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半惊变
仓鼠少年也沒有那么害怕他了,坐的离他近了很多,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手裡的梅子饭团,似乎那是什么值得细细品味的绝世美味。
张三的生物钟還沒调整過来,左右睡不着,干脆坐起来,靠在墙上看着還在吃东西的少年:“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贺代。”少年轻声說道。
张三愣了一下:“花名?”
“嗯。”
“真名呢?”
“這就是真名。”
少年回答的时候情绪很平淡,似乎這是一件莫不关己的事情,只是张三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简单。
江户时代的花街,无论男女都要给自己起一個艺名,而在此之前,大家都有一個不对外透露的真名。
一個人什么时候洗手不干了,那么他就会把自己的艺名留在花街找個人继承,然后带着真名离开。
但有一种人是沒有真名的——花街的孤儿。
花街的孤儿是不应该存在的生命,他们有父母,却一生都不知道父母是谁。
他们的父亲可能是某個赌赢了钱的piao客,也可能是跑来花街游戏人生的大家族公子哥。
而他们的母亲只有一种身份——娼妓。
而且是别的店的娼妓。
一般在花街的店裡,一個娼妓怀孕之后,分娩下来的孩子是不会被留在店裡的。
這种孩子只有两种结果。
第一,被丢到河对面自生自灭——不過這种孩子大部分都活不下来的。
第二,有些内心善良的娼妓,而为了防止孩子死亡,就会伪装成售卖孩子的人,去别的店铺裡把孩子卖掉。
后来這种行为演变成了娼妓间换子的做法,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别人的店裡去养,并且一生都不能相认。
這是花街的规矩。
而這种孩子都沒有名字,只有花名。
又或者說,他们的花名就是真名。
如果是女孩的话,会作为一名艺伎长大,成为一個才貌双全的女子,然后找机会嫁进一個好人家,然后被冠姓赐名。
如果是男孩,会在十五岁的时候离开花街,去外面打拼。
而贺代,看穿着就知道,是男孩子。
他穿的并不是和服,而是上襟和长袴。
在這個年代,哪有女人不穿和服的?
虽然贺代這個名字比较女性化,但這也不能說明什么,因为花街孤儿的艺名一般都很女性化,毕竟取名的是一群常年待在花街的伶人,這种情况是难免的。
张三沒有多想。
空气渐渐冷却下来,只有房间外的虫鸣還有贺代小口吃东西的声音在反复回响。
過了一会,贺代终于吃完了,站起身来往外走。
然而刚打开门還沒走两步,却突然被张三叫住了。
“等等!”
“嗯?”
贺代转過头来,不解地看向他,却发现张三目光凝重,眉头紧锁,不由问道:“怎么了?”
“不对劲……”张三耸耸鼻子,夜风吹拂,将奇怪的味道送进他的鼻子。
张三沉声道:“有血的味道。”
“出事了!”
他话音刚過,就像是在印证他的话一样,外面响起了女人的尖叫。
紧接着,有几個房间的窗户被烛火照亮。然后整個大店骚乱起来。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咆哮,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犬吠,无数声音交叠着此起彼伏,在空气中酝酿出恐惧的味道。
张三迅速扭动着身体从地上坐起来:“别愣着了,過来给我解开!”
贺代在门口驻足,听着门外混乱的声响,犹豫片刻,终于還是跑了回来,帮张三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张三闭上眼睛凝神静听。
虽然說张三此人平平无奇,但也不能說是一无是处,他還有一個远超常人的特长——五感发达。
张三的五感比较普通人来說,发达了两到三倍以上,這种发达不仅仅体现在范围上,同时也作用在灵敏度上。
就拿嗅觉来举例,张三的嗅觉范围是常人的三倍,同时可以分辨出空气中各种常见的味道。
张三曾经看過一部叫做《鬼灭之刃》的漫画,裡边的男主角灶门炭治郎就是嗅觉特别发达的类型,甚至比张三的嗅觉還要发达——因为张三沒办法直接嗅到别人的情绪。
话說,感觉這种能力根本就不是嗅觉的范畴了,如果硬要用科学来解释的话,那大概是灶门炭治郎嗅到了生物体内的激素,通過激素来分辨情绪。
這也是够玄学的。
而相比较起来,张三的嗅觉就普通多了,只能够分辨一些常见的气味。
听觉和味觉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而现在,张三正在试图通過听觉来判断外面的情况:有人在奔跑,還有打斗的声音,脚步声很乱,好像是有强盗,声音在不断减少,应该是强盗杀人了。
对于這個判断,张三早有预料。
江户初期并不安全,除了武士浪人幕府兵以外,還有很多土匪流寇通缉犯,属于那种出城之后走三步就会被打劫的时代。
只不過张三沒想到强盗居然敢进城,而且這种破事還被自己赶上了。
现在该怎么办?
打還是溜?
好吧,对于一個二十一世纪的宅男来說,這不是選擇题,而是单选题。
“店裡有沒有后门?”张三问道。
贺代摇了摇头,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张三身后,于是开口道:“我不知道,不過为了防止有人逃跑,店裡就算有后门,店主也不会让下人知道的。”
“我猜也是。”张三咂咂嘴,看来偷偷开溜是行不通了,“奉行司距离這裡多远?”
“出了花街向北再走两條街……好了。”贺代說道,然后张三感觉手腕一松,他手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
于是他赶紧低下头去解脚上的绳子,一边解一边吩咐道:“去找武器,菜刀斧子什么的都可以,如果有武士刀就更好了。”
当然,武士刀什么的只是說說而已,江户初期不是江户末期,這個时代刀狩令的执行力度很大,就算是奉行司的同心(约等于警员)用的都是十手(一种武器)。
不過菜刀斧子什么的還很容易找到的。
尤其是他们两個所处的位置,大店的后院,菜刀就在隔壁的厨房,劈柴的斧子不在柴房裡,张三猜测应该在院子裡。
贺代听从张三的指示,快步跑出门去了。
张三解开脚踝上的绳索,也离开的柴房,一出门就看到了外面的木桩上立着一把斧子。
伸手将斧子拔出来。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张三转過头,看到贺代抱着两把菜刀站在他身后。
张三扶着额头:“你抱着它干嘛?菜刀是让你拿来砍人的,不是让你拿来下崽的。”
贺代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两把菜刀握在手裡。
“别紧张,”张三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安慰贺代,又像是在对自己說,“我們的目标是离开這裡去奉行司找同心過来帮忙,大店裡的路四通八达,碰上强盗只是概率事件,沒错,不一定会碰上的。”
他這么說着,又用力握紧了手裡的斧头,事实证明他远沒有他所說的那么镇定。
不過作为一個现代人,遇上這种事情還能保持理智思考,就這一点来說,张三的表现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深呼吸一下,缓解了紧张的情绪,然后对上了贺代的那双有些畏缩的眼睛:“现在你有两個選擇:一,藏在柴房裡,等我去找同心回来;二,跟我一起走,但是路上可能会……”
“我选二!”
张三话還沒說完,贺代就打断了他,张三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那裡边倒映出火光。
“好。”张三点了点头,“跟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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