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后会有期(二更)
“嗯?什么?”
“父亲說,想要搬回同州来住。”
本来父亲和母亲之前就已经打算要搬回来了,但是因为他们要设這個计来引詹濮沉上钩,苏洛宁就劝了自己的父亲把回乡的時間往后推了推。
苏老爷子听了之后,面上讶异之色尽显,之后亦是十分感慨地道:“想当年,你父亲为了离开這裡,搬去京城,可沒少跟我吵,我怎么也沒想到他会有想着再搬回来的那一天。”
不過,儿子能搬回来住,苏老爷子心裡也是很高兴的,虽然自己這個儿子沒少气自己,但是人老了,总是希望能有亲人在身边陪着的。
在同州呆了几日之后,苏洛宁和司空澈终于启程回京。
而彼时,两国和亲的事情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下毒的事情有一個结论了。
“詹濮沉的尸体虽然运過来了,但是他的那些属下们都不肯承认下毒的事情。”
司空澈回来之后,司空隽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這段日子自己每天处理政事,早出晚归的,有的时候一天到晚也跟夏儿說不上几句话,那丫头虽然嘴上說,心裡闹别扭呢。
“都到了這种时候還不肯承认?”
“也不是不肯吧,可能是他们真的不知道,毕竟詹濮沉也不会什么话都跟他们說。”
“不是有一個他最信任的属下,叫……什么来着?”
司空澈对他的印象挺深的,詹濮沉死的时候,他在场所有的属下之中,数那個人最难過,他跟詹濮沉的关系应该很密切。
“叫魏良。”司空隽接口道。
“对,是叫魏良。”
“他对自己的主子很忠心,什么话都不肯說。”
“算了,他开不开口也无所谓,反正乾风国皇帝那边心裡也很清楚,毒根本不可能是我們故意下了,拿詹濮沉给他们一個交代也就够了,至于证词什么的,他们也不会在乎。”
司空隽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也是這個道理,其实从他们的嘴裡问不问得出什么,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两人正在這裡商量着,外面的太监禀报道:“皇上,明朗少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赵明朗走进了御书房,手裡還拿着东西,是一封信。
“隽,你前几日不是跟我說詹濮沉的那個手下不肯开口嗎?那個人是叫魏良对吧?”
司空隽点头,“是啊,是叫魏良,我正跟皇上說這件事呢。”
他不知道赵明朗为什么要這样问,但是他既然這样问了,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你们看看這封信。”赵明朗把信递给司空澈。
司空澈看完之后,又是递给了司空隽。
“怎么样?太出乎意料了对吧,我們之前還都以为……”
司空澈明白赵明朗的意思,此时他抬眸看向司空隽,淡淡道:“我想,這下,那個魏良是有可能会开口了。”
……
次日,司空隽和赵明朗一起去了大牢,他们二人径直去见了魏良。那魏良以为他们二人還是问自己的证词的,一看到他们二人就冷声道:“无论你们再怎么问我,我都是不会說的,你们不用白费功夫了。”
自己从小就跟在主上身边,而自己的這條命就是前任庄主和庄主夫人救下来的,自己是绝对不会背叛主上的,他们尽管对自己严刑拷打,但凡自己有一点动摇,自己就不算是度和山庄的人!
而此时只见得赵明朗把手中的信递给了魏良,“這封信是在度和山庄一间屋子的床板下找到的,如果我沒猜错那屋子应该就是你的房间。”
魏良闻言面上不由露出惊讶而又怀疑的神色,在自己的房间裡找到的?還是在床板下面?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床板下面還压着一封信啊。
魏良将信将疑地伸手接過赵明朗递過来的信,目光在司空隽和赵明朗的身上扫過一遍,這才从信封裡拿出了裡面的信来看。
随着一行一行地看下去,魏良的表情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他捏着那信纸的手也开始慢慢颤抖了起来。
“我听說,在詹濮沉临死之前,他的弟弟齐康浩還在问他,华阳派齐掌门的亲生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他說是被杀死的,对吧?看了這封信之后,我相信你现在应该也已经明白了,他說了谎,那個孩子根本就沒死,他就一直呆在度和山庄之中,那個孩子就是你。”
信上的內容,赵明朗、司空隽他们都已经看過了,這封信是魏良的亲生母亲写的,她的亲生母亲就是度和山庄的人,当初她嫁给华阳派的齐掌门也是被度和山庄给安排的。
而当时魏良的亲生母亲跟度和山庄的夫人正好在差不多的時間都怀孕了,度和山庄的庄主和夫人就萌生了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华阳派的念头。
之后,魏良的亲生母亲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在即将临盆之际,故意跟齐掌门发生争吵,然后负气出走,就在這過程当中,他们成功把孩子给交换了。
两位夫人都生下了男孩儿,但是這两個男孩儿的命运却是大不相同,度和山庄庄主夫人生下的孩子,也就是齐康浩被送到了华阳派做少主子,而华阳派的夫人生下的孩子魏良,则被留在了度和山庄做了詹濮沉的随身侍卫。
而度和山庄庄主夫人在决定换孩子之后,就对外宣称自己摔倒小产了,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她怀的第二個孩子根本就沒有生下来,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怀疑齐康浩和魏良的身份。
当时赵明朗看完這封信之后,心中只觉得可怕,度和山庄对他们庄内的人究竟洗脑到何种程度,才会让一個孩子的亲生母亲放弃门派少主子的位置而做一個听人差遣的下人,甚至放弃跟自己孩子相处的机会。
不過,后来又是一想,其实這魏良的母亲应该也有些纠结吧,不然就不会在自己亲生儿子的床板下面藏上這样一封信,這完全就是要交给上天决定的意思了。如果不是他们对整個度和山庄仔仔细细地搜查的话,魏良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這封信,从而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魏良此时已然浑身无力地在石床上坐了下来,愤慨、不甘、伤心、失望……這些情绪轮番在魏良的心中翻滚,那双手颤抖得连手中的信都拿不稳,那信纸轻然飘落在地上。
赵明朗弯腰拾起地上的信纸,然后看向司空隽道:“我先出去了。”
司空隽闻言点头,他知道這個时候赵明朗肯定是要去找隔壁的齐康浩了,這件事也的确是应该让他知道。
赵明朗离开之后,司空隽看着魏良,开口问道:“怎么样?你现在還是不想說嗎?關於你的主子……”司空隽刻意在這裡陡然停下,顿了片刻之后,才继续道:“關於詹濮沉的事情。”
良久之后,魏良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司空隽,“好,我說。”
他不敢相信這么多年自己都在做什么,還以为前任庄主和庄主夫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以为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是被他们好心给收养的,结果却是這样。他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一辈子過得无忧无虑,就可以夺走自己少主子的身份,给他们做牛做马?难道他们对自己就沒有一点愧疚嗎?
让魏良最伤心的還是詹濮沉,自己从小就跟在詹濮沉的身边,自己对他忠心耿耿,可是他明明知道自己才是华阳派齐掌门的亲生儿子,在齐康浩那般问他的时候、在他明知道齐康浩的身份已然彻底暴露的时候,却還不肯說出真相!這意思是不是,就算他的亲弟弟再做不成华阳派的少主子了,他也不会让自己认祖归宗,恢复身份?
他对自己当真就這么无情,即便是要死了,還是不肯让自己恢复自己本来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自己還死命地护着他做什么?這么多年,自己对他忠心耿耿,可是他却只是把自己当做一條听话的狗罢了。
算了吧,那就把所有该說的都說出来吧。
而這厢,赵明朗已经拿着那封信来到了齐康浩的牢房之中,齐康浩见赵明朗进来,只是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便是继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
其实,他哪裡能睡得着呢?一闭上眼睛就全是哥哥死在自己怀裡时候的样子,虽然他知道自己哥哥的死并不能怪别人,但是对于赵明朗他们,他還是无法做到心无芥蒂。
“明天,你就能离开這裡了。”赵明朗看着齐康浩开口道。
齐康浩仍旧躺在那裡闭着眼睛沒有反应。
赵明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信,這才又是开口道:“我知道齐掌门的亲生儿子是谁了,他沒有死,還活着。”
果然,這话一說出口,齐康浩一下子就睁开眼睛并且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目炯炯地盯着赵明朗,“你說真的?”
可是哥哥分明在临死之前跟自己說那個孩子已经死了,而且是被杀死的,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說谎?
“你看了這個就都明白了。”赵明朗把手中的信递给齐康浩。
齐康浩看了信之后,才算是明白,为什么当自己问起那個孩子的事情的时候,哥哥的眼睛裡为什么会闪過犹豫和愧疚的神色了,原来那個孩子竟然就是一直跟在哥哥身边,对他最忠心耿耿的魏良,他才是父亲的孩子,是华阳派的少主子。
“這件事,魏良他知道了嗎?”
赵明朗点头。
齐康浩又是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开口问赵明朗道:“你们会怎么处置他?”
“他跟着你哥哥這么多年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肯定也做了不少,至少算個从犯,就算是不死,這一辈子也是要呆在监牢之中了。”
詹濮沉和他的父母可是害人不浅,如果当初沒有换孩子的事情,如今那魏良正是华阳派的少主子,哪裡会搅和到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如今后半辈子也是毁了。還有那华阳派的齐掌门,如果他知道這件事,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心伤,自己的亲生儿子给人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下人,而自己却养着那家人的孩子,這事情要换了谁,都是无法接受的。
“能让我见见魏良嗎?”
赵明朗点头,“可以,不過我劝你還是等一等再去见他吧。”
齐康浩苦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這個时候魏良见了自己,心裡肯定会更难受,毕竟是自己占了本该属于他的人生,還把他害成了如今這個样子。
他此时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替魏良在這裡坐牢的话就好了,也能稍稍补偿一下自己对他的亏欠,以及对父亲的歉疚,這個债是自己的父母和哥哥欠下的,由自己来偿還也是理所应当的。
赵明朗在离开牢房之前,轻轻拍了一下齐康浩的肩膀,道:“你自己保重吧。”
其实這整件事情当中,齐康浩并沒有什么错,错的是他的父母和哥哥,但是别人却很容易迁怒到他的身上,谁让他是得到好处的那一個呢?虽然齐康浩自己并不知情,但是他的确是占了魏良应有的一切。
赵明朗和司空隽一起离开牢房的时候,司空隽的手裡拿了厚厚一沓的口供,他拿着那些口供,颇有些感慨地对赵明朗道:“看到沒有,這么多,度和山庄這么多年来可沒少做坏事。”
赵明朗接口道:“最让人痛恨的是它還披着一個虚伪的良善的外衣。”
這些年来,度和山庄可沒少受到江湖同仁和百姓们的赞誉,說他们是侠义济世,背地裡却干着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
到了第二天,狱卒来到齐康浩的牢房前,打开牢房大门,对裡面的齐康浩道:“你可以走了。”
齐康浩知道今天是自己出狱的日子,昨天明朗少将军已经跟自己說過了。
“我可以见见魏良嗎?我昨天跟明朗少将军說過的。”
“可以,我带你過去。”明朗少将军昨天离开的时候已经吩咐過了。
齐康浩来到魏良的牢房之中,魏良看到是他,眸光骤然深了几分,虽然知道這件事并不是齐康浩的错,他之前也完全不之情,但是一想到就是他霸占了自己的一切,這么多年来他所享用的那些东西全都是自己的,魏良就沒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抱歉,我……是我对不起你。”齐康浩先是开了口。
“你今天是要出狱了吧?可惜,我這辈子是出不去了。”
這话就像是一根刺扎在齐康浩的心头,是啊,自己還能出去,但是他一辈子都要被关在這牢房裡了,這都是因为自己的家人。
“魏良,我真的很抱歉。”
“你跟我說再多的抱歉有什么用呢?事到如今什么都改变不了了,就算我现在恢复身份又怎么样?我還是要在牢房裡呆一辈子,他们不会因为我是华阳派齐掌门的亲生儿子就把我给放出去的。”
齐康浩除了抱歉,真的不知道该說些什么。
“好了,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一看到你的脸,我就会想起你的父母還有你的哥哥。說白了,你来跟我道歉,不就是因为想让你自己的心裡好過一些嗎?你们一家人都是這样,自私自利,从来都不会为别人着想。”
面对魏良這样的指责,齐康浩一句辩解的话都說不出来,他站在那裡静默着看了魏良半晌之后,终究是转身离去,他不知道自己還有身可以补偿给魏良的,正如他所說,现在說什么都晚了。
齐康浩现在苦恼的是,自己要怎么面对父亲,自己要怎么告诉他這件事,在知道這件事之后,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這些事情累积在齐康浩的心头,让他倍感痛苦。
而司空澈這裡,既然魏良的证词拿到了,那乾风国那裡也可以有一個交代了,而很和亲的事情已然商量得差不多了,萧亦淳在祈灵国呆了這么久,也是时候要回去了。
萧亦淳离开祈灵国京城的這天,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队伍,内心裡也很有些难受,本来跟自己一起来的那六個使臣今日是要跟自己一起回去的,但是他们却再也无法跟自己一起回去乾风了。
队伍出了城门,萧亦淳对旁边的司空隽道:“王爷請留步,不用再送了。”
“那就祝……”
司空隽的话還沒說完,一辆马车就直直朝這裡驶了過来,所有人顿时都是朝着那辆马车看去,待马车停下,从上面下来一女子,却原来是苏洛宁。
只见寄雨扶着苏洛宁下了马车,二人朝司空隽他们這裡走来。
“今日三殿下要离开了,我来送送三殿下。”
“劳烦皇后娘娘相送,真是惶恐。”
“除了给你送行之外……”苏洛宁转向身后站着的寄雨,那寄雨赶忙把那玉佩递到苏洛宁的手上,而苏洛宁则是把那枚玉佩递给了萧亦淳,“這是三殿下的玉佩,那日在隽王府,被瑶儿胡闹拿走,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特来奉還。”
其实之前已经還過萧亦淳一次了,但是他坚决不收,司空澈和苏洛宁想着他是不是不好意思再拿回去,于是就商量着,在他离开的這天再還给他,他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沒有想到這一次萧亦淳還是沒有接,而是笑着道:“东西我既然已经送给小公主了,便不会再收回了,不過是一枚玉佩而已,皇后娘娘大可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我之前在乾风国的时候,看你一直戴在身上……我想,這枚玉佩对你来說一定很重要吧。”
是,曾经很重要,因为他跟别的皇子不一样,别的皇子都有母妃疼着护着,只有自己的母妃被关在了监牢之中,根本连面就见不上一次,所以对于母妃交给自己的這枚玉佩,自己看得很重。好像戴着它,母妃就在自己身边了一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自己可以经常见到母妃,這枚玉佩相对而言,也就沒有那么重要了,既然瑶儿小公主那么喜歡的话,送给她也无妨。
萧亦淳此时口中却是道:“其实也不是,只是戴习惯了,懒得换而已。玉佩就送给小公主了,皇后娘娘硬是要把我送出去的礼物给還回来是不是不太好啊。好了,不多說了,我要走了,我們后会有期。”
苏洛宁想了一下,也沒有再坚持,也是,既然萧亦淳的话都說到這份儿上,如果自己再坚持把玉佩還给他的话,那的确是不太好看了。
“后会有期。”苏洛宁终于還是把玉佩给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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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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