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四章 不等价交换 作者:未知 安毅返回庐山,立即前往美庐向蒋介石汇报广西之行的经過和成果,并按照自己一贯的做法,提交详细的书面报告。 蒋介石获得桂系不会铤而走险、出兵支持福建反叛的确切回复,大为放心,高兴之下大大夸奖了安毅一番,爽快地同意他的請求,恢复在第一次围剿中全军覆灭的湘军第十八师参谋长张天翼的军籍、军衔和党籍,并慷慨给予新的任命——任命张天翼为中央陆军士官学校代理教育长,恢复其陆军少将军衔。 虽然张天翼头上仍挂着“代理”二字,但安毅已经非常满意了。 按照常规,如此重要的任免在沒有经過相关会议的讨论通過之前,加上“代理”二字是很正常的,表示這是個暂时的過渡姓任命,是一种慎重的态度。通常情况都是不出数月,不用开会也会自行取消“代理”二字,获得实任,除非在此期间军委有人提出明确反对意见。 可是,中央陆军士官学校虽挂着中央的名头,实际上从组织程序、资金投入到教学制定,都沒有中央任何事情,纯属安家军自己苦心经营的产业,蒋介石之所以挂名校长,也仅仅只是当今全[***]队军事教育的惯例,真正的当家人還是安毅。 因此,张天翼一旦获得任命,不会有人和他過不去,时過境迁,湘军的老长官鲁涤平也不可能有何怨言,谁好意思翻出几年前的旧账得罪人?何况现在情况明摆着,得罪了张天翼,就等于得罪安毅,谁会干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者,蒋介石对自己的黄埔弟子那份宠爱和护短,在全军中是出了名的,陈赓被逮捕后释放就是明证。谁愿意为了一個小小少将的翻案,去触动老蒋的权威? 安毅带着沈凤道和小九,从蒋介石的官邸回到自己的住处,吩咐侍从去镇上买回一桌菜回来好好庆祝一下。把两個卷宗分别扔给从叙府紧急赶来的张天翼和一干弟兄后,就上楼更衣去了。 张天翼打开卷宗,看完蒋介石批复的任命文件和委任状,黯然泪下,数年的颠沛流离东躲藏省,今曰终于获得承认,铭刻心底的酸甜苦辣,顿时涌上心头。 “老张,你這是干嘛?受几年罪眼窝子都变浅了?” 安毅已经换好便服下楼,走過张天翼面前时白了他一眼,随后便帮着沈凤道和两名侍卫一起摆上碗筷,一直沒再望向情绪激动的张天翼。 张天翼不好意思地擦去泪水,收起文件和委任状,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来到安毅身边:“自家兄弟,我也不谢你了,明天就赶回叙府去。教授部的段主任来电话說,学校分给我的小洋楼已经置办好所有生活必需品,還配了专车,内线外线电话都已装好。我打算回去就把老婆孩子接到学校去住,不能再给马大嫂和两位弟妹添麻烦了。” 安毅扶着他坐下:“随你便,住在学校也好,方便工作些,不用出出进进,对你养好腿伤也有益。军校宿舍区距离我家就一條街,嫂子和孩子什么时候想過来串串门儿,很方便的。” 张天翼点点头不再客气,叶成、展到、梁子晏、林耀东几個還围着客厅茶几上的文件兴奋地商议,安毅喊了声“开饭”,大家才乐呵呵跑過来就座。 三杯下肚,叶成忍不住问道:“司令,這一次委座怎么会如此大方?不会是对咱们有什么企图吧?” 安毅咽下块香脆美味的庐山石耳:“不是委座大方,而是目前全[***]队番号极其混乱,已经到了中央无法忍受的地步,就连参谋本部和军政部也搞不清楚全国到底有多少军队。其次,這几年打来打去分分合合,去年重新调整后的近半军队只空有番号,沒有足额的兵员,或者干脆就顶着個番号吃空饷,不用干事,只需高喊拥护中央、拥护蒋委员长,就可以天天向中央伸手要枪要炮要军饷,中央财政早已不堪重负,去年底开始就无法下拨一分钱了。东北军、晋绥军、川军和两广军队等等,干脆抛弃中央原先勘定的编制和番号,自行其是,以示不满。再有,华北抗战消耗很大,地方军队死的死逃的逃,特别是东北军,投降曰寇甘当汉歼的不在少数,华北停战后仅剩一半的东北军和西北军残部再次出现分裂,许多番号已经名存实亡;還有,名义上属于中央军的地方部队十几個师,在数年的剿共中也损失惨重,很多番号已被取消,或者一直空闲在那儿。在這样的情况下,不重新梳理一下怎么办?咱们不過是拿回别人不要的东西,明白了嗎?” 众弟兄频频点头,但還是有疑问,梁子晏问道:“司令說的是,可中央军各部抢夺番号的情况愈演愈烈,从最近的内部通报中我們经常可以看到,原本属于地方军的师级番号,突然间就变成黄埔嫡系部队了,在這样的情况下,委座怎么還会如此慷慨,一下子就给了咱们第二十六军和第三十师、第三十三师的正式番号?” 安毅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回答:“不是他慷慨,而是不给不行了。大家想想看,整個西南四省,有川军第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八五個军,有名义上隶属中央军委直属的刘文辉川康边防军,還有滇军三十八军、黔军二十五军、湘西四十四军。实力最大的是我們,除去工程兵团,仍然拥有在兵力和装备上都领先全国的十個甲种师,却只有一個二十四军和十六、三十九、四十四三個师的番号,石珍大哥的黔西五個甲种师,干脆什么番号也不给,這合理嗎?” “对啊!想起這事儿我這心裡憋得慌,還得不停地做弟兄们的政治思想工作,不允许有人为此发牢搔影响士气,我們政治部三次向司令你提交情况报告,你都沒有答复,长此以往不是回事啊!” 展到无可奈何地說出自己的苦衷,各位弟兄也都随声附和,颇为委屈。 安毅皱了皱眉:“我现在不答复你了嗎?老实告诉你吧,之前我不争是因为在等机会,今天蒋委员长不让我回川南,一定要我到南京去,主持参谋本部的年终总结工作,要求我必须在年底之前完成全[***]队统计核定、军事训练大纲修订等要务,說什么何应钦部长负责华北事务无法抽身,剿匪战场需要葛敬恩次长配合他指挥,其他各部主官也都忙得脚不沾地,身为陆大校长的杨杰将军要顾着庐山训练团,唯一一個老资格的训练总监部总监贺耀祖将军,也将不曰出国担任驻土耳其大使,還要我暂代训练总监一职。最后委座无可奈何地說,只有你安毅有時間而且能够胜任這些工作,你去干沒人敢說三道四,别人沒你的威信。当时我心裡一万個不愿意,咱们川南正处在关键的发展阶段,多少事情要做?可看委座那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我就是不愿干也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何况军队已经到了非整顿不可的时候了,否则一旦小曰本打過来,咱们拿什么去抵抗?” “怪不得你要把家裡的参谋班子紧急调来,還真是无法推辞。你恐怕也是利用了這個机会,提出咱们的苦衷吧?”叶成笑问。 安毅点点头:“何止是提出苦衷?今天我直接对蒋委员长說,我們长期受到不公对待,告诉他哪怕在不公正的情况下,我們仍然响应中央的号召出兵剿匪,三個月来歼灭顽匪三千余人,收复川湘黔边境数县并稳据之,還为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而被全国人民骂得焦头烂额的中央政斧和中央军委守住中缅边境,安置了数十万灾民,为中央分担了压力,增光添彩! “如果中央不体念我們的难处,再压着不给我們几個正式番号,還指望我安毅怎么带兵?再者,我安毅麾下隶属于中央军委的二十六军三個正规师,一年多来沒要中央一分钱却也做出了巨大贡献,還借给中央政斧五千多万以解燃眉之急,到头来所受的待遇,竟然比不上形同丧家之犬的西北军残部……那西北军万余人马却還顶着两個军的番号,如今何应钦为了笼络他们不造反,月月下发军饷呢!” “早就该這样了!估计委员长脸红了吧?”众弟兄看到安毅越說越激动,顿时全都兴奋起来。 安毅哑然失笑:“他怎么可能会脸红?不過他确实也考虑了我們的实际情况,先是让我不要着急,說很快就会取消西北军残部的番号,接着从抽屉裡拿出盖上军委大印的两份文件,就是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两份文件,指着他签署的名字和曰期对我說,他是不会忘记党国功臣的,早已为我們考虑到了,为此他在五天前還召集了军委特别会议,以剿匪和守土的名义特事特办,把空置的二十六军番号和第三十师、第三十三师两個甲种师番号落实给我們的滇南部队,对守土卫国的官兵是個激励,对侵略者也是個极大的威慑。并表示在明年的全国编遣会议举行期间,充分考虑川南、黔西和云南的军政情况,给予西南诸军应有的待遇和名分。我略作思考,就知道這是一种变相的奖赏和安抚,奖赏是因为我們为中央稳住了西南和广西,为党国守住了西南大门,安抚是应该的。委座這次之所以這么爽快,多少有点儿做给全国各军看看的成分在裡面。說实话,我很不满意,但目前也只能先放一放,一切以大局为重,只要时局安定下来,该争取的我安毅绝对不会放過。” 弟兄们兴奋不已,终于看到老大安毅为大家争名夺利了,這是一個可喜的变化。叶成高举酒杯,提议一起敬司令一杯,弟兄们齐声喝彩,最后每人都敬了安毅一杯才坐下。 “老张,你别站起来了,意思意思就行。”安毅和张天翼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心裡也为张天翼终于安定下来而宽慰不已。 张天翼让小九再斟上一杯,举起酒杯对安毅笑道:“這一杯是代我老婆孩子敬你的,干了吧!” 安毅哈哈一笑:“行了吧你,在学校时我喝不過你,如今恐怕你喝不過我了,還是悠着点儿!老张,听我說啊,等你在军校過渡個一年半载的,再出来带兵怎么样?我可是弄清楚了,当初要是张辉瓒听你的劝,声名显赫的十八师也不至于落到個全军覆沒的下场,好彩你這家伙命大,被合围后跳崖都死不成,等哪天找到那個救你一命的樵夫,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沒办法谢了,這两年我找過了,他死了,估计是心存不忍救我一命才死的,连房子都烧成灰烬了……” 张天翼一脸悲苦,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苦笑一下,猛然灌下一杯,把空杯子缓缓放到桌面上:“罢了,罢了,带兵就算了,我只想尽自己微薄之力,为弟兄们好好守着军校,为我军各部输送更多的人才,其他事情老哥我都沒兴趣,其实這样已经很好了。” 叶成安慰道:“天翼兄,這么多年来,咱们這些弟兄谁沒打過败仗啊?就连咱们司令,当初也被孙传芳部和直鲁联军追杀千裡,万余人逃回来不到两千,如今不是兵强马壮,声势更胜当初了嗎?還有兄弟我,当年就是被咱们司令在奉新城俘虏的,当时我和杨斌、曲慕辰几個扮成小兵企图蒙骗過关,结果照样被揪出来,那副灰头土脸的熊样,现在都不好意思提及,丢人啊!” 众弟兄哄声大笑,不苟言笑的沈凤道也忍不住笑了,虽然那個时候他還不知道安毅是谁,但能让貌似随和、其实眼高于顶的叶成自揭伤疤,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足以看出叶成心底裡对张天翼是尊重和接受的。 沈凤道甚至有点儿感激叶成,因为张天翼是他沈凤道的救命恩人,当初刑场上要不是张天翼来了個偷梁换柱,哪裡有现在的自己?作为安家军总参谋长的叶成尊重张天翼,就等于尊重他沈凤道。 张天翼感激地笑了笑:“参谋长客气了,并非小弟已经沒了锐气,而是经過這么多事情,小弟终于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儿,知道在什么位置上更合适自己,才能给咱们的整個集体做出更多的贡献,才能尽心尽责,不辜负大家的情义。” “天翼兄過谦了,来!为天翼兄的早曰康复和顺利复职干一杯!展到、老沈,大家一起来吧,請!”叶成站起来先喝为敬,众弟兄轰然附和。 安毅放下酒杯,对张天翼心态的巨大变化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他的感受,以他目前的身份和资历,确实不怎么适合在猛将如云的安家军中带兵征战,到士官学校培养人才反而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他的优势。 张天翼爽朗执着与重情重义的姓格,以及毕业于黄埔、拥有从工兵连长到师参谋长的实际经验,再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苏俄伏龙芝军校战术专业的履历,足以让他毫无愧疚地发光发热。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张天翼拥有安家军很多将领不具备的重要优势——与安毅是情同手足的同窗师兄弟,還是军中第一高手沈凤道的救命恩人之一,重情重义的安毅又给了张天翼崭新的生活和政治生命,他对安毅感激忠诚,让安毅无比信任。 “司令,想些什么呢?是不是還在想编制的事情?”展到见安毅神思不属,好奇地问道。 安毅打了個哈哈,掩饰心思,扫了大家一眼,低声說道:“有件事得告诉大家,我下午离开委座的办公室后,在院子裡碰到前一段時間接任葛敬恩担任航空署长的徐培根。我见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就问他有什么喜事?他悄悄对我說,空军司令部终于成立了,从此航空署将实行目前世界通行的空军官职和军阶,直接隶属于中央军事委员会领导,不再受到政务院的干擾了。 “我开玩笑說這点儿屁事有什么可高兴的?他笑着对我說对安家军自然沒什么,但是对整個国家航空力量的提升可是件大事,還让我先有個心理准备,說他一定要把咱们叙府航校变成中央航校叙府分校。我也开玩笑,說别做梦了,除非你出钱收购,否则一切免谈。他马上得意地对我說:你小子别得意,你那七十几架好飞机迟早都是我的,等我這两天办完湖南空军的接收事宜,就天天打你安毅的主意。我這才弄明白,何健這两年辛辛苦苦建起的两座机场、置办的二十三架飞机和刚建好的衡阳航空学校,转眼间已经被咱们蒋委员长收入囊中了!委座的手段高明啊!” 弟兄们大惊失色,都为自己的航空部队被人惦记感到忧心不已。 安毅却无所谓,看到大家都问自己怎么办?想了想說出一句令弟兄们非常意外的话:“要是拿咱们的航空部队去打曰本,我安毅一分钱不要還送上油料,要是想用来打内战,老子连一颗螺钉都不会给,谁有本事就派兵過来抢,谁怕谁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