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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情世故

作者:小楼听风云
第20章人情世故

  对于练武這件事。

  杨戈越来越有热情了。

  這或许是因为他在练武這件事上的确很有天赋,甚至有种可以看到练武进度條的感官。

  或许是因为大魏的娱乐项目太過贫乏,他除了练武這件事之外,好像也找不到其他消磨時間的方式。

  又或许是他现在所处的生活环境,的确很需要這门手艺来自保、来安身立命。

  亦或许是他的武功日渐精深,已经开始领略到武学的真正魅力。

  总之,练武這件事正在逐步战胜“小院改造”,成为他在大魏最大的兴趣爱好。

  值得一提的是……

  自打他知晓绣衣卫总旗月俸八两纹银之后,他已经在盘算着将屋后边无人居住的破院儿也租下来,打通后弄個小菜园子、养些鸡鸭,怎么弄他连草图都已经画好了,就等绣衣卫发工资了。

  ……

  其后的几天。

  杨戈足不出户的闷在小院子裡,专心致志的提升自己的武功。

  增强内劲。

  熬炼筋骨。

  打磨腿法。

  修正发力。

  每一個环节,他都花了大量的時間去研究、去细化。

  先前還有几分杂乱潦草的腿法,在他全身心的打磨下,逐渐变得干脆利落、行云流水,威力也日渐增长。

  偶尔实在练得累了、练得烦了,他就把菜园子草图扯出来,继续删删改改。

  鸡舍要搭在什么方位,才能既通风又遮阳還不影响前院儿的生活。

  菜地要种哪些蔬菜,才能保证春夏秋三個季节都能有新鲜的蔬菜吃。

  水源从哪裡来,排水又从什么地方走……

  枯燥无味的生活,他却過得津津有味。

  在此期间,小院儿每天都有客人前来。

  王大力来過一次。

  向他抱怨,市上的粮食又涨价了、汴河的行船突然少了好多、官家又开始加税了云云,說他们家都快吃不起饭了,客栈又不开业,他爹一天天横竖瞅他不顺眼……

  最后照例讹了他俩窝头,心满意足的走了。

  气得大黄叉着两條腿儿,搁院门儿骂了他足足一刻钟……那俩窝头,本来是它的口粮。

  這家伙打小就顾家,還小心眼。

  谁要是送什么东西到院子裡,它咧着狗脸那叫一個热情,尾巴都快摇风车了!

  可谁要是从院子裡拿走什么东西,杨戈不拦它就冲上咬、杨戈要拦它就站院门前骂!

  而且保管你第二回来,它還记得你从院子裡拿過东西,還沒进门就先骂你一通……

  刘莽来過一次。

  這厮顶着一只很沒說服力的熊猫眼进门来,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說他快要犟赢老头子了,要是這個节骨眼上老头子来找他商量,請他务必要支持他开武馆的想法,只要過了這一关,他们“拳脚无二”组合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威风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但杨戈看来……悬!

  悦来客栈可是老掌柜的命根子,如今客栈装修好都快一個月了,老掌柜愣都绝口不提开业的事,摆明了是要犟赢刘莽這個败家子,让他放弃开武馆這個前途无亮的事业,踏踏实实的继承他们老刘家的家业,做一個吃喝不愁的客栈老板。

  好在刘莽這厮败家归败家,但還不算太忤逆,不然就凭老掌柜那上個楼梯都大喘气的身子骨,可沒办法把這厮揍成熊猫眼。

  方恪来過两次。

  头一回来,是给杨戈送人员名录過来。

  杨戈在细致的翻看完所有人的履历之后,从中挑选了四個识得字,曾在边军做過伙长、什长的军汉,任命其为“试小旗官”,加上方恪這個正式小旗官,各自带领一票力士去汴河拉纤。

  第二回来,是将绣衣卫补充過来的人员名录送到杨戈手中。

  经過第二轮补充后,杨戈這個总旗,也算是名副其实了,手下加上他自己,拢共五十一人,且個個都是砍過人、见過血的狠角色!

  這一点,杨戈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他并不知道,他這种情况,在绣衣卫内部其实是不常见的。

  正常情况下,绣衣卫麾下的小旗、总旗、试百户以及百户這四级中下级官吏,虽然都有着军职官位,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不统兵的。

  而是各自只带领着几员心腹亲信,在外行巡察缉捕之职,只有到了需要大批人马支援的时候,才会向上申請印信,临时调配兵马执行任务,待到任务完成之后,即刻就要交還印信、归還兵马。

  有点刑警调查完案件,CALL军装抓捕嫌犯那味儿。

  但沈伐给杨戈這一旗人马的任务,是在路亭县建立暗桩,也就是建立“路亭县情报站”,往后他们将常驻路亭县,自行完成绣衣卫在路亭县的侦查、支援、抓捕等等全套任务。

  所以才会一次性给杨戈将人手补齐,而不是让他担着总旗的名头,干着捕快的活计!

  這当然是好事!

  有人有权有地盘,都不需要违法乱纪、收受贿赂,只需要处事稍稍灵活那么一点点,一年挣他個七八间大宅子、十七八個小美人儿,就跟玩一样。

  至于对杨戈来說,是不是好事……

  那就只有杨戈自己才知道了。

  当然,沈伐也很想知道!

  在方恪送来完整名录的第三天后,他又送东西過来了。

  這次送的东西還不少,背上背的、手裡提的,行走间“咯吱咯吱”作响。

  小黄见了他狗嘴都快笑歪了,撇着一双飞机耳就嬉皮笑脸的迎了上去。

  但這回杨戈却连屋都沒让他进,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就朝方恪扬了扬下巴:“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方恪腆着脸笑道:“总旗,属下這么远過来,您总不能水都不给属下一碗吧?”

  杨戈面无表情,声音转冷:“打开!”

  方恪只得磨磨蹭蹭的放下手裡的提着的沉甸甸布包,先将背上背着的匣子取下来,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就见一件黑底铜绣的锦鲤窄袖官衣,出现在了阳光底下,那條锦鲤跃出浪花、背生双翼,栩栩如生、华贵威武!

  官衣之下,压着的是一把刀鞘和刀格、刀柄处都饰以大量黄铜饰件的铜纹牛尾刀,与寻常公人的制式黑鞘牛尾刀不大一样,這柄铜纹牛尾刀的尺寸要大上一号,再加上大量的黄铜装饰件,看起来就给人一股华贵威严的震慑力!

  方恪讪笑着指着官衣和官刀给杨戈介绍:“总旗請看,這便是您的制衣与佩刀,其上都镌有总旗姓名、官职,若是遗失,卫中会追查……”

  “少废话!”

  杨戈目光盯着他脚边那個沉甸甸的包袱,再次扬了扬下巴:“打开!”

  “大人……”

  方恪左顾右盼:“咱们還进屋裡說话吧!”

  杨戈终于皱起了眉头:“要我自己来?”

  方恪连忙揖手:“不敢劳动大人动手。”

  他拗不過杨戈,只能频频看向杨戈、磨磨蹭蹭的慢慢解开包袱。

  霎時間,一抹雪光晃花了杨戈的双眼……

  包袱裡全是银锭!

  和鸡蛋一样大、成色极好的元宝状雪花银!

  那一锭是十两,這一大包,少說四五十锭!

  大魏银价稳定,一两白银合一千二百余文钱。

  按照杨戈先前在悦来客栈当店小二时,每月一百五十文钱的薪资水平。

  這一包银子,他至少得不吃不喝的在悦来客栈干上三百年,才能攒下這笔钱!

  杨戈慢慢的眯起了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恪:“方小旗,這是怎么個意思?”

  方恪强定心神,满脸堆笑道:“這不是卫裡第一次发放月奉嘛,弟兄们感激大人的救命再造之恩,死活要给大人表表心意,就凑了凑……也沒多少,弟兄们還嫌寒颤,是我拦着,才就這么点儿的,往后咱们弟兄关起门来可就是一家人,大人可千万不要和我們见外!”

  论资历,他其实并不畏惧杨戈這個顶头上司。

  但架不住杨戈是千户大人眼前的大红人啊,他敢不巴结嗎?

  远的不說,寻常人能在京城外见到北镇抚司案牍库的卷宗嗎?

  “是嗎?”

  杨戈依然在笑:“真是弟兄们主动凑的?不是伱们這几個小旗官从弟兄们手裡抢的?”

  他看過他之下的绣衣卫俸禄标准,缇骑月俸三两、小旗官月俸六两、总旗八两。

  相比悦来客栈的薪资标准,绣衣卫的俸禄标准当然是要高出三四层楼的。

  但想想绣衣卫的地位,和绣衣卫干的活计,有這個俸禄标准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是干得好、干得不好,都有可能杀头的营生……

  方恪闻言,立刻赌咒发誓道:“大人明鉴,属下等人若是强行从弟兄们手裡抢了一個铜板,大人尽管斩下属下项上人头!”

  听到這裡,杨戈嘴角的笑意终于消失了,他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就信你们這一回,但你们要以此为戒、绝不再犯,大家伙儿往后可都是在一口锅裡挥马勺的弟兄,這种血汗钱、买命钱我都拿,弟兄们還不得在背后放我的冷箭?”

  方恪讪笑着连连摆手說他多虑了……

  杨戈懒得理他,挥手道:“弟兄的美意,我心领了,他们的银子,你帮我带回去交還给他们,再替我道声谢!”

  “以后我這裡,不允许有這样的事情发生,若是谁觉得我挡了他的财路,尽管另谋高就,若是不忿,把我踢下去也行,我会真心诚意的感谢他!”

  “可若是谁既不愿意走,又要偷偷摸摸的喝兵血……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方恪脸色微变,但却又有些踌躇,犹犹豫豫的琢磨好一会儿,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卫裡其他大人,其实都這么干……”

  杨戈打断了他:“沈大人也這么干?”

  方恪连忙摇头:“千户大人自然是不屑于拿這种血汗钱!”

  杨戈指了指天上:“那不就得了?有事儿沈大人会扛!”

  方恪服气了,扭头抓起那一大包银子,拉起衣裳下摆从中数了二十锭,然后将剩下的大半包银子,双手递给杨戈。

  杨戈瞅着這大半包银子再次皱起了眉头:“数目不对吧?”

  方恪连忙說道:“大人,這些就是您的,您要不信可以回头去卫裡查……”

  杨戈气笑了:“是你不识数,還是我不识数?”

  方恪听言,脸色也有些发苦,遇上這种不懂规矩的愣头青上司,他也是既无奈、又发愁。

  他吭哧吭哧的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大人,這裡边,都是咱们弟兄办案时归拢回来的不义之财,大头去了哪儿咱也不知道,反正咱们弟兄就吃些别人瞧不上的残羹剩饭,要不然单凭户部拨发的那点俸禄,可真不够咱弟兄修甲喂马的!”

  “這個钱不止您有,凡是经手的弟兄都有,只是多或少的問題。”

  “這個钱您要不拿,下边的弟兄们谁還敢拿?上边的大人们就算拿了,谁心裡又踏实?”

  杨戈听完他的解释,條件反射的就想问一句,他们這一旗人马都還沒开张,哪来的案子?

  但话刚要出口,他就陡然反应過来,问道:“谢家那個案子?”

  方恪微微点头:“此案虽然還按在三法司未发,但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谢家人一個都别想逃,這個钱您尽管踏实拿着,绝不会有任何后患!”

  杨戈還想问一句‘沈大人知不知道這個事儿’,但话還未出口,他就又给咽了回去。

  這种所有经手者都默契的刮上一层油,還知道雨露均沾的破事儿,沈伐纵使是知道了又当如何?纵然不知道又当如何?他還能挡所有绣衣卫的财路嗎?

  他沉默了许久,才低低的吐出三個字儿:“有多少?”

  方恪听言,心头猛然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道:“正好给您的月俸凑了個整,三百两!”

  ‘好一個凑整……’

  杨戈无语的接過包袱,从中数出十五锭,塞进方恪的怀裡。

  方恪大惊失色,正再要再劝,就听到杨戈說道:“這些钱作为咱们旗的伙食费,你拿回去买肉,往后咱们旗的弟兄,顿顿都有肉吃!”

  方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叹服的揖手道:“属下先代弟兄们拜谢大人盛情高义!”

  杨戈摆手:“客气了,沒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去吧!”

  方恪揖手告退,临走之际忽然又想起一事来,說道:“大人,您向千户大人申請的往年巡察缉捕卷宗已经送到,属下将其封存在家中,特遣了专人看守,方便大人随时回家阅览。”

  杨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還是你考虑得周到,我明日就回家!”

  方恪心头嘀咕着‘那可是案牍库出来的卷宗,我敢不周到嗎?’,揖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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