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殿下……能看见我的真身？”
“能看见，”云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不能完全看见，只能看见一点点。”
他說一点点的时候,還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举起小圆手给白泽比划。
他說话的时候表情生动,肢体语言丰富,模样长得又精致漂亮,犹如一块美玉雕琢,沒人看了不喜歡,白泽神君自然也喜歡。
白泽看了一眼大殿中，那两张相对摆放的书案。大的那张是他的，小的那张是云珩的。
他想,這样一板一眼的上课,小太子一定不会喜歡。這是他们师徒相识的第一天，无论如何,他应该让云珩有一個轻松愉快的上学体验。
于是,他牵着云珩走出临华殿,来到外面的花园，带着他来到一处亭阁中坐下。亭外有一汪清泉,泉水建落在石头上,叮叮咚咚悠扬悦耳。
一旁的梧桐树上，几只彩羽凌空丹顶凤刚露出脑袋，感受到白泽神君的气息，又飞快缩了回去。
云珩的小马驹本也在亭外一棵仙树下吃草,他们刚一靠近，那小马驹就踢踏踢踏绕到了树的后面。
云珩歪着头，一脸惊讶：“咦，彩虹今天怎么了？”
“彩虹？”白泽顺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殿下說的是那只会变色的小马驹嗎？”
云珩点点头：“它是我的坐骑。每次只要看到我，都会跑過来贴贴我，怎么现在躲起来了？”
白泽牵着他在亭阁内坐下：“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
“因为你？”云珩更是不解，“为什么因为你？”
白泽笑道：“灵兽对气息的感知能力特别强，他应该是害怕我。”
“害怕你？”云珩摇摇头，开心的笑道，“师父你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温柔，一点也不吓人，我就不害怕。”
小家伙要仰起脑袋才能看着他說话，笑起来软软的，甜甜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他的脸。
那日张天师到他的洞府宣旨，說是让他给玉帝的太子做老师，白泽就有些犹豫。
世人皆道他通天地知万物，学识广博、通古达今，只在君主贤德圣明之时降临。
可毕竟是给玉帝的儿子当老师，张天师提起這位小太子欲言又止，不住的摇头叹气。他再三追问之下，才透露說太子自幼娇惯，玉帝和王母对他宠溺至极，虽年仅三岁，却顽劣非常。
虽然白泽身怀辅宰之才，但他也沒有辅佐過一個三岁的孩子。他本身性子温润，长得也不够凶狠，要如何治得住一個顽皮的孩子？
谁能想到，张天师口中娇惯任性、调皮捣蛋的小太子，竟然是這么個又软又萌的小可爱。
白泽神君觉得，這样的小徒弟，他能再收十個。
师徒俩在亭中坐了一会儿，白泽又想起刚才那個话题，于是问云珩：“殿下，你刚才說能看到一点点我的真身。”
云珩又捏着拇指和食指给他比划：“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白泽神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可不是山林间那些只修行了千万年的妖兽，也不是天庭這些无法化成人形的灵兽，他是一只有几十万年修为的上古神兽。他能感受到，云珩一点法力也沒有，竟然能一眼看到他的真身。
他问云珩：“殿下看到的那一点点是什么？”
云珩指了指他的额头：“你头上有角，和兕大王的一样，我以为你也是一只犀牛。”
白泽摇摇头：“我不是犀牛。”
“那你是什么？”
“我是……”白泽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就是白泽呀。”
云珩又问：“白泽长什么样子，我沒见過。”他仰着头，满眼期待的看向白泽，“师父，你让我看看吧。”
“……”
白泽神君感觉不太对，明明是他在向小家伙提问，怎么三两句话之后就变成了小家伙要看他的真身？
白泽神君心念一转，也开始给他提要求：“殿下若是今日能学会十個字，我就幻化出真身给你瞧瞧。”
說出来的时候，白泽就有些后悔了。云珩毕竟只有三岁，這要是凡间的孩童，连话還說不明白。他要求人家一天之内学会十個字，会不会有点多？
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听過白泽神君讲学的神仙不少，让他开蒙识字的神仙，云珩是第一個。
白泽将灵力灌注指尖，轻轻一划，眼前就能显现出他要教云珩学的字。
他清润的嗓音念一遍，也让云珩跟着他念一遍，然后再将這個字的起源、字意娓娓道来。
云珩這小家伙惯会头来，坐在那裡好似沒长骨头，听着听着就不自觉的靠在了师父身上。
白泽神君低头看他一眼，感觉自己若是多讲两句，這小家伙就该睡着了吧。
白泽又只好带着云珩上别处玩一会儿，让小太子清醒清醒。
十個字，在云珩這裡，只需要跟着念一遍，他就学会了，并且能认识。
认字并不困难，最困难的是写字。神仙们谁還写字，指尖聚起灵力，轻轻一挥，洋洋洒洒就是一片文章。
可云珩不行，他是一张白纸，和凡间稚童无异。白泽不但要教他认字，還得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教他练字。
小家伙哪裡坐得住，白泽神君转個身的工夫，云珩手中的毛笔就戳到了自己的小脸上，来回這么一划拉。
当白泽绕過书案，再转身回来的时候。刚才還白白净净的小团子，已经将自己画成了小花猫。
云珩自己浑然未觉，握着笔在纸上一阵涂鸦，献宝似的举起来向白泽展示：“师父师父，你瞧我画得像不像？”
白泽定睛看去，那纸上有個缺了一角的圆圈，一半是白色的，另一边是黑色的。
他问云珩：“像什么？”
云珩舔了舔嘴唇：“像不像咬了一口的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白泽无奈的笑道，“太子是饿了吧。”
云珩放下笔，乖乖地点头：“我不想练字了，我想喝花露，吃点心。”
他的目光仿若天地间最纯净的一汪清泉，看一眼就叫人心软。
白泽神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那咱们休息一下。”
侍奉在外面的听雨和流风很快端着仙果仙茶进来了，自然還有云珩最爱的点心。
采盈刚做好送過来的，有绿豆糕、杏仁酥，還有云珩心心念念的糯米团子。等他上完课的时候，好好补充一下能量，精神上的能量。
小家伙是個讲究人，脸脏了、手脏了、衣服脏了一定要收拾干净了才肯罢休。
他递给白泽神君一张手帕，又把小脸凑過去：“师父，擦擦。”
白泽神君无奈的叹口气，他這個师父上任第一天，不但要给小太子开蒙，還得负责给他擦脸。
他接過那张八宝云光帕，一手托起小家伙的下巴，轻柔的擦拭他小脸上的墨渍。
那皮肤好似剥了壳的鸡蛋，稍微用点力道，立时就会出现一道红痕，在小家伙白净的小脸上看着格外刺目。
八宝云光帕本就是法器，白泽神君稍微用点法术，轻轻一抹，小家伙身上的墨渍就清理干净了：“去吧。”
云珩从琉璃盘中抓起一块糯米团子，自己却不吃，递到白泽嘴边：“师父先吃。”
白泽摸摸他的头，表扬道：“懂得尊师重道，真是個好孩子。”
云珩歪头：“什么叫尊师重道？”
“就是……尊敬老师，看重应该遵循的道理。”话音刚落，白泽就意识到，小家伙才三岁，或许跟他提什么“尊敬师长，遵循道理”他也是不明白的。
于是，他又换了個問題：“這是殿下最喜歡的点心，为什么要先给我吃？”
云珩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說道：“因为师父长得好看呀。這個糯米团子是我最喜歡的点心，可甜可甜呐，我想让师父先尝尝。”
說着，小家伙又把手裡的东西往白泽嘴边凑了凑：“你快尝尝呀。”
他太可爱了，又這么热情，笔端萦绕着糯米的香甜。无论是眼前的孩子，還是点心，都让白泽神君无法拒绝。
于是，他从善如流的张开嘴，咬了一口，糯米的绵密，芝麻的香甜顷刻充斥了整個口腔。白泽神君颇为享受的称赞道：“真的很好吃。”
云珩拿着剩下半個糯米团子嘿嘿地笑：“师父你瞧，跟我画的一模一样。”
白泽看一眼桌上那张涂鸦，又看了一眼小家伙手裡的糯米团子。不能說一模一样，只能說毫无关系。
他又张着嘴，一口将小家伙手裡剩下那一半糯米团子也卷进了嘴裡。
小家伙一愣，盯着他的嘴打量半晌，忽然又咯咯的大笑起来：“师父，你有胡子！”
“？？？”
白泽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光洁顺滑，连一点胡茬都沒有，哪裡来的胡子？
他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小家伙這是又看到了他的真身。
白泽皱眉：“糟了，又被殿下看到了。”
云珩哈哈大笑，跑去抓了块杏仁酥又送到白泽嘴边：“师父，吃！”
白泽对他的投喂来者不拒，就着他的手，一口两口，沒了：“真香！”
以前，云珩喂别人吃点心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尝一两口，說一句“真好吃”就算了，小家伙明显能感受到，他们就是为了哄他开心而已。
看着白泽一口一口把点心吃下去，那种享受和满足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
小家伙终于找到一個和他一样，真心实意爱吃点心的人啦。
于是，小家伙一手抓一個，左手喂给自己，右手喂给白泽。两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嘻嘻哈哈就把三大盘点心都吃了。
白泽摸摸云珩的肚子：“吃饱了嗎？”
小家伙点点头：“還要喝一口花露。”
這次换白泽端起茶盏喂到他的嘴边，小家伙就着他的手，又“咕嘟咕嘟”把一碗花露灌进了肚子裡。
云珩又问白泽：“师父，你吃饱了嗎？”
白泽神君不置可否：“把你這個小可爱吞下去，也吃不饱。”
吃完了点心，白泽又叫小家伙练字。握着他的小手，耐心细致的教，时不时在他耳边讲解两句。
白泽神君有一副好嗓子，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如玉石般温润。
小家伙本来還不愿意，這裡摸摸，那裡瞧瞧。师父在耳边轻声哄他两句，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
不知不觉，小家伙把每個字都练了一页。从一开始的比划都凑不到一块儿，到渐渐地能分辨出他写了什么，再到稍微熟练一点，能把字形写出来。
白泽神君看得很满意，小徒弟悟性很高，他教得耐心。阳光从店门外斜斜的洒进来，恰好给师徒二人陇上一层金边。
玉帝惦记着儿子，回到太微玉清宫第一時間就往临华殿来，在外面恰好看到這一幕：长身玉立的青年手指点在宣纸上，正說着什么，小家伙偏過头来，模样看似认真，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却不知在想什么。
玉帝满意的点点头，看来這個师父算是請对了，至少他能让小家伙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到处乱跑，也不调皮捣蛋。
“珩儿！”玉帝走进殿内，笑容可掬，心情很是不错。
白泽神君躬身一揖：“参见陛下。”
“父皇！”云珩看到玉帝来了，丢下笔就扑了過去，一把抱住玉帝的腿，扬起脑袋看着他，“珩儿今天很乖哦。”
玉帝看着儿子那一脸“你快表扬我呀”的急切模样，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儿：“乖不乖你說了不算，得听听白泽神君如何评价。”
玉帝老脸都笑出了褶子，从走进临华殿到现在，目光锁定儿子，就沒有离开過，那满眼的宠溺都快溢了出来。
白泽神君哪裡敢說云珩不乖，关键人家真的很乖，不但乖巧，還很听话，又机灵又可爱，师父的心都被他萌化了。
“太子天资聪颖，過目不忘，虽然年幼，却懂得潜心进学，实乃难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儿子是自己亲生的，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玉帝比谁都了解他。白泽神君這一顿夸，别說玉帝，后面跟着的张天师、葛天师、李天王都有些不相信。
云珩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乖，转身跑到书案前，抓起一张纸又回到玉帝跟前，把那张纸展示给他看：“父皇你瞧！這是我写的字，你說我写的好不好？”
“那父皇得好好瞧瞧。”玉帝听到儿子会写字了，更是觉得欣喜，迫不及待的低头看過去，就连他身后的张道陵和葛玄都忍不住好奇，凑了上来。
“额……”
张道陵和葛玄对望一眼，两位天师用眼神交流：“這写的什么？”
“不认识，看不出来。”
“一半黑一半白，贫道瞧着像八卦图。”
“是缺了一角的八卦图。”
“虽然不认识，但也得夸。”
张天师說：“太子第一日上学，进步如此神速，天资卓越，来日修行，必有大成。”
他把溢美之词都說尽了，葛天师一時間不知道该如何夸奖，只重复的說道：“不错，不错……”
玉帝回头看了他俩一眼，心道：“不错在哪儿，朕怎么沒看出来？”
“咳咳……”他又清了清嗓子，负手而立，“這……太子今日学的什么字？”
“诶？”云珩将那张纸翻转過来一瞧，嘿嘿的笑了起来，“噢，我拿错了，這是我画的糯米团子，咬了一口，芝麻馅儿都流出来啦！”
玉帝：“……”
张道陵和葛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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