跟颗苦胆一样,你要它做什么?”
容华抱紧他,把头埋在长宁的颈项间:“我就是要。”
长宁叹息:“别……”
容华在他耳边道:“陛下說過了,我要想拿就来拿。陛下此刻为何又要阻止?”
长宁一愣。容华已经吻上来:“等你给了我,就知道我要了它做什么了。”
二
容华在行宫陪了长宁五日。长宁在行宫也能处理国事,容华却是拿了假才能来的。在行宫连陪皇帝五日已是极限。
如乐早先不喜容华,到了如今见了皇帝有容华陪着的时候倒是舒心时候多,不由也改变了心意,反過来向长宁劝道:“既然容大人像是能治陛下心病的那副药,陛下就将他留在身边不是更好。”
长宁听了,只說:“這事是我想得差了。”
他原来只是想要容华做一個木偶情人而已,好透過這個情人看到贺霜庭。他以为容华這样聪明,乖觉,又有向上爬的野心的年轻人,一定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好好扮演贺霜庭。
他也许有那么一点希望容华能投入一点感情,好让他们相处的时候更缠绵真切,而不是赤裸裸的交易;但是现在他有点为难了。
容华看他的目光一天比一天炽热。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从来沒有拿這种目光看過别人,也沒有被這种目光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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